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天笑的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乱世错爱:少帅的19姨太/爱过方知情重》作者:安迪可可 【本文已签约出版】 本文原名《爱过方知情重》,嘿嘿,不要被新书名和简介吓倒了哈,男猪绝对专一深情。 ---------------------- 一把匕首顶上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耳边是冷到骨子里的声音:“要走可以,肚子里的孩子留下!” 她的手轻抚小腹,猛然挺身迎上匕首 身体被刺穿那一刹,她眼里是决绝的笑: “就让你的孩子去陪我那为你枉死的父母吧!” ---------------------- 她热爱的丈夫,本是军校热血青年,与她志同道合、伉俪情深 然而 他竟是他们曾天天喊着口号要打倒的军阀独子 他竟另有结发妻子 他竟在两个月内连娶18房姨太太 她的父母竟因他而惨死,他曾宠上天的四姨太竟也参与其中! ---------------------- 被谎言遮盖的谎言终被揭穿 她要走,他強留 爱恨情仇中,她终于悄然逃离 再见面,他是国/军将领,她是国民政府高官秘书 他恨她入骨,她也恨他入骨,两人各使手段,在官场、商场互相报复 ---------------------- 抗战爆发,两人不得不暂时抛下个人恩怨,携手合作 生死之间,方知当初竟是误会重重! 醉过才知酒浓,爱过方知情重 当山河破碎、家国不存之时,他们如何能将爱情重握手中? --------------------------      ☆、谁象了谁   西南重镇潘家集,临江而建的盛世茶楼,二楼“文”字号包间里,叶蕴仪倚窗而坐。   本就是标准南方美人的她,眼中那一丝轻愁,更令人觉得便如那火柴画上的人儿一般,美得不可方物。   送茶进来的伙计,悄眼看向窗边的女子,那一袭浅紫色的旗袍,令他眼前不由晃过刚刚在盛世楼下见到的那个女人,那旗袍的样式、花色居然都是一模一样,可巧的是,两人高挑的身量竟也相似,乍一看,差点令他觉得那便是同一个人,只不知,是谁象了谁。   他终是不敢抬头细看,只轻手轻脚地将茶和点心摆到桌面,再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地带上门,候在门外。   叶蕴仪静静地看向轻雾笼罩的江面,迷离中,仿佛看到那个快一年没见的英挺身影,他那时挑着眉,痞痞地对她笑:“我家啊,在潘家集算得上大户人家吧,一问都知道。”   可是,她来了快一个月了,却打听不到任何有关他和他家的消息。   叶蕴仪叹口气,站起身,准备招伙计结帐。   突然,只听窗外“呯、呯”两声巨响,叶蕴仪的身子止不住一颤!这样的声音,她并不陌生,那是---枪声!   她下意识地探出头往楼下看去,只见楼下人群四散而去,只余下一个仰面倒地的人,叶蕴仪看不清他的面容,只能看见他太阳穴处汩汩往外直冒的鲜血和他那瞪得大大的双眼。   叶蕴仪猛地闭上眼,眼前却无法抑制地闪现出另一个可怕的场景:血肉模糊的男女身影、四分五裂的黄包车、哭得声嘶力竭的小男孩。   一阵心悸,令她一下子跌坐到地上,带过的衣袖碰翻了桌上的茶杯。   门外的伙计听到声响,推门而入,赶紧跑过去扶她,一边惊呼出声:“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门外,两男一女刚刚上得楼来,正要往隔壁包间而去,听到伙计的惊呼,为首的年轻男子眉心一跳,揽着女人的手不由紧了紧,脚步缓了下来,梭角分明的脸上,眉头轻蹙。   他身后,一脸温润的长衫男子赶紧拍拍他的肩:“我去看看就行,你先带四姨太进去压压惊!”   说完,转身进了叶蕴仪所在的包间,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这时伙计已将叶蕴仪扶到椅上,她的头向后仰在椅背上,双眼紧闭,脸上毫无血色。   伙计抬头看到来人,忙恭敬地唤道:“大少爷!”又急道:“这位客人,许是被刚才的枪响给吓着了。”   被称为大少爷的长衫男子两步走过去,说道:“我看看!”随即在一旁坐下,拉起叶蕴仪的手腕,把起脉来。   不一会儿,他轻轻放下她的手,转头对伙计说道:“不碍事,人是清醒着的,可能只是吓着了,你去泡一杯参茶来,给她喝下去就没事了。”   他站起身来,这才向叶蕴仪的面上看去。一看到那惨白的小脸,他的心中不由一惊!   这脸型、这五官,甚至这发型!还有这一身的旗袍!   他猛然想起刚刚为她把脉时,眼角瞟到她手腕处的那一丝紫檀色,他心里一动,弯腰将她的袖口往上微微捞开,只见那雪白的手腕处便露出一串紫檀手珠来。   这手珠……?刚才那男人腕上便有一模一样的一串!   而那个男人,刚刚为他怀中的女人杀了人!   他惊疑不定地在叶蕴仪脸上和手上来回逡巡,这时,伙计泡了参茶过来,他张嘴想问什么,又看了看叶蕴仪紧闭的双眼,知她人可能是醒着的,便又闭了嘴,转身走出包间,将门关上,径直进了隔壁“天”字号房。   刚一进门,那年轻男子便站起身,皱了眉,问道:“黎昕,没事吧?”那黑沉沉的眸中竟带上了一丝紧张之色。   黎昕眼角扫过他手腕那一串珠子,轻轻一笑道:“你潘天一潘少爷,何时这么关心起不相干的人来了?不过是一个客人,被枪声吓到了。”   潘天一并未答话,只摇摇头坐下,端起桌上的茶碗,视线滞在那水面上的茶叶沫子上,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刚刚经过那门口时,心里便突地一跳。   黎昕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女人,眼前恍然两个身影重叠了起来。这是潘天一最宠爱的四姨太林婵凤,而那个女人……?   他猛地一抬头,对潘天一笑道:“你看四姨太这脸色白的,不如你先带她回去,我在这里就好。”   潘天一阴鸷的眼中精光一闪:“不,这冯啸天既然是省城袍哥会义字堂王舵爷介绍来的,必然有些名堂,我倒想会一会他!”   他侧过身看向身边的女人,用手拈去她鬓边一小粒东西,轻轻弹了出去,柔声说道:“我让文四先送你回去,你放心,你喜欢的那披肩,我定为你拿到便是!”   女人乖巧地站起身来,好看的丹凤眼尾往上一挑,笑道:“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可不想你有一丝的为难。”   听着这略为矫情的话,潘天一眼中闪过一丝不耐,拍拍她的手,转头叫道:“文四!你好生送四姨太回去,另外,把昨儿个他们送来的那法兰西香水,一瓶给夫人那儿送去,一瓶给黛儿,余下的,都送四姨太那儿去!”   女人的嘴角一勾,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   潘天一死死地盯着女人离去时的背影,直到消失不见,他的眼光仍停留在那一片虚无中。   黎昕轻咳一声,笑道:“人都走了,还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   潘天一转过头来,喃喃地道:“这背影,最是象!”   黎昕一凛,眼前又显出隔壁那女子的影子来,突然间便觉心里一阵浮躁。   ☆、重逢   叶蕴仪被伙计灌了几口参茶,脸上渐渐有了人色,她缓缓睁开眼来,看了看一直候在一旁的伙计,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那一场大变,竟让她脆弱至此了么?   她坐直了身子,从手包中拿出几个铜板,递给他,笑道:“谢谢你!”   那伙计欢喜地道了谢接过,小心翼翼地问道:“小姐,您,没事了吧?”   叶蕴仪并未直接回答,却问道:“刚才楼下是怎么回事?”   那伙计笑道:“嗨,那人也是色胆包天,居然敢调戏潘家少爷的四姨太,被潘少爷一枪给崩了!”   叶蕴仪神色一紧:“潘家少爷?”   那伙计点头,笑道:“在这潘家集,说到潘家少爷当然是指的潘司令家的潘天一,潘少爷!”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不屑,轻嗤一声:“四姨太?这潘少爷倒是艳福不浅呢!”   那伙计笑了笑,正要说话,突然包间门被一把推开,一个十六七岁模样的女孩子跑了进来,她转身用背死死地顶上门,半带着哭腔对叶蕴仪哀求道:“求求你,让我躲一下。”   叶蕴仪还未反应过来,门就被一脚踹开,小女孩站立不稳,扑倒在地。   先是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大汉走了进来,紧接着走进来一个腰间别着枪的刀疤脸,他那一脸的痞笑,衬着那脸上斜长的疤痕,更显面目狰狞。   刀疤脸手虚扶着枪把,笑道:“躲?你能躲到哪里去?”   小女孩一下子跪起来,对着刀疤连连磕头:“我求求你,我不要做潘家少爷的第19房姨太太,求求你放过我!”   一旁的叶蕴仪神色一冷,心中不由自嘲地哼道:“倒是小看了这位潘少爷!”   只听那刀疤狞笑道:“小清,你那个赌鬼老爹把你卖给了我们少爷,让你做姨太太,已是抬举了你!哼,你还不知足,如果不是我们少爷买下你,你早被你爹卖到窑子里去了!”   小女孩泪流满面,连连摇头尖叫:“不、不是这样的!”   刀疤一挥手,两个黑衣大汉就要上前。   一旁的叶蕴仪早已看不下去,她的手悄悄地捏了捏手袋中那把小巧的勃朗宁手枪,心中一痛:那是父亲送给她的十八岁生日礼物。   她掂量了一下周围形势,终是松开枪,取出手袋中的钱包,正要上前,却听隔壁包间传来一声怒喝:“妈的,吵什么吵?还让不让老子清静了?”   听到这把熟悉得不能再熟,让她魂牵梦萦了一年多的声音,叶蕴仪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   不过一瞬间,如大梦初醒般,想要冲向门外,却两腿发软,再顾不得旁人,她扶着桌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弯腰冲隔壁声嘶力竭地大喊:“启文!潘启文!”   隔壁立时传来杯子落地破裂的声音,接着,是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呼啦一声,隔壁房门被打开,一个年轻男人风一般卷了出来,一个长衫男子紧随其后。   刀疤脸和门内门外一众黑衣男子恭敬地低头行礼:“少爷!”   门边,微醺的男人蓦然顿住了脚步,他怔怔地望着叶蕴仪,眼里满满是不敢置信的狂喜,他小心地放轻了所有的动作,似生怕这不过是酒后幻象,稍有不慎,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他小心翼翼地试探低喊:“蕴仪?”   叶蕴仪眼中的泪簌簌而下,她凝眸哽咽:“启文!”   随着这一声轻唤,潘启文心里翻滚的热浪冲将而出。   他两步急跨上前,一把将她紧紧地箍进怀中,把她的头死死地按在自己胸前,也是红了眼,口中喃喃地叫道:“蕴仪!蕴仪!老天,蕴仪,你还在!”   满屋的人都看呆了,谁也不敢出声。   半晌,那个叫小清的女孩子扑通一声,跪在了叶蕴仪面前,含泪叫道:“小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要做潘家少爷的第19房姨太太,求求你,救救我!”   听了小女孩的话,潘启文面色一白,他目光狠戾地看向刀疤脸,令刀疤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潘启文一脸紧张地看向怀中的人儿。   叶蕴仪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恍然想起潘启文跟那长衫男子走进来时,刀疤脸一众人等恭敬地称呼少爷。   ☆、潘家少爷   叶蕴仪用手背抹了抹眼泪,向那名长衫男子看了看,转头对潘启文说道:“启文,你跟这位潘家少爷是不是比较熟?不如你跟他说,放了这个女孩子吧。”   潘启文一愣,他眼见叶蕴仪看向长衫男子时,眼里是掩饰不住的厌恶,心里不由一慌,他赶紧点点头,对长衫男子一抱拳:“潘少爷,不如就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了这个女孩子吧?”   长衫男子神色复杂,他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沉声对刀疤脸说道:“还不放人?”   刀疤脸与几个黑衣大汉面面相觑,看看长衫男子,又看看潘启文。似乎拿不定主意,想要说什么,却不敢开口。   潘启文脸一沉,眼里闪过一丝阴狠,他斜睨了刀疤脸一眼,冷声说道:“怎么,潘少爷,你的手下不肯给我这个面子呢?”   刀疤脸一惊,赶紧挥挥手:“放人!我们走!”说完,擦了擦额上的汗,转身带着手下人往外走去。   潘启文看了长衫男子一眼,淡淡地对刀疤脸说道:“刀疤,麻烦你告诉我家文四一声,让他给少奶奶准备好住的地儿后,来这儿找我们。”   刀疤回头恭身应道:“是。”然后低头走出房间,反身轻轻地关上了门。   门刚一关上,潘启文的唇,便如暴风骤雨般地向叶蕴仪压了下去。他的舌不顾一切般地挑开她的齿关,急切地冲将进去,疯狂地缠上她软软的舌,贪婪地吸取着她口中的津液。   那久违了的男性气息,夹杂着淡淡的酒香,铺天盖地地向叶蕴仪袭来,让她一阵晕眩。心底那股被压抑了许久的浓浓的思念,一下子喷薄而出,她双手搂上他的脖子,激烈地回应着他。   狂热的纠缠撕咬中,潘启文的手伸进她的旗袍下,急切地去扯她的裤腰,却被叶蕴仪按住了手,他不满地哑声叫道:“蕴仪?”   叶蕴仪双颊印红,低喘着嘤咛出声:“启文,窗户!”   潘启文只略扫一眼那低矮的窗户,便夹带着她,迅速移到侧面的墙边,将她按在墙上的阴影中,一把扯下她的裤子,再捞起自己的长衫,略微褪下长裤,也不管她是否适应,架起她的一条腿,就那样一下子冲进了她的身体,激烈地冲撞起来。   两人睽别经年,叶蕴仪太久未经房事,被他就这样不管不顾,毫无前戏地冲了进来,身下的刺痛以及背上被猛烈撞击在坚硬的墙上的钝痛,令她不由痛呼出声,然而唇却被他的紧紧地堵住,只听得见一阵呜咽。   房门外,一身短衫打扮、身材精壮的文四匆匆而来,他抬手刚敲了一下门,却听见里面传来阵阵激烈而暖昧的喘息声。他慌不迭地缩回手,安静地守候在门外。   直到听到门内男人一声激情的低吼,房内逐步安静下来。过了好一会儿,文四才在门外重重地咳嗽两声。   半晌,文四方听到自家少爷缓缓地叫道:“进来!”   一年来,阴沉得令人害怕的少爷,这时那淡淡的声音里却是掩不住的喜悦和满足,令文四嘴角不由往上一咧。   ☆、惊变   少爷语气里情绪的变化,令文四不由想起大约一年前的事来。   那是在江南,傍晚,文四手里拎着一大包用油纸裹好的药,匆匆来到一个农家小院前,他小心地左右望望,见四周无人,迅速地推开院门,一闪身进了小院,并关上了门。   屋内,潘启文赤身**俯卧在床上,额头、肩膀缠满了渗血的绷带。棱角分明的脸侧露一枕头上,脸上的表情显示着他在剧痛发作中。   他情绪狂躁,目光失神,想要挣扎翻滚,口中时而高喊:“蕴仪!蕴仪!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刚进屋的文四立即将东西扔在桌上,跨前两步,压住床上男子的身体,焦急地呼唤着:“少爷、少爷!您醒醒!”   听到这一声呼唤,潘启文蓦然恢复了神智,他双眼微眯,警惕地看向来人,不由惊呼出声:“文四!你怎么在这儿?”   他费力地抬起头来,向四周看了看,皱眉道:“我怎么在这儿?这是哪里?”   文四低垂了头,恭敬地答道:“少爷,自从您离家出走,我就一直悄悄跟在您身边,这次您参加的北伐军,我就在您那个营中做伙夫。”   “是你救了我?那北伐军呢?打到哪里了?”   “打到江西了。”   被称作少爷的男子兴奋起来:“那丁镇咱们拿下了?文四,你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去医院好得快,我还要赶上部队呢。”   文四抿抿唇:“少爷,我就是把您从医院里悄悄带出来的。”   “什么?”   “您刚做完手术,军中就开始哗变,我听他们在一个个清点人头,说什么凡是青军会成员都要被抓起来,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听到他们说潘启文的名字,心想,少爷您在军校中不就叫潘启文嘛,就趁他们还没清点到伤员的时候,赶紧将您从医院里带了出来,藏在了这里。”   一个月后,夜幕下的广州,文四与一身长衫商人打扮的潘启文匆匆行走在街头。   文四警觉地护在潘启文身后,他满脸担忧地低声说道:“少爷,您的伤还那么重,又急着赶路,您这都一天没吃下东西了,您怎么撑得住?不如咱们先找个地方吃饭吧?”   见潘启文不语,文四急道:“少爷,您太招人眼,不如你先找个地方歇下,我先去看看情况吧?”   潘启文紧抿双唇,脸色惨白而沉,只顾埋头走路,时不时用手捂面,掩住无法抑制的咳嗽声,却并不理会文四的话。   两人来到一座白色小洋楼前,潘启文不顾文四的阻拦,径直上前按了门铃。   不一会儿,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女佣模样的人走出来,她看到潘启文,不由捂嘴惊叫:“姑爷!”   潘启文点点头,沉声道:“翠香,进去再说。”   翠香却轻轻掩上身后的门,将潘启文拉过一边,语带急切地小声道:“姑爷,您赶紧走吧,这里不能呆!”   潘启文心里一沉:“小姐呢?”   翠香一下子红了眼,哽咽着道:“小姐、小姐她……”   “小姐她怎么了,你倒是说啊!”潘启文右手紧握成拳,低吼道。   “小姐、小姐她过世了!”   “你胡说!”潘启文只说得这一句,身子一晃,一阵腥甜过后,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整个人便直挺挺地往后倒去。   ☆、不是好人   “还不进来?”门里一声不耐的呼唤,让文四猛地从回忆中惊醒过来。他赶紧推开门,走了进去。   只见潘启文左手搂着一个女子,右手正提壶为那个女人斟着茶。   文四迷惑地看到两人衣衫整齐、好整以暇的样子,哪有半点刚才听到的激烈?   见有人进来,女人红着脸,挣扎着要坐正,却被潘启文箍得死死的,一刻也不肯松开。   文四赶紧一步跨上前,接过潘启文手中的茶壶,为两人斟上茶,这才垂手立于一旁,恭敬地唤了声:“少爷、少奶奶!”   潘启文对怀中的人笑道:“文四是自己人,不用避忌。”   少爷眼神里那从未有过的满满的爱恋和宠溺惊住了文四,他不由偷眼看向少爷怀中的人儿,一下子便看呆了眼。   他以前在广州时,很多次远远地望见过这女子,却从未近距离看到过。现在这一看,才发现,这少奶奶竟然比少爷皮夹子中那张黑白照片还要美上三分,难怪令少爷如此念念不忘。   潘启文斜眼一睨文四,淡淡地道:“我让你给少奶奶准备住处,准备好了吗?”那平淡的疑问中,却暗藏着一丝紧绷的情绪。   文四赶紧收回视线,恭敬地答道:“少爷,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就在门外,您看是不是现在就过去?”   文四在心里暗自庆幸,当刀疤向他转述少爷的话时,他立即反应过来这“少奶奶”可不是潘家大院儿里的那一位,也明白了少爷让他为少奶奶准备住处的意思。   潘启文嘴角勾起一个笑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好,我们现在过去。”   却听叶蕴仪清脆的声响起:“启文,我的行礼还在盛世的客栈里。”   文四忙笑道:“少奶奶放心,这盛世都是……”   他后面的“咱们家的”几个字还未说出来,便被潘启文猛然打断,只听潘启文笑道:“我们先过去,这里的老板都是熟人,回头让文四派人来取。”   说完,潘启文狠狠地瞪了文四一眼。   文四一惊,他只知道少爷让他准备住处的意思,是不想让这位少奶奶住到潘家大院儿中去,而现在,少爷却连盛世是自家开的都不让说,再想起刀疤说的情形,他不由冷汗直冒,难道……?   文四忙陪笑道:“是,我等会儿派人来取,少爷,少奶奶,请跟我来。”   几个人下得楼来,当叶蕴仪看到那金碧辉煌的西洋宫廷式马车时,不由吃了一惊。   她来了一个多月,这里的有钱人家,大多坐滑杆,顶多是一顶小轿,很少见到马车。而这种宫廷马车,即使繁华如广州也不多见,在这西南偏远之地,潘启文怎么会有这样的马车?   叶蕴仪不由转头对潘启文惊叹地笑道:“启文,没想到在这里也能见到这种马车。”   潘启文轻皱起眉,正要说话,却见文四赶紧陪着笑解释道:“这马车是潘家少爷给我的,说是借给我,让我来接我家少奶奶。”   文四说完,悄悄看了潘启文一眼,见潘启文舒展了眉头,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叶蕴仪听了文四的话,却皱起了眉,对潘启文说道:“启文,我看那潘家少爷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跟他走得太近。”   潘启文扶着她腰的手一僵,正要答话,却听扑通一声,一个人影跪在了他们面前。   却正是先前那个小女孩小清,她跪在叶蕴仪面前,哀声说道:“好小姐,求求您救人救到底,那潘家少爷这次看在您和这位少爷的面子上,放过小清,但我爹已经收了他家的钱,他哪有钱来还人家?”   “我虽然没见过那潘家少爷,可镇上的人都知道,那潘家少爷已有18房姨太太,小清不愿意嫁过去!”   叶蕴仪转头看向潘启文,只见潘启文脸色愠怒,对文四叫道:“给她钱,让她走!”   文四忙伸手去拉小清,却被她挣脱,她又对叶蕴仪磕了一个头,哭道:“就算您给了我钱,还了潘家的债,小清就算回去,还是会被我爹卖到窑子里去!小姐,小清宁愿给您做使唤丫头,也不愿意再回去,好小姐,求您收下我吧!”   叶蕴仪忙伸手去扶她:“你先起来!”小清却不肯起来,非要叶蕴仪答应收下她。   叶蕴仪有心收下她,却又想起不知潘启文家中情况倒底如何,也不敢贸然答应,只好转头,为难地潘启文说道:“启文,你看这?”   潘启文皱眉道:“家里丫头老妈子一大堆,这丫头恐怕没做过,哪能伺候你!”   叶蕴仪展眉一笑道:“既然丫头老妈子一大堆,多一个也不多,我看这孩子模样干干净净的,哎,你看她那眼眉,是不是跟我有点象呢?说不定她还真跟我投缘呢。”   她的手攀上了潘启文的胳膊,软软糯糯地长长地喊了一声:“阿文!”   以前在广州时,每次她对他有所求,便会这样娇娇柔柔地唤他“阿文!”   听到这声久违了的娇呼声,潘启文的心一下子柔软起来,他想起以前两人亲热,每次她被他逗弄得承受不住时,也会这样唤他。   想到这个,潘启文的身体里又浮上一丝躁热,他一把抓过她,就把她往马车上带,一边对文四递了个眼色道:“你让她先回去收拾收拾,回头再把她带过来。”   说完,干脆打横抱起叶蕴仪,跨上了马车。文四一边答应,一边醒目地将车门拉严实了。   ☆、父母惨死   潘启文一上车,便将叶蕴仪扑倒在了车内宽大的座椅上,他的唇刚要压下去,却听身下的人一声痛呼。他忙撑住身体,向她看去。   只见叶蕴仪眼中闪烁着泪花,咝咝地吸着气。   潘启文慌不迭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哪里痛?”   只见她一双丹凤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轻声说:“我的背上痛!”   潘启文紧张地问道:“怎么会背上痛?快给我看看!”说着伸出手,一把拉下她旗袍背上的拉链。   看到她背上那一大片淤青,他立即明白了怎么回事,他的手指心疼地轻抚上那处地方,他的唇轻轻地贴上去印了印,然后小心地为她拉上拉链,懊恼地说道:“对不起,蕴仪,是我太急了!”   叶蕴仪拉起他的手笑道:“只要不撞到就不会痛,应该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见他仍是一副心疼后悔的模样,叶蕴仪玩笑道:“先前我还担心,这一年我不在,你会不会也象那个潘家少爷那样,娶它十个八个姨太太什么的,现在看你这副猴急样儿,看来我倒是白操心了!”   潘启文的手不易察觉地一颤,他抬起头来,眉一挑,也半开玩笑地问道:“如果我真娶了,你会怎么样?”那声线里,隐含着一丝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紧绷情绪。   叶蕴仪伸手在他脑门上一弹,重重地哼道:“你敢!”又笑道:“咱们奉行的可是一夫一妻制,哼,你要真敢娶,我就跟你离婚!”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头一偏,斜睨着她,咬牙道:“哼,你这个恶婆娘,离了我,谁还敢要你?”   叶蕴仪咯咯笑道:“谁说没人要?宗尧送我过来时,还跟我说,要是你对我不好,就让我去找他呢。”   潘启文心里一刺,立时沉下了脸:“方宗尧?他送你过来的?”他的眼前闪过那个男子儒雅的身影。   他微微眯起了眼,眼中闪过一线危险的光芒,他的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道:“看来那次把他揍得不够惨!他还没吸取教训!”   叶蕴仪收起了笑容,她皱着眉,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厉色,道:“启文,你不能这样说宗尧!要是没有他,我可能早就不在人世了,哪里还能跟你见面?”   听到“不在人世”几个字,潘启文心里一颤,他双手扶上了她的肩,直直地看向她的眼底,沉声问道:“蕴仪,倒底怎么回事?我回去找过你,可翠香说,说你不在了!”   尽管朝思暮想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潘启文说到这里时,心仍然慌着,没着没落的拧着疼。   他那天倒在她家门口后,足足昏迷了一个月才醒,醒来时,人已在老家。   他马上派人去广州,得到的消息却是,她全家人都被炸弹炸没了,尸骨无存!   听到这个噩耗,他一口鲜血喷出来,又是昏迷了半个月才醒。   从那以后,他不敢去想她,连她的照片也不敢看,天天过着醉生梦死的日子。直到黎昕一巴掌打醒了他!   潘启文这一问,那惨烈的记忆一下子被连骨带肉地挖了出来,叶蕴仪眼前再次翻映出那恶梦般的场景来。   她惨白了脸,猛地扑进潘启文怀中,低低地哭道:“启文,现在我只有你和蕴杰两个了!”   潘启文心里一沉!   当他看到她时,以为曾经的噩耗,不过是误传,难道真的…?   他眼前浮现出岳父那充满睿智的双眼,那既是他的岳父,更是他的教官,毕业于西典军校却回国报效,那样一个才华横溢的人,难道真的就那样没了?   还有他那跟随丈夫一起回国的岳母,那个用风华绝代来形容都不为过的女人,那时,有同学曾玩笑道:“师母那样的人儿,连直视都怕亵渎了,你却有幸做了她的女婿!”   他阴霾的心里布满疑云:军校中,那样一对让人膜拜仰望、追随者众的人,谁会动他们?谁又敢动他们?   潘启文的心一直往下坠,他死死咬住牙关,强抑住心中的悲愤和疑惑,紧紧搂住怀中瑟瑟发抖的人儿,却什么也不敢再问。   根据打听回来的消息,蕴仪当时应该也在现场,那么,她是如何逃过这一劫的?她有没有受伤?   而曾那样阳光明媚的她,却要亲历父母的惨死,还是那样血肉横飞的景象,对她来说,那是怎么样的伤和痛?   ☆、你不会负我   潘启文只觉有一只无形的手,在绞拧着他的心,让他痛得无法自已。   在她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身为男人的他,却不在她的身边,蕴杰才刚刚8岁,她那娇弱的身躯要如何支撑?   一直被娇养着的她,父母双亡,弟弟年幼,这近一年的时间,她是如何熬过来的?而在这兵荒马乱的时候,她又是历尽了怎样的艰辛来找他?   她说,是方宗尧送她过来的,那么,这一年的艰难岁月,都是方宗尧陪她渡过的了?   在她最无助、最孤苦无依的时候,是那个一直以一种近乎膜拜的心态爱着她的方宗尧在支持、守护着她?   而他呢?他在干什么?   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他却在醉生梦死、声色犬马!   如果、如果,她知道了他曾经的荒唐,她会怎么样?   一想到这个,潘启文就止不住的心慌,他只觉得有一片巨大的阴影笼上了他的心头,罩得他的心沉沉地,却又飘浮着落不了地,就这样不上不下的压得他难以呼吸。   潘启文捧起她的脸,一点一点,小心翼翼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然后,默默地将她揽入怀中,紧紧地拥住她。   叶蕴仪就这样依在他的怀中,虽然悲伤,她却极为放松,她觉得,那累极倦极的身和心,总算是有了依托,有了归处。   她就那么脆弱地、喃喃地说道:“启文,好在我找到了你!有你,我就又有了家!启文,好在你还在!命运负了我,可你却不会负我!”   “你却不会负我!”这几个字如一记响雷,重重地在潘启文心上炸开,他的手不由一颤。   他紧了紧拥住她的胳膊,什么也不敢说。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伴着又脆又急的话音传来:“我哥说你在这里,我还不信,可是看到文四,我就知道你在这里了!二哥,你不是从来都是骑马的吗?什么时候改坐马车了?”   叶蕴仪从潘启文怀中抬起头来,见车外站着一个一身学生装的女孩儿,约莫十六、七岁的年纪。而文四正站在她背后,一脸焦急不安却又无可奈何的神色。   看到潘启文怀中的人儿,女孩儿脸上的笑容突然凝住,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文四,文四却将头扭向一边,装没看见。   她转头看向潘启文,只见潘启文一脸的愠色,眼中还有一丝的,紧张?   只听潘启文轻叱道:“没人教过你要敲门的吗?”   女孩儿这时已回过神来,听了潘启文的话,不由朝上翻了个白眼,低下头嘟囔道:“又不是房间,敲什么门!”   叶蕴仪从未见过潘启文的家人,见这女孩儿模样娇憨,本便很感亲切,现在听她这样说,再看到她的表情,叶蕴仪不由笑了起来。   她拉住女孩儿的手,说道:“启文,这是你妹妹吗?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的?”   却被女孩儿慌不迭地摔开,象是碰了什么很脏很让她厌恶的东西似的。   叶蕴仪尴尬地看向潘启文,潘启文的神色一凛,随即对女孩儿急迫地喝道:“黛儿,还不快见过你嫂子!”   女孩儿猛地一抬头:“嫂子?”她神色惊疑不定地在潘启文和叶蕴仪脸上来回逡巡。   ☆、父母之命   黛儿的神色和态度让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沉。   在广州时,潘启文从未说起过自己的父母家人,问起时,也只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带过。   就连他们的婚礼,他也推说路途遥远,父母身体不好,不便前来,只说以后回老家再补办酒席。   而现在,黛儿这态度,难道他的家人竟不知道他已娶妻?他也并未禀告父母家人?   虽说他们在广州是自由恋爱,举行的是新式婚礼,可在这里,恐怕还是需要父母之命、媒酌之言。   看他在这里的行事举止,以及穿着用度,他家少不得也是一个大户人家,这样的人家,规矩向来不少,如果他竟瞒住父母成婚,那她以后要如何与他的家人相处?   再想到自己孤身一人,在这个陌生的地方,毫无倚傍,她的心不由愈加忐忑起来。   眼见叶蕴仪溢于言表的不安神色,潘启文心里一紧,他赶紧对黛儿笑道:“黛儿,你偷看过我钱夹子里的照片的,你忘记了?”   听了潘启文的话,黛儿猛然想起那张黑白照片上的人儿来,仔细一看,果然是她!   可是,文四不是说她已经死了吗?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潘启文嘴角带笑,眼神却是死死地盯着黛儿,那眼中的一丝急切、狠戾,让黛儿一凛。   黛儿暗自咬咬牙,嘴角往上一弯,强自笑道:“她就是叶家姐姐?”   潘启文眼里泛起一丝轻松的笑,忙对叶蕴仪解释道:“她跟我一样,以为你没了,所以才会这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叶蕴仪心里一松,不由玩笑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瞒着家里跟我结婚呢!我还想着,这可要怎么相处才好?”   听了这话,潘启文脸色一白,回头却见黛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他向黛儿一瞪眼,没有说话。   叶蕴仪伸出手去,又想去拉黛儿,却又怕她是不喜人碰触,手伸到半途,又缩了回来。   潘启文看在眼中,心里不由一疼:她是接受西洋教育的新式女,向来落落大方,何曾这样小心翼翼过?   只听她对黛儿笑道:“我们也正要家去呢,黛儿你要跟我们一起吗?”   潘启文忙笑道:“他们都不住镇上呢,乡下大宅里人多,规矩大,我怕你不习惯,所以我们单独住。”   叶蕴仪听了心里一暖,懂事地说道:“还是应该先拜见公公婆婆的。”   潘启文一怔,随即对叶蕴仪笑道:“有个亲戚嫁女儿,他们出远门走亲戚了呢,等他们回来再见不迟。”   他又对黛儿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该干嘛干嘛去!”   黛儿紧咬着嘴唇,看看潘启文,再看看叶蕴仪,终是默默地点点头,准备转身离去。   却听潘启文突然叫住她:“等等!”   黛儿转过身来,只见潘启文目光中带着一丝狠色,冷冷地对她说道:“你告诉黎昕,不要惹我!这不是他能乱来的事!”   一股从未有过的冷意穿过黛儿的身体,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眼神复杂地瞟了叶蕴仪一眼,什么也没说,径自转身离开。   ☆、自有乾坤   马车在一个精致的院落前停下,潘启文牵着叶蕴仪的手,将她扶下马车。   叶蕴仪的第一感觉是这大门好高,高到她要退后两步,抬头望去,才能看见那朱红色的大门上方,书写着的龙飞凤舞的那两个大字---“德园”。   叶蕴仪回眸笑道:“我记得你跟我说过,你字‘德众‘,这个德园,是不是与这个有关?”   潘启文心里如被轻羽撩过,软软痒痒的,他嘴角一勾:“你不是说你国学不好的?我还以为你记不住。”   叶蕴仪在美国出生,至到10岁才随父母回国,从小接受的便是西式教育,父母虽说给她请了国文老师,但她总说自己底子不够厚,肤浅得很。   那时,他们一帮军校的同学,总爱以“儒将”作为标榜,闲暇时,偶尔会凑在一起舞文弄墨,有时便干脆凑到叶教官家中去,顺便向师母混餐饭吃。   她总是静静地坐在一旁,以一种崇拜的眼神,热切地看着他拽文掉字。   他极享受这样的情形,所以他总是拉着她一起。   同时内心里,他还带着一层炫耀的心思:谁不知道叶教官的女儿,与师母一样,美得不可方物,又是洋学堂的才女,会英、法、德、日四门外语,且眼高于顶,那么多的追求者中,她,却偏只爱上了他潘启文。   每次,同学们起哄,要她也露一手,她总是一扬眉,自信地笑道:“我知道自己国学底子不好,肤浅得很,我才不上你们的当,出那个丑!不过,要说别的,你们未必便强过我了!”   如果在她家,她就总是落落大方地坐到钢琴前,为大家弹上一曲。她一惯开朗,所以她选的曲子也多是如清泉般欢快。   那帮毛头小子们连钢琴都少见,哪里听得懂那曲中的意境来?但即便是这样,所有的人都安静地聆听着,在那如天籁般的琴音中,更有人以热烈的眼光,毫不避讳地追随着她。那方宗尧便是其中一个。   每当这时,他又懊恼起来,恨不能将所有人的眼睛蒙起来,又恨不能把她给藏起来,只许自己一个人看。   如果他们的聚会不在她家,她就会拿出一套棋盘来,让大家来打擂台。   她说那棋叫国际象棋,那天,她眼中流光四溢,调皮地笑:“中国象棋的车、马、炮都是躺着的,所以咱们老打败仗,这国际象棋的所有人都是站着前进的,你们这些未来的将军们,得要顶天立地的,才能打胜仗,所以你们得跟我学国际象棋。”   于是乎,他们这一帮子个个都学会了下那“立着打仗”的象棋,可是,无论他们如何勤学苦练,他们这帮“未来的将军们”,就是下不过她。   唯有他,十回里能赢个两三回,便因为这,他居然也有了一批的崇拜者,一有时间就拉着他练手。   加之后来叶教官的一席话:“棋盘如战场,不会下棋,便不会打仗!而我们以后免不了与列强一战,所以,西方的战略战术不可不学,那么,这国际象棋就不可不会!”   于是乎,国际象棋便风靡了整个军校,而叶蕴仪更因无人能胜而名声大噪。   而这时,在德园前,叶蕴仪见潘启文笑话她的国文不好,不由眉一挑:“我可是带了棋盘来的,要不要来一盘?”   只听一个声音爽朗地笑道:“呵呵,看不出叶小姐如此一娇弱女子,竟也有男儿气势啊!”   ☆、潘家天一   叶蕴仪侧目一看,却正是今天在盛世茶楼见过的那位“潘少爷”!只不过他原本一袭长衫,这时却换上了一身深黄色军装,整个人看上去精神了不少。   如若不是今天小清的事坏了印象,这人看上去倒是一英挺男子。   看清来人,潘启文脸色一沉,瞪了他一眼,冷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潘少爷”微微一笑:“当然是有重要的公事找你。”   潘启文不耐地挥挥手:“你看着办就好了,这几天都别来找我!”   “潘少爷”瞟了立于一旁的叶蕴仪一眼,收敛了玩笑的神色,沉声道:“百合会馆!”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一挥右手,止住了“潘少爷”后面的话。   他转头对叶蕴仪柔声说道:“让文四先带你去后院,你先看看有什么东西还不齐整的,也好吩咐文四去置办。我说两句话,马上就来。”   说完,扬声道:“文四,带少奶奶去后院,好生伺候着。”   文四答应了,对叶蕴仪一躬身:“少奶奶,这边请。”   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欲言又止,终是什么都没说,跟着文四进去了。   潘启文的眼神一直追随着叶蕴仪的身影,直到她跨进大门,转过影壁,看不见了,才掉过头来,对“潘少爷”说道:“进去说!”   两人径直来到前厅,潘启文一撂长衫,在正对厅门的主位坐下,“潘少爷”则在侧面落了座。   早有小丫头奉了茶上来,潘启文挥手让人退下,他端起茶杯,用盖子在茶面上拂了拂,抿了一口,这才开口道:“说吧!”   只见侧面的人皱眉道:“你这是打算对她隐瞒你的身份?为什么?因为黛儿?”   潘启文面色一沉,眼中竟带上了一股恨色:“黎昕!今天你第一眼就认出她了吧?可你却想把我支开!你以为我不知,你又是为了什么?”   然而对方却并不理会,只冷笑一声说道:“你潘天一、潘家大少爷,这潘家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你又能瞒得了多久?”   潘启文手中的茶杯一颤,他将杯子重重地往方桌上一搁,冷声道:“黎昕,我警告过你,不要惹我!你倒底有没有正事?”   黎昕眼神一闪,正色道:“查到了,那家百合会馆,现在的幕后老板的确是日本人。”   潘启文眉头轻蹙,眼中有些许怀疑:“他们表面上是开赌场和妓院,主要目的却是贩卖烟土?”   黎昕神色凝重起来,他直视着潘启文:“恐怕远不止于此。那个日本人叫小腾,他从原来的老板手里高价买下这家会馆之时,正是你刚回来一个月的时候。”   听到这个时间,潘启文眼中风暴骤起,阴鸷的眼神直直逼视着黎昕,问道:“林婵凤是那之后进的会馆还是之前?”   黎昕回答得简洁明了:“之后!”   潘启文点点头,再沉声问道:“那有没有查到林婵凤的来历?”   黎昕摇摇头:“只查到她来之前曾在广州呆过一段时间,其他的什么资料都没有。”   潘启文蹭地一下站起来,在广州呆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掠过他的脑海:那林婵凤外貌、体态与蕴仪长得如此相象,连神韵都学足了七、八分,如果是一早策划的……   ☆、百合会馆   潘启文眉头紧蹙,他烦躁地在厅里踱来踱去,然而,这样的举动却压不下他心底那一阵紧似一阵的慌乱。   黎昕心里一紧:这位潘家大少爷从小就胆大心细,虽说去年回来后脾气变得阴沉暴躁,但正事上却一直沉稳冷静,然而,他现在却在潘启文身上看到了那从未在他身上出现过的----惶恐?   黎昕不由对潘启文笑道:“日本人借个女人能成什么事?你在担心什么?”   只听“啪”的一声,潘启文一巴掌重重地拍在方桌上,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栗,对黎昕低吼道:“让情报处派专人去广州查,查军校的高级教官叶翔宇夫妇是怎么死的!是什么人干的!我要知道详细的情报,尽快去,越快越好!”   黎昕一凛:“你是说?叶蕴仪的父母?”   想起某种可能,他不由骇然道:“难道日本人一早就开始策划,行事还如此周密?”   一声惊雷滚过,天空中刹那间乌云压顶,黑沉沉地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然而,那想象中的雨却并没有落下来,周围的空气更显闷热。   厅里一时寂静无声,两人均陷入了沉思,因事关重大,两人都开始紧张地回忆起潘启文与林婵凤相识的过程来。   那时,潘启文得知叶蕴仪的死讯后,整整昏迷了1个月才醒过来。   他知道,潜意识里,自己不愿意醒,因为醒来就要面对失去蕴仪的痛,这样的痛,他承受不起!   因此,醒来后,他整天与酒相伴,只期盼着在醉梦中与蕴仪相会。半醉半醒间,他常常对着蕴仪的照片,跟她说话。   而那张照片,在他清醒时,他是从不敢看的,一看,便止不住要发疯!   他不敢让自己清醒,一旦清醒过来,他就止不住地想起蕴仪,一想到蕴仪已逝,他便抓心挠肺地痛,痛到无法呼吸。   那个威震西南、独霸一方,人称潘大帅、潘司令的潘烨霖,为了这个独生儿子伤透了脑筋。   为了让潘启文从这样的醉生梦死中清醒过来,潘家二老悄悄偷看了他钱夹子中的照片,照着上面的样子,精挑细选,为他连娶了两位姨太太进门,希望能有一位可以引起他的兴趣,他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照旧每日与酒为伍,一天中没几个清醒的时候。   潘烨霖又命人将他关在房中,不许给他酒喝,他却干脆便连饭也不吃,水也不喝,躺在床上一副等死的模样。   潘烨霖无奈,只好又将他放了出来,也就随他去了。   那一天,当黎昕找到他时,他又在酒楼中买醉,黎昕知道劝不住,无奈地坐在一旁陪着他。   醺醺然中,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说什么:“百合会馆”、“钢琴”。   那“钢琴”二字让潘启文浑身一震,他一把揪住那人,凶巴巴地问:“哪里有钢琴?”   那人似吓住了,急慌慌地往门外一指:“呃,百合会馆。”   潘启文甩开他,跌跌撞撞地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喃喃地道:“百合会馆,百合会馆!”   ☆、醉梦桃花   门外是一个丁字路口,潘启文站在路中间,茫然地向左看看,再向右看看,突然大叫道:“文四!文四!”   黎昕急忙上前扶住他,说道:“百合会馆在这边!”说完,就带着他往西边走去。   走着走着,他猛地一把甩开黎昕,歇斯底里地叫道:“骗子!这里哪儿会有钢琴!有谁会弹?除了蕴仪,谁会弹钢琴?骗子!骗子!”   他突然一屁股坐到地上,眼里泛起了潮气,哽咽着自言自语:“蕴仪都不在了,谁会弹钢琴?谁会?”   黎昕将手伸到他腋下,费劲地将他扶起,皱眉道:“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潘启文努力睁大了眼,突然兴奋起来:“对,看看去!说不定就是蕴仪躲在那儿弹琴!”   说完,便扯着黎昕往前奔去。   百合会馆本是潘家集有名的赌馆兼妓院,黎昕却从未进去过。他之所以带着潘启文来这里,是因为看到他被钢琴两个字如此刺激到,也是希望或许真的有别的女人能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个时候,黎昕已顾不得那人是不是干净的女人了。   进到会馆里,没有想象中的乌烟瘴气,整个大厅里非常安静,反透着一丝清雅。   潘启文一进门,随手抓了一个人便问:“钢琴在哪儿?”   一个小倌模样的人赶紧迎了上来,对他笑道:“哟,这不是潘少爷嘛!您可是稀客!潘少爷,您今儿个这是要听凤姑娘弹琴?”   潘启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邪眼看他,叫道:“少废话,什么凤姑娘龙姑娘的,我问你钢琴在哪儿?”   那小倌见他一脸酒气,知道说不清,赶紧对里头叫道:“林丫头,赶紧将二位爷迎到凤姑娘的桃花馆去。”   只见一个清秀的小丫头应声而出,柔声叫道:“二位爷,这边请!”   那丫头领着二人穿过回廊,进了一道朱红色的院门,里面竟是别有洞天。   这竟是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园子,园子的东、南、西三方由院墙合围,而北面竟是以山为墙,一道浅浅的山泉水从山坡上倾泻而来,形成一级级小水潭。   沿着山坡向下,丛丛桃花树在园中盛放,整个园子成了粉红色的世界。随风飘落的花瓣,飘到水潭中,清绿的水中荡漾着的一片片粉色,令人心动不已。   潘启文一进了园子,便如痴了般,他醉眼迷离,口中喃喃叫道:“桃花涧!桃花涧!”   他随即四周打着圈,焦灼地大声呼唤起来:“蕴仪!蕴仪!是你吗?你看,这桃花涧中的桃花又开了!蕴仪,你出来!”   回答他的却是如泉水叮咚般欢快响起的钢琴声,听着这首耳熟能详的《小星星变奏曲》,潘启文瞬间安静下来,他的眼中顿时焕发出希望和光彩来。   潘启文顺着琴声向上看去,只见园子西北面,山脚下,凉亭四周,轻纱飞舞,隐隐一个身着浅紫色暗花旗袍的女子,正坐在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旁,聚精会神地弹着琴,她的身形随着那欢快的曲子微微晃动。   ☆、岂容亵渎   在这样的琴音中,看着那熟悉的影,潘启文浑一震。   然而他在半醉中却留有三分清醒,他知道那不是他的蕴仪,但即便是这样,他仍舍不得不听这样的琴音,舍不得不看那样相似的背影。   这是他常常奢望着,连做梦也梦不到的如此真实的场景啊!   他如痴傻般一动不敢动,死死地盯着那个女子,眼中迅速泛起一层雾气。   一曲终了,他如死灰般的心里突然升起一丝希冀,他期盼着下一秒,那个人儿便会转过头来,如他的蕴仪般,回眸对他调皮地一笑:“好听吗?”   然而,那个影依旧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也不回头。   潘启文缓缓地,一步一步地走上去,在那个影背后停住,喃喃地问道:“你是谁?”   那个女子终于回过头来,看到她的脸形、眉眼,潘启文一惊,他一把抓住她的肩,恶狠狠地问道:“你倒底是谁?”   那女子迅速红了眼眶,她声委屈地道:“先生,你抓疼我了!”   那一双丹凤眼中星光点点,一下子炫幻了潘启文的眼,他赶紧松开她,手足无措地说道:“对不起!”   潘启文放柔了声音问道:“你还会弹什么曲子?”   那个女子正要回答,突然一把粗鲁的嗓音响起:“你个臭婊子!整天在那儿装高雅,结果还不一样在这儿陪男人?”   潘启文眼中脑中那如梦似幻的场景,就这样,被横空而来的声音硬生生地打破!   他不由大怒,回头吼道:“滚!”   那个出声的矮胖男人又惊又怒,走上前来,指着那女子叫道:“这个女人老子已经买下了,凭什么叫老子滚?”   他接着一脸笑地看向女子,对旁边另一个男人道:“怎么样,我说这凤姑娘不错吧?啧啧,这脸蛋儿,这形,要是压在下,比起你那些小红楼的女人来,一定是别有一翻滋味吧?”   “哈哈!凤姑娘,跟爷走吧?爷今儿个晚上就好好疼你!”说着,就要去拉那已在瑟瑟发抖的女子。   这样的话语,早令潘启文目中狠戾净现,这些人,竟然敢以如此的言语来羞辱于她!   虽然他知她不是他的蕴仪,但就凭那眼眸、那琴音,他怎会容人如此亵渎!   暴怒中,他飞起一脚,将那男人踢翻在地,又顺手抄起亭中石几上的茶壶,狠狠地砸上了另一个男人的头。   他还不解气,又上前两步,将倒在地上的两人一人一脚,直接踢飞出去。   潘启文冷哼一声,抓起那女子的手,说道:“跟我走!”   女子一脸惊恐地颤声道:“先生,您……?”   潘启文眼中喷火,怒吼道:“我怎么可能让你被他压在下?”   说完,将女人扯进怀中,带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对黎昕说道:“把那架钢琴也给我搬回去!”   就这样,这个叫林婵凤的女人便成了潘家少爷的四姨太。   潘启文专门在大宅中选了一处园子,命人种上桃花,并照着桃花涧的样子,布置了假山流水。   他夜夜留宿于四姨太处,自那以后,他也竟然偶尔会去二姨太、三姨太房中,这个变化自然令潘家上下欣喜不已。   ☆、情何以堪   回想起林婵凤进入潘家的过程,潘启文不由冷汗涔涔。   广州桃花涧是他与蕴仪初初相识的地方,那里有过他们太多美好的回忆。而那园子的布置完全就是一个缩小版的桃花涧,尤其是那一级级的小水潭,更是桃花涧所独有,那里竟也一模一样!   还有那一曲《小星星变奏曲》,是他最爱听的一首曲子,蕴仪总说那其实就是一首儿歌,太过简单,显不出她的琴技来,但他却爱听那叮咚欢快的调子,因为他总觉得那便如她的人一般,阳光、简单而且轻快利落。   亭子中的那架白色三角钢琴,也与蕴仪广州家中的一模一样,那时,他最喜欢看着那晶亮的琴盖中映出的她的身影与他的并排而立,他总想着,所谓“一对璧人”,便也不过如此吧!   然后就是那个叫林婵凤的女人,那脸型,那身形,尤其那一双丹凤眼,无不与蕴仪相似,甚至那天她穿的那件旗袍,也是蕴仪最爱的浅紫暗花!   正是这太多的巧合,让潘启文怦然心动。加上后来那两个男人的出现,他才迫不及待地将她带回了潘家。   然而,这么多的巧合,现在回想起来,不能不令人心生疑虑。   如果,如果在广州,一开始他便被人盯上;   如果,日本人为了能接近他,接近潘家,而想要杀掉蕴仪,却造成蕴仪父母的惨死……   一想到这种可能,潘启文的心就缩成了一团!   蕴仪的母亲叶夫人,对潘启文这个女婿,如亲生儿子般对待。而蕴仪的父亲,那个对他来说亦师亦父的铮铮男子,为报效祖国而回,极力主张的便是打倒军阀,统一全中国。   而如果、如果蕴仪的父母,竟是因他这个西南最大军阀的独子而死,这,让他情何以堪!又让蕴仪情何以堪!   天空中,憋闷了半天的雨终于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潘启文无措地看着门外屋檐下垂挂的雨帘,整个人如被那雨水浇过一般,透心地凉!   他一只手撑住桌子,似要寻求支持般地向一侧的黎昕看去。   黎昕的手无意识地去端桌上的茶杯,刚要揭开盖子,又停住,抬头说道:“我觉得这事不太可能!当初你离家之后,去了哪里,我们都不知道,你又改了名字,这日本人在广州是如何知道你的真实身份的?”   “更何况,如果真如你所想,那得多长时间之前就开始谋划?那岂不是你一到广州,他们便知道了你的身份?这怎么可能?”   潘启文这时已从先前的恐慌中缓了过来,他重新落座,冷冷地道:“你别忘了,从我离家那天起,文四就一直悄悄跟着我!”   黎昕的手一颤,杯中水泼了一半,他忙放下茶杯,一边掸着身上的水,一边惊呼道:“你是怀疑文四?”   潘启文无力地摆摆手:“文四从小跟我们一起长大,知根知底,不会是他!”   说到这里,他蓦然一顿,目光若有若无地看向厅外的那水雾蒙蒙的天井:“可是文四为什么会跟着我?那还不是我爹指派的?”   黎昕皱眉道:“你是怀疑你爹身边的人?”   ☆、为她宠为她杀   潘启文这时已恢复了一惯的冷静,他沉稳地说道:“现在说这个还为时尚早,你先派人去查蕴仪父母的死因。”   他顿了顿,又说道:“为防万一,你再派一队精干的人过来,专职保护这里和蕴仪的安全,给他们最好的装备,但不要穿军装,暗中行事就好。”   黎昕点点头,又不由问道:“那个林婵凤你打算怎么办?”   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狠色,他恨声道:“如果真是他们杀了蕴仪的父母,我要她,死无全尸!”   黎昕眼中闪过一丝犹疑,说道:“以我们目前的情况,还不宜与日本人公然撕破脸,这……”   潘启文略一沉吟,说道:“先派人去广州查了回来再说,现在先不要打草惊蛇。”   说到这里,他脸上带着狠戾,冷笑道:“不与日本人撕破脸,就不能杀她了么?”   黎昕半开玩笑地道:“你舍得?谁不知那是潘少爷最宠爱的四姨太?”   潘启文鼻子里一哼,冷冷地说道:“有什么舍不得?她还想扮蕴仪?她连给蕴仪提鞋也不配!”   潘启文将林婵凤带回家中后,当晚便与她同了房。   然而,他很快便失望地发现,林婵凤其实与蕴仪有太多的不同。   与蕴仪相比,她太过娇弱,没有蕴仪的开朗和落落大方,更没有蕴仪身上那种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韵味。   她的琴声多了一些娇柔,少了蕴仪的那份阳光和大气。   她更没有蕴仪的聪颖和才智,蕴仪所擅长的国际象棋,他手把手教都教她不会!   在床上,她的矫揉造作,令他几次过后,便完全失去了兴致。   所以,当他偶尔发现,另两位姨太太竟然也有与蕴仪想似之处后,他便开始在别处留连。   那以后,他发疯般搜罗与蕴仪相似的女子,但凡有一点相象,他便让人为他娶进家中,两个月内,加上原先的三位,他竟连娶了18位姨太太!   然而,最后的最后,带给他的却终究是失望!这些女人,即使全都加起来,又哪里能及得上他的蕴仪半点?   见潘启文眼都不眨地说要杀了那个他宠了大半年的女人,黎昕不由心中一寒。   就在今天,军中已经传遍,因为不知道林婵凤身份而上前调戏未遂的一个连长,被随后而来的潘家少爷当场击毙!   而为了给这位四姨太压惊,潘家少爷竟答应以50条最好的驳壳枪,换了上海武义社老大冯啸天的姨太太的一条披肩!而现在上海最大的帮会,一共才不到10条枪!   不过半天时间,因为叶蕴仪,他却毫不迟疑地要杀了那个女人,眼中竟无半点怜惜!   黎昕见到了叶蕴仪本人,才终于知道当初林婵凤为什么会如此受宠,而现在,同样为了叶蕴仪,林婵凤却要被弃如敝履。   如今潘启文对于失而复得的叶蕴仪,自是百般柔情,黎昕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的妹妹黎黛,那么,黛儿他又要如何相待?   他今天叫黛儿前去拦住马车,本便是一种试探,然而,想到黛儿刚对他闷闷不乐地提起马车前的情景,他的心里不由暗自发凉。   ☆、此潘彼潘   叶蕴仪跟着文四往后院走去。   穿过回廊,跨进一个朱红色的院门,只见中规中矩的院子中间是一个大大的天井,天井中种了几棵桃树,环着天井四周的是一整栋两层的小楼,楼上楼下各有回廊,回廊后面便都是房间。   看着那几株桃树,叶蕴仪不由笑问:“这儿也有桃树呢,只不知这里是几月开花?这桃花是粉色的还是白色的?”   文四领着叶蕴仪穿过回廊,往正房走去,他笑道:“咱们这里桃花是四月开花,我家少爷每一处院子都要种上桃树呢,还必须是粉色的桃花,说是要跟广州的桃花涧一样。”   叶蕴仪听了,脸上便漾起一个温暖的笑来。   一边走,她一边问文四:“文四,我听启文说当初是你救了他,他那时伤得严重吗?”   文四笑道:“少奶奶,都过去了,少爷不肯告诉您他的伤势,那是怕您心疼,您何不成全了他的一番心意?”   叶蕴仪仔细地看了文四一眼,笑道:“你倒会说话。”   她又问道:“你们这里可有邮局?送信去上海可方便?”   文四答道:“少奶奶,有的,只是我们都是走水路,可慢着。”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嗯,回头你就带我去电报局发个电报,我先报个平安,再写信。”   文四忙道:“少奶奶,您把电报内容给我就好了,不用您亲自跑一趟。”   叶蕴仪挑眉一笑:“文四,你当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小姐吗?我告诉你,我当初在广州,可是跟你家少爷一起上街游行,还在万人集会上演讲呢。”   文四憨憨地一笑,没有回答。   叶蕴仪想起什么似的,皱眉问道:“文四,你家少爷跟那个潘家少爷很熟吗?”   文四想了想,笑着回道:“少奶奶,这潘家集的人家大多姓潘,咱家少爷也姓潘呢。”   叶蕴仪不由失笑道:“那倒也是。”   她随即又昂起了头,那雪白的颈项略略向一旁弯起一个优雅的弧度,她的眼中神采奕奕,傲然地说道:“不过你家这个潘少爷与那个潘家少爷可不一样,你家少爷可是堂堂军校的高材生,才不象那个强抢民女、还娶了18房姨太太的潘家少爷,那一准儿就是个纨绔子弟。”   文四低了头,不敢作声。   叶蕴仪又问道:“文四,刚刚他们提到的那个百合会馆是个什么地方?”   文四早有准备似的,恭敬地答道:“回少奶奶,我也不太清楚。”   叶蕴仪皱了皱眉,说道:“你家少爷从广州回来后,在做什么事?为何潘家少爷会与他有公干要谈?”   文四愣了愣,并不直接回答,反而紧走两步,指着楼梯笑道:“少奶奶,您仔细这楼梯,咱这地方潮湿,楼下阴气重,好的房间都在楼上。”说着便侧身一让。   叶蕴仪这次却并未被他的话给岔了开去,她把着扶手,一边上楼,一边说道:“文四,你还没回答我的话呢。”   文四紧跟在她后面,他暗自咬咬牙,答道:“我只知道少爷好象在潘司令的军中做事,至于具体做什么,我也不清楚。”   叶蕴仪的脚步一顿,她转过身来,惊异地问道:“你说的那个潘司令,是那个西南最大的军阀潘烨霖?”   ☆、分房而居   文四的额上细细密密地渗出汗来,他也不敢抬手去擦,只低头答道:“潘司令的大名是叫潘烨霖,至于是不是您说的那个什么军阀,我就不知道了。”   叶蕴仪微蹙了眉,转身上楼,一时间,她不由满心的疑惑。   当初,他参加北伐,不就是为了打倒军阀,建立一个统一的新国家吗?她的耳边还回荡起那一大片响亮的口号:“打倒军阀!打倒列强!”   当初,他与她联手在万人集会上共同演讲《论军阀乱国之危害》,令万千学子和民众群情激昂。   当初,他与父亲共同讨论振兴中华之国策,在打倒军阀后如何强国的问题上,争论得面红耳赤,正因为此,父亲才对他赞赏有加,连称“后生可畏”。   可现在,他为什么会为西南最大的军阀潘烨霖做事?   那潘烨霖也姓潘,那潘家少爷如此跋扈嚣张,会不会便是跟这潘司令有关?   而启文会不会是受了那潘家少爷的影响,才会去帮潘烨霖做事?   叶蕴仪在沉思中上了楼,文四快走两步,推开一个房间的门,笑道:“少奶奶,这间可是这院儿里最好的房间。”   叶蕴仪抬头一看,这也竟是一个小套间,外面是一个方正的小厅,有会客的椅子和高高的茶几,还有吃饭的圆桌。厅里有一个圆形的拱门,将垂下的纱帘捞开,里面便是一个大大的房间。   厅里和房间里面除了那些个红木的家私外,看不出一丝有人住过的痕迹。那大大的床上的床单被褥也是崭新的。   叶蕴仪打开一个高大的衣柜,一股浓烈的樟脑味扑面而来,里面除了几套床上的用品外,没有一件衣物。   叶蕴仪转过头来,眼中满是疑惑:“你们少爷平时不住这里?”   文四忙笑道:“您这间房可比少爷的那间房好,向阳得多。”   叶蕴仪一怔,那好听的声音这时竟显得略为尖厉起来:“什么?你们少爷不跟我住一间房?”   文四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忙答道:“少奶奶,这是我们这个地方的规矩,这个,这个凡是大户人家,夫妻的房间都是分开的,当然,如果,如果少爷喜欢,是可以睡在少奶奶房间的。”   叶蕴仪想了想,鼻子里一哼道:“我明白了,这规矩呀,是为那些个三妻四妾的男人立下的,哼,什么年代了,还跟皇帝似的,让女人等着临幸。”   她微微侧过头,向文四吩咐道:“回头,把你家少爷的东西都搬过来。”   文四心里一惊,他悄悄抹了一把汗,眼神闪烁地道:“这个,这个不如等少爷回来,您跟他说?少奶奶,我只是个下人,可不敢随便坏了规矩。”   叶蕴仪皱起了眉,不悦地说道:“难道你家少爷还想再娶不成?”   话音刚落,她自己就觉得不可能,便不再为难文四,只玩笑般地说道:“你家少爷呀,你只不让他跟我住,恐怕都不成。”   文四忙岔开话去,笑道:“您看看这儿还缺什么物什,我回头让人给您备下送来。”   叶蕴仪扫视了一眼,笑道:“这个房间够大,倒也可以放得下一架钢琴,我估计这个地方也不会有,回头,我跟你家少爷说,想办法去上海买架钢琴回来。”   ☆、阴错阳差   潘启文沿着回廊缓缓地向后院走去,透过雨帘,他看到那几株桃树在风雨中摇曳生姿。   那一天,在桃花涧的那一片旖旎粉色中,他与蕴仪情定终生,他第一次吻了她,那相映成红的人面桃花,令他沉醉不已。   满心欢喜中,他犹豫再三,想要告诉她,他们家其实并不是什么普通的大户人家,他的父亲实际上是西南最大的军阀潘烨霖,为了能报上军校,为了安全起见,他隐瞒了真实身份。   他还想告诉她,家里为他娶了一门亲,他是逃婚出来的。   他对她一见钟情,却怕她因他的身份而瞧不起他。   她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追求者众,他怕,一旦告诉了她,他便连一丝的机会也不会再有,所以,他对她隐瞒了这一切。   然而,她那一句干脆利落而不容置疑的话,将他所有的坦白堵了回去:“启文,我要你发誓,这一生只爱我、娶我一人,绝不负我、欺骗于我。”   他毫不迟疑地发了誓,却将那些秘密埋进了心底,他告诉自己,反正他也不打算回去,他更不会带她回那个令他喘不过气来的家。   然而,命运的阴错阳差,竟让他们在潘家集重逢。   如果,让她知道了他的身份,知道了他曾经的荒唐,再知道了他从头到尾的欺骗,她,会怎么样?   如果,她的父母真是因他这军阀独子的身份而枉死,她,又会怎么样?   屋檐下的雨淅淅沥沥地下着,天空中的乌云散了开去,潘启文的心里,比先前亮堂了不少:大不了,带她走就是!   下了决心,先前的忐忑不安变成了想要见她的急切,他不由加快了脚步,向后院走去。   正要上楼,却见文四匆匆从楼上下来。   “不是让你在少奶奶跟前伺候着吗?你去哪儿?”潘启文皱眉道。   文四忙笑道:“少奶奶的行礼已送了过来,她不让人帮忙,非要自己个儿整理。我去让人给少奶奶上茶点,顺便要那些个下人们管严他们自个儿的嘴。”   潘启文点点头,说道:“每人多给他们一些工钱,让他们好生伺候!另外,”他的眼中带上了一丝狠色:“警告他们,谁要多嘴多舌,休怪我的枪子儿不长眼!”   文四心里一颤,他想起叶蕴仪的话来,战战兢兢地说道:“先前少奶奶再三问起您在哪儿做事,我避不开,只好说您在潘司令军中做事。”   潘启文眉一拧,点点头:“知道了,她还问了什么?”   文四见潘启文并未怪罪,心里一松,忙道:“她还说,要跟您住一间房!”   潘启文挥挥手:“把我房里的东西搬过去,这边东西也不多,回头你回大宅,把我的东西全搬过来,以后我就住这边了。”   文四急道:“那大宅那边儿,还有司令和夫人那儿,怎么个说法?”   潘启文不由沉吟起来:那林婵凤现在底细不明,日本人在这边势力倒底如何,也不清楚,安全起见,眼前倒不宜令蕴仪太过张扬。   他抿了抿唇,说道:“大宅那边儿,就说我新娶了位十九姨太,安置在别处,不许人打扰!”   ☆、可走得掉?   文四心中疑惑,却不也敢问,只是点头应了。   潘启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问文四:“当初我去广州,你跟着我,是我爹派你去的吧?我当时连黎昕都没告诉,我爹怎么知道我什么时间走,又是怎么知道我要去哪里的?”   文四笑道:“那段时间混战多,可不象现在这么太平,司令是派了人保护您的,怕您反感,没敢让您知道,所以,您的动静,司令全知道!”   潘启文心里一惊,那如果他现在要带蕴仪走,可还能走得掉?   以前潘烨霖只当他去散心游玩,可现在,他已能在军中独挡一面,潘烨霖有心扶他这个独子上位,他按革命军的标准在军中实施的变革已深得人心,军中人都已开始称他为“少帅”,这个时候,潘烨霖怎么可能放他走?   正沉吟间,又听文四说道:“少爷,您要长住这边,时间长了,恐怕司令和夫人那里会不好交待啊!毕竟,那边儿还有一位黛儿小姐呢!”   潘启文点点头:“你先这样说着,我爹和娘那里,我明儿抽空回去一趟,亲自跟他们说。”   他又叮嘱文四道:“你派人去上海最好的琴行订一架德国出的贝希斯坦的三角钢琴,要白色的。”   文四听得云里雾里,嗫嚅着道:“额,少爷,那什么斯坦?”   潘启文失笑道:“算了,回头我写给你,你现在先把大宅中那架钢琴先给我搬过来,你就说我听到有杂音,让送去上海修。”   文四应了,又问道:“对了,少爷,今天那个叫小清的丫头?”   潘启文想了想,笑道:“把她接过来也好,让她在蕴仪跟前伺候,让她嘴严实些就好!”   潘启文对文四挥挥手:“你去让人上些茶点上来,晚餐丰盛些,多做些清淡的菜,记住不要有一点辣的东西。回头你想办法请个会做广东菜的厨子来。”   说完,他转身向楼上走去。   叶蕴仪嘴角含笑,正拿着一双男式皮鞋在端详,听到动静,她侧过头来,对潘启文嫣然一笑:“启文,正好,你来试试这双鞋合不合脚?”   她脸上那灿烂的笑容,令潘启文心里的阴霾一扫而空,他走上前去,从身后环住她的腰,把头搁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笑道:“你还是用的那款法兰西香水?”   叶蕴仪点点头,情绪略显低落:“那时没敢回家,什么都没带出来,这香水是后来宗尧托人给我买的。”   潘启文心里一紧,他指着床上的皮箱,沉声道:“那这些东西也都是方宗尧给你置办的?”   叶蕴仪看出他的不悦,忙笑道:“他一个男人,哪会这些,这些都是方伯母给我备下的。”   潘启文脸色稍霁,却仍是不高兴地问道:“你住他家去了?”   叶蕴仪摇摇头:“宗尧救了我以后,就将蕴杰从家里也接了出来,把我们送到广州郊外的一家修道院,他说,没查清是谁制造事端前,不敢让我们露面。这些东西,是方伯母悄悄命人送来的。”   潘启文略为紧张地问道:“那他后来有没有查清是谁做的?”   ☆、骨肉分离   叶蕴仪黯然低下头:“没有。开始,他怀疑跟你参加了青军会有关,但那毕竟是军校内的争斗,我爸在军校两派之间都有很高的威望,应该没人敢动他,而且,出事后,据说校长亲自严令查处!”   潘启文紧追不舍:“后来呢?”   叶蕴仪皱眉道:“后来,军校那边什么也没查出来,有结论说不是军校的人做的,可倒底凶手是谁,为什么要这样做,仍然一无所知。”   潘启文心中一凛,知她不愿意再提起那段恶梦般的子,忙岔开话题,问道:“那蕴杰呢?他没跟你一起来?”   叶蕴仪一下子泪盈于睫,低声道:“这么山高水长的,路上又不太平,蕴杰还小,这边的学校况我也不了解,我就没敢带他一起走。正好方家要搬去上海,方伯母说上海的学校对蕴杰有利,我就同意让蕴杰跟着方家去了上海。”   说到这里,她的眼泪簌簌直往下掉,她转过来,趴在潘启文怀中哭道:“我跟蕴杰分开那天,他死死地拉着我的手怎么也不肯走,他一直哭着喊着,‘姐姐,求求你带我一起走!不要扔下蕴杰!’”   说到这里,叶蕴仪已是泣不成声:“可是,路上这么乱,路途远又辛苦,蕴杰体又不好,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找到你,我哪里敢带上他?在上海,起码他可以安安稳稳的。”   “启文,父母突然去世,蕴杰还这么小,他就一个人去过寄人篱下的生活,一想起这个,我的心就好痛!是我自私要来找你,不仅不能照顾他,还扔下他一个人,我怎么对得起他,怎么对得起我的父母?”   潘启文心如刀搅,也不由红了眼眶,他却不知该如何安慰怀中的人儿,只恨恨地一拍桌子:“等我找出凶手,我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叶蕴仪抽泣着说道:“幸好我找到了你,启文,幸好,我找到了你!”   潘启文轻轻地抚着叶蕴仪的背,柔声说道:“蕴仪,都过去了。明天我就派人去上海接蕴杰过来。”   “这里虽然比不上上海,可是省城还是有好的学校,我们可以送蕴杰去省城读书,我会派专人照顾他,省城离这里坐船只需要半天,这样,至少你想见的时候,就能见得着。”   叶蕴仪却摇摇头道:“不,我不要再跟蕴杰分开了,咱们先把蕴杰接过来,回头我去看看这里的学校,要是不行的话,我跟蕴杰一起去省城。”   潘启文想了想,说道:“也好!我跟你们一起去省城。”   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尽是不安地问道:“你走得了吗?启文,我听文四说你在为潘烨霖做事?为什么?”   潘启文早有准备,见她问起,忙答道:“我家里跟这边军中有些军需方面的生意来往,潘司令知道我是军校毕业,就要我帮他改革军队,我想,以前你爸就说过,改造旧军阀,为国民政府所用,反而是条捷径,所以就答应了他。”   叶蕴仪点点头,又紧张地问道:“那你在他军中做事,能随便走吗?能不能陪我们去省城?”   ☆、镜花水月   潘启文心中一动,心道,这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既可让蕴仪远离潘家,又可不离开军队,让潘烨霖也没有话说。   于是,他笑道:“其实这里只是一部分驻军,省城才是真正司令府所在,只是现在南北两边闹得厉害,潘司令现在是坐山观虎斗,谁也不愿意得罪,才躲到这里来的。”   叶蕴仪皱眉道:“你应该支持南边的。”   潘启文点点头:“那是自然!所以,我去省城倒也有好处。只是,可能需要一点时间安排,正好接蕴杰过来也没那么快,一接到他,我们就去省城。”   这时,文四领着两个中年女佣,端着几碟点心和茶水进来,在外间摆好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潘启文牵住叶蕴仪的手,将她带到外面桌边坐下。看到桌上的茶壶,他抱歉地笑道:“我忘记嘱咐文四你是喝惯咖啡的了,回头我叫他们去给你备下,先试试这茶可好?”   叶蕴仪含笑点头:“我来了一个月,天天喝这里的盖碗茶,倒也别有一翻风味呢。”   潘启文揭起她面前的茶碗盖,将面上的茶沫拂了拂,笑道:“我们这里喝茶虽不如广东讲究,可是这花茶自有一股子清新香气,你试试。”   叶蕴仪右手揭开碗盖,左手端起茶碗下的碟子,放到嘴边抿了一口,似有茶叶进了嘴里,她不由皱了皱眉。   潘启文见状,眼眉一挑,戏谑地笑道:“你这一个月,都是这样喝盖碗茶?”   叶蕴仪娇嗔地道:“我看别人都是这样喝的啊。”   潘启文一边端起自己面前的茶碗,一边笑道:“你啊,依葫芦画瓢,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喏,看着,要这样,右手的碗盖不要全揭开,要轻轻压住水面,这样,茶叶就被挡住了,就不会进到嘴里去了。”   说完,他看向叶蕴仪,却见她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的手腕,他忙放下茶碗,捞起左手的衣袖,将手腕上那串紫檀木的手珠完全露出来,伸到她面前,轻轻说道:“蕴仪,我一直戴着它的。”   叶蕴仪也伸出自己的右手,雪白的手腕上也是一串一模一样的手珠,她一下子红了眼。   那一次在广州,他们一起去黄大仙祠游玩,玩笑着去抽签,结果两人竟然都是抽中的下下签。   潘启文抽中的签文是:“遇不遇,逢不逢,月沈海底,人在梦中。”   而叶蕴仪的却是:“人生百欲终如梦,水中捞月笑空还。”   正值新婚的他们,都抽中这样的签,两人心中都是一紧。   潘启文忙对叶蕴仪笑道:“你不是信耶酥的嘛?这里的神仙管不着你,咱不信!”说着,将两张签文一揉,就要扔掉。   叶蕴仪却按住他的手,恼道:“不许胡说!那边有个解签的,咱们看看他怎么说?”   潘启文却深知那解签的定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怕她更难受。   他一把拉住她,抬手拢了拢她额际的发,直直地看向她的眼,正色道:“蕴仪,信这些个,不如信我们自己,蕴仪,相信我,咱们的山盟海誓,绝不会成为镜花水月!”   ☆、英姿飒爽   叶蕴仪整个身心都被他眼中的深情所包围,她扑进他的怀中,喃喃地道:“启文,我信你,我当然信你!”   再后来,著名的宏一法师到广州游学,弘扬佛法,叶蕴仪的父亲曾与宏一法师有些交情,便带了蕴仪和潘启文,去面见法师。   宏一法师见了二人面相,神色凝重,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将这这两串开过光的紫檀手珠亲手给二人分别戴上,并嘱咐万不可取下。   蕴仪心中有所牵挂,终忍不住殷殷询问:“大师,可否解说我二人姻缘?”   法师面带微笑,垂首低低地答道:“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乱世之际,‘大爱’,方有缘,‘信’,方有份。”   两人虽然听得云里雾里,但那两串手珠从此却再未取下。   现在别后重逢,再见这珠串,两人皆有恍若隔世的感觉。   尤其是潘启文,他一度以为叶蕴仪已不在人世,当时真的以为是那签文一语成谶,现在重逢,竟有再世为人之感。   他一把将叶蕴仪扯进怀中,紧紧地抱住,将两人的手腕并在一起,喃喃地道:“蕴仪,看来法师的手珠能压得住邪。”   叶蕴仪在他怀中慢慢平静下来,她问道:“启文,你们这里可有灵验的庙宇,我曾在心中许愿,如能与你重逢,定要去拜谢神灵的。”   潘启文点点头:“明天我便带你去镇外的元华寺,那里的观音菩萨据说灵得很。”   叶蕴仪食指轻抚过他下巴上青青的胡茬,用手指描绘着他那刚硬的棱角,问道:“你明天不用去军中做事吗?”   潘启文抓住她的手指,柔柔一吻,笑道:“我这几天都请假,好好陪陪你。”   说完,将她的手指含进口中,细细地轻轻地啃咬起来,叶蕴仪想要缩回手,他却不让,她在他腿上几番扭捏磨蹭下来,便感觉到他下身那硬梆梆的东西顶上了她,她红着脸,不敢再动。   他却干脆带着她的手按上了他的硬挺处,邪邪地一笑:“这几天,它也好好陪陪你!”   说完,一把横抱起她,径直往里间去了。   可怜文四领着人布置晚餐,那饭菜热了冷,冷了热,一直到快午夜,才端进了房。   第二天,一直到中午,两人才起了床。   早餐跟午餐一起用过了,潘启文才笑问:“咱们今天去元华寺,你是想坐车还是骑马?”   叶蕴仪一脸惊喜地道:“当然是骑马!”   潘启文满脸笑意地点点头:“我就知道你会想要骑马,我让文四给你准备了骑装,你换上,咱们就可以走了。”   这里的人们看惯了柔弱的大家女子和粗俗的农家妇人,当叶蕴仪英姿飒爽地一路走到大门外,这宅子里的下人们全都看呆了眼。   门外,潘启文正爱抚地摸着马头,当听到周围一片赞叹的吸气声时,一抬头便看到了叶蕴仪,那马装下凹凸有致的玲珑身形令他眼前一亮。   他随即对周围牵马的小兵和门口的下人喝道:“看什么看?再看,把你们的眼珠挖出来当球踢!”   ☆、竹林惊幽   叶蕴仪看了看一深蓝丝绸短装、脚底一双布鞋打扮的潘启文,再看看自己一西洋骑装和马靴,不由抿唇笑道:“怎么感觉怪怪的?”   潘启文扬声笑道:“呵呵,这就是所谓的中西合璧了!”   叶蕴仪环视四周,奇怪地问道:“怎么只有一匹马?”   潘启文笑道:“这里的全是军马,子野,虽然比你以前骑过的马要高大,但纯品的并不多,只有这一匹是我骑惯了的,其他的我可不敢让你骑。”   叶蕴仪眉一挑:“不相信我的骑术?”   潘启文举起手上的马鞭,痞痞一笑:“好吧,是我想与你共骑一乘,不行吗?”   说完,双手伸到她腋下,轻轻一举,便将她稳稳地抱上了马,紧接着他的手一撑,娴熟地翻上马,马鞭一挥,便疾驰而去,后面的文四赶紧上马追去。   潘启文放开跑了一段,来到镇外一大片竹林,高大清幽的竹林中阳光斑驳,潘启文不由自主地放慢了速度,缓缓地穿过竹林,去感受这宁静中却透着的那盎然生机,文四远远地跟在后面,并不上前打扰。   叶蕴仪仰头望去,她不自地闭上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叹道:“启文,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片竹林,以前国学老师总说,这竹要用一个‘幽’字,才能说出其中韵味,今天,我总算是体会到其中真味了。”   潘启文忍不住在她脸颊上啄了一口,轻笑道:“你要喜欢,咱们便在这片竹林中盖一座园子又何妨?”   叶蕴仪摇头戏笑:“你这土包子,就是刹风景,要盖上一座奢华的园子,这竹哪还有那清高深幽的风骨?真要住,一间茅屋足矣。”   潘启文唇一弯,笑道:“你这洋包子,什么时候这么附庸风雅起来了,不是说自己国学不好么?”   叶蕴仪回头瞥他一眼,轻声道:“那时想到要来找你,记得你说你家算是大户人家,总怕到了你家被人笑话了去,来之前和在路上,一直就啃书来着。”   潘启文心里一疼,忙笑道:“嗨,我家虽说是大户人家,可都是一群土包子,没什么料的,那点底子,还不如你这假洋鬼子呢。”   叶蕴仪嗔道:“你才假洋鬼子!”   她帅气地一甩头,鼻子一哼道:“哼,还说你家什么大户人家,潘家镇一问便知,结果,我到这里一问,就没人知道你潘启文!要不是赶巧碰上你,我还不知要等到猴年马月去!”   潘启文正要答话,却听竹林里突然响起一阵巨大的沙沙声,他警觉地将叶蕴仪护进怀中,却觉马猛地往前一倾,他机敏地抱起叶蕴仪一跃下了马,稳稳地站到了地上。   他将叶蕴仪紧紧地拥在怀中,惊疑不定地向四周看去,却见四周有七八个黑衣大汉围了上来,远处文四的马也已被绊倒,他几个纵,跃进了圈中,与潘启文背靠背站在一起。   潘启文和文四的手直觉地向腰间伸去,却听几声喝叱同时响起:“不许动!”只一眨眼间,已有八支枪对准了他们三个。   ☆、袍哥人家   潘启文见了那枪,心中不由一惊:那是整个西南,只有他潘家军中才有的这种驳壳枪,这些人……?   他不由侧头与文四对视了一眼,互相在对方眼中均看到了那丝惊疑。   他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你们要干什么?”   对方为首的一人喝道:“少废话,把手举起来!”   潘启文与文四缓缓地举起了手。   两个黑衣大汉立即上前,一撂两人的衣摆,将腰上的枪抽了出来,递到为首的人面前,其中一人惊叫道:“老大,这枪?……”   那首领模样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手上的枪直直地顶上了潘启文的太阳穴,操着浓浓的方言,强自镇定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有这枪?”   潘启文暗暗按住身后急燥欲动的文四,沉静地答道:“省城避豪而来,这枪么,自然是有钱就买得来的。”   那首领神情一松,他笑道:“把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我们便也不为难于你。”   潘启文点点头:“好!兄弟,可不可以把枪拿开些,内人胆小,别吓着她。”   却听一个黑衣大汉轻佻地笑道:“这小娘们这身打扮,身上值钱的东西一定不少,老子要搜一搜!”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将叶蕴仪往身后一拉,护在他与文四之间,厉声道:“谁敢!”   这时,文四冷笑道:“你们也不看清这是谁的地盘,便敢在这里打秋风!小心都不知道怎么个死法!”   几个黑衣人面面相觑,为首的人沉声道:“你们倒底是什么人?”   潘启文眼中精光一闪,突然做了一个手势。   那首领模样的人见了这手势,再想起潘启文前说的“避豪”,不由一凛,收起枪,双手抱拳,肃然道:“可是袍哥人家?”   潘启文微微一笑:“有省城义字堂王舵爷所赐公片为证。”说完朝下呶呶嘴。   那首领叫一声:“得罪!”随即掀开他的衣摆,从裤袋中掏出一张大红柬贴来,他翻开一看,立即一挥手,一时间,所有的枪都撤了回去。   他对潘启文抱拳笑道:“潘三哥,得罪了,请自便!”   潘启文却从上衣里摸出一根金条来,拍到那人掌上,笑道:“耽误了兄弟们打秋风,这点小意思,还请笑纳。”   那人眼睛一亮,呵呵笑道:“这怎么好意思?”   潘启文大方地摆摆手:“天下袍哥是一家,这话见外了,不知兄弟在哪个堂口,排行第几?如何称呼?”   那人忙道:“兄弟姓刘,是这潘家集礼字堂的,排行第五,这几个兄弟都是礼字堂的老幺!”   潘启文一抱拳:“原来是刘五哥!”   他故作不解地问道:“五哥,你们这几条枪可不便宜啊!能买得起这枪,用得起这子弹,还用得着来打秋风?”   那刘五哥恨恨地道:“三哥你有所不知,我们本是军中的人,这枪不要钱的,只是军中长官层层克扣,兄弟们都要养家糊口,没有办法,才悄悄干了这营生。”   潘启文愕然道:“难道军中就没有人管么?”   刘五哥冷笑道:“长官们都忙着贩大烟、贩军火,哪有时间管我们!”   ☆、混账少爷   潘启文惊道:“不是说这西南几省被潘司令禁了烟吗?”   刘五哥冷笑道:“潘司令军队的装备都全靠洋人送的,尤其是日本人,这洋人要贩烟,潘司令能禁得了吗?”   潘启文皱眉道:“那这军火又是哪儿来的?卖给谁?”   刘五哥笑道:“这军火自然是军中的,至于卖给谁,当然是谁有钱卖给谁,要不然,兄弟你这枪打哪儿来?”   潘启文故作吃惊地道:“你是说,我这枪是军中卖出来的?”   刘五哥冷哼一声道:“潘司令的儿子为了个女人,白白送了上海来的帮会老大五十条枪,下面的人卖个几条枪,算什么?”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下意识地向怀中的叶蕴仪看去。只见一直默不作声,乖巧地伏在他怀中的叶蕴仪,听了刘五哥的话,不由眉头紧蹙。   潘启文心里一紧,他匆匆与刘五哥等人作别,带着叶蕴仪和文四,策马绕过竹林,向回奔去。   一路上,潘启文均沉着脸,若有所思。叶蕴仪知他在考虑军中之事,也不打扰。   回到德园,潘启文将叶蕴仪抱下马,一边揽着叶蕴仪往里走,一边回头将马鞭一扔,杀气腾腾地对文四说道:“你去袍哥会中给我查,查那个刘五哥的大名,以及他在军中是哪个营的,他的上级军官都有哪些,查完了,立即报我!”   文四应声去了。   潘启文一路将叶蕴仪紧紧拥在怀里,回到后院的卧室。   房中,潘启文双手握住叶蕴仪的肩,细细地打量她,满脸心疼地问道:“蕴仪,可有哪里不舒服?先前我抱你翻滚下马时,可有蹭着哪里?”   叶蕴仪拉住他的手,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笑容:“启文,我没事!连皮都没蹭着!”   潘启文见她先前苍白的脸色现在已恢复如常,这才放下心来。   他不由放松地笑道:“蕴仪,刚才你在我怀里一声不吭,我还真担心你吓坏了,现在看来是没事了。”   叶蕴仪满足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启文,那时在你怀里,虽说有点担心,却一点也不害怕,因为,我知道有你在,放心交给你处理就好,我不出声,是不想给你添乱!”   潘启文听了,心里说不出的受用,他的嘴角往上一弯,脸上尽是得色。   这时,叶蕴仪却皱了眉,一脸严肃地说道:“启文,你可有考虑过,潘烨霖这样的军阀,可值得你去效力?”   潘启文心里一沉,他抿唇道:“蕴仪,我知道你对这种军阀的作风不满意,可我这不是刚刚才开始在军中改革嘛?总会有一个过程的。”   叶蕴仪却摇摇头,直直地看向他:“启文,我记得爸爸以前说过,这军阀不仅仅是个人作风的问题,而是整个体制的问题,这一点,你不会不明白。”   潘启文有些底气不足地道:“体制也是可以改的!”   叶蕴仪却咄咄逼人地道:“怎么改?军阀就是土皇帝,军队也要儿子继承,而上梁不正下梁歪,那潘家少爷整天只知道玩女人,连军中最珍贵的枪支都能拿去换,如此混帐,连军心都拢不了,如何能指望他领着军队为国为民?”   ☆、全盘否定   潘启文一下子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   沉吟半晌,他方眼中含着试探,小心翼翼地说道:“蕴仪,其实你对潘少爷有些误会。他,他其实是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人,只是因为他心爱的女人死了,前段时间他才混账了些,现在他已经清醒过来了,他很支持军中的改革,也很痛恨国家分裂、列强肆虐,也想为国家做些事的!”   叶蕴仪撇撇嘴,不屑地道:“都是借口!心爱的女人死了,就要娶18房姨太太?哼,真爱那个女人,又怎么会为了别的女人不惜拿枪来取悦?”   叶蕴仪的话令潘启文的心止不住地直往下沉,一丝慌乱迅速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他心烦意乱地说道:“谁没个犯错的时候,你总不能一棍子把人打死!”   叶蕴仪抿了抿唇,吸了口气,说道:“好,启文,咱们不提他!可是,就算他有理想有抱负,能为国为民,但你们的军饷从哪来?军火装备从哪来?这无源之水如何能长流?靠盘剥百姓、拉拢要胁有钱士绅?还是靠洋人捐助?”   “吃人嘴软,拿了洋人钱财,必要为人办事,如何谈得上为国为民?你们的军队还不如袍哥这样的江湖帮会纪律严明有威信,如何能指望他们去打仗?”   叶蕴仪的话字字铿锵有力,直中要害,句句击在潘启文的心上,更是打在他的脸上!   他花费了无数心血去变革的军队,他被军中人所认可,引以为自豪的成就,仅仅因为这一起小小的事件,便被她全盘否定,更被贬得不如江湖帮会!   更重要的是,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不再是以前对他的那种崇拜和热爱,而是满眼的不赞成和不屑!   这样的来自她的眼神,加之她前面对潘家少爷的那翻绝不认可的话,一下子割伤了他!   叶蕴仪这时拉住了潘启文的手,柔声道:“启文,咱们走吧,离开这儿,去上海、去南京,国民革命军中才是你一展抱负的地方!”   却见潘启文一拍桌子,低吼道:“够了!你懂什么?你以为革命军跟军阀有什么两样?北伐中,还未出广东就开始内讧,争军功、抢地盘,我要是没被文四救出来,说不定已死在自己人手中!”   他这一拍用了十分的力,桌上的茶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那声音让叶蕴仪全身止不住一颤,拉住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叶蕴仪一下子蒙了!   两人自相识以来,潘启文从未对叶蕴仪说过重话,而这时的潘启文却犹如一头受伤的野兽,红着眼、喘着气对她怒吼着!   叶蕴仪被他的神态和语气给吓着了,完全不知所措了。她惨白了脸,呆呆地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抖着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潘启文见她这副模样,不由又痛又恼,可他心中烦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更重要的是,对于她提出的问题和要求,他自己都没想过,完全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心慌意乱中,只见门口一个小厮在那探头探脑,他不由拧了眉,恶狠狠地问道:“什么事?”   那小厮怯怯地道:“前院儿有人要见您。”   潘启文不耐烦地一挥手:“不见!”   那小厮吞吞吐吐地道:“是,是老,不,是司令和夫人。”   ☆、潘司令到(一)   潘启文一惊,原先所有的情绪都被心里唯一的一个念头所掩埋,那就是,绝不能让蕴仪与爹娘在这时碰面!   他一挥手止住小厮,沉声道:“你先去前院儿说一声,我就来。”   他再看一眼叶蕴仪,只见她兀自红着眼,不知所措地呆呆地看着他。   潘启文叹口气,想要解释,却又无从说起。更何况,他知道自家老爹的急脾气是等不得的,现在也没有时间细说。   他上前一步,环抱住她,柔声哄道:“蕴仪,对不起,刚才是我不好,我不该对你大小声。只是这军队的问题,我自有我的想法,我现在先出去一下,等我回来,我再给你细说,好不好?”   叶蕴仪却手一撑,离开他的怀抱,迅速向后退开两步,头偏向一边,并不理他。   潘启文神色一黯,似犹豫了一下,他还是解释道:“我估计是潘司令收到风,知道我们遇险,来探望来了,我先去一下,回头我们再说,好吗?”   叶蕴仪自小所受教育,自是分得清轻重,她勉强压下心中千回百转的念头,抬起手背,抹了抹眼睛,抬起头来,理智地说道:“既然司令夫人也来了,我也换身衣服出去一下吧,要不然多不礼貌!”   潘启文眼神一闪,忙拉住她,笑道:“不用了,你今天累了一天,再说,你现在未必能跟他们说到一起去,到时话不投机,反而不好。你先休息,我让他们给你打水洗漱,我去去就来,可好?”   叶蕴仪心中也正烦乱,能不去自是最好,便不再吭声,也不理他,径直默默地打开衣柜,拿出家居衣服,走到床边,拉下纱帐,准备换衣服。   那层薄薄的轻纱一下子仿如将二人隔成了两个世界,潘启文看着那白色纱缦中朦胧的身影,他只觉心里咯得慌。   知她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快,但他却没有时间再来哄她,只好一跺脚,转身快步向外走去。   刚走出门口,就听到房内传来隐忍的哭泣声,潘启文心里一抽,他咬咬牙,招手叫来候在门外的一个丫头,厉声道:“你去让人给少奶奶打热水洗浴,并让他们准备些吃食来。好生伺候着,不可出了差错!”   他刚走下两级楼梯,便碰到匆匆而来的文四,他挥手止住了文四要说的话,对他说道:“你亲自在这守着,我回来前,让少奶奶就留在后院,不可到前院去!”   前院正厅里,正对厅门的方桌上,一条长烟杆大喇喇地横放在上面,一身长衫的潘烨霖,眉头紧蹙,正在厅中不耐烦地踱来踱去。   他的夫人黎芙铮,却正若无其事地端着茶碗,一只手揭开盖子,在上面轻轻地抹着,却也并不喝。只见她一边吹着茶碗里的茶沫子,一边轻声说道:“你晃得我头晕,能不能消停会儿?”   潘烨霖立即顿住了脚步,有些紧张地看向她,急急地问道:“可是心悸的毛病又犯了?”   黎芙铮白了他一眼,把茶碗往桌上一放:“只要你们爷俩儿不给我添堵,我就什么毛病都没有!”   ☆、潘司令到(二)   潘烨霖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他瞄了一眼四周,挥挥手,让下人们都退了出去,这才陪着笑脸道:“那文四不都说了,咱家天一不是没事嘛?”   黎芙铮也不看他,低下头,瞄了瞄自己身上那件湖绿色的对襟衫,轻轻地掸了掸衣摆,似不经意地问道:“昨儿个宿在哪儿了?”   潘烨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拿起桌上的烟杆,在桌子边缘敲了敲,抓过上面的烟袋,笑道:“你要不要来一口?这是昨儿个他们进上来的今年的新烟丝儿,可带劲儿。”   黎芙铮轻轻一笑:“那百合会馆的巧姐儿,模样很不错?听说那体态,还是个好生养的,要不要给你纳回家来?”   潘烨霖拈着烟丝的手指头一抖,几粒细细的烟丝便掉了下来,他的眼神愣愣地随着那眼丝往下滑,落到桌下那一双穿着湖绿绣鞋的小脚上,那跷在上方的一只小脚正在缓缓地有节奏地划着圈,显示着主人正在极力忍耐着什么。   潘烨霖一凛,赶紧抬头看向那个身材娇小的女人,笑道:“你还不知道我吗?我也就是跟他们几个听个曲儿啥的,哪有那心思?”   黎芙铮端起茶碗,不置可否地笑笑:“是啊,要不是你当初答应过我这母老虎绝不纳妾,现在恐怕跟咱家儿子一样,早娶了十几房姨太太了吧?”   潘烨霖嘴角一抽,右手拢在嘴边轻轻咳嗽一声道:“嗨,儿子是儿子,我是我,我这么多年不就只你一个嘛?你看,就算咱就天一这一棵独苗,我也没再娶不是?”   黎芙铮脸色一沉,话锋一转道:“是啊,所以,你怕儿子步你的后尘,当初,儿子逃婚出去,你明明知道的,却睁只眼闭只眼让他跑了,是不是也怕儿子娶了一个我们黎家的母老虎?”   潘烨霖脸上泛起一个苦笑:“你这是哪儿跟哪儿啊?这些年,我在外面风光,在家对你怎么样,你会不知道?再说,咱们儿子不是已经回来了嘛?还提那陈谷子烂芝麻的事儿做啥?”   黎芙铮抢过他正要放到嘴上的烟杆,往桌上一搁,鼻腔里重重地一哼,说道:“儿子人是回来了,这姨太太也一房一房地娶进门来,可他硬是不肯与黛儿圆房!现在倒好,又在外面养一个,连家门也不回了!你让我怎么对得起黛儿死去的父母?”   潘烨霖总算明白了黎芙铮的意思,见她并非抓住自己的错不放,心里不由一松,忙笑道:“我说夫人,你倒底要我怎样做,你就明说好不?别搁这儿东打一棍子,西敲一榔头的,整得我一身的冷汗!”   黎芙铮这才正色道:“黛儿老大不小的了,背着个潘家少奶奶的名,却是有名无实,你得想法子让他们两个把房圆了!还有,天一这在外面养着一个算怎么回事?你得让他回家去住!”   潘烨霖那浓密的眉毛皱在了一起,脸上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说道:“这让他搬回去住倒还好办,我估摸着,他这新鲜劲一过,也就回去了,可这圆房的事,他要肯,早就办了,这可棘手得很哪!”   黎芙铮瞪他一眼,正要再说,却听门口传来自家儿子那阴沉沉的声音:“这事儿,你们想都别想!”   ☆、潘司令到(三)   从潘启文在门口出现那一刻起,潘烨霖眼看着黎芙铮的神情,由先前的郁郁不满立即转换为满脸堆笑,他不由无奈地摇摇头,摸了摸鼻子。   见到潘启文,黎芙铮再没了先前拾掇潘烨霖时的淡定,她急急地起身,迎上去,拉住潘启文的手上下打量,见他无恙,这才笑道:“阿弥托佛,还好你没事!”   潘启文阴沉着脸点头招呼:“爹、娘,我没事!”   潘烨霖并未起身,皱了眉,沉声道:“怎么回事?谁这么大胆子,敢在这潘家集动你?”   潘启文心中记挂着叶蕴仪,没心情多说,他看了看潘烨霖,说道:“这事说来话长,我已安排人去查,得空我到行辕与你细说。”   黎芙铮转头横了一眼潘烨霖,拉着潘启文的手,不以为然地说道:“儿子,你这十九姨太娶了便娶了呗,干嘛要养在外面?不如领回家去住?”   潘启文扶着黎芙铮在主位上坐下,他退后两步,突然便双膝一弯,对着二人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潘烨霖和黎芙铮都是一惊而起,双双叫道:“天一,你这是做什么?”   潘启文挺直了背,神色坚定刚毅,他直直地看向前方,说道:“爹、娘!我要取消与黛儿的婚约!”   潘烨霖瞄了一眼黎芙铮,一拍桌子,喝斥道:“胡闹!”   黎芙铮一边起身弯腰去扶他,一边急道:“儿子,你先起来,咱有话好好说!”   潘启文轻轻挥开她,神色凝重地说道:“住在这里的不是什么十九姨太,她是我在广州明媒正娶的妻子叶蕴仪!我们结婚是有国民政府颁发的婚书的!当时,我还特意登了报!”   黎芙铮一呆,有点不知所措地向潘烨霖看去。   潘烨霖皱眉道:“不是说那叶家小姐已经没了吗?现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潘启文眼中星光闪烁,一丝喜悦在他眼中流转,他说道:“那是误传!她还活着!”   黎芙铮和潘烨霖都有些无措地对望一眼,重新落了座。   他们是眼见过潘启文那一段生不如死的荒唐日子的,那时,别说只是娶个媳妇儿,就是让他们拿命来换儿子的快活,只怕也是肯的。这时听说是叶蕴仪死而复生,不由都又惊又喜。   黎芙铮先前还要潘烨霖想法子让儿子与黛儿圆房,这时却也没了主意。   她心知要儿子与这叶家小姐分开,自是不能,可这黛儿的父母于潘家有大恩,黎家兄妹她从小养大,待如亲生,如今要休了毫无过错的黛儿,她于心何忍?这又叫黛儿以后如何做人?   潘烨霖自是了解夫人心思,尽管知道现在南方新式婚姻是流行一夫一妻的,他还是倾身向前,试探着问潘启文:“不如让这叶家小姐与黛儿同为正妻,不分大小,如何?”   潘启文却一梗脖子,冷冷地道:“潘家就我一根独苗,这么多年,娘可允过爹纳妾?更何况还两个正妻?娘你愿意吗?爹你又敢想吗?”   ☆、潘司令到(四)   那潘烨霖在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却对黎芙铮这青梅竹马、患难与共的夫人情有独钟。   加之算命的说他离不得黎芙铮,否则不仅一事无成,还会有血光之灾,因此,他对这夫人一直是又爱又怕,偶尔出去偷偷腥还可,但绝不敢闹到夫人面前,否则,那一定是里子面子全失,为这事儿,他也曾头疼不已。   如今被儿子戳中痛处,失了面子,立时脖子上青筋爆绽,他抓起桌上的烟杆,没头没脑地向潘启文敲去:“个龟儿子!老子和你娘的事,是你能说三道四的吗?”   潘启文脸上没有丝毫惧色,他头一偏,一把抓住落下的烟杆,紧盯着黎芙铮,低叫道:“所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娘,你都不愿意的事,蕴仪怎么可能接受?再说,对黛儿也不公平!”   黎芙铮突然展眉一笑道:“儿子,你这十八房姨太太娶都娶了,现在来说这个,是不是有点晚了?”   潘启文脸上一僵,他摇摇头,定定地说道:“除了林婵凤外,我并未碰过其他女人,这些都不算!”   黎芙铮和潘烨霖齐齐惊呼道:“什么?”   黎芙铮跌足道:“我说这么多女人,怎么肚子都没动静呢,唉,你这死孩子,你娶这么多回来,都只看不动?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潘烨霖瞟了一眼黎芙铮,沉声道:“可是这黛儿的父亲当年为救我而死,你娘当初没奶,是黛儿的娘狠心从昕儿口中省下来喂的病中的你,她临终前更是将他兄妹二人托付给你娘,如果就这样休了黛儿,你要她以后怎么嫁人?”   “还有黎昕,他在军中已是你的左右手,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你总要考虑他的面子!”   潘启文脸一沉,说道:“当初我就不同意这门婚事,我也跟黛儿说得很清楚,我只待她如妹妹一般,那时我之所以逃婚,便是不想误了黛儿终生!”   “当初我逃婚,黛儿并未与我圆房,这事人尽皆知,她又是我潘家最尊贵的三小姐,只要她愿嫁,自有大把人愿意娶!”   说到这里,他略顿了一顿,又道:“至于黎昕那里,我自会去说!”   整个厅房里一时寂静无声,黎芙铮沉吟半晌方道:“这事我得问过黛儿再说,还有昕儿!”   潘启文见娘亲松了口,心里一松,这才站起身来。他不敢让两人在此久留,于是笑道:“爹、娘,我送你们回去吧?”   潘烨霖却沉了脸,道:“你媳妇儿呢?难道公婆来了都不要拜见的吗?”   说完,他悄悄向潘启文朝黎芙铮的方向呶呶嘴,打了个眼色。   潘启文嘴边挂起个苦笑,他如何不知他家老爹是要他趁这个时候让娘亲认下这个媳妇儿来,可现在这种状况,他怎么敢让蕴仪见他们?   他低头想了想,干脆明说道:“爹、娘!我在广州时名叫潘启文,蕴仪至今不知我就是潘家少爷潘天一!”   潘烨霖一下子黑了脸,叫道:“怎么?难道我潘家还配不上她吗?”   ☆、潘司令到(五)   潘启文神情一黯,眼中尽是苦涩。他低垂了眉眼,直接说道:“当初我若不隐瞒身份,根本便不可能娶得到她!”   潘烨霖一拍桌子,震得桌上的烟杆啪地一声摔到了地上,只听他粗声骂道:“混帐,为个女人,你怎么不把姓也改了?”   黎芙铮也一脸不满地道:“这嫁都嫁了,现在就算知道了,她又能怎么样?”   潘启文轻笑一声,语气中不带一丝暖意:“娘,你以为她是那种只以丈夫为天的旧式女子吗?你知道现在有一种东西叫离婚吗?”   黎芙铮完全不能理解地睁大了眼:“难道她还能为了这个,休了你不成?”   潘启文眼神迷蒙起来,他转头直直地看向厅外暮霭沉沉的天空,茫然地说道:“我也不知道她会怎么样?可我就是怕!娘,我真的是怕!我再也死不起一回了!”   他声音中的凄迷,让黎芙铮心中一紧,尤其是听到那个“死”字,更是令她心惊胆颤。   她讷讷地道:“谁不是人生父母养的,她既然嫁了你,解释清楚就是了。”   潘启文冷冷一笑,完全没有底气地说道:“解释?怎么解释?她一来,就看到潘家少爷娶了18房姨太太,如果再知道潘家大院儿中还有一位少奶奶,以她的性子,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更何况,”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我隐瞒身份娶了她,却为她家带来杀身之祸,很可能她父母便因我这潘家少爷身份而死!”   “她九死一生,还要与幼弟骨肉分离前来寻我,这让我怎么说得出口?”   潘烨霖正弯腰去捡烟杆,听到这话,不由一惊,直起身来。   他敏感地抓住话中的关键,急道:“她的父母是怎么死的?与你的身份又有什么关系?”   潘启文背脊一挺,看向潘烨霖,郑重地说道:“爹,我正要跟你说这事。蕴仪父母是被炸死的,这其中牵扯甚多,我已派人去广州查,结果出来前,我不想说太多。”   说到这里,他瞟了一眼黎芙铮,接着道:“但是爹,你现在,一是要小心你身边的人,二是要小心百合会馆!”   潘烨霖一凛,他知事关重大,儿子不肯详说,定是怕黎芙铮脸上藏不住事,如再因争风吃醋而闹起来,反易坏事,因此便不再细问。   好在黎芙铮一门心思在这没见过面的媳妇儿身上,见儿子如此为难,心疼得紧,她一想到儿子所说“再死一回”的可能,便惊得心肝儿颤。   她这时哪还顾得上黛儿,只生怕这儿子中意的媳妇儿跑了,不由急道:“那你准备怎么办?就算我们这做公婆的不计较,可你这样的身份,潘家集谁人不知,哪个不晓?又能瞒得了她多久?”   潘启文直直地盯着黎芙铮道:“我现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只要你们肯配合我,我总是有办法的。所以娘,与黛儿的婚约,是一定要解除的!还必须送走那些个女人!”   ☆、潘司令到(六)   黎芙铮咬咬牙,点头道:“好!只要你好好儿的,我去跟黛儿说!”   潘启文不由舒展了眉头,上前抱了抱黎芙铮,恳切地道:“娘!谢谢你!”   松开母亲,他又说道:“只是目前这事,你们心中有数就好,暂时不要跟黛儿说起,安全起见,潘家大院儿里那些女人面前,也不要提起蕴仪的身份。”   潘烨霖及时而了然地问道:“所以你派人回来只说是娶了第19房姨太太,是为了你这媳妇儿的安全?”   潘启文转头看向潘烨霖,点点头说道:“爹,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去省城接掌司令府吗?我准备把这边的事处理一下,就带她去省城!让她先远离潘家集这个是非之地,再慢慢让她接受我的身份!”   黎芙铮突然拍拍他的肩,笑道:“嗯,这样也好!儿子,我告诉你,管他什么新式旧式,这女人呐,只要有了孩子,便是绑住了一辈子,想走也走不了!”   母亲的话令潘启文眼睛一亮!   对于再次失去蕴仪的恐惧,这两天直逼得潘启文要发疯,而母亲的话令他似乎终于找到了解决心中疑难的办法。   他一扫先前的沮丧,哈哈一笑道:“好!爹、娘,只要你们肯配合我,暂时稳住她,我一定让你们尽快抱上孙子!”   放下心中的焦虑,思路便一下子清晰起来,他对潘烨霖笑道:“蕴仪她懂四国外语,又是接受的西洋教育,去了省城,正好可助我与那些洋人周/旋。”   潘启文突然想起了先前与蕴仪的争吵,这时,他莫名地兴奋起来,笑道:“爹,蕴仪一来就看到了我们军中弊病所在,她说,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在供给这一块受制于人,靠洋人和士绅资助以及盘剥百姓,不是长久之计,这是需要一个国家机器所提供的,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   他一边说一边低头思考,突然,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潘烨霖,挥挥手,略为激动地说道:“我们可以改革税收,建立自己的工厂和贸易体系,还可以与洋人通商,只要在经济上强大起来,咱们便谁也不惧!”   说到这里,他抿了抿唇,眼睛晶亮:“蕴仪学的是经济,又懂外语,她便可以帮我!”   潘烨霖虽然对潘启文所说的有些个名词不太懂,但意思是大致明白了,他以一种激赏的眼光看向潘启文,一拳擂上他的胸口,爽朗地大笑:“好小子!虽然你说的我没完全整明白,但只要能解决咱们的军需,你尽管去做!”   黎芙铮这时也轻快地笑道:“说来说去,你不就是想说,你给我们找了个好媳妇儿?你放心,只要你能让我尽快抱上孙子,老娘成全你就是!”   潘启文闻言不由会心一笑,潘烨霖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他这娘亲,因此,他们潘家家里的事,从来都是娘亲说了算。   潘启文此时笑得灿烂,那一口白牙晃花了黎芙铮的眼,这一年来,黎芙铮头一次见到儿子如此开心的笑容,不由一下子红了眼,拉着他的手,哽了声音道:“儿子,只要你好好儿的,娘怎么样都愿意!”   ☆、命运前奏   送走爹娘,潘启文心中犹如一块大石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他看向厅外天井中那几株在暮霭中若隐若现的桃树,唇角略往上一勾,泛起一个得意的笑来。   取消与黛儿的婚事,并不是他今天的主要目的,他清楚知道,他要暂时隐瞒自己的身份,最大的障碍便在自家爹娘,只要爹娘肯配合,其他的人和事,他自有办法处理好。   所以他选择了开门见山,将一切摊开来讲。   如果今天只是他那嚣张跋扈的爹一个人来,他还真没把握能说服他配合自己,仅自己对蕴仪隐瞒身份这一条,便少不得要挨几下烟杆子。可是,娘亲来了,他清楚知道自己母亲的软肋,只一个“死”字,便足够吓住她。   他再对父亲晓之以利,主动提出父亲早就希望他去的省城,又告诉父亲,蕴仪可以协助他解决父亲一直以来最为头疼的军需以及与洋人打交道的问题,让潘烨霖兴奋之下便答应下来。   只要爹娘肯配合,那便不用担心他的身份穿帮,而母亲的话更是如醍醐灌顶,令他那焦虑不安的心一下子清明起来。   想到这里,潘启文眼角那向上翘起的纹路更深了,他的眼睛微眯:只要她怀了孕?   他突然一迭连声地叫起来:“文四、文四!”   门外一个声音怯怯地响起:“少爷,文管家在后院儿呢,要叫他吗?”   潘启文这才想起文四被自己派了在后院看着,他自嘲地摇摇头,温声道:“不用了,我自己去吧!”   他往厅外走去,突然收回正跨过门槛的脚,叫道:“来个人,去大宅中,将我书房里的那个猪八戒面具拿过来,跑一趟,要快些!”   潘启文刚走到楼下,便听到楼上传来一阵钢琴的试音声,他不由看看手中的面具,微微一笑,这文四办事倒快,也许这面具还用不着了呢。   他轻快地拾级而上,然而,刚上了两级楼梯,便听到一阵重重的、沉沉的“梆、梆、梆、梆!”的琴键敲击声---那是《命运》的前奏,那悲怆而沉重的节奏,生生地敲在了潘启文的心上,令他不由一颤!   潘启文靠在卧室门外的木栏上,静静的听着那如暴风骤雨般的旋律,心里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   他的蕴仪,他那从来快乐单纯的蕴仪,曾经苦笑着对他说道:“老师总说,《命运》这首曲子,不是我们这种不谙世事的小女生能弹得出来其中真味的。”   那时,他的岳父却在一旁正色道:“我宁可你一辈子都弹不出其中的悲怆来!”   而如今,她父母双亡,幼弟远在千里之外,而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他,却满嘴谎言!在她受了惊吓之后,还为一点小事便对她拍桌子、凶巴巴地吼她!   那么,她是体会到命运的不堪了么?   她对他也失望了么?   一曲终了,潘启文闭上眼,一直等到空气中那最后一丝忧伤沉闷都散了开去,才深深地吸口气,将那个笑眯眯的猪八戒面具戴到脸上,推门进去。   ----------   多谢大家的咖啡和留言,还有鲜花和红包,有空常来坐坐,谢谢!   ☆、老猪知错   《命运》的弹奏,叶蕴仪脑中浮现的全是过去种种:父母的珍爱呵护,学生时期的飞扬激昂,夫妻之间的恩爱重重。突然之间便又天翻地覆,血肉横飞中父母双亡的惨象,军中传来的丈夫临阵脱逃的消息,年幼的蕴杰声嘶力竭的哭喊声,一曲弹完,叶蕴仪仿似全身精气被抽走,只觉瘫软无力。   她轻轻地盖上琴盖,静静地趴在上面,却又觉得堵在胸口的那郁闷之气似乎舒解了不少,整个人通泰了许多。   她的眼前闪过潘启文离开这房间时那黯然的眼神,心中不由一痛。   他何曾这样吼过她?他的心中也是难过的吧?如若不是对革命军失望之极,他怎么会屈身于潘烨霖麾下?   依今日情形来看,那潘烨霖对他是极重视的,否则不会一听到消息便亲自携夫人前来探望。如若真能有一方天地令他一展才华,实现胸中抱负,何必要拘泥于是否是军阀?父亲曾说过,革命军最初不都是由军阀改装而成?   父亲还说过,他是人中龙凤,胸中自有丘壑,将来必成大事。而今日遇劫之事,想来对他军中改革的打击不小,他正自烦乱,而自己却要火上浇油,对他一概否决!   他又怎能不恼?   她又想起母亲在她结婚之初说过的话来:“蕴仪,人人都说你有胆识有主见,妈妈不知道这对你的婚姻是好是坏。启文对你是极好的,虽说你们也算是志同道合,但他是成大事之人,你的主见有时未必便与他一致,所以,凡事多站在他的角度来看看,温婉些,对你只有好处。”   叶蕴仪手一撑琴盖,站了起来,也许她应该换身衣服去前厅,不管怎么说,司令夫人总归应是女眷去招呼的。   他不肯让她去,是怕她乱说话,得罪人吧?   她低着头,盯着琴盖上那一片铮亮的银白,嘴角挂起一个自信的笑来,启文,你真当我只会使小性子吗?我若帮你,定必让你事半功倍呢!   叶蕴仪深深地吸了口气,正待转身,突然却听到潘启文那夸张而变调的声音:“媳妇儿、媳妇儿,老猪知道错了,罚老猪背你跑三圈如何?”   一侧头,一个大大的憨笑着的猪头便出现在眼前。   看着这个似曾相识的面具,听说那熟悉的戏笑话语,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暖。   那一年过年,两人去看皮影戏,其中有一出戏说版的《高老庄》,那猪八戒为讨高小姐欢心,便有这样的说词和桥段,看得两人哈哈大笑,潘启文在她耳边笑道:“媳妇儿,以后我做错了事,你也不要生气,只罚我背你跑三圈如何?”   不曾想,第二天,两人在逛花市时,便看到了这样的面具,叶蕴仪凤眼一勾,掩嘴笑:“背媳妇儿,没个道具怎么行?买吧!”   那以后,叶蕴仪便想着法儿的要他戴着面具背她,他背着她故意笑:“哟,这媳妇儿怎么这么沉呐?该不是猴哥变的吧?要是这泼皮赖猴,我可不背!”   她将手伸到前面挠他,竟将那猪头的脸颊上挠出两道白印来,令那猪头脸上的憨笑竟生出一丝委屈来,令她捧腹不已。   ☆、欢乐时光(一)   叶蕴仪不曾想到,他竟将这面具带到了军中,又带回了老家。如今这面具,除了那两条挠痕,竟再无其他印迹,想必是保养得极细极好的。   她眼中不由一热,那是怎样的一份念想呵!   明明心中再无芥蒂,她却将小脸一板,眼一横:“三圈不够!要五圈,中间不准停,而且,这前院后院所有的地儿都必须跑到!”   原本惙惙不安的潘启文,那面具下的眼中霎时绽出满满的感激和笑意来,他把面具往上一推,露出嘴脸来,故意苦着嗓子叫:“媳妇儿,这也恁狠了吧?”说着,比起四个手指头,可怜兮兮地道:“四圈,每圈休息一回,行不?”   叶蕴仪唇角一勾,眼一睨:“当初军校拉练是负重跑八十里不准休息吧?”   潘启文忙咬牙叫道:“行!我的姑奶奶,五圈就五圈!让你看看你家男人的本事!”说完便拉下面具,背过身去,往下一蹲。   叶蕴仪终是“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这一声笑,令潘启文心中那沉沉的阴霾一下子全散了开去,他在面具里嗡声嗡气地笑:“还不上来?”   叶蕴仪如往常般重重地往他背上一压,潘启文故作承受不了的样子往前一倾,却又用手扶住椅子的脚,撑住了身子,缓缓站起来,闷声笑道:“这真是我媳妇儿还是那泼猴哇?”   只觉背上的人双手揽上了他的颈项,一拍他的胸口,娇笑道:“少废话,快跑!”那细细地呼吸打在他的脖子里,令他心里暖暖痒痒的,他两手反过来,往上抬了抬她的臀,大叫一声:“走喽!”便飞快地往门外跑去。   他故意跑得一颠一颠的,她在他的背上咯咯咯地笑得花枝乱颤,听着她那拨云见日般的清快的笑声,他便越发地疯颠起来,一边跑一边用手上下抖着她,同时大叫道:“够不够快?够不够快?”   身后的文四看得傻了眼,半天才醒过神来,赶紧追上去,一边追一边急道:“少爷,小心楼梯!”、“少爷,您慢着点儿!”   潘启文回头看了看文四,眼里闪过一丝坏笑,叫道:“你,跟在我后面跑,路上碰到谁,就叫他们在后面跟着!”   没一会儿,潘启文后面就跟了一串的下人,个个脸上都憋着笑,莫名其妙地跟着跑,一些胆大的丫头一边跑还一边咯咯直笑,文四揣摸着少爷并不在意面子问题,还似有意要为少奶奶制造些热闹,便故意脸一板,叫道:“笑啥笑?没见过猪八戒背媳妇儿啊?”   丫头们笑得更欢了,一边跑一边跟在后面齐齐叫道:“猪八戒,背媳妇儿!猪八戒,背媳妇儿!”   潘启文听到背后的她没了声音,知她想起了蕴杰,那时,他每每背着她跑,蕴杰便会在后面跟着叫:“猪八戒,背媳妇儿!猪八戒,背媳妇儿!”有时候,还会叫来一串孩子,也象这般跟着叫。   他忙回过头来,体贴地笑道:“我已经派人去接蕴杰了,估计最快半个月就可以到了。”   ☆、欢乐时光(二)   叶蕴仪听了,心里一热,把头搁在潘启文的肩上,略为有些哽咽地笑道:“启文,谢谢你!我好开心!”   潘启文一边跑一边拽着戏文,调笑道:“请问娘子,打算怎么谢老猪哇?”   叶蕴仪咯咯直笑,却并不答话,潘启文又道:“给老猪生一窝小猪如何?”   叶蕴仪猛捶他肩膀,笑:“呸,要生自个儿生去!”   潘启文故意急道:“娘子,老猪我一个人怎么生得出娃来哩?”   这时,他听到背后一片的笑声,叶蕴仪已是红了脸,头死死地埋在他的肩上,他微微一笑,转头道:“文四,你继续跟着我,叫他们都散了吧,叫他们好生伺候少奶奶,这个月工钱全都加倍!”   一片欢呼声中,文四苦着个脸:”少爷,我也散了吧?“   却听潘启文笑道:“文四,明儿个你去把给司令夫人瞧病的那个华大夫给请来,让他给少奶奶调理身子。”   文四忙应了,便也赶紧溜了。   叶蕴仪嘻嘻一笑道:“启文,你也太小瞧我了吧,今天就这么一下,还能吓出毛病来了?”   潘启文叹气笑道:“傻子!你这一年颠沛流离,又担惊受怕的,身子肯定是亏了些的。我请大夫来给你调理一下身子,好让你早点怀上小猪娃呀!”   叶蕴仪见四下无人,便胆儿也大起来,捂了嘴,小声调笑道:“指不定谁的身子亏了呢,你看看你,这才三圈,就开始带喘了!”   潘启文回头一瞪她,坏坏地笑道:“亏不亏的,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说完,加快速度,飞跑起来,叶蕴仪拍着他的背,在后面尖声笑着,他也不理,竟一口气跑完了,径直将她背进了房间,往床上一扔,整个人便压了下去,嚣张地笑着叫道:“跑个五圈算什么?这才真正让你见识一下你男人的厉害!”   叶蕴仪见他还戴着那个面具,咯咯笑着去抓他的脸。   潘启文自己一扬手掀掉了面具,他深深地凝视她,她也痴痴地回望着他,终于,他轻叹一声,重重地吻了下去。   这一番唇舌纠缠,不一会儿,两人便都呼吸急促起来。当他的手伸进她的衣内时,她忙一把抓住,叫道:“一身的臭汗,洗澡去!”   潘启文喘息着哼道:“一会儿再一起洗!”   叶蕴仪却娇声道:“该吃晚饭了!”   潘启文一把抓起她的手,往下抚上了自己的坚硬,俯下头,在她耳边坏坏地轻笑:“先喂了它再说!”   叶蕴仪脸微微一红,知他在房事上是个急猴样,从不肯委屈自己的,便也随他去了。   激情过后,潘启文不依不饶地问道:“说,你男人厉害不厉害?”   叶蕴仪早已瘫软得说不出话来,只半睁着眼,一脸娇嗔地盯着他。   潘启文霸道地笑道:“要不是顾着你还没吃饭,哪会一个回合就饶了你!看晚上不接着收拾你!”   晚饭时,潘启文见叶蕴仪那有气无力的样儿,便将她抓到怀里,坐在自己腿上,一点一点地喂她。一边喂,还一边调笑道:“你可得多吃点儿,要不等下可怎么应付得了我?”   ☆、指点江山(一)   叶蕴仪这两天委实被他折腾得有点惨了,这时不由哼哼地叫道:“你们这儿的规矩不是夫妻分房的吗?你回你自己房间睡去!”   潘启文一下子黑了脸,把手中的碗往桌上重重一搁,阴沉沉地叫:“叶蕴仪!”   叶蕴仪手指头一戳他的胸口,半是娇嗔半是怒地道:“又凶我!是不是看我人离乡贱,好欺负是不?或者你是不是还想再跑五圈啊?”   她以半开玩笑的语气指出他的不是来,便是不想跟他吵架,也不想正面与他讨论这个问题,可是那“人离乡贱”几个字,却象一把钢针扎在潘启文心上,细细密密地疼。恼怒自己之下,他更心疼她的温婉。   她在人前说话一惯是进退有据、婉转自如,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可在他的面前,却一直是那样有什么说什么的性子,如今,她却被他逼得要对自己最亲密的人也这样拐着弯说话吗?   他一把将她的头拢到自己胸口,紧紧地箍住她,把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哑声道:“蕴仪,我不许你说这样的话!”   叶蕴仪一时默然,两人胸膛相接处,互相感觉到对方的呼吸起伏。   潘启文轻轻捧起她的脸,直直地看进她的眼睛深处去,他的眼中尽是沉痛地说道:“蕴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今天下午的时候只是、只是因为事出突然,有点烦躁。”   叶蕴仪摇摇头,艰涩地笑笑:“启文,不要再提了,我都明白!其实我也不好,并不清楚你的想法,便胡乱地指责你。”说到这里,她掉开头,望向门外逐渐清朗的天空,幽幽地说道:“你是男人,自有你的主意,我不应该随意地去指手划脚!”   潘启文慌张地扳过她的头来,深深地探视她,似要辨别她语中的真假。   见叶蕴仪眼中满是惶惑与不安,潘启文心口不由一痛。他的蕴仪是自信阳光的,他的蕴仪是热情爽朗的,如今这个小心翼翼、一脸迷茫的女人,还是她吗?   他急急地说道:“不!蕴仪,你忘记了?你说过,女人也能做出一番事业来的!你不记得我们在广州联合演讲、共同组织游行、一起编辑报纸,甚至你还去给我们上国际象棋课了吗?你不是说过,我们是志同道合才走到一起的吗?更何况,你今天说的都对,哪里是胡乱指责?哪里是指手划脚?”   他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泛起一个鼓励的笑来:“蕴仪,你一来就看到了我们军中弊病的关键所在,虽说话难听点,可却是一针见血!这是我以前没有想到的,你的话,对我犹如是醍醐灌顶呢!”   叶蕴仪眼中一亮,却迟疑着问道:“真的?”   她眼中一下子恢复的活力,令潘启文精神一振,他重重地点头,放下她,自己站起身来,兴奋地说道:“蕴仪,你说,我们最大的问题是在供给这一块受制于人,靠洋人和士绅资助以及盘剥百姓,不是长久之计,这是需要一个国家机器所提供的。那么……”   说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头高高地昂起:“那么,我们便建立一套国家体系又如何?”   ☆、指点江山(二)   潘启文说这句话时,身上所显示出来的自信和那睥睨天下的霸气,令叶蕴仪心里一跳,曾经,就是这样激情飞扬的他,才让她怦然心动的呵!   潘启文的脸上泛起一阵潮红,他扶住她的双肩,郑重地看向她:“蕴仪,谁说你不能指手划脚?你是学政治经济学的,正好可以帮助我规划,我们改税制、建立自己的工厂和贸易体系,你还可以协助我们与洋人通商,不致于被人欺了去!”   与其说叶蕴仪被他所规划的蓝图所打动,不如说是受了他激昂的情绪的影响,她迅速地进入到他的思路中去,犹豫着说道:“启文,好是好,可这却首先需要绝对的权力和实力。”   潘启文笑着点点头:“嗯,我刚刚已经把这些跟潘司令大致说了一下,他说,会将省城的司令府全权交我执掌,所有资源任我调用!”   叶蕴仪一凛抬头,她迟疑了一下,终是笑道:“启文,你这算不算割据一方?”   潘启文叹口气道:“蕴仪,你为什么不直说这跟军阀割据没有区别?你为什么不说这不仅违背总理遗愿,更与我们当初的理想相去甚远?”   叶蕴仪凤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她撇撇嘴:“我只是提醒你,我在等你的解释。”   潘启文踱到窗户边,望了眼窗外的繁星点点,沉吟片刻方道:“蕴仪,我参加过北伐就知道,革命军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完美,光有理想,没有实力,手上没有军队,连一场战争指挥权都统一不了,想要统一中国,谈何容易!”   他转过身来,不闪不避地看向叶蕴仪,郑重地说道:“蕴仪,我想过了,既然我现在有这个机会掌握这样一支军队并能统治一方,我们为什么不先按照中山先生的理想,在这一方先行起来?至于以后,无论是哪党哪派,只要能按总理遗愿行事,有能力统一中国,我便将这一支军队和这一片土地交出去又如何?”   “再退一步说,目前潘家军中问题不少,你也看到了,如果不尽快改革,只会为害一方,令百姓受罪。”   说到这里,他跨前两步,双目炯炯地对叶蕴仪说道:“蕴仪,你看着,不出两年,我定能打造出一支铁血军队来!你我再联手,咱们让这西南几省富庶起来,令百姓安居乐业,如何?”   尽管叶蕴仪心知这中间理想与现实的差距恐怕不止十万八千里,但她却仍被潘启文的激情所感染,她爽快地一笑,竖起左手掌,笑道:“好!启文,我爸以前常说,革命前路如何,谁也不知!但总要按心中理想去做,才不枉来这人世走一遭!”   潘启文哈哈一笑,象以前他们无数次的约定一般,举起右手击上她的左手掌,再将她的手紧紧地攥在掌中,顺势一扯,便将她拉进自己怀中。   叶蕴仪却双手一撑他的胸口,将自己与他拉开一点距离,一双凤眼斜睨着他:“告诉我,百合会馆是做什么的?”   ☆、指点江山(三)   听到百合会馆这几个字,潘启文先是一惊,随即想到黎昕曾在她在面前提起过百合会馆,便嘻嘻一笑,坦然说道:“那百合会馆是我们这里有名的赌馆和妓院。”   叶蕴知他既然能说出来,必然是有缘由,她却故意眼一横,哼道:“我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   潘启文的眼不怀好意地透过她衣领口的白色镂空的蕾丝边,直直地看向里面的粉嫩去,他眼中一热,嬉笑道:“你要把自家男人伺候好了,我自然就不会去那种地方了!”   他一低头,唇就隔着那处镂空,压上了片粉颈,哼哼道:“象你刚才那样,动不动就把我撵出去跟你分房,哼,保不齐哪天,我就去那儿找个小妞去!”   叶蕴仪身体一扭,背对着他,侧过头来,双眼一瞪:“你敢!”   潘启文急忙举起双手,做苦笑状,道:“不敢!家里有只母老虎,我哪敢呐?”   叶蕴仪的手指轻轻戳上他的胸口,似笑非笑地道:“说,跟那潘家少爷打啥主意呢?是不是他带你去那种地方快活去了?”   潘启文眼睛盯着刚刚被他的唇沾湿了的地方,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急急分辩道:“哪有!我们刚查出来,那家百合会馆是日本人开的,我怀疑,军中的人跟日本人勾结贩卖大烟,就跟这百合会馆有关。昨天潘家少爷就是来跟我商量这事儿的。”   叶蕴仪想起那潘家少爷倒似向潘启文汇报来着,不由心中疑惑,她笑道:“这潘司令倒也识人善任,自家儿子不用,倒偏信任你来!我看那潘家少爷倒不象是外面传说得那么跋扈,反倒对你客气得很!”   潘启文正要俯下的脖子一僵,他抬起头来,笑道:“潘司令倒想扶持他这独子来着,现在让他跟在我身边学习,何况,你别忘了,我也姓潘来着,这潘家集上的人怎么都能沾点亲带点故,也算是子弟兵了吧。”   叶蕴仪点点头,释然一笑道:“启文,你军中有正事要办,这几天就不要请假陪我了。”   他的唇贴上了她的颈项,在她后面闷声说道:“才见上面两天呢!不想去办事!”   叶蕴仪听他语气中充满了欲念,却竟又带上一丝孩子气,不由转过头来,好笑地看向他:“这以后不就天天儿的都见了嘛!”   “你看你,今天的事你一定是急着要查了吧?还有你说那什么贩烟土的事,这些都是当务之急,这些害群之马不除,你如何建立你的铁血军队?如何令你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更何况,这些事解决不了,你去不了省城吧?到时蕴杰过了来,要去省城上学,我们可不等你!”   潘启文沉吟片刻,方无可奈何地道:“好吧!蕴仪,等我忙过这一阵,我就带你去省城。”   他稍迟疑了一下,又道:“蕴仪,我知道你闲不住,可现在外面还不太平,你没事尽量不要出门,如果实在闷气,就让文四陪你出去逛逛,对了,那个叫小清的丫头也来了,我看她还算机灵,让她跟你一起,也方便些。”   叶蕴仪笑道:“这潘家集就巴掌大个地方,有什么好逛的?”   她又皱了皱眉道:“启文,你不会打算就这样把我圈养在家里吧?”   ---------------------   不好意思,今天婆婆做手术,所以更晚了。   如果喜欢本文的筒子,敬请在评论区留下您的足印,哪怕就一杯咖啡,也是对可可莫大的鼓励,谢谢!   ☆、死的该是我   潘启文叹口气,笑道:“我倒是想来着,可你肯吗?”   他一口咬上她的耳垂,引得她一阵颤栗。他在她耳边轻笑道:“等去了省城,我保你有用武之地!”   叶蕴仪一偏头,想要躲开他的侵扰,咯咯笑道:“你刚刚说到的那些要我帮你做的事情,我还真没敢想过,你这几天忙你的,我可以在家里静下心来理清下思路,我想等你去了省城,我就可以帮得上你的忙了。”   潘启文面上一喜,捧起她的脸,狠狠地啄了一口,叹道:“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却听叶蕴仪说道:“我倒是明天要文四陪我去给宗尧发个电报,我再写封信给他。”   听到方宗尧的名字,潘启文脸一沉:“有什么事,需要给他发电报?还要写信?”   叶蕴仪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就这样平白无故地派了个人去上海接蕴杰,没有我的信,人家怎么敢随随便便把蕴杰交给别人带走?”   潘启文挠挠头,讪讪地道:“呵呵,这我倒是没想到。”   叶蕴仪又说道:“何况,我答应过宗尧,如果一有你的消息就拍电报给他,省得他担心。他曾跟我有过约定,如果过了三个月我还没找到你,他就来接我去上海。”   潘启文一下子黑了脸,阴沉沉地叫道:“你凭什么跟他去上海?”   叶蕴仪叹口气,双脚撑地,整个人离开他的腿,站了起来,她走到钢琴边,转过身来,双手往后撑在钢琴上,她低下头,眼睛看着地板,幽幽地道:“启文,如果没找到你,我跟蕴杰孤苦伶仃的,广州又不能回,你要我们去哪里?”   潘启文的视线一直跟随着她,听了她这句话,原本想去拉她还伸在半空的手,蓦然垂了下去,看向她的眼中尽是懊恼与心疼。   叶蕴仪的左脚脚尖无意识地在地板上来回地蹭着,她愣愣地看着自己脚上那双翠绿的缎面布拖鞋,突然将左脚稍稍抬起,往前一伸。   她的脚尖转了转,轻声道:“这双拖鞋,就是出事那天妈妈给我选的。”   潘启文觉得自己的呼吸被什么给卡住了,喉咙里直发紧。   说到这里,叶蕴仪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凄迷:“那时,我们一起从百货公司出来,本来是我跟妈妈坐一辆黄包车的,可临上车,发现这双鞋被我拉在店里了,我让蕴杰陪我去拿,爸爸就陪妈妈上了第一辆车。”   这是叶蕴仪第一次对潘启文主动提到父母的惨死,此前潘启文一直不敢问,这时听她说起,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她,明明胸膛沉沉地起伏着,他却偏wyna放轻了呼吸,大气不敢出,心里却憋闷得慌。   突然,她将左脚狠狠一甩,那只鞋就飞了出去,她又抬起右脚,将那只鞋也甩了出去,她赤着脚,声音哽咽,恨恨地嘶叫道:“就是这双鞋,要不然,死的就该是我,而不是爸爸!"   潘启文霍然站起,两步跨到她面前,将她颤动的身子紧紧地按进怀里,他的手来回地抚着她的发,连声唤道:“蕴仪、蕴仪,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   多谢大家的咖啡和评论,呵呵,看了很有动力呢。谢谢!   ☆、她的责难   被潘启文这样一搂一安抚,叶蕴仪在心底压迫了她一年的情绪似乎终于找到了出口,一下子喷薄而出。   她将头重重地往潘启文怀里一擂,大声痛哭起来:“启文!你知道吗?爸爸是替我而死的,本来,他应该是跟蕴杰坐后面一辆车的!”   “他们就在我面前,就那样,就那样……”叶蕴仪哽咽着说不出话来。   潘启文闭了闭眼,更死死地搂紧了她,却听她泣不成声地哭道:“妈妈那么爱美的人,可是,她的脸,她的脸……”   “爸爸是那样一个帅气整洁有条理的人,可是,可是,在装殓他们时,我甚至没有办法将他们的身体拼凑完整!”   潘启文眼前浮现出那惨烈的场景,一想到蕴仪所承受的那份残忍,他便心痛难当。   潘启文的手轻抚上了叶蕴仪的背脊,缓缓地来回抚摸着,他强抑下心中的痛楚,吻上了她的发顶,越来越轻柔、越来越缓慢地说道:“都过去了,蕴仪,都过去了!”   在他如催眠般的安抚声中,叶蕴仪原本颤动的身体慢慢地平静下来,她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嘤嘤抽泣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将脸往他胸口一揩,声音逐渐清明起来:“家里出事后,爷爷和姑姑都从美国赶了过来,要接我和蕴杰去美国,外公和舅舅也来信要我们去大马,可是,父母死因不明、大仇未报,你又杳无音讯,我怎么能、又怎么敢离开?”   听到“父母死因不明、大仇未报”这句充满了无奈和幽深恨意的话从叶蕴仪的口中说出来,潘启文的手轻轻一颤,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迅速蹿遍他的全身。   叶蕴仪这时双手握拳,重重地捶向他的胸口:“爸妈刚出事,军中就传来你临阵脱逃的消息,我怎么都打听不到你的消息,最后无奈之下,才想起到老家来找你,如果那天不是碰巧遇到你,如果,我找不到你,你要我怎么办?你说,你要我怎么办?”   潘启文红了眼,直直地挺立着,任她发泄。   过了好一会儿,叶蕴仪才终于抬起头来,看向潘启文,眼中带上了一丝的责怪:“宗尧一直在查找令我父母出事的原因和凶手,你自己不闻不问,还不问青红皂白,只知道吃醋!”   潘启文呼吸一重,他的心里突地升起一股强烈的酸涩和痛意,那也是他的父母和恩师呵,他怎么能承受得起这样的责难?   而更让他承受不住的是她将他与方宗尧的比较!他是她的丈夫,她却要依靠别的男人来查父母的死因!   他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肩,不自觉地用上了力度,急急地道:“蕴仪,与你重逢的当天,我就安排情报处派专人去广州查这件案子去了!”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情绪,随即双眸一黯:“蕴仪,我怎么可能不闻不问?他们也是我的父母啊!我只是怕你伤心,不敢在你面前提起罢了!”   ☆、他的变化   潘启文眼中是足以吞噬人的幽黯,声音中充斥着深深的无奈和酸涩,这样的他,惊住了叶蕴仪。   一丝慌乱和迷惑萦上了叶蕴仪的心。   当初的他,是张扬甚至有点跋扈的,她爱的便是那个意气风发、甚至有点痞子气的他。   当她第一次以恋人的身份将他介绍给家里人时,父亲哼道:“这小子其他都还好,就是不够内敛。”   那时,母亲嗔怪地笑道:“年轻人张狂些未必便不好!至少显得阳光有朝气,你当初我看还狂过启文!”   可这次重逢后,她总觉得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变了,至于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他依然狂傲霸道,只是,似乎少了一份阳光,多了一些沉沉的阴霾,在面对她时,似乎多了一丝小心翼翼,少了一份往日的轻松坦荡,这总让她觉得心里沉沉的。   她又恍然惊起,在茶楼,面对那个刀疤脸以及从竹林遇劫回来后,他眼中的那股阴狠和杀气,是她从所未见。   而现在,面对他这样的眼神和语气,叶蕴仪心里不由一疼:她遭逢大变,于他来说,又何尝不是?失而复得,才让他更加患得患失吧?   她看向他,清亮的双眸融进了一丝深情,一下子化开了他眼中氲盎着的重重浓霜。   她的手柔柔地攀上了他的脖子,他受了盅惑般,随着她的动作低下头来,她却仍觉不够,又踮起脚尖,吻向他的眼,他轻颤着闭上眼帘,象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等着教父的洗礼般,一动不敢动。   带着馨香的温软一点而过,他再睁开眼来,那双黑眸已是晶亮。   她拉起他的手,稍稍用了一点力气,似要将她的心意传递与他,她轻轻地解释道:“启文,你知道的,宗尧的父亲方伯伯与我爸爸同是西典同学,他母亲与我母亲更是闺中密友,两家又一起回国,我跟宗尧从小便一起长大,情同兄妹,他父母待我和蕴杰犹如亲生,这次家里出事,一切事宜都是方家在帮忙打点,我找到了你,发个电报、写封信报个平安,也是理所应当。”   潘启文轻轻一震,他自己都知道自己是在无理取闹,她却将自己从刚刚经历过的悲伤、自责的情绪中生生拔出来,向他解释?   他手指竖到了她的唇边,急急地拦住她的话:“蕴仪,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一把将她揉进怀里,喃喃地说道:“蕴仪,我知道,我都知道!”   “我知道,我应该庆幸有方家的相助,更应该感激方宗尧这一年来对你的照顾和陪伴。”   “可是,我一想到,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却是另一个男人陪在你左右,我就忍不住难受和嫉妒!”   “我没有怪你,也没有怪过方宗尧,我只是恨我自己,为什么不去查清楚一切,却只知道在这里自怨自艾!如果,我早派人去仔细探查,也许,我们早就可以相见,你也可以少受许多苦!”   叶蕴仪一下子又红了眼圈,她轻声道:“启文,方家和宗尧再好,始终是隔着一层,你知道吗,只有找到你之后,我的心才真正算是安定下来!”   顿了顿,她低低地喊道:“你才是我最最亲密的人啊!连蕴杰也不能相比,更何况宗尧?”   ☆、我的小妞   第二天,叶蕴仪睁开眼来,手随意一伸,身侧那抹温热不在,心里不由一空。   她自嘲地笑笑,不是你自己故作大方地撵他去做事的吗?才这么一下下,便难受了?她真真怀疑,从他参加北伐起,先前那一年半的时间,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坐起身来,这才觉全身都疼。   昨晚她那一句“最最亲密的人”,让潘启文一下子释然的同时,却又勾起了他本便似是永无止息的欲念来。   他变着花样地折腾她,他呼乱地唤着她“妞”、“妞儿”、“小妞”。   她好笑地想着,当初,他很为闺房中如何唤她伤脑筋。   “叫蕴仪吧,太过正式,哪里还有什么闺房之乐?再说,人人都这么叫的,显不出咱们的亲密来!”   “叫其他的吧,别人以为我在叫姨、小姨、阿姨,没的将你叫老了!”   那时,他坏坏地笑:“再说了,如果咱们亲热的时候这样一通乱叫,会感觉象是在**呢。”她赏了他一记爆栗。   他便干脆跟着父母叫她的小名“妞妞”,后来,为了区别开来,他便唤他“妞”、“小妞”,他痞痞地笑道:“嗯,你本便是我一个人的小妞儿!”   她笑他:“昨天怎么没想起这名来,我还以为你忘记了!”   他低低一叹:“妞,一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放松下来,相信真的是我的小妞儿回来了。”   他在她耳边咬牙轻叹:“妞,我绝不会再让你离开我!”明明轻缓的语中,却带上如宣誓般的绝决,令她止不住一颤。   昨晚,他要她一遍遍地叫他“阿文”,每叫一声,他眼中的灼热便更深一分。然而,不管用什么姿势,那样的激狂中,他却总记得在她下面垫上一个枕头,将他的火热深深地埋在她的体内,久久不肯出来。   每次,她推他,他却邪笑着喝斥她:“妞,别动!别把我儿子给漏了出来!”   想到这里,叶蕴仪的唇角止不住往上一扬:也好!他家就他这一个儿子,如能在公婆回来前怀上了,倒好见面些。   叶蕴仪起身,伸脚下床,却发现昨天那双鞋已被换成一双玉兰色的绣花布拖,她不由心里一暖,他是怕她睹物伤情吧?   她趿了鞋站起来,不禁苦笑一声,只觉浑身酸软,一站双腿就直打颤,她不由恨恨地想:活该他饿了一年多,这么如狼似虎的,一点不知怜惜!   这时,只听门帘响,抬头一看,却是那个叫小清的丫头一撩帘子走了进来。   小清一身蓝布碎花短衣长裤,头发也用蓝色头巾包了起来,一副标准的德园丫头打扮。   小清规矩地垂手伫立,笑道:“少奶奶,少爷早上吩咐过,隔壁浴室里一直给您备着热水呢,您是想现在先用早餐,还是先泡浴?”   叶蕴仪觉得小清那一双灵动的双眼十分的讨喜,她伸了伸酸痛的胳膊,笑道:“既然备好了,那就先泡浴吧,省得到时水冷了,又要麻烦你们加热水,这楼上楼下的,提起来可累。”   ☆、入乡随俗   小清急慌慌地直摆手,诚惶诚恐地道:“少奶奶,您只管想着自己怎么舒服就好,少爷才给大家伙儿加了工钱,伺候好您是应该的!”   叶蕴仪一愣,这才想起,这里不是广州,也不是她那动辄将民/主、平等挂在口头的父母家中。   她暗暗摇摇头,要与小清讲这些,恐怕不是短时间的功夫,她于是对小清笑道:“我本来也是想先泡泡浴,解解乏,再吃早餐来着,小清,你扶我过去吧。”   浴室里,叶蕴仪对小清笑道:“东西都放下就好,你先出去吧。”   小清急道:“少奶奶,少爷吩咐过,说如果您吃早餐前沐浴,一定要守着您,他说,您那什么糖低,怕您昏倒。”   叶蕴仪心里一甜,他都记得呢,还是在广州时,有一次,也是被他折腾狠了,早上起来沐浴,结果昏倒在浴室里,那以后,只要是她早上沐浴,他都会亲自守着,实在有事,也会让翠香看着她。   见小清熟练地试水、宽衣、围浴巾、扶她入浴桶,递香夷,为她擦背,叶蕴仪不由问道:“小清,你不是刚来吗?怎么这些都会了?”   小清笑道:“园子里有一位李婶儿,专门教我们好多规矩呢,不光是我,丫头们都要学呢,就这伺候沐浴,我们可是练习过好多回了。听说,那李婶儿可是在前朝宫里做过事的。”   叶蕴仪皱眉道:“哪儿来的这么多规矩?还宫里的?那不得把人给憋坏了?”   她想着,回头得跟文四说一下,家里不用那么大规矩。可转念一想,潘家是大户人家,也许潘家老宅那边便是这样,她刚来,总得入乡随俗,习惯一下也好,别到时见了公公婆婆和启文的家里人,闹笑话。等到自己熟悉了,自己小两口家里再改规矩也不迟。   早餐时,文四领着两个小厮,抬了一口不小的木箱子来,对叶蕴仪笑道:“少奶奶,这些书都是少爷让给您拿过来的,全都是少爷刚刚亲自上书局挑的呢。”   叶蕴仪眉眼向上一弯,睨了文四一眼,嗔笑道:“他也不忙他自己的事去,我自己就不会上书局看书去么?”   这样的眼神和笑容,令文四心里莫名一跳,他定了定神,赶紧翻开刚才的木箱,从里面拿出纸和笔来放到桌上,略低了头道:“少爷说,您有电报和信要发,不如您把电报内容和信都交给我,我去发。”   叶蕴仪恍眼看到那支黑色钢笔,心里一动,伸手拿过,当她看到笔帽上那镌刻着的浅白色的“Y?&P”,眼中不由一热,那是她送给潘启文的生日礼物,这字母是潘启文自己刻上去的。   她曾问他:“为什么把我的姓刻在你的前面?”   他痞痞地笑道:“你这么漂亮,你走在我前面,我才能随时盯着你,抓得住你啊,你要在我后面,我后脑勺又没长眼睛,你要跑了,我怎么办?”   那时,她拿眼横他:“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他一把抱住她,指着自己心口笑:“傻瓜!在这里,你永远是排在第一的,连我自己也要排在你后面。”   几句话,哄得她心里熨熨贴贴的。   -----------   多谢大家的咖啡和评论,孩纸们表急哈,下一章四姨太就出来啦。   ☆、十九姨太   叶蕴仪正想着,却听文四说道:“这笔可是少爷的宝贝,平时他从不拿出来用的,少爷说,这笔也就是借给少奶奶几天,等从省城买了新的回来,您就得还他。”   叶蕴仪脸上不自觉地荡漾起一个暖暖的笑来,对文四说道:“电报内容我这就写给你,信反正慢,也不急在这一时,到时再给你。”   等她写好电文,文四接过那张纸,对叶蕴仪笑道:“少奶奶,您还有什么需要的,让小清跟我说一声就好。”   叶蕴仪想了想,笑道:“文四,得空了,你给我讲讲老宅那边都有些什么规矩,还有老爷太太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家中都有些什么人,除了你家老爷这一枝,可还有其他叔伯兄弟都住在一起?他们各自的喜好如何?”   文四手心里暗暗捏了把汗,对叶蕴仪赔着笑道:“少奶奶,这事儿,不如您直接问少爷?我们这身份,要去说东家的家长里短的,好象也不太合适?”   叶蕴仪挥挥手,爽快地道:“嗯,这事儿不急,有空再说,你先去忙吧。”   潘家大宅,小丫头玲儿急匆匆地走进四姨太林婵凤所居住的桃花苑,她挑开帘子进了屋,对正坐在梳装台前的林婵凤笑道:“四姨太,您要的西街那家丽人行的腮粉,我给您取回来了,那老板娘也恁细心,生怕我给洒了,特地在盒子外面又包了一层。”   林婵凤正拿着一支眉笔描着眉,她瞟了一眼玲儿手上的东西,没精打彩地说:“搁这儿吧。”   玲儿把胭脂放在桌上,垂手立于一旁,她神色犹豫了一下,终是放低了声音,对林婵凤说道:“四姨太,我听说,少爷这大半个月都是住在德园,没回过大宅。”   林婵凤眉一扬,轻嗤一声道:“不就是个十九姨太嘛,他前边儿娶了那么多个进门,都能新鲜几天?最后不都得回到这桃花苑来?”   玲儿沉默片刻,又咬咬牙说道:“可是,我今天听到那天搬钢琴的那个柱子跟别人闲话,说那琴是直接搬去了德园。”   林婵凤正在描眉的手一顿,她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皱眉道:“这眉尾描坏了。”说着,拿起手边的丝巾往眉上抹去。   一边抹一边淡淡地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记得打点一下门房,如果少爷回了大宅,让他们吱一声儿。”   看着玲儿出了门,林婵凤才拿过桌上的粉盒,打开外面包的一层油纸,揭开盒盖,再将中间的粉盒轻轻往上一提,她小心地拈出夹层里的那张小纸条,在掌心摊开来,只见上面写着:“速探潘军南北归向。”   林婵凤将纸条揉成一小团,紧紧地捏在掌中,皱起了眉,嘴角不由泛起一丝苦笑。   探?怎么探?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他人了,早前只听说他在忙着军中之事,可半个多月前,突然就派了文四回大宅来搬他的东西,说是新纳了个十九姨太。   她本不以为意,可这钢琴之事不由让她心生不安起来,难道这个十九姨太也会弹钢琴?   再联想到以前那些个姨太太,从未说单独养在外边儿的,这个十九姨太……?   ☆、温情幻象   想到这里,林婵凤不由摇摇头,她太清楚自己是因为什么而吸引到他的,当初为了模仿那个人,她足足准备了一年的时间,甚至还去日本动过两次整容手术。   她自信,这世上不可能再有比她更象那个人的了。所以,这一年以来,他才会如此宠着她。   他带她回到潘家大宅那一晚,他在半醉中与她彻夜欢爱,那本是她的第一次,在他的疯狂占有中,她疼痛而愉悦。   第二天,她醒来,却见他支着头,愣愣地看着她发呆,那眼神温柔而迷茫。   见她睁开眼,他满含期待地直直地看向她的眼睛深处,象是在寻找什么般,很快,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迅速地起了身,只留给她一个冷漠的背影。   他常常听她弹琴、教她下棋,他为她吟诗、教她写毛笔字,带她骑马。   他要她唤他“阿文”,闺房中,他时常半醉半醒地叫她“妞”、“小妞”。   他要求她,每次早上出门前,要走到门边踮起脚尖,亲吻他的左右面颊,跟他说洋文的“拜拜”。   他为她买来昂贵的法兰西香水,要她每天喷在身上。   他为她做各式各样的浅紫色的旗袍,还为她定制了一套纯黑色的西洋马装。   虽然,他时常会突然面带绝望、一脸哀伤地摔门而去,也只有在酒后才会与她欢爱,但他对她的宠溺却是有目共睹的。   就在他与她初夜的第二天,当丫头来收拾房间时,他却吩咐:“把床单交给夫人过目。”她心里不由一暖,知道他是怕潘家人因为她出身青楼而看不起她,才特意这样做的。   尽管她不过是他的四姨太,可这大宅中,谁敢拿她当小妾打发?便是那既是小姐又是少奶奶的黛儿,也对她要礼让三分。   她原本也是大家小姐,可因家中变故沦落风尘,也算是历尽人间冷暖。   是他让她在父母之外,再次‘尝到了被人捧在手心的温情,他把她幻想成那个女人,她自己何尝不是把自己幻想成那个女人?   只有那样,她才能令自己相信,他真的是爱着她,呵护着她。   然而,那个将她从百花楼赎出来,安排了这一切的,叫做王志泽的男人却告诉她,那个女人是因她而死,所以,她不要妄想跟他之间会有什么好结果。   林婵凤嘴里泛起一丝苦涩,尽管王志泽从未告诉过她,他们是什么人,也未告诉过她,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但从他们找上她那天起,她便知道,这是一条不归路。   她从未想过与他会有什么结果,她所求的,不过是能够努力在别人的摆布中活下去,且能让自己尽量好过些罢了。   她心里清楚,只有听他们的话照做,她才有活路。而现在,如果她连他的面都见不上,怎么去完成他们的任务?   难道这个十九姨太真的要取代她了吗?   不,这怎么可能?他的心里只有那个叫叶蕴仪的女人,而世上不可能再有第二个人比她更象那个女人的了,那个十九姨太即便会弹钢琴又怎样?她凭什么与她争?   只是现在,要怎么样才能见到他呢?   ☆、洋文先生   林婵凤走至方桌前,拿起桌上的火柴,嗤地一声划着了,她将手中的小纸条点着,放入水杯中,眼见着那纸条化为灰烬,突然,她拿着已经熄灭的火柴的那只手一顿,眼中一亮。   她将杯中的灰和着水倒进桌下的痰盂里,回到梳装台前,把那盒粉重新装好,然后高声唤着玲儿。   “来了,来了!”玲儿一迭连声地应着,掀了门帘进来,垂手而立:“四姨太,您有什么吩咐?”   林婵凤说道:“上次文四拿过来的那两瓶法兰西香水你放哪儿了?拿一瓶出来,正好今儿个有空,我给黛儿送一瓶去。”   玲儿疑惑地道:“三小姐那边不是也有的嘛?”   林婵凤笑道:“她一个要好的姐妹过生日,她自己那瓶开过封了,央我借她一瓶。呵呵,这丫头也是,我还真能要她还不成?”   玲儿讨好地笑道:“少爷啊,还是最疼您,这香水大半年才来这么一次货,三小姐和夫人都只分得一瓶,您就得了三瓶,其他那些个姨太太可是一瓶都没有呢。”   林婵凤接过她手上的香水,转身放在梳装台上,又拿起粉盒,对玲儿说道:“你把这粉拿回丽人行去,跟老板娘说,我上次要的是淡粉色的,不是这种玫瑰红的,让她重新换过。”   见玲儿应声去了,林婵凤这才脱下身上的睡衣,换了一身旗袍,拿起香水,向外走去。   林婵凤转过回廊,远远却见一个熟悉的男子身影,她心里一惊,下意识地将身子往柱子后一避,只见那男人从黎黛院中出来,沿着另一边回廊,向外院去了。   “四姨太!”   一声恭敬的称呼令林婵凤警醒过来,侧头一看,却是司令夫人黎芙铮的贴身丫头小娟,她脸上急忙堆起一个笑来,问道:“小娟,可是夫人在三小姐院里?”   小娟笑道:“是啊,夫人刚陪着小姐一起看先生呢?”   林婵凤下意识地向刚才那男子的方向看过去,疑惑地道:“先生?可是刚才过去那位?”   小娟点点头:“是啊,小姐吵着要学洋文,大少爷便让人从省城找来这位王先生教她。”   林婵凤眉头轻蹙,喃喃地道:“省城来的?”   小娟笑道:“听说这位先生还在镇上的学堂里教书,每天只来给小姐上一个时辰的课的。”   林婵凤忙摄住心神,扬了扬手中的香水瓶,淡淡地笑道:“嗯,你先去忙吧,我给你家小姐送瓶香水去。”   刚进院子,便听黛儿院中的妈子桂婶儿大声道:“哟,四姨太来了,您请到厅里坐会儿,我去给您通报声。”说着便将她往东边堂屋里引去。   却听侧面黛儿房中黎芙铮朗声嗔怪道:“通什么报,凤姐儿又不是外人,快进来。”   桂婶儿急忙低头应了,林婵凤却笑道:“我自己进去就是了。”   林婵凤挑帘进了黎黛的房,低了头,对着正与黛儿在小圆桌旁相对而坐的黎芙铮,恭敬地叫了一声:“夫人!”   ☆、试探   黛儿刚要起身招呼,身旁的黎芙铮却左手一翻按住了她,右手指了指身边的凳子,热络地笑道:“凤姐儿,快过来这边儿坐,来尝尝曾副官从省城带来的蜜饯。”   林婵凤眼角余光扫过桌上那两人交叠的手,将自己手上的香水轻轻往前一递,笑道:“不坐了,前儿个黛儿说要一瓶香水,我给她送过来,这就走了,不耽误你们娘俩说私房话。”   黛儿终是站起身,双手接过香水,笑笑说:“你叫玲儿跑一趟不就得了,还自己亲自送过来干嘛?”   林婵凤笑道:“那玲儿毛手毛脚的,这玩艺儿可金贵,还是自己走一趟放心。”   却听黎芙铮半真半假地叹道:“要说这天一可真是够偏心眼儿的,这香水,拢共来了5瓶,倒有3瓶都去了你那里,黛儿想再要一瓶吧,还得去你那儿借去。”   林婵凤听黎芙铮那意思是暗指自己显摆,忙赔着笑脸道:“这什么借不借的?您跟黛儿是什么身份?黛儿说要,我不就巴巴地送过来了?”   她语气里的谦卑,倒让黛儿心里过意不去,急急地道:“什么身份不身份的,这宅子里,谁不知道二哥对你最好?”   林婵凤等的就是她这句话,立刻换上了一副悲戚的表情,叹口气,不无幽怨地道:“现在少爷有了十九姨太,哪儿还记得我?”   黛儿脸色一黯,却听黎芙铮笑道:“嗨,天一那新鲜劲儿,不定能管几天呢,你瞎操那心做啥?”   黛儿眉一皱,叫道:“娘!这一次……”   话未说完,便被黎芙铮截下了话头,话中有话地笑道:“这一次,我倒想看看,这个十九姨太的肚皮是不是个争气的,这女人哪,有了儿子才算是真正有了靠山。”   林婵凤听出这话里话外是说她自己肚子不争气,怪不得潘天一再娶的意思,她并未气恼,反而心里一动。   原本她是想撺掇着单纯的黛儿一起去德园看看,正愁着黎芙铮在这里倒不好说,现在听了黎芙铮的话,心里反而有了别的计较,遂改了主意,按下不提。   林婵凤低了头,一脸黯然地说道:“夫人说得是。”   眼见着林婵凤告辞走了出去,黛儿抿了抿唇,迟疑了一下,仍是对黎芙铮说道:“娘,这次德园那个真的不一样!”   黎芙铮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蜜饯,扯过胸前的丝帕,擦擦嘴角,这才拉起黛儿的手,轻声道:“我听说你见过她了?”   黛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黎芙铮今天过来,就是要跟黛儿说这事来的。其实,她早便应该跟黛儿来谈,但实在不知如何去说。   她知道黛儿已见过叶蕴仪,也明白叶蕴仪的身份和在儿子心中的地位,可是,这天一又说现在不能让宅子里的人太过注意她,思来想去,还是决定跟黛儿明说。   黛儿见黎芙铮眼神闪烁,欲语还休的模样,心里不由一凉,她咬咬牙,定定地看向黎芙铮道:“娘,您有话就直说吧。”   ☆、快刀斩乱麻   黎芙铮再次深深叹了口气,柔声道:“黛儿,是娘对不起你,当初是我硬要将你跟你二哥拉作堆,现在却搞成这样。”   她见黛儿眼神黯淡,尽管心中不忍,却明白现在应该快刀斩乱麻,于是接着说道:“照理说,如果硬要你二哥娶你,也不是不可以,可你二哥却说,那只会害了你一生。娘思前想后,觉得你二哥说得也未尝没有道理。”   “如果他娶了你,心中却只想着别人,那真真是害了你。”   黛儿眼中闪着泪光,低声说道:“娘,您别说了,我心里都明白。这一年,二哥过的是什么日子,我也看在眼里。如今,这叶家姐姐回来了,二哥一下子又有了人气儿,我们应该替二哥高兴才是。”   顿了顿,她又说道:“我听娘的安排就好。”   黎芙铮也一下子红了眼圈,她轻柔地抚着黛儿的发,哽着声说道:“好孩子,娘一直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来着,你倒是都说出来了,这让娘心里更难受了!”   黛儿的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她急忙抽出帕子,抹了抹眼角,吸了吸鼻子,强笑道:“娘,我二哥又重新活过来了,您应该高兴才是!”   黎芙铮拍拍她的手,欣慰地道:“就是你这句话!天一真的是重新活了过来,我跟你爹是打心眼儿里高兴!”   她似觉自己语气不妥,又忙道:“你二哥说,你永远是我潘家最尊贵的三小姐,大把的好男人任你挑,娘一定为你选一门好的亲事。”   黛儿却不愿提这茬,她拈着手帕撸了撸鼻子,笑道:“娘,您现在赶紧把嫂子接进门来是正经,老住在外边儿,也不是个事儿!”   黎芙铮叹口气,不无烦恼地道:“我看你二哥的意思,暂时不想让你嫂子知道这宅子里这些个女人的事儿,过段时间再说吧。”   她眼神一闪,对黛儿说道:“你嫂子的事儿呢,也就咱们自家人知道就好了,那些个女人面前就不要提了,尤其是凤姐儿面前,省得家里不得清静。让你二哥自己个儿去处理吧。”   见黛儿点头应下了,黎芙铮又半开玩笑地道:“我看今天这王先生仪表不凡,倒是一个人才,还是留过洋的,昕儿把他请过来,只怕是别有用意呢。”   黛儿眼前闪过那清逸的身影,不由小脸一红。黎芙铮看在眼里,心里也自是高兴。   就在这时,只听外间杜婶儿的声音传来:“大少爷!”   黎芙铮笑道:“这可真是说曹操这曹操就到。”她转头向门外朗声喊道:“昕儿,快进来!”   黎昕一挑帘子进了来,先是对黎芙铮尊敬地叫了声:“夫人!”   黎芙铮以前曾责怪过他:“你这孩子,小的时候还知道叫娘,这长大了,反倒生分了。”   那时黎昕嘻嘻一笑道:“黛儿现在是您闺女,以后是您媳妇儿,她叫娘倒没什么,我跟着再这么叫,岂不是乱了套了?”   现在再听到这声称呼,黎芙铮不由心生歉意,脱口而出道:“昕儿,以后,还是叫娘吧!”   ☆、寄人篱下   黎昕一愣,他看了看黛儿红肿的双眼,心里大致明了,心疼这唯一妹子的同时,从小到大一直隐忍在心底的那种寄人篱下之感,猛地又涌上了心头。   虽说他一直是这潘家的大少爷,但所有人都清楚,这潘家的少爷就只有潘天一一个。   这仅从称呼上便能看出端倪:潘家的下人和军中的人均称他为"大少爷",却称潘天一为"少爷",而非"二少爷",其中含义自不必说。   比潘天一只大了两个月的他,从小便有这个意识,因此,他从小便已习惯性地成为了潘天一的跟班,现在军中,也自觉地成为了潘天一的助手。   对于潘烨霖和黎芙铮,他其实是感激的,他们真正是待他和黛儿尤如亲生,所以,他才会心甘情愿地成为潘天一的左右手。   然而,在黛儿这件事上,他却有一种任人摆布的感觉,心里十分地不舒服。   那天,潘天一找到他,直截了当地对他说:“我要跟黛儿解除婚约!但现在蕴仪身份不适宜让外人知道,所以暂时还不会公开这件事,你有个心里准备。”   也许在潘天一来说,从小与他说话都是这种语气,但这件事,事关黛儿的终身大事,他们潘家说娶就娶,说逃婚就逃婚,从未有人跟他有过一声交待,如今说解除婚约也只是通知他一声而已,这让他心里憋得慌,更为黛儿委屈。   今天看黛儿这样,八成也是黎芙铮来跟黛儿说这事了,现在听到黎芙铮再让他叫“娘”,瞬时明白这不过是一种心理上的补偿,心中不由一冷。   他不卑不亢地笑了笑:“习惯了,就这样吧。”   黎芙铮心里暗自叹息,终究是欠了他们兄妹的,便也不再强求。她站起身来,笑道:“你们兄妹俩说些体己话,我去前头帐房看看去。”   一直到黎芙铮出了门,黎昕才坐下来,他看了看心不在焉的黛儿一眼,笑道:“那位王先生你感觉怎么样?”   黛儿打起精神笑了笑:“人倒是挺有趣的一个人,这学问如何,我就不懂了。”   黎昕敏锐地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羞涩,心里不由一松。   从小到大,从未想过要与潘天一争过什么的他,在那天第一次见了叶蕴仪后,心里竟突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嫉妒之心!   所以,明知会惹怒潘天一,也明知对黛儿并无好处,他竟会莫名其妙地让黛儿前去拦马车试探,徒惹黛儿伤心以后,又不由暗自后悔歉疚。   同时,这事也令他明白,潘天一所说不错,如果他娶了黛儿,只会害了她。   那时起,他便想着要为黛儿另觅良人。   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在军中和镇上的大户人家中找,因为,这些人多多少少都算得上是依附于潘家而活,这会让他感觉降低了黛儿的身份。   潘天一被他一巴掌打醒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在镇上办一所公学,参照洋学堂的模式,王先生本是他重金聘来任公学校长的。   ☆、少爷回府   前几天,黎昕第一次见到这位王先生,便起了心思。他派人了解过,这位王先生,家里也是省城的大户人家,留过洋,还未娶亲,他奉行的是洋派的自由恋爱和一夫一妻制。   从小到大,黛儿便作为潘家的媳妇儿被养着,她也一门心思只在潘天一身上,从未见识过其他的男子。   这王先生长得是一表人才,那风度翩翩的模样,很容易便让女子动心,黎昕暗中探过这位王先生的心意,也曾带他“不经意”地看过黛儿,知他有意结交,这才将他带至家中,让他教黛儿洋文,却也并不说破。   刚刚看黛儿的神情,他的心里不由一宽。心里想着,这次可不要再在一棵树上吊死了,要多让黛儿出去走动走动才好。   尽管知道多余,他还是忍不住叹口气道:“黛儿,以后这天一,你就当他跟大哥一样罢!”   黛儿咬着唇,轻声道:“大哥,强扭的瓜不甜,这理儿我懂。”   黎昕忙笑道:“我跟这王先生说好了,不仅给你学洋文,还给你学其他的洋学堂的课程,过段时间,你有基础了,大哥送你去省城上大学去,咱们要在省城办一所男女同校的大学,到时,你就可以成为咱们这潘家集第一个女大学生。”   林婵凤从黛儿院中出来,又去二姨太、三姨太房中坐了一会儿,方才回去。刚跨进桃花苑,便听见身后玲儿急急地唤:“四姨太!四姨太!”   林婵凤回过头来,只见玲儿面带喜色,兴冲冲地碎步小跑过来,笑道:“四姨太,少爷回府了!”   林婵凤心里一喜,脸上却是矜持的笑:“哦?”   玲儿喘着气说道:“我不刚去给您换那腮粉的?结果我一回来,门房的老李头就跟我说,少爷刚刚进了府,说是让人去三小姐那里找大少爷一起去书房。我就赶紧先回来跟您回一声。”   林婵凤心中一动,赞许地对玲儿点点头,笑道:“嗯,玲儿,你把我床头那几本书拿上,咱们去少爷书房换几本书去。”   去书房拿书看,是潘天一给林婵凤的特权。他甚至让人在书房中做了一个木吊椅,有时他在书房中做事时,就命她在吊椅上看书。   书房中有两排从地到房顶的大书柜,他指着左边一排告诉她:“这排是你的,这些书你可以随便看,其他的东西都不许动。”   她满心欢喜地上前,却发现那书架上大部分竟是她完全看不懂的洋文,许是发现了她的尴尬,他走过来,从上面一层抽出一本《七侠五义》和一本《拍案惊奇》来,眼神游离地对她笑:“你不是总说那些个国学典籍都枯燥乏味的?这一层的书保你都喜欢。”   她知道,他这书这话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她却仍然高高兴兴地接过来,并按他的意思去看那书架上的书,尽管她毫无兴趣。   听了林婵凤的话,玲儿会意地一笑:“是啊,少爷那书房谁也不让进,却特许了您可以随意去那儿拿书看,这些个书也看完了,该换几本了。”   ☆、戒备森严   潘家三个男人的书房都集中在南苑,平日里他们会在府中各自处理一些潘家田庄和生意上的事,倒也人来人往的。然而今天,林婵凤却发现与往日大不相同。   南苑的大门外,一动不动地站着两个腰上别着枪的黑衣男子,神情肃杀,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玲儿远远地先自怯了,在身后拉拉林婵凤的衣角,指指前方黑衣男子,犹疑地问:“四姨太,这?”   林婵凤脚下一滞,立时又昂起头,对玲儿道:“走!”说着,竟是加快了步子,向苑门走去。   两个黑衣人并不言语,只伸手一拦,两臂宽的距离,刚好将那拱形的苑门口堵了个严严实实。   林婵凤抬眸往里一张,远远地看见天井后,南苑正中潘烨霖的书房门口也同样站了两个黑衣人,房门却是紧闭。   林婵凤心中疑惑,什么事要做得如此戒备森严?会不会跟他们要她打探的“南北动向”有关呢?   然而,她却也不敢造次,想了想,回头对玲儿笑道:“咱们回去看看上次那西洋参还有没有,拿出来让小厨房将那鸽子隔水炖上,等下少爷过来了好喝。”   说完,她再远远地向苑子里望了一眼,转身径直离去了。   潘烨霖书房内,烟雾缭绕。   坐在宽大书桌后的潘烨霖,眉头紧蹙,对着烟嘴啪嗒啪嗒猛吸了几口,这才抬起头来,对坐在对面的潘启文与黎昕道:“你们说的这贩卖烟土之事,我能明白,可这倒卖枪支,咱不都是有数的吗?这一人一枪是配好了的,怎么能倒得出来?”   潘启文一脸嫌恶地挥了挥眼前呛人的烟雾,冷笑一声道:“一人一枪是没错,可要是这人数上错了呢?”   潘烨霖一惊,把烟杆往桌上重重一放,双手撑桌而起,一双眼瞪得老大,愕然道:“你是说,他们,虚报人数?”   黎昕点点头,沉声道:“目前查实的是这样,那刘五原名刘大安,他所在的团,向军需报的人头是1200人,可实际只不到800人,咱们排以上的军官都配得有手枪,其余士兵都是步枪,他连建制都多报了,这样下来,便余下约50只手枪和300多条步枪。”   “不仅这多的枪他们拿出去卖了,每个月这多出的军饷,恐怕也是进了他们几个的腰包。”   “棘手的是,不仅这一个团这样,据我们了解,潘家集驻军三个团,都有这个问题!”   潘烨霖立时想到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不由惊道:“如果每个团都是这样虚报的人头,要是打起仗来,我这号称的10万大军,实际只有7万人不到,这……”   想到这种可能性,一股恶寒透过肌肤直渗到心里去,一时间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潘烨霖一拍桌子,狠戾地道:“给我查!查到一个杀一个!”   话音刚落,便潘启文说道:“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不仅不能杀,还不能走漏一点风声!”   潘烨霖斜睨着他,不耐烦地道:“怎么说?”   ☆、棘手军事(一)   潘启文慢条斯理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盒纸烟来,抽出两支,一支递给黎昕,一支叼到自己嘴上,然后掏出一个打火机,啪地一声打着了,先给自己点上,再将火机递给黎昕,等黎昕点着了,才收回打火机,推上盖子,放回兜里。   一直紧盯着他的潘烨霖,忍不住将手上的烟杆向他脑门上戳去,急急地叫道:“你个假洋鬼子!老子的烟叶你就嫌!个屁纸烟淡得一点鸟味都没有,你倒抽得来劲!快说话!”   潘启文头一偏,让开了烟杆,他轻轻吸了一口烟,吐出一个淡淡的烟圈来,这才缓缓说道:“目前我们只知道这些个军官走私大烟跟日本人有关,还不知这军火之事,日本人是不是也插了一手,如果日本人真的插手此事,那么我们的军力和装备可是被日本人知道得清清楚楚了。”   潘烨霖坐下来,不屑地道:“日本人知道了又怎么样?他们还能从海边打到我这西南腹地不成?”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现在南北两边争得厉害,日本人定是帮着北边儿的,到时我们听话则罢,如若不听,他们将我们军力装备了解得清清楚楚,加上这些个军官都有把柄被他们捏在手中,这后果,你可想过?”   他瞟了瞟潘烨霖微微发白的脸,接着说道:“这些军官,如果单只走私大烟被日本人捏住,倒也不至于起大乱子。可这虚报人头、倒卖枪支、私吞军饷之事,一旦爆出来,这些人便没有活路!如果这个把柄被日本人抓在手中,这些军官能不听他们的?”   顿了一顿,他直直地看着潘烨霖,掷地有声地说道:“真打起仗来,恐怕一夜之间,你便成了光杆司令,你自己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听了这话,潘烨霖心里一沉。   又听潘启文说道:“现在要紧的是摸清全军的情况,且不能走漏一点风声!尤其是这里驻军三个团都牵涉进去,一旦有变,恐怕我们都难以活着走出这潘家集!”   潘烨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微微眯了眯眼,看向潘启文,沉声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潘启文斜睨了他一眼,眼中闪过鹰鸷一般的冷色,他冷冷地说道:“你嘴上说得起劲,抓住一个杀一个,你心底里想的是杀鸡儆猴,给其他人提个醒儿吧?”   潘烨霖脸上一僵,正要说话,却听潘启文狠狠说道:“这些人现在不能动,必须把全军的情况摸清了底,然后一把抓,所有犯事的军官,格杀勿论!”   黎昕只觉身上一寒,他迟疑着道:“现在我们估计犯事儿的军官不少,这一个不留……?”   潘烨霖也急急地道:“他们好多都是跟着我出生入死的兄弟,总得要给他们一个改过的机会!杀一儆百就好了,都杀了,咱们靠谁带兵去?”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只怕你刚杀了一个,其他人就被逼着反水了!”   ☆、棘手军事(二)   不待潘烨霖回答,潘启文又稍缓语气,沉稳地说道:“据我们的调查,百合会馆和省城那一拨日本人是一起的,都是去年才来的,这么短短一年时间,他们要渗透到全军,不太可能,省城那边一旦有事,动静太大,我估计,他们也是从潘家集先下的手。”   “所以,我们现在虽说看到潘家集的驻军都牵涉进去,似乎面有点大了,实际其他地方我估计还是安全的。”   潘烨霖点点头,心里稍稍安定。   只听潘启文接着说道:“咱们第一步,是要去省城驻军摸底,先将有问题的军官以其他名义撤换下来,先稳住省城司令府。同时,将与潘家集邻近的几个团的情况搞清楚,将没有问题的团调来潘家集,与这几个团换防,同时将这三个团调去不同的地方。”   他想了想,又道:“以前我们都只有团的建制,没有师的级别,军中早就知道我准备改制,这次就以改制的名义,先任命黎昕任第一师的师长,将省城驻军、潘家集邻近的驻军一共10个团都归到一师下面,黎昕这便走马上任,就可按计划行事了。”   黎昕却皱眉道:“我听说,人家一个师最多也就5000人,你这一下子给我来了10个团,不得有1万多人了?”   潘启文笑道:“咱们现在不是没人敢用嘛?你去了以后,跟他们讲清楚,这10个团以后是要分成两个师的,师长就从这些团长中提拔,有好的人,还可以去任其他师的师长,这些人能不积极忠心?”   潘烨霖听儿子说得头头是道,暗自赞许的同时,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而这种师长任命的大事,也不跟他商量,黎昕也居然听儿子的话,竟不问他的意思,不由有点恼怒地道:“不如这司令你来做好了!”   潘启文丝毫不以为忤,只轻轻笑道:“改制完成前,这司令的名还是要挂在你头上的,毕竟在体系建立起来前,还是要靠你的威望压服他们的。改制完成后,我做也未尝不可!”   也不待潘烨霖回答,将手上的烟往桌上的烟灰盅里一摁,睨他一眼,正色道:“你要我管就要听我的,你要是不按我说的办的话,我就什么都不管!”   眼见潘烨霖手上的烟杆又要敲过来,他耸耸肩,无所谓地道:“正好我可以带蕴仪一走了之!”   潘烨霖抬起的右手颓然放下,他想起什么,眉毛胡子皱成一团地道:“那曾副官和百合会馆到底怎么回事?”   潘启文沉声道:“你那曾副官做过些什么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但他与百合会馆来往密切,却是不争的事实!我怀疑,那些个军官都是曾副官在负责联络,毕竟日本人未必敢这么大张旗鼓地接触这么多军官。”   “在我们正式动作,将这些人一网打尽前,你对曾副官要做出一如既往的信任样子,安全起见,我会让文四暗中派咱们潘家自家的团练和亲兵营中的高手,暗中保护你的安全。黎昕上任后,第一时间要将省城司令府的亲兵营暗中调来保护潘家大宅。”   他看了看潘烨霖:“那百合会馆你是绝对不能再去了,不安全!”   ☆、谁的算计   说到这里,潘启文脸上泛起一个戏谑的表情:“你要实在惦记那百合会馆中的巧姐儿,又够胆的话,就把她给接回家里来。”   潘烨霖一把揪下烟枪上的烟丝袋扔了过去,暴跳如雷地道:“接个屁!连你老子也敢戏弄!”   一旁的黎昕忍住笑,手拢成拳,放到嘴边,轻咳一声道:“那曾副官成天撺掇着你去百合会馆,这突然间不去了,倒易引起怀疑。”   潘启文眉一挑,唇角一勾:“这好办,让我娘去闹一场不就得了!反正所有人都知道潘大帅惧内,她这一闹,不去也就名正言顺了!”   潘烨霖一脸尴尬地道:“这事儿,你跟你娘说去!”   就在这时,文四匆匆走了进来,俯身在潘启文耳边说了几句话,潘启文挥挥手,冷笑道:“继续派人盯着她,还有她那丫头玲儿!”   文四应声走了出去,潘启文对紧盯着他的潘烨霖和黎昕哼道:“我刚一进府,这林婵凤就往书房来了,被拦了下来。”   黎昕皱眉道:“虽然广州那边现在还没有消息,但这林婵凤的出现实在太过蹊跷,只是这日本人派个女人来,又能起什么作用?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潘启文冷笑道:“先前我也不明白,现在我倒是想清楚了,这女人虽说成不了什么事,甚至连消息可能也打探不来,可如果一旦有一天日本人想要我或潘大帅的命,你说哪里最好下手?”   潘烨霖只觉得心里丝丝凉气直冒,急道:“那咱们就任这样一个人住在咱这大院儿里?不光咱们,还有你娘的安全呢?”   潘启文眼中泛起一抹狠色,恨声道:“管他什么目的,我已派人严密监视她,娘和黛儿那边都已有专人保护。现在虽说我们在安排好一切前,不想惊了日本人,但一旦有证据表明林婵凤和这些日本人跟蕴仪父母的死有关,我定要他们血债血偿!”   晚上,潘烨霖与黎芙铮卧室中,潘烨霖接过黎芙铮递过来的茶,惬意地笑道:“咱这儿子算是出息啦!这些个贩大烟和枪支的事儿,他拎得比老子清!”   黎芙铮拿过桌上的烟杆,一边往里装着烟丝,一边嗔道:“上次你故意派刘大成他们去打劫天一,提醒他这事儿,也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儿,那文四来报时,都吓死我了!你说你,直接跟他说不就得了,干嘛绕这么大个弯子?”   潘烨霖接过烟,点上,深吸了一口,轻轻地哼道:“刚开始我是想让他振作起来,找点事给他做,后来你那儿子成天价就想着要跟他那媳妇儿远走高飞,要不是让他知道咱们都有危险,我又拎不清,他能这么上心地管军中之事?”   说到这里,他不由皱了眉,有些后怕地道:“还好咱儿子能干,他这一理出来,还真吓老子一大跳!”   他眼中精光一闪:“趁着这事儿,就让他全盘接管过去,他今儿可是自己说了,改制以后,这司令他来当!”   ☆、上海来信(一)   黎芙铮走到他背后,双手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肩,潘烨霖双眼微闭,满足地叹口气:“这些年,被上竿子地逼着,我也真是累了!可咱们干的这营生,你要不干好,就是死路一条!现在的形势不比当年,又是南边、北边的,还有各个国家的洋鬼子,我真是有些力不从心了!现在总算是有儿子接手,咱们可以享享福了!”   黎芙铮笑着一巴掌拍上他的肩:“你个老奸巨滑的!”   潘烨霖反手一把捉住她的手,笑:“以后这老奸巨滑的不就有时间陪你了?你还不高兴?”   黎芙铮眼中不由有些憧憬起来,她点头笑道:“要是天一再给咱们生几个孙子,我就更高兴了!”   一转念,她的脸上却又带上了忧色,叹口气道:“只是天一这身份哪是那么容易瞒得住的?只怕你那媳妇儿跟天一,还有波折啊!”   潘烨霖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说道:“这次,无论如何我不会再让咱们儿子离开了,他是胸中自有丘壑之人,岂可因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   傍晚,天色渐暗,德园门口,文四手中拿着一个褐色的信封,正要跨进门槛,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他抬起的脚不由放下,静静地候在门口。   一晃眼间,一身戎装的潘启文已翻身下马,梭角分明的脸上显示出一丝兴奋和急迫,他将马鞭随手扔给门边的马伕,疾步上了台阶,向大门而来。   一边走,一边急急地问道:“少奶奶在哪里?”   文四急忙双手将信递过去,笑道:“少奶奶刚在园子里看书来着,这会子只怕已回到楼上了。这是少奶奶的信。”   潘启文接过信,脚下未停,他看了看信封上的落款,不由皱眉道:“昨天上海不是才来了信嘛,怎么今天又来一封?”   文四笑道:“这信并非邮差送来,是上海派专人送到徳园的,许是忘记什么重要的事了,又再补一封。”   潘启文的眉心莫名地一跳,会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专人送信来?   昨天那信,蕴仪后来给他也看了,大致是说在上海找到一个老中医,可为蕴杰根治哮喘,只是还有一个半月的药程,那老中医道,如果这哮喘不在9岁之前彻底治好,便再难根治,方家的意思是等蕴杰彻底治好了,再送他过来,正好2个月后,方宗尧会到这边出趟公差,就一起送他过来。   蕴仪听说蕴杰的病还能治好,兴奋非常,对方家的安排自是感激不已。   潘启文想到这里,双眼微眯,那方宗尧为南边政府做事,到潘家集来出公差?只怕跟潘家军有关?如果方宗尧真为这事过来,他这潘家少爷的身份只怕……?   想到这里,他脚下一顿,本是往后院而去的脚步却是改变了方向,径直向书房疾步而去,一边走,一边对文四吩咐道:“先不要跟少奶奶说这信的事。”   他走进书房,在书桌边坐下,拿起信封上下翻看几遍,几番犹疑,终是将信按在桌上,拿起小刀,小心翼翼地挑开封口,抽出其中白色的信笺来。   摊开一看,不由心中一惊!   ☆、上海来信(二)   “蕴仪如晤,前日之信刚寄出,昨日便得知有关伯父伯母案件之消息,因事关重大,不敢发电报,即再修书一封,并派专人送出。”   “据吾父言,近日上海一起暗杀案件,系日本浪人所为,军方秘密逮捕此等日本浪人,方知广州伯父伯母之案件亦是此几人所为,细拷问之,只知与西南军阀潘烨霖之子有关,具体事宜,一概不知。”   “吾等百思不得其解,伯父伯母何曾与日本人有仇,又何故与潘烨霖有牵涉?后思之你所到之处即启文家乡之潘家集,正是潘烨霖行辕所在,不知这其中有何关联?”   “由是,家父家母甚为担忧,叮嘱再三,你与启文如要打探此案消息,切切注意自身安全。又及,家父时常言道,启文乃人中龙凤,蕴仪亦是女中翘楚,何故双双屈身于西南偏隅之地?”   “家父之意,如你二人愿来沪上或金陵发展,家父可代为安排,万不致于屈了启文之才。如有此意,请速回信,如是,此次吾前往潘家集公干,便暂不带蕴杰同行,以免其旅途劳顿。如无回信,吾仍将带蕴杰前往。”   潘启文将信放下,有些不知所措地左右口袋摸摸,掏出一个香烟盒子来,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上,那支烟随着他的唇不停地轻颤着,他终是费力地点上了烟,狠吸了一口,往座椅上一靠,闭上了眼。   一丝带着绝望的寒意,就那样爬上了心头。   他派去广州的人迟迟没有消息,一年前的无头旧案,要查出来,谈何容易?   虽然明知林婵凤的出现太过蹊跷,他心底却隐隐报着希望,最少,没有证据说明岳父岳母是因他而死,也许,林婵凤的出现,不过纯粹是巧合。   他知道,他的身份迟早瞒不住,只要他与黛儿解除婚约,将那些女人全部送走,他曾经的隐瞒、他曾经的荒唐,全部的出发点都是基于爱她,他总有希望能与她说得通,总有希望能得到她的谅解。   可是,如果她的父母却因他隐瞒的身份而死,还是那样的惨烈,对于她来说,那一切便是翻了天覆了地的不同!更何况,她一直内疚着,她的父亲是替她而死!   没有消息,他便可以自欺欺人地继续隐瞒下去,他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想着,即使林婵凤是日本人的奸细,却也很可能与她的父母之死无关!   然而,方宗尧的信却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和心安理得!这个证实了的消息直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可以压下这封信不给蕴仪看,如果单只方宗尧一人前来,他也可想法不让他们见面,可方宗尧要送蕴杰过来,这如何能瞒得住蕴仪?   即使瞒住了她,他又如何能再心安理得地面对她和蕴杰?   不期然间,当初那两句签文一下子浮上脑海,令他心中一颤。   他怕,怕自己犹如困兽般,无论他怎样左冲右突,哪怕使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也冲不出命运的樊笼。   他真真是怕应了那句“人生百欲终如梦,水中捞月笑空还!”   门口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他猛然抬头,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凌厉:“谁?”   ☆、波兰舞曲   文四轻轻推门进来,看了看他阴沉的脸色,小心地说道:“少奶奶派小清到门房问过您回来没?门房回说您回来了,刚小清到书房门口瞄过了,我估计少奶奶一会儿就得到书房来了。”   潘启文将信往书桌的抽屉里一塞,急急地站起身来,想了想,却又重新坐下,反拿起一本书来,心神不定地看了好一会儿。   然而,叶蕴仪却并没有来,他有些无力地站起来,自嘲地一笑,对着文四莫名气恼地道:“你以为她是大宅里那几位?听说我回来了,就巴巴地找来?”   她喜欢跟他在一起,却从不粘他,然而,正是她这所谓的“理性、懂事”,现在却让他更为害怕。   他宁可她象大宅中那些女人那样缠着他,至少,让他感觉到她非他不可,离不开他,那样,他的心里也许便会稍稍安定些。   他挥挥手,嘴角勾起一丝无奈来:“走了!你安排上晚饭吧。”   刚跨进后院,远远地,便听见楼上的琴声传来,是那首著名的《波兰舞曲》,她曾经在军校北伐军的誓师大会上为所有人演奏过。那豪宕的旋律、雄壮的气魄、旷达的襟怀、深入而悦耳的虔敬,激扬了所有人的热情。   他离家那天早上,他在门口与她吻别,刚跨出大门,便听到这首曲子响起,那富丽光耀的琴音,冲淡了离别的忧伤,让他轩昂地踏上了旅程,并在艰苦的战争中,支撑着他整整半年的相思和那虔诚的强国信念。   再听到这首宏亮而坚毅的曲子,潘启文一下子振奋起来,心底的那份不安突然间便淡了下去,内心深处,竟升起一丝感恩的情绪来。   他知道,这一个多月以来,她从未出过德园的大门,她在专心研究他给她的那些地方志的书,她说过,她要助他建立一套国家体系,打造一支铁血军队,令这一方百姓安居乐业。   曾听小清说,她一边看书一边写东西,已经写了厚厚一大本。那么,她现在亦是雄心勃勃,要与他共同开疆拓土了?   一曲终了,在那激荡的余音中,潘启文跨过门槛,爽朗地笑道:“蕴仪,你这一曲,可是胸中已有丘壑?”   叶蕴仪从钢琴前转过身,站起来,夕阳的余晕映在她的脸上,令本就散发着自信光茫的她,更显光彩照人。   她迎上前去,习惯性地掸了掸他肩上的灰。   这个动作是在广州养成的,那时,他整天在军校里摸趴滚打的,回到家,这便成了她迎接他的一个仪式,如今,他的身上并无尘埃,他却直挺挺地站在那里,静静地享受着她脸上那看似嫌弃,实则娇嗔的表情。每当这时,他那回家的急迫之心便逐步地安定下来,仿似一天的期盼便是为的这一刻。   叶蕴仪接过他手上的帽子,笑道:“我现在只是照本宣科,有了一些大致想法,很多农作物及水利、工商业情况和税制实际情况,还需实地考察。我想明天开始,出去走走。”   ☆、延续快乐   潘启文眼神一闪,他稍作沉吟,随即笑道:“也好!我让文四跟着你,他的身手好,安全些。这里的地头他也熟,可以先为你打点。”   他一边解着军装上的扣子一边笑道:“蕴仪,这么长时间,我也没有好好陪你出去走走。正好,省城来了个俄罗斯的芭蕾舞团,我特意请了他们过几天专门来趟潘家集,到时我陪你去看!”   叶蕴仪眼中一亮,脸上闪着兴奋的光芒,她用力地点点头:“好!”   这一刹那,潘启文似乎又看到广州时那个简单、易满足的女大学生,下一刻,一丝阴影又笼上了他的心头,她的单纯快乐又能维持多长时间?   餐桌上,她将她的想法侃侃而谈,他专注而耐心地聆听着,尽管知道她所想的,与实际相去甚远,他却不忍打破。   他喜欢看她那激情飞扬的模样,她兴奋之时,总爱微微地左右晃着头,嘴角稍稍向上,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有时,她会停下来思考,会不自觉地抿紧唇,右手食指轻轻地点着下巴。   他并不插话,只是不停地为她挟菜,偶尔提醒她一句:“边吃边说。”她便低下头,塞一筷子菜到嘴里,包得鼓鼓的,想要说话,却叽叽咕咕说不出来,她便会噘着嘴,嗔怪地瞪他一眼,每当这时,他都忍不住想要上去将她那翘着的红滟滟的唇含进嘴里,咬上一口。   一餐饭在这样轻快的气氛中结束,潘启文却想要延续这份快乐,拉着叶蕴仪到楼下散步。   他想与她十指相交,她却挽上了他的胳膊,笑道:“这样,让我有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那一瞬,他满心的感动,只为她想要的依靠。   星光下,缓缓前行中,她终是想起来问了一句:“启文,为什么你都不说话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眼中闪着调皮的星茫,笑:“你是觉得我说的全对,你无话可说,还是觉得我说的全不对,你也无话可说?”   他停下脚步,在她眼皮上轻轻一啄,一本正经地道:“我脑子笨,反应慢,你说了那么多,总得要给我时间慢慢消化。”   她怀疑的目光在他脸上逡巡,眉头轻皱:“一惯狂妄的潘大将军,何时这么自谦了?”   她想了想,脸上泛起一个促狭的笑:“那倒也是,你国际象棋从未下赢过我,你那猪八戒的脑子,是笨了一点。”   他伸出双手,作凶恶状,重重地哼出两个长音:“是吗?”   说着,一把抓起她,双手紧紧地箍在她的肋下,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他飞快地转着圈,将她甩成一条直线,嚷道:“说,谁是猪脑子?”   他越转越快,她高声地惊叫,伴着咯咯咯的笑声,嘴上却不肯求饶,喘息着道:“有本事咱们杀一把,谁输谁是猪脑子!”   他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把她往地上重重一放:“好!老规矩,输的贴胡子、钻桌子!”   刚落地的她一阵眩晕,身子一晃,他赶紧一把扶住她,一脸紧张和懊恼地问:“怎么样?”   --------------   多谢大家的评论和咖啡,可可读者群:97408725,欢迎加入。   ☆、悬空的大石   叶蕴仪脸色发白,她一把推开他,走到一边,扶着廊柱,呕吐了起来。他赶紧上前,搀住了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一边急慌慌地叫:“快来人,打热水来!”   她轻轻喘着气,却也并没有吐出什么东西来,只是干呕着。见她不再吐,他伸手摸摸身上,却没摸到手绢,干脆直接伸出袖口去,快到她嘴边又停下,随即挽起外衣袖子,用里面雪白的干净衣袖为她轻轻擦拭。   他扶着她坐下,又觉那石凳凉,遂将她抱到自己腿上,一只手搂住她,另一只手轻轻揉着她的胸口,一脸心疼地问:“感觉怎么样?”   她摇摇头,哑声道:“没事了。”听到她出声,他的心里稍定。   两个丫头飞快地打来热水和漱口水,他接过热毛巾,细细地为她擦拭了手和脸,又喂她漱了口,他吩咐丫头去熬点小米粥送到房中,这才一把打横抱起她,直往楼上而去。   弯腰将她放到床上,刚直起身,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倾下身去,喜孜孜地道:“蕴仪,你,是不是有了?”   叶蕴仪一怔,随即失笑地看着他:“昨天才来的月事,哪就有了?”   潘启文长长地“哦”了一声,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叶蕴仪嗔怪地道:“刚吃过饭,你就那样甩,又吹了风,不吐才怪呢!”   潘启文懊悔地扒扒头发,坐下来,拉起她的手,眼中满是心疼。   他看看她的眼,又忍不住戳上她的额头,脸色一沉道:“你明明不舒服,叫一声,讨个饶,有那么难?非要死倔着?”   叶蕴仪撇撇嘴:“你自己没轻没重的,还怪到我头上来?要是真有了孩子,还不得给你甩没了?”   潘启文一把按住她的嘴,眼神凌厉地看着她,不悦地道:“你怎么什么话都敢说?”   叶蕴仪缩了缩脖子,吐吐舌头,笑道:“好啦,是我错了,好不?”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他俯下头去,吻上她的唇,在她耳边喃喃道:“嗯,你的药要坚持吃,明天我也让大夫看看,一定要让你早点怀上。”   听到他一个大男人也要为这事去看大夫,叶蕴仪总觉得心里怪怪的,她捧起他的头,深深地凝视他,轻声道:“启文,你在担心什么?我们才重逢一个多月,哪那么快就有了孩子?你到底在急什么?”   说到这里,她的心里滑过一丝不安,不由轻皱了眉,问道:“是不是公公婆婆说了什么?才让你这么着急?”   潘启文眼神一闪,笑道:“你想到哪去了?我是今天行辕中有两个副官都争着请满月酒,看他们那得瑟样,我受他们刺激了!”   叶蕴仪偏头打量他一会儿,松了口气,笑道:“你真是,这事也跟别人去比!”   潘启文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眼前却浮现起方宗尧送来的那个褐色信封,只觉得那便如一块悬空的大石,不知什么时候便冷不丁地压上他的心头,令他在本来的平和快乐中,时不时地便喘不过气来。   ☆、行辕交锋(一)   第二天一大早,潘启文便见叶蕴仪一身的蓝花布衫短衣,黑色长裤,不由皱眉道:“你这是什么打扮?昨天才不舒服,今天就不要出去了!”   叶蕴仪上前搂住他的脖子道:“我哪有那么娇气?你忘记以前我爸还安排我跟你们一起军训,还练枪来着?”   说到这里,她突然眼睛一亮,笑道:“啥时候带我打靶去?我都快一年没练过了,只怕比你差更远了呢!”   潘启文点点她的鼻头,笑:“你还真以为样样都能比你男人强呢?这射击啊,你这辈子是拍马都追不上我的啦!”   叶蕴仪嘴一噘,嘟囔着道:“是,知道你是狙击手的材料,可是我也不差啊!”   清晨的阳光挥洒进来,映得她的脸颊更显酡红,见她难得的娇俏模样,潘启文眼中一热,他一把掌住她的脑后,俯头往她的唇上压了下去。   她喘息着回应他,她的柔软在他唇边轻点试探,更令他心痒难忍,他重重地压向她,占据她的每一寸地方,灵活的舌狂热地扫荡着她。   就在他快要无法掌控自己,将她压倒在床上时,却猛然省起,她刚刚来了月事。   懊恼中,他深深地喘着气,似为了将自己从那份情动中解脱出来,他在她耳边笑道:“你这身打扮哪来的?活脱脱一俏村姑,可惜这皮肤白了点。”   她其实亦动了情,这时不由又羞又恼,推开他,撑起身来,嗔道:“看把人家的新衣服都搞皱了!”   她跳到地上,在他面前转了两个圈,笑道:“这是我前几天让小清去给我做的。怎么样,好看不好看?”   他双手往后撑在床上,看着她在一圈金色的光晕中快乐地转着圈,他满眼灼热地看着她,那一刻,一个声音在他心中叫嚣:哪怕倾尽所有,他都不会让她再离开他!谁也不能!   下一秒,那一个褐色的信封又在他眼前飘过,他微眯了眼:上海?那冯啸天不就在上海?   今天的潘家集,正好是十天一次的赶集,这里的方言叫“逢场”,镇中的主街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叶蕴仪与小清左看看,右逛逛,文四紧紧地跟在左右。   小清不解地问道:“少奶奶,我觉着您还是穿旗袍好看,说不出的韵味,那可是学都学不来的。干嘛非穿成跟我一样?”   叶蕴仪抿唇一笑道:“穿成跟你一样有何不可?更何况,今天咱们要走很多路,也许还要去田间地头的,穿着旗袍高跟鞋,那真会累死人!这样多轻松自在!”   路过一个打铁铺,叶蕴仪若有所思地驻足观察起来,那年轻的小铁匠从未见过如此白净好看的人儿,这时却被她看得心里咚咚直跳,他讷讷地问道:“小姐,您可是,要打剪刀?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叶蕴仪弯下腰,和蔼地笑笑,柔声问道:“老板,你这生铁是从哪里来的?”   听了这如天籁般婉转清脆的声音,那小铁匠脑子里轰然一响,更是期期艾艾地说不出话来。跟在叶蕴仪身后的文四不由上前一步,不耐烦地道:“咱家少奶奶问你话呢!”   小铁匠这才醒过神来,红了脸,往里叫道:“爹,有客人问话呢!”   就在这时,只听街面上一阵不同寻常的喧闹声,叶蕴仪本不待理会,却听见有人高声在用英语说着什么,不由直起身,好奇地看了过去。   -------------   很抱歉,因为这几天胃一直不舒服,今天还预约了去做胃镜,又要准备下周回国的事,再加上赶稿,实在没有时间,所以大家的评论和咖啡、红包没能一一回复答谢,敬请各位筒子谅解。但所有的评论可可都有仔细看过,大家对可可的支持也铭记在心,谢谢大家!非常感谢!   ☆、行辕交锋(二)   只见一个瘦高个的西洋人,鹤立鸡群般地立于人群之中,挥舞着双手,满脸焦急地对周围的人大喊大叫着什么,人们好奇地看着这个蓝眼睛高鼻子的洋人,却不知他在说什么。   叶蕴仪皱了皱眉,说道:“小清,咱们过去帮帮他!”   文四急忙走到前面开道,他满头大汗地扒开人群,让叶蕴仪和小清进到圈子中间去。   当那个西洋人听到一声纯正的英语:“CanIhelpyou?”时,他一脸惊喜地低下头来,激动地抓上了眼前这个小女人的双肩,用英文嚷道:“你会英文?”   然而,他的手刚搭上叶蕴仪的肩,却被文四一巴掌拍开手,同时下盘被一腿扫过,只听“啪”的一声音,他一下子便摔了个四脚朝天!   周围一阵哄笑过后,随即是寂静无声。   叶蕴仪忙轻叱道:“文四,不得无礼!”文四垂手立于一旁,恭敬地应了声:“是!”   叶蕴仪低头伸出手去,用英文对那洋人说道:“对不起,我的人以为你冒犯了我,所以才对你无礼。”   那个洋人却不敢拉她的手,自己一撑地,站了起来,摇摇头,自嘲地笑道:“谢谢!我总是忘记在中国不能随便碰触女士。”   人群中,两个人旁若无人地用英文交流起来,周围的人们好奇地看着他们,听着他们那们那叽哩咕噜如听天书般的语言,久久不肯散去。   这时旁边有人认出文四来,知道他是潘家少爷跟前的人,已是有人悄悄议论起来:“那不是潘家的文四么,不知那个女人是谁?能令到文四如此恭敬?”   “是啊,是啊,这个女人穿着虽然一般,可却比潘少爷的四姨太长得还好看,这不会就是传说中的十九……”   文四听到了,转过头去狠狠地瞪了那两人一眼,两人立即噤了声,不敢再说。   叶蕴仪与那洋人沟通了几句,得知他叫杰森,是美国人,他刚到潘家集,刚才人多,被人抢了手提包,他的所有证件、通关文书都在里面,想要找回,却又语言不通。   叶蕴仪招手让文四过来,问道:“这里的地方上的失窃案件什么的,归哪里管?”   文四忙道:“咱们这里没有专门的衙门,司令行辕有个政务处,是专管这些个事的,不过,要是涉及洋人,最好还是报与少爷那里知道。”   叶蕴仪点点头:“嗯,那你把这位杰森先生领去行辕,看看有没有办法帮他把包找回来。”   文四弓身应了,随即向一旁招招手,立即有一个短衫男子走了过来,文四对他吩咐道:“你把这位洋人先生领去行辕少爷那儿,就说他的包掉了,要找回来。”   叶蕴仪心中一动,挑眉道:“文四,你不只一个人?”   文四嘿嘿一笑,低声道:“少奶奶,您的安全责任重大,这是少爷吩咐的。”   叶蕴仪心中一暖,转头对杰森笑道:“杰森,你跟着他去吧,他会带你去找回你的包。”   杰森却急道:“等等!可不可以请你跟我一起去,我怕到时跟他们说不清楚。同时,我还有别的事需要你的帮忙。”   ☆、行辕交锋(三)   叶蕴仪其实先前就打算陪他去了,只是听文四说要到潘启文那里去,不由有点担心,不知自己就这样贸然过去,会不会对启文不好。   现在听杰森如是说,她不由暗笑自己何时变得这么谨小慎微了?于是笑道:“也好!我就陪你去一趟。”   转头对文四说:“我们一起去吧!”   文四一愣,赶紧回头对身旁的短衫男子耳语了几句,那人立时飞快地跑走了。   叶蕴仪一边走,一边侧头问杰森:“杰森,你刚才说还有事要我帮忙,不知是什么事?”   许是心里略为安定下来,杰森这才敢暗暗打量这个东方小女人,他觉得她与他见过的其他中国女子太过不同,她既有着中国女人特有的含蓄、温婉,却又有着其他中国女子所没有的大方与自信。   而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美丽与活力,竟让他不敢直视,只低了头,轻声唤着叶蕴仪的英文名,说道:“Jane,我是一个地质学家,我前几年来过这里,这里往东约四十英里的地方,有一个优质的铁矿,可是,那时这里在打仗,没有办法开采。现在战争停止了,我希望能够得到这里地方政府的许可,开采铁矿。”   叶蕴仪听了,心里不由一喜,她急急地问道:“这铁矿的质地可能炼成钢?可否达到做火车轨道和武器的要求?”   杰森一挑眉,侧头看向她:“你对这个有兴趣?”   叶蕴仪其实一直想的是潘家军的武器装备能不能自给的问题,先前问铁匠生铁从何而来,也是在考虑这个问题。   这时听杰森如此问,她却收敛了脸上的喜色,淡淡地笑道:“以前有个朋友做铁轨,对这个有过研究,我也只是好奇而已。”   杰森笑道:“我上次采集过这里的铁矿石回美国去做分析,它的铁含量达到百分之五十以上,是非常高的,而且,它的各项成分指标,完全可以达到炼钢的要求。”   叶蕴仪掩饰住心中的兴奋,轻声问道:“那你要我帮你做什么?”   杰森皱了皱眉,道:“我想要在这里开矿场,但不知道是否需要地方政府许可什么的,因为语言问题,我想请你帮我一起跟他们商谈。”   叶蕴仪笑问:“你既然想来开矿,为何不找好翻译过来?”   杰森懊恼地道:“本来是有一个翻译的,他临时家中出了事,把我扔在这里自己就跑掉了。”   叶蕴仪点点头:“好,在你的翻译到来之前,我可以帮你这个忙。”   她想了想,对杰森笑道:“我的丈夫就在这里的军政府中做事,也许他能帮得上忙,我带你去找他。”   杰森惊讶地看向她:“你结婚了?”   叶蕴仪微笑点头,杰森一脸遗憾地摇摇头,直嚷嚷:“这么美丽的女士,为什么不多给自己一些机会?”   他夸张的表情逗得叶蕴仪直想发笑。   一行人来到行辕,门口站着荷枪实弹的士兵,文四领着他们一路向里走去,倒也畅通无阻,叶蕴仪不由半开玩笑地道:“文四,看来你这张脸比通行证管用呢!”   文四嘿嘿一笑:“我是跟少爷在这儿混熟了。”   来到潘启文办公的院门口,文四只见刚才他吩咐先过来的短衣男子正在门口张望着,他脸色一沉,走上前去低声问道:“你怎么还在这里?见到少爷了吗?”   ☆、行辕交锋(四)   那短衣男子眼中带过一丝惊惧地看了文四一眼,低了头道:“司令他们都在里头议事,外面的人不肯通传。”   文四挥挥手,打发他走了,又伸头往里望了望,随即对叶蕴仪赔笑道:“少奶奶,少爷现在跟司令在议事,不如您先到偏厅坐会儿,喝杯茶,我这就去给您通报去?”   叶蕴仪瞟了一眼杰森,忙道:“这事儿也不急,我们等会儿不要紧,不要让你家少爷难做!”   文四应下了,招手叫人将叶蕴仪几人带去偏厅,并叮嘱上好茶,这才急匆匆地向潘启文的议事厅走去。   议事厅内,潘烨霖坐于正中,他的副官曾佑余立于他的身后,左侧的一排椅子上依次坐着潘启文、黎昕和几个军需处及政务处的军官。几个人均是神色凝重。   右侧第一位,坐着一个身着黑色中山装、态度倨傲的中年男人,他嘴上那一撮小胡子,显示着他日本人的特征,这是日本驻省城的领事井上村一,他的身后,立着两个身着和服、身板笔挺的日本人。   井上村一的下首,坐着一个同样神态倨傲的穿着和服的日本人,这是三友株式会社的社长小田和二,再往下,是一位个子瘦小、戴着眼镜的翻译。   那个翻译正对潘烨霖说道:“潘司令,井上先生不明白,明明是我们已取得贵国中央政府的采矿许可证,为何到了你们这里,却迟迟不能跟我们签订合作协议?”   潘烨霖将烟杆从嘴中抽出来,缓缓地吐出一缕烟雾,轻笑道:“哦?中央政府?哪个中央政府?你说的这个政府是给我粮饷了还是给我发枪了?”   说着,他微微瞟了一眼潘启文,潘启文会意地一哂:“是啊,这北边、南边都说自己是中央,我们该听谁的呢?”   井上突然站起身来,小田和二与那小个子翻译也赶紧站起来,只见那翻译对潘烨霖弯腰说道:“井上先生说,他已经来了三天了,他没有时间在这里多呆,他就先走一步了!希望潘司令能就云顶铁矿开采的事宜,与三友株式会社尽快达成协议,只要合约一签,我们无偿援助贵军的三千条毛瑟步枪,一个月内就可运达潘家集!”   说完,井上向潘烨霖略一弯腰致意,转身率着两个随从向外走去。潘烨霖犹自坐着未动,潘启文一挥手,政务处的军官便上前相送井上。   小田和二重新落座,又叽里呱啦说了几句话,只听翻译说道:“小田先生说,如果潘司令今天能将合约定下,三友株式会社将额外赠送一千条驳壳手枪,同时,以后所有经三友销售给贵军的军备物资,一律在原来的价格基础上让利一成。”   这话一落,潘烨霖这方的人眼中都不由一亮,但却谁也没有吭声。   这时,那小个子翻译双手递上了一叠合约,潘烨霖身后的副官上前接过。   不待潘烨霖说话,潘启文一下子站了起来,眼神凌厉,他冷笑一声道:“这矿长在我们的地界儿上,可由不得你们说什么时候签就什么时候签!”   潘烨霖也皱眉道:“这一天时间太紧了,我们大的条件都未谈妥,更何况合约细则?”   ☆、行辕交锋(五)   那翻译与小田交换几句后,对潘启文笑道:“小田先生说,他明天一大早就必须要回省城,如果今天定不下来,那么他只好另派他的助理前来,不过,他的助理可就没那么大权限作出这么多的让步了。”   潘启文挑眉一笑,不动声色地道:“这倒无妨,反正那铁矿埋在地下,也不怕它跑了,这早点、迟点没关系,如果小田先生的助理权限不够,我们大可等到小田先生下次来时再谈,当然,这铁矿开采的技术,也不仅仅是你们日本国才有的吧?”   那小田还未回话,军需处的长官李大鹏却急了,他一脸焦灼地看向潘烨霖,又连连向潘烨霖身后的曾副官递着眼色,那曾副官俯身在潘烨霖耳边道:“司令,不如让他们先等会儿,咱们自己先商量商量?”   见潘烨霖犹豫不定,又低声说道:“这可是马上就有3000条步枪和1000只手枪到手啊!”   潘烨霖眼中精光一闪,他磕了磕手上的烟杆,笑道:“先请小田先生到偏厅奉茶。”   文四一直在议事厅外候着,也不敢进去,这时见日本人都走了出来,这才见缝插针地闪进去。   厅内,潘启文沉声道:“爹!你明知道日本人急,我们就不能急!”   潘烨霖却双目炯炯地看着他,话中有话地道:“天一,这采矿不急,可这4000条枪我却急啊!”   那军需处的李大鹏也急道:“是啊,少帅!上次日本人说无偿送我们1万条枪,您却说拿人手短,不许要,这次日本人是以开矿为条件给我们枪,这算是利益交换,这4000条枪,对我们目前来说,不算小数啊!”   潘启文一凛,是啊,潘家军号称10万大军1人1枪,实际来路五花八门,正规枪支不到2万条,真打起仗来,真正可用的枪支很少,而这4000条枪对于他们来说,的确不是小数!更何况,如果他要清洗军队,这4000条枪正好可以首先装备黎昕的第一师,这样,谁想要作乱便得先要掂量掂量。   他一时脑中微微混乱,一抬头却见文四悄悄走到他身边,他心里一紧,一下子厉了神色,压低嗓音道:“你怎么在这里?不是让你跟着少奶奶吗?”   文四急忙在他耳边道:“少奶奶遇上一个丢了包的洋鬼子,带他来报案找包。”   潘启文心里稍安,他对文四道:“我这里走不开,你去找政务处的人先处理一下,完事了你赶紧送少奶奶先回去!”   叶蕴仪与杰森在偏厅喝着茶、聊着天,当杰森知道她曾在美国生活过时,不由倍感亲切。   叶蕴仪趁机问起了杰森对采矿的想法,以及他在技术、资金方面的能力和打算。   过不多久,只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领着几个日本人走了进来,奉了茶便退下了。   一进来,那个为首的日本人便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杰森,他转头用日文吩咐那个翻译:“你去问问刚才那个军官,这个西洋人是来做什么的?”   ☆、行辕交锋(六)   不一会儿,那翻译回来回话道:“听说,只是一个丢了包的美国人,应该跟铁矿无关。”   叶蕴仪本不在意这几个日本人,可听到他们说到“铁矿”,立即敏感地抬起头来,看了他们一眼。   小田先前只是注意到那格外引人注目的杰森,这时听说与铁矿无关,便不再看向他们这边,自顾自地用日语肆无忌惮地谈起铁矿的事来。   殊不知叶蕴仪却能听懂日语,她听到他们的交谈内容,越听越是心惊,心里不由暗自着急,只盼着文四赶紧过来,带她去找潘启文。   叶蕴仪来到偏厅门口,对门口的士兵说道:“小兄弟,你能帮我找找文四吗?我有急事找他!”   那士兵虽不知她身份,但她是文四带过来的,对她倒也客气:“对不起,我不能离开这里,不过我听说他去找政务处的人帮这洋鬼子找包去了。”   叶蕴仪无奈,只好坐下来等,她想起刚才日本人所说的几个问题,立即将心中疑问与杰森交谈起来。   不一会儿,黎昕亲自过来,他诧异地瞟了一眼叶蕴仪,却并未说什么,只是对那几个日本人说道:“小田先生,司令有请!”   叶蕴仪一见黎昕,面上一喜,再顾不得对那“潘少爷”的喜恶,上前叫道:“潘少爷,请等一等!”   说着,快步走到黎昕跟前,一把抓住他的手,将他拉到一边,凑近了他,低声说道:“日本人有诈!”   黎昕不意叶蕴仪竟会来拉他,手上那温软的触感,加上她近身来那熟悉的法国香水味道,混合着她特有的馨香,不由心中一震。   他慌不迭地甩开叶蕴仪的手,凛然道:“什么意思?”   叶蕴仪正待再说,却听那翻译催促道:“长官,请前面带路!”   叶蕴仪急急地对黎昕说道:“你相信我,这合约签不得!”见黎昕面色凝重,她忙指指杰森:“如你现在作不得主,我们跟你一起去!”   黎昕惊疑不定地看看她,再看看杰森,莫名地,他便相信了她,稍作迟疑,点点头道:“好!”说完,便领着几个日本人向外走去。   叶蕴仪转头招呼杰森与她一起,跟在日本人后面进到了议事厅。   潘启文见叶蕴仪与日本人一起进来,面色不由一沉!   他并不想让她现在出现在军中人面前,一是怕自己身份在她面前泄了底,更重要的是,日本人曾想要她的命!   潘启文微厉了神色,轻叱道:“洋人丢包的事,自有政务处的人处理,我们这里另有要事要谈,来人,带他们两位去政务处!”   叶蕴仪只当他不方便在人前认自己,也不说破。她环视一眼厅内,暗自掂量了一下厅中各人的身份。随即头一扬,指了指杰森,对主位上的潘烨霖笑道:“潘司令,我是这位杰森先生的翻译,我们是来跟潘司令谈有关铁矿开采事宜的。”   说完,她嘴角一扬,眼光若有若无地扫过了潘启文一眼。   一时间,厅中各人将先前集中在日本人和杰森身上的目光都转向了叶蕴仪,不由都觉眼前一亮。   ☆、行辕交锋(七)   这个年轻女子虽着布衣,但却掩不住一身风华,美丽之外,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而她身上所显示出的那份大气和自信,令每个人心里震动不已。   潘烨霖眼角扫过自家儿子,只见潘启文阴鸷的眼中,惊疑不定地紧盯着叶蕴仪,黑眸中那一片沉沉的炙热,似要将那女子吸进去一般。   他以前虽然见过叶蕴仪的照片,却也并不敢肯定这女人的身份,现下看到儿子的神色,瞬时明白了眼前女子确是心中所想之人,尽管心里已有数,却仍是为叶蕴仪那气度所惊住,也终于有些明白,为何大宅中那十几个女人,仍是无法拢住儿子的心。   叶蕴仪的话一出,潘烨霖等人都是又惊又喜。   他们明知日本人如此急着签约,定有不妥,却又无法抵制那4000条枪的诱惑。更重要的是,那铁矿摆在那儿,他们自己也没有能力开采,才只能任由日本人话事,现在听说有美国人能做这事,无论如何,听一听总没有坏处。   潘烨霖瞟了潘启文一眼,见他对自己暗暗点了点头,遂半眯了眼,对叶蕴仪道:“哦?你们有什么道道,说来听听?”   小田和二的翻译这时上前一步,沉声道:“潘司令,我们已经谈到合约了,现在你们这是什么意思?可别忘了我们所做出的诚意让利。”   潘烨霖眼中精光一闪,故作为难地道:“哎呀,这做生意嘛,我们自然是看哪家的条件好,就跟哪家做,听听也无妨嘛,是不是?”   小田冷笑一声,对翻译说了几句话,然后径自大喇喇地走到左侧坐下。   那翻译说道:“小田先生说,我们倒要看看这美国人能开出什么好的条件来,不过我们先前说过的,过了今天,前面的让利便全部作废!”   这威胁的语气令一众人等均是不爽,却也无可奈何。   叶蕴仪转头对杰森说了两句话,径直引杰森坐下来,她才走到中间,挑眉笑道:“既然时间如此紧张,不如将日本人的合约拿出来给我们看看,如果我们能做到,我们再提,如果做不到,我们转身便走,如何?”   其实叶蕴仪在偏厅中听几个日本人谈话后,心里早已有了数,只不过不愿在日本人面前先露了自己懂日语的底,这才向潘烨霖要合约来看。   潘家军的人听叶蕴仪这样一说,都认为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既多给了自己一个机会,也不耽误日本人的时限。   潘烨霖一挥手,曾副官立即将合约递到叶蕴仪手上。一时间,整个厅里鸦雀无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蕴仪身上。   叶蕴仪大致一翻合约,随即冷冷地一笑道:“潘司令,这个合约一签,你便不怕背上一个卖国贼的骂名吗?”   潘烨霖一凛,他不由有些恼怒地向潘启文看去,只见潘启文正嘴角噙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目光灼灼地看着叶蕴仪。   潘烨霖无奈地转过头来,他双手一握木椅扶手,沉声问道:“哦?此话怎讲?”   ---------------   多谢大家的关心,查了胃镜,只是普通胃炎,医生开了一个月的药,就是要养。5555555,本来偶今天回成都,是准备尝尽美食滴,又泡汤鸟!   ☆、行辕交锋(八)   叶蕴仪啪地一声合上合约,那声音不大,却令所有人心里一跳。   只见叶蕴仪眼中一片凛然之气,她正色道:“这与外国人合作开矿,一为得到这生铁为我所用,二为学习技术,第三才是利润!”   “而这个合约中,日本人获得20年的开采权,我们一不得过问开采出来的铁矿石的去向,二不得干涉他们如何开采,而日本人每年只象征性地固定向军政府交纳5万两白银,这不是生生将我们宝贵的资源贱卖与日本人,是什么?”   只听一个军需官道:“我们什么都不做,一年便收了5万两白银,何来贱卖之说?”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咱们这个矿,铁含量高达百分之五十以上,全世界都罕有,仅仅开采出来的铁矿石,便可卖到千两白银一吨,按目前日本人的开采技术,他们每年可开采至少20万吨,仅卖铁矿石,便可至少每年有2亿两,而你们只收这区区5万两,不是贱卖是什么?”   听了这个数字,所有人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不干涉他们如何开采,不限制开采量,不用20年,他们便可将这矿山搬空!”   叶蕴仪来回踱了两步,这时不由拔高了音量,直视着潘烨霖:“咱们中国最缺的是钢铁,修铁路要钢铁,造武器要钢铁,发展工业要钢铁,而这铁矿挖完了就没有了,我们有这样好的资源,却任由日本人搬走,这不是卖国是什么?”   她目中的气势竟让潘烨霖有不能逼视之感,他有些恼火地偏了头,却见潘启文正与黎昕兴奋地交换着眼神。   潘启文等人原本对铁矿市场和技术并不了解,先前只是考虑到自己没有技术,有人开采就行,加上那4000条枪的诱惑,却根本没有考虑这么深远,而叶蕴仪的一番话却犹如醍醐灌顶,一下子惊醒了所有人。   尤其是叶蕴仪最后那段话,令潘启文父子以及黎昕立时想到,如果这铁能成钢,再能自己造枪,那……?几个人心里不由都热血沸腾起来。   此时的潘启文心中起伏,再也掩饰不了眼中的热切,向叶蕴仪问道:“那么美国人又是怎么个说法?”   叶蕴仪这时放松了表情,微微缓和了语气,笑道:“杰森先生愿意以技术和设备入股,与军政府合作采矿,同时,他可以帮助找到冶炼技术、人才和设备,就近炼钢!所得利润分成比例可以再谈。”   “就近炼钢”几个字,让潘家父子眼中一亮。   这时,小田和二气急败坏地说了一席话,那翻译道:“这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可难!这采矿和冶炼,需要大量资金投入,你们有吗?”   叶蕴仪微微一笑:“这就不劳小田先生费心了,我们自有办法!”   她转过头,胸有成竹地对潘烨霖笑道:“至于资金问题,我们已有解决办法,请司令放心!”   潘家父子知她不愿在日本人面前多说,便也不再追问。   这时,日本翻译又冷冷地说道:“我想那4000条枪是你们目前急需的吧?美国人搞得来吗?”   潘烨霖一边的人一时尽皆沉默。   ☆、行辕交锋(九)   只听叶蕴仪轻轻一笑,道:“难道大家不觉得奇怪吗?日本人自己会造枪,为何却舍近求远,不送自己生产的三八式,却要送德国造的驳壳手枪和毛瑟步枪给潘司令呢?”   听了这话,所有人心中都是一凛,心道只怕这其中还有蹊跷。   叶蕴仪这时面色一冷,缓慢而沉重地说道:“我听说,有日本的商社,大量收集各国作废的枪支,稍将外表翻新,便当新枪卖出去,利润可是不小呢!只不知这样的枪,真打起仗来,能不能用呢?”   潘家军中的人闻言不由惊怒交集,对叶蕴仪的话深信不疑,而那军需官更是怒道:“难怪上次日本人卖给我们的那批毛瑟步枪时常卡壳,我们还道是士兵不会用!”   叶蕴仪走到杰森旁边的座位坐下,轻轻一哂道:“这小田先生可真是会做生意啊,恐怕后续让利一成的枪,也是这样来的吧?只怕他的成本连这一成都不到呢!真是得了便宜还要卖乖,真当潘司令您是冤大头呢!”   这时,只听小田和二傲慢地说道:“各国政府与我们大日本国有协议,不得出售军火给中国军人,你们要想买好枪,只能通过我们,潘司令,你不想以后断了这条路吧?”   潘家军的人一时惊疑不定。他们的枪大多是中国自己小作坊仿造的,最好的也不过是汉阳造,而这汉阳造也不是说买就买得到的,如果再断了这洋人的枪这条路……?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转向叶蕴仪,这一刻,俨然她倒成了他们的主心骨。   叶蕴仪左手端起桌上的茶碗,右手揭开盖子,轻轻拂了拂水面,抿了一口,这才不屑地一笑:“哦?且不说各国政府与日本这协议能维持多久,有没有阳奉阴违的事,至少我所知道的,这手枪便不在协议之列,这驳壳枪嘛,上海和广州都有德国的商行在卖。至于其他的,我想,只要有钱,还怕没人做生意么?”   她眼中的轻视,令所有人都对日本人似乎不那么在意起来。   说到这里,她将茶碗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放,那茶碗与底碟之间发出一声清冷的碰撞声,在这安静的气息中显得异常的突兀。她面色一冷,笑道:“便是小田先生,做这枪的生意,只怕也是瞒着贵国政府的吧?”   小田和二不由脸色一白。   叶蕴仪神色一正,她站起身来,转向潘烨霖,双目炯炯,掷地有声地说道:“潘司令,有铁有钢了您还怕造不来枪吗?您真甘愿做这杀鸡取卵之事,永远受制于人吗?”   一席话令所有人心中一震。   潘烨霖敲了敲手中的烟杆,对小田和二笑眯眯地说道:“小田先生,我看今天这合约是签不成了,要不你先回去,容我们再商量商量?”   小田和二领着一干日本人,硬梆梆地甩下一句“你们会后悔的!”便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小田一边走,一边对身旁的人狠狠地说道:“去查查那个女人是什么人?绝不止翻译那么简单!”   ☆、行辕交锋(十)   这句话,其他人都未听懂,叶蕴仪却是听懂了,她不以为意地笑笑,这时方觉许是刚才太过紧张亢奋,这时一松下来,只觉全身瘫软无力。   她忙走到杰森旁边坐下,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潘启文见叶蕴仪如此,知她刚才精力高度集中,这时已是累极,不由心疼不已。   同时,他却又暗自思忖,如要再继续谈下去,恐怕自己身份立时就要戳穿,正踌躇间,却听潘烨霖唤着他的字号说道:“德众啊,既然这日本人谈不了了,今天就先到这里吧,回头你全权负责,跟这位杰森先生谈合作的事。”   说完转头对其他人说道:“唉,今儿个真他妈的累,没想到这些个小日本这么多的弯弯绕,曾副官,咱们走!”   其他人一边奇怪这司令怎么突然唤起了这少爷的字号来,一边跟着向外走去。   潘启文却会意地一笑,对着杰森伸出手去,说道:“杰森先生,你先住下,我们回头再谈。”   潘启文招手叫过早就战战兢兢候在一旁的文四道:“你去找人安排杰森先生在行辕中住下,照顾好他的衣食住行,另外,派几个人保护他的安全。”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瞟了叶蕴仪一眼,叶蕴仪忙用英文跟杰森说了,杰森伸出手与潘启文握了握,又拉过叶蕴仪的左手,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转身随文四出去了。   潘启文一下子沉了脸,对叶蕴仪叫道:“你跟我来!”   叶蕴仪莫名其妙地跟着他进了里间书房,潘启文将门别上,一把抓起她的手,将她拉到一个洗脸架前,将她的左手按进盆里,恨恨地揉搓起来。   叶蕴仪有些哭笑不得地道:“人家那是礼貌!”   潘启文却阴着脸:“那也要洗!”   叶蕴仪看着他仔细地洗着手,再拿了毛巾给她擦干,不由皱眉道:“哎哎,这谁的毛巾啊,干净不干净的?”   潘启文鼻子一哼:“这里就我一人办公,你说谁的毛巾?”他抬起眼皮横她一眼:“难不成,你连我也嫌?”   叶蕴仪抽回手,仔细打量起这个房间来,只见这书房足有外面议室厅一半那么大,书桌、书架,就连那洗手架,都是花梨木制成,架子上还有精致的雕花。   她不由笑道:“哎,你这办公室可比当初广州军校校长的都气派。”说着,回过头来看向他,却不由一愣,只见他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那复杂的表情让她心里沉沉的。   她伸出手,戳戳他的胸口,笑道:“哎,好歹我今天也算是帮了你吧,老黑着个脸做什么?”   他却一把抱住了她,低沉地问道:“日本人有诈,是你听到他们说的吧?那么那些有关铁矿的事,你是问过杰森了?”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他们定想不到居然有人能听懂他们的话,很多问题,我也是临时抱佛脚现问的杰森。”   潘启文又道:“那关于那些枪支贸易的事呢,以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懂这些?”   行辕交锋(十一)   叶蕴仪笑道:“你去北伐后,我就去了广州军政府的军需处帮忙,这些都是了解的。你们现在的问题,广州军政府也都遇到过。没想到今天居然也用上了。我这些天看地方志,脑袋里总想着怎么才能做到武器自给自足就好,可巧就碰到了杰森。”   潘启文点点头,保持着前面的语气问道:“小田临走前对那翻译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叶蕴仪笑道:“他让那翻译”,她一怔,略停了下,继续说道:“他让那翻译回头再找日本领事。”心里不由暗自得意,他一路问下来,差点着了他的道。   潘启文猛地挑起她的下巴,眼神犀利地盯着她,厉声说道:“编!你再编!那小田虽是对着翻译说话,可他的眼神却是恶狠狠地盯着你!”   叶蕴仪一惊,心中却是一暖,知他紧张自己,此时却也不敢隐瞒,老老实实地道:“他让那翻译查我的身份来着。”   潘启文点点头,冷笑一声道:“明儿个我便派人告诉他们,你是我的人,这里是我的地盘,谅日本人也不敢明目张胆地乱来!”   顿了一顿,又对叶蕴仪凶巴巴地说道:“你以后出门,切不可脱离文四的视线!”   叶蕴仪将头轻轻地埋在他胸口,柔柔地说道:“启文,我会保护好自己,哪怕是为了你,为了蕴杰,我也会好好的保护自己。”   潘启文在她头顶沉沉地说:“蕴仪,那样的失去,经历一次就够了,我不会让自己再经历一次!”那轻而坚定的话语,让叶蕴仪心里酸酸胀胀的。   潘启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他轻轻推开叶蕴仪,笑道:“我让文四先送你回去,我这里还有事要忙。”   送走叶蕴仪,潘启文急急地在书桌上翻找起来,当他抓起一个白色信封时,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坐下来,眼睛盯着那信封上的落款地址,右手食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那是上海武义社老大冯啸天前两天寄来的信。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别人都道他是为了林婵凤,用50条枪换了一条披肩,但这冯啸天却清楚,那披肩只不过是个要他收下这50条枪的借口,同时也收下了潘启文送他的这个天大的人情。   他一见冯啸天,便知他是个人物,上海是个举足轻重之地,如若能布下一个有用之人,只有好处。更何况还有省城袍哥龙头老大的介绍。   因此,当冯啸天提出要向他买20条枪,让他开价时,他却只说四姨太看上了那条披肩,又道有钱难买心头好,这条披肩既然是四姨太看上的,可值得50条枪。   冯啸天也不矫情,当即收下。临走之时,潘启文又送了他五千两黄金做盘缠,实际是资助他东山再起,并以袍哥会之礼,与他结拜为异性兄弟。   那冯啸天正是走难之时,得他如此相待,怎不感激涕零?他却叮嘱他为以后方便起见,不可暴露二人关系。   ☆、戏院中的戏(一)   冯啸天凭着那50条枪,很快在上海打开了局面,写这封信来的意思,便是说当初走难之时得潘启文以诚相待,以前说话没有底气,便什么也不说。如今硬气了,只要有任何差遣,武义社万死不辞云云。   潘启文皱着眉,犹豫再三,几次提笔,却又搁下。他往后一仰,闭上眼,眼前赫然竟是叶蕴仪一个绝决而冷漠的背影。他猛地张开双眼,咬咬牙,再不迟疑,刷刷刷地写下一封信,装进信封,封好口,再叫道:“来人!给我把刀疤叫来!”   刀疤垂手而立,潘启文将手上的信递给他:“你亲自跑一趟上海送这封信。记住,要亲手送到冯老大手上!”   “另外,你带两队身手好的人,分头去办两件事……”他对刀疤吩咐完这番话后,又叮嘱道:“切切记住,时间上不可出一点差错!且要绝对保证安全!”   刀疤应下,正要离去,却听背后潘启文戾声道:“这事要是出了一点差错,或是走漏了一丝风声,你自己提头来见!再想想你家老娘和妹子!”刀疤一凛,忙回头再次弓身应下,方才离去。   刀疤离开之后,潘启文别上门,回到房间正中,站直了,突然间双膝一弯,扑通一声,朝着南方一跪,重重地叩下首去,口中喃喃叫道:“爸、妈!启文不孝!启文定当手刃凶手,为你们报仇!”   几天后,盛世大戏院。   叶蕴仪挽着潘启文走进最中间的豪华包厢里,她看了看包厢的陈设,又往下看了看,不由笑道:“没想到潘家集这样的地方也能有这样的大戏院!”   潘启文笑道:“潘司令将行辕搬到这儿来,很多原本在省城的军官和家眷都跟了过来,镇上很多设施便都照着省城的样子建了起来。”   叶蕴仪点点头,她看着面前红木茶几上那一堆瓜子儿花生和水果旁,不伦不类地并立着一套茶具和咖啡用具,不由挑眉笑道:“你还真把咖啡也煮到这儿来了?”   潘启文翻过一只咖啡杯,放到叶蕴仪面前,一边往里倒着咖啡,一边笑道:“我让小清到这戏院的茶水间弄的。”   叶蕴仪夹起两块方糖,轻轻放进杯中,一边搅着一边笑道:“小清现在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   她放下手中的小勺,揭开他面前的茶碗盖子,拎起茶壶,往里续了水,笑道:“嗯,我喝我的咖啡,你喝你的盖碗茶,咱们各不相干!”   潘启文伸出的手一滞,不悦地回头道:“什么叫各不相干?这叫中西合璧!”   叶蕴仪看了看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由皱了皱眉,摇摇头笑道:“虽说是中西合璧,可这下面喝茶聊天还有叫卖的,这芭蕾舞剧不会被当成看堂会了吧?”   潘启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下面,将手中的茶碗往几上一放,笑道:“原本我是想着就为你一个人演的,可后来一想,你以前不常说要教化百姓,首先要普及文化的?我想着,这乡里乡亲的,让大家长点见识也好,不过这热闹嘛,倒是我疏忽了!”   他转头向门外叫道:“文四!”   ☆、戏院中的戏(二)   文四应声而入,潘启文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文四连连点头应下,转身快步走了出去。   不一会儿,一队荷枪实弹的军人整齐地开进了戏院,整个戏院里一下子鸦雀无声,人们都惊疑不定地看着这些士兵。   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跳上台去,大声说道:“今天大家看的是俄国人演的芭蕾舞剧,这远来是客,为了表示友好和礼貌,现在先将看戏的规矩跟大家讲清楚,一、”   军官讲完,一挥手,一时间,原本前几排座位前放茶水点心的方桌全被抬走,所有叫卖的小贩都被赶了出去。   这一切做完,那些士兵又整齐地开了出去,却在最后面和两边过道里留下几人,如站岗般,一动不动。   人们默默地落座,静静等候演出的开始。   叶蕴仪手中端着咖啡,一脸愕然地看着这一切,最后见大部分士兵都出了去,方才释然地笑道:“这个时候,也亏得你用这等铁腕手段,才能镇得住。”   她放下手中的咖啡杯,又笑道:“指不定他们心里怎么骂你假洋鬼子呢!”   潘启文苦笑一声道:“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哪想用这样的手段?若仅仅是热闹点显得无礼倒也罢了,我是担心,他们看到台上的演员要穿那么少,还要做出那些个的动作,指不定得有人砸场子呢!”   叶蕴仪一愣,不由想到,仅仅是看一场芭蕾舞剧便需如此心思,她那些这里的人从未接触过的发展民生的想法,是否能为百姓所接受?如果他要在这一方治军、治理地方,又得有多少的艰难险阻?   她不由伸出手去握住他的,他轻轻一震,随即反握住她,再与她十指相扣。   这时,文四轻咳一声,推门进来,看了看潘启文,欲言又止,潘启文轻蹙了眉,他松开叶蕴仪的手,又安抚地拍了拍,笑道:“我马上回来。”   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外,在离包间门口几步远的地方,背着手站定,文四轻轻地关上门,快步走到潘启文旁边,在他耳边悄声道:“夫人和黛儿小姐来了,就在隔壁包厢,还有大少爷也来了。”   潘启文脸一沉,道:“前儿个不是让你专门问过她们,不是说不来的吗?”   文四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笑意,轻声道:“听说是公学的王校长邀了黛儿小姐来的,夫人和大少爷也就送黛儿小姐过来,说是一会儿就走,倒有点要挑明了的意思。”   潘启文心里一动,他嘴唇一勾,不由泛起一个欣慰的笑来,他点点头:“嗯,那王校长我见过,倒也配得上我家黛儿。这个场子,我也得去撑一撑,让他不敢委屈了黛儿。你看着点少奶奶这边,我去隔壁坐坐就来。”   文四忙拦住他道:“少爷!两边包厢互相看得见,少奶奶又见过黛儿小姐,这”   他皱了皱眉,看了看两边包厢的门,稍作沉吟,对文四道:“这样,你先过去跟夫人和大少爷那边打声招呼,就说我们一会儿过来,他们应该知道怎么应对。”   ☆、戏院中的戏(三)   叶蕴仪姿态优雅地喝着咖啡,却总觉得似有一道若有若无的目光在窥视着她,让她有如芒在背的感觉。   她侧头看去,却见隔壁包厢里坐了两男两女,心中不由有丝惊讶。其中两人她倒认识,一是启文的妹妹黛儿,一是潘家少爷。另外一个中年女子,与黛儿在说笑着,而另一个年轻男子,看上去温文尔雅,正面带微笑,专注地听那潘家少爷说着什么。   她心里突然一惊,黛儿与那中年妇人状态亲昵,会不会那是黛儿的母亲?那岂不是启文的母亲,她的婆婆?   似感觉到她的视线,几个人都转头向她看来,她按下心里的不安,忙挂上一个得体的微笑,向那几人点头致意,那几人也均向她微笑点头,只是,似有一道目光中划过一闪而逝的凌厉,令她心中一惊。仔细一看,所有人却都温文有礼。   她下意识地回头,见潘启文刚刚推门进来,她忙道:“你妹妹在那边呢,还有潘家少爷,我们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她眼中的那一丝慌乱,令潘启文立时改变了带她过去的想法,他一早想好了说辞,笑道:“那边是潘司令的夫人,黛儿是她的干女儿,看到旁边那男人没?那是咱们这里公学的王校长,这会子司令夫人带着黛儿相亲呢,你要过去了,我怕她不好意思。”   叶蕴仪笑道:“这么多人呢,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人家潘少爷都在那儿,自家妹妹相亲,你这当哥哥的倒不去看一看,哪说得过去?再说,司令夫人在那里,不去似乎也不太好?”   潘启文想了想,笑道:“也好,我们就过去打个招呼就走,我估摸着夫人他们等会儿也是要给他们两个人单独相处呢。”   两人进了隔壁包厢,黛儿立即迎上来,拉住叶蕴仪的手,开心地唤了一声:“嫂子!”   潘启文不意黛儿的态度与上次大相径庭,他眉一挑,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黛儿旁边的男子,嘴角不由噙上了笑,与黎昕交换了一个了然的眼神。   叶蕴仪见黛儿如此,心下也自高兴,她回过头来,看着潘启文,等他介绍。   潘启文忙将她带到黎芙铮面前,笑道:“这是司令夫人。”他这句话刚落,黛儿身旁的男子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叶蕴仪含笑点头致意:“夫人!”   黎芙铮这是第一次见到叶蕴仪,却早听潘烨霖说过她上次在行辕应对日本人的事,潘烨霖对她是赞赏不已,直称儿子有她相助,必能成大事。   如今黛儿这块心病搁下,她对这媳妇儿自是越看越顺了眼,只是想着她堂堂司令夫人,却要隐瞒儿子身份,心里怎么都不是滋味,遂又矜持起来,只是淡笑点头。   潘启文早想好,准备介绍黎昕为司令府中的大少爷,黛儿却抢上来,指着黎昕道:“嫂子,这是我大哥。”   叶蕴仪只当她是因着司令夫人的关系,认了“潘少爷”为大哥,也不以为意,礼貌地对黎昕点头招呼:“你好!”   ☆、戏院中的戏(四)   见叶蕴仪对其他人都有温柔有礼,而对自己的笑却是那么的敷衍,黎昕恍然醒悟自己原是“潘少爷”身份,暗自恨恨地瞥了潘启文一眼,方笑道:“我们见过两次了!”   潘启文锐利的目光扫过黛儿身旁的男子,似笑非笑地看向黛儿,道:“黛儿,这一位,你不介绍下?”   黛儿一下子红了脸,却随即大大方方地说道:“这位是公学的王校长,这是我二哥和嫂子。”   那王校长伸出手去,不温不火地笑道:“说来我还是因着潘少爷诚意相邀,才到这公学来的,不想今天才见到本尊。”   叶蕴仪听到“潘少爷”几个字,心中有丝异样,随即又暗自失笑,她的启文可不也是“潘少爷”嘛?   她不由笑道:“启文,王校长这是怪你不够诚意呢?”   潘启文眉一挑:“哦?这如花似玉的妹子都介绍给你了,还说不够诚意?这可是我们全家最宝贝的三小姐!”   黛儿听了这打趣的话,嗔道:“二哥,你说什么呢?”   叶蕴仪见黛儿不好意思,忙岔开话题道:“正好,找个时间我还想去学校看看呢,说不定我弟弟还要来读书,不知王校长欢不欢迎?”   王校长眼神一闪,随即温润一笑:“荣幸之至。你随时可以带你弟弟过来。”   叶蕴仪笑道:“没那么快呢,我弟弟现在在上海,正准备接他过来。”   那王校长“哦”了一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叶蕴仪转头拍拍黛儿的手,笑:“黛儿,你有空的时候陪我一起去学校看看。”   就在这时,台上音乐缓缓响起,大幕徐俆拉开,潘启文忙带叶蕴仪告辞出来,临走前,叶蕴仪拉着黛儿的手笑道:“黛儿,没事的时候,你也到德园来陪陪我吧!咱们也可一起出去走走。”   黛儿含笑点头应下。   舞台上,四只小天鹅轻快地旋转飞舞着,叶蕴仪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潘启文却在昏暗的光线中,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她的背脊挺直,双手随意地叠放在膝上,侧面看去,头颈到腰形成一个优雅的弧线,那一瞬,他竟心生傲然:这样一个美到让大多男人只敢远观不敢亲近的女子,却是他的妻!   文四悄无声息地进来,潘启文按一按她的肩,在她耳边说了一句:“我去去就来。”她点点头,也不说话,只目不转睛地盯着台上。   潘启文轻轻地走出去,刚带上门,便见黎昕迎了上来,将他拉过一边,小声说道:“刚跟踪林婵凤的人来报,她进了百合会馆旁边的胭脂铺,已经快大半个时辰了,还没出来。我怀疑那胭脂铺跟百合会馆是有暗道相连的。”   潘启文勾唇一笑:“哦?跟了她这么久,终于还是进了百合会馆了?我娘不是要去大闹百合会馆的?今儿个不就是好日子?”   黎昕一怔,随即会意地笑道:“嗯,如果能一不小心搜出林婵凤和她背后之人,那也算是不小的收获了。”   潘启文眼中戾色渐起,冷笑道:“在百合会馆那种地方,跟她在一起的只要是个男人,便是奸夫淫妇,即使是日本人,我就抓了杀了,别人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戏院中的戏(五)   百合会馆,桃花馆内,林婵凤环视了一眼曾经熟悉的地方,看着眼前这个留着一小撮胡子的陌生男人,迟疑着问道:“以前都是王先生与我见面?”   那男人摆摆手,生硬地说道:“今天他另有安排,事情比较急,所以托我来跟你谈。”   林婵凤皱了皱眉:“什么事这么急?我要回这里很是麻烦。”   那男人眼中寒芒一扫,令林婵凤不由噤了声。   他冷声道:“以后不会让你再回这里,会另换地方,到时会让胭脂铺的人通知你。”   说着,他将桌上的一个小瓷瓶推到林婵凤面前,面无表情地说道:“现在指望你能打听出什么消息是不可能了,这个你收好,等我们的指令。”   林婵凤心里一颤,却还是壮着胆问:“这是什么?”   那男人冷冷地道:“不是会死人的东西,你等我们的指令,我们会通知你什么时间给什么人喝,就在这两天,到时候你想办法将它混进茶水里就行。你记住,时间上一定要按我们的指令,不可有丝毫的差错!”   林婵凤身上一寒,颤声道:“要给谁喝?”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片吵闹之声,一个男人神色略为慌张地进来,低了头说道:“潘烨霖的夫人带着好多人闯了进来,硬说是巧姐儿把潘烨霖给藏起来了,正一间间地搜人呢!”   戏院内,叶蕴仪隔壁包厢中,只余下了黛儿和王校长两人。然而两个人显然心思都不在芭蕾舞剧上。   黛儿坐在正中间的双人长椅上,眼睛直直地看着舞台上,一双手反复无声地绞着手中的帕子。   一阵明显的男人气息向她逼了过来,她悄眼看去,只见原本坐在后面单人扶手椅中的那个儒雅男子,悄无声息地紧挨着她坐了下来。她能感觉到他那中山装的上衣下摆硬挺挺地轻扫过她的大腿。   黛儿只觉心里呯呯直跳,除了大哥黎昕,她从未与别的年轻男子如此接近过。而二哥潘天一,自从订下二人婚约以后,他便不再象小时那样与她亲近,反多了一层疏离。   潘天一离家那年,她才十四岁,那天,他立在她房中,远远地看着她,对她说道:“黛儿,二哥不能娶你,娶了你,只会害了你。以后,你会知道,二哥是为你好。”   那时的她,似懂非懂,除了不知所措外,什么也不敢做,但潜意识中,她把自己当成了二哥的妻子,即使眼看着二哥对她疏远而冷漠,还将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娶进门,她也从未与其他男子有过接触。   直到娘将这位王校长带到她面前。   他教了她一个多月的书,从来都是温文有礼。她总在心中将他与二哥比较,他的学识、谈吐,甚至举手投足间,没有二哥的霸道和冷冽,却比二哥显得儒雅而温暖。   上课之外,他们也会聊聊天,有时,他也会邀她在园子里走走。   今天是他第一次邀她出来,他对她说:“这芭蕾是西洋文化的一部分,难得有这机会,便去见识一下。”深邃的眼中那一抹温柔,令她心里突地一跳。   而这时,他就紧挨着她,那沉沉的男儿气息,令她心慌不已。   ☆、戏院中的戏(六)   黛儿只听得耳旁一声轻笑,一只手伸过来,轻轻扯出被她绞扭成麻花的帕子,将她的左手包裹在了那厚实的大掌中。   她心里一慌,只觉双颊滚烫,她想抽出手来,却被他紧紧地握住,哪里扯得出来?   却听他轻叹一声,低声道:“黛儿,我只是忍不住,想跟你亲近一些而已。”   见黛儿不再挣扎,他又说道:“你娘亲和两个哥哥今天都来过了,你应该知道什么意思,现在时代不同了,在外面牵牵手没什么不妥的。”   黛儿一僵,心里微微有些尴尬,却也不敢看他,只好任他抓着自己的手去。   又听他笑道:“你那嫂子一看就知道是见过世面的,你要不信,可以去问问她,现在省城大街上可到处都是手挽着手的青年男女。”   黛儿心中掠过一丝酸涩,不由恼道:“我嫂子自是见过世面的,哪儿象我这样小家子气。”   男子轻咳一声,笑道:“再怎么见过世面,还不是做潘家少爷姨太太的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叫她一声嫂子,实际只是潘少爷的那位第十九姨太吧?你看她称你娘都只敢称‘夫人‘,这哪是一个当家主母的叫法?”   黛儿下意识地反驳道:“我二哥当她是正妻的。”   却听男人轻嗤道:“哦?正妻?那怎么要养在外面?”   黛儿看向他,迷惑地道:“我也不明白我二哥是怎么想的,明明紧张得不得了,为什么又不把嫂子接进门来,连公婆都不拜见!”   男人抓住黛儿的手一紧,喃喃地重复了一句:“连公婆都没拜见?”   黛儿心里突地升起一丝不安来,却听他在耳边轻笑道:“不管别人如何,黛儿,我可是发过誓,这一生只与一人相守,绝不纳妾的。”   听他这半似表白的话,黛儿心里一甜,慌乱地转过头去,不敢看他。   舞台上,大幕缓缓拉上,中场休息。   楼下大厅里的人们窃窃私语着,很多人已不耐地离场,但总算是安静和秩序井然。   叶蕴仪下意识地向隔壁包厢看去,果见包厢内只剩下了黛儿和那王校长两人,两个人紧挨着坐在一起,椅子下方,两只手悄然地十指相扣,她只以为这二人是第一次见面,不由心中暗自笑道,这进展倒也快。   突地便对上了隔壁那男人探究的视线,叶蕴仪赶紧回过头来,却发现潘启文竟已靠在椅子上睡着了。   她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心疼,昨天晚上,吃过晚饭,他便去书房忙,很晚才回房。早上文四告诉她:“少爷昨儿个晚上把公事都处理完了,说是今儿个歇一天,陪少奶奶您呢。”   叶蕴仪悄悄打开门,对守在门外的小清轻声道:“小清,你去帮我找条薄毯子来。”   小清应了,正要走,却又被叶蕴仪叫住:“小清,这里的茅厕在什么地方?”   小清忙道:“就在楼下向左,过了茶水间,再往前直走就是,少奶奶,我陪您去吧?”   叶蕴仪忙摆摆手:“我自己下楼找就是了,你赶紧给少爷拿毯子去!”   说完,叶蕴仪轻轻关上包厢门,就要往楼下走去。她突然想起壶中的水早凉了,于是,又返回包厢,拎了茶壶,往下走去。   许是因为不许再喝茶聊天的原因,茶水间里这时竟空无一人。   叶蕴仪走了进去,她将茶壶放在桌上,环视了一眼这个房间,寻摸着在哪里有开水。   突然,只听见背后一声轻响,她转过头去一看,不由心中一惊!   背后那原本的一堵墙竟霍然开了口!   紧接着一个女人略弯了腰,从那墙里钻了出来,她直起腰,两人一打照面,都不由一震!   那个女人更是惊叫出声来:“你、你、你!”   戏院中的戏(七)   更新时间:2012-7-5 16:24:49 本章字数:2521   这个女人正是林婵凤。   林婵凤一早知道潘启文今天会带新的十九姨太看芭蕾,她本拟要撺掇着黛儿一起去看,谁知司令夫人黎芙铮传下话来,说这芭蕾有伤风化,潘家的女人们都不许去。   姨太太们都道,只怕是这少爷唯恐姨太太们扰了他那位新欢,才如此吩咐下来。   她的心里越发冷了去,却也对这位十九姨太更加好奇。   恰好胭脂铺那边传来消息,要她今天去一趟百合会馆,她想着也许可以让他们打探一下这位十九姨太的来历。不料今天跟她会面的人并不是以前的那个叫王志泽的男人,她正斟酌着如何提起这事,却被对方交给她的东西吓了一跳。   还没来得及提起这事,就被黎芙铮打断,只好匆匆进了那个小胡子男人指给她的另一条秘道。   临走前,那人语带讥讽地对她说:“你现在连潘天一的面都见不着,所以,那个十九姨太的身份我们另有人去查,你也就不用担心我们要你将这东西给潘天一喝。”   他的话让她心中一寒!   是啊,她现在连他的面都见不着,所以,她今天也并没有照着那个女人的样子打扮自己,为了不引人注意,她甚至都没有穿旗袍,而是穿了一套这里的女人最常穿的对襟短衫长裙芬。   她不敢想,如果她对于他们没有了利用价值,自己的结局会怎么样?心里便越发对那十九姨太恨起来。   一出秘道,便见着了那个她在广州时暗中窥视、模仿了千百遍,本应该已经死了的女人,她心中的震骇无法用言语描述,终是忍不住惊叫出声来。   叶蕴仪乍一见到林婵凤,心里也是震憾不已:世上竟有如此相似之人!要不是因为知道绝无可能,她几乎都要认为她会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姐妹!   许是因为那一双眼睛与她母亲一模一样,叶蕴仪莫名地便对这个女人心生亲近之意,见对面的人一脸惊骇,叶蕴仪只道她与自己一样,见了容貌如此相似之人而震惊。   惊疑过后,叶蕴仪不由放柔了声音,笑道:“吓着了吧?我也吓了一跳呢!没想到,咱们两个陌生人居然会长得如此相象!”   一刹间,林婵凤脑中转过千百个念头,此时便顺着叶蕴仪的话,弱弱地问道:“你是谁?”   叶蕴仪温和地笑了笑:“我叫叶蕴仪,你呢?你又是谁?”   林婵凤一边打量着叶蕴仪,一边怯怯地说道:“我叫林婵凤。”一双凤眼紧紧地盯着叶蕴仪,不敢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叶蕴仪只当她是吓着了,走到桌边,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水,递给林婵凤,引开话题,好奇地问道:“你怎么会从那墙里出来?乍一看,还真不知道这里有个门呢!”   林婵凤脸色一白,低了头正想着如何回答,却听叶蕴仪轻笑一声道:“我倒是糊涂了!你当我没问!”   叶蕴仪拎起茶壶,走到灶台边,揭开灶上大茶壶盖子看了看,一边将大壶里的水向小壶里灌,一边轻声说道:“你放心,我只是来加水的,我会当什么也没看见,更不会说给第三人知道。”   林婵凤心里一动,她只怕是将自己当成了偷会情郎的女子了。   看到她第一眼,林婵凤便终于明白那个神秘的十九姨太是何许人。   她已经报上了自己的名字,潘家少爷独宠四姨太,在潘家集是无人不知,而看来这个女人却似乎并不知道他的男人有个四姨太?   再联想到这个女人从来没有到过潘家大宅,心中隐隐有些明白,是因为那潘天一怕她知道他有那么多的女人吧?所以才不敢带她回家?   一股强烈的嫉妒和恨意涌上了心头,林婵凤不由暗自冷笑。   她略一沉吟,便慌慌张张地跑到门口,关上了门,带着哭腔,紧张地哀求道:“求求你不要告诉别人,要是被潘家人知道了,我会被打死的!”   叶蕴仪一怔,不由问道:“跟潘家有什么关系?”   林婵凤低了头,轻声说道:“我是潘家少爷潘天一的四姨太。”   叶蕴仪一凛,这里对于女人出轨惩处有多野蛮和残忍,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这时不由皱了眉、叹了口气道:“你既然有了意中人,为何还要嫁给那潘家少爷?他又是那样一个滥情的人,竟然娶了十几房姨太太,你这日子可怎么过?”   林婵凤一愣,她说潘家少爷?难道……?她并不知道自己男人便是那潘家少爷!   这个认知让林婵凤莫名地有些兴奋起来。她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告诉叶蕴仪潘启文的真实身份,然而,她眼前却闪现出潘天一那狠戾的黑眸,唇角轻颤,终是拼命压下到嘴的话。   她转过身去,手扶着门把,掩住脸上的神色,用一种悲伤的语气说道:“哪里是我要嫁他!只是他用我父母家人的性命逼迫于我,在这里,潘家势大,谁能拗得过他去?”   叶蕴仪不由想起当初小清的遭遇来,不由恨恨地道:“这个潘家少爷着实可恶!”   林婵凤抽了抽鼻子,扯出胸前的帕子,假意抹了抹眼角,这才转过身来,凄然道:“我刚嫁给他时,他倒也对我很好,可是好景不长,不过一个多月,他便一个又一个姨太太娶进门来,听说,最近他又娶了位十九姨太,养在外面,我已经有两个月没见着他的人了。”   叶蕴仪听了,心里悲凉,不由问道:“他家太太也不管的吗?”   林婵凤脸上挂起一个苦笑道:“太太是他的青梅竹马,两个人感情倒好得很,只是这太太也是他家从小养大的,哪里管得了他?”   说到这里,她又叹口气道:“我们哪里能跟正房太太比?即使他一个又一个姨太太收进门,却从未有过嫁娶仪式,在潘家的地位,不过当是使唤丫头罢了!”   “便是他这最受宠的十九姨太,他也从未领回大宅拜见公婆,大家都当他是玩玩罢了,没准儿哪天他也就腻了。所以,太太对于这些个连仪式都没有的姨太太们,是不太在意的。”   叶蕴仪越发对她同情起来,她想了想,对她说道:“你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家先生跟那潘家少爷有些交情,既然那潘少爷已不在乎你,不如让我家先生跟那潘少爷说说,让他放你回家,成全你与你的心上人,如何?”   -----------------   今日三更,敬请关注!   戏院中的戏(八)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0 本章字数:2406   听了这话,林婵凤立时一惊抬头:“不要!”   她急急地连连摆手道:“万万不可让潘家知道这事!我不知你家先生是谁,可是,如果潘家人知道这事,即使他面上假意答应了,暗地里还不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以前就曾有过一个姨太太,说是放她回去,结果不出一个月,她便曝尸荒野!”   说到这里,她又上前一步,抓住了叶蕴仪的手,慌乱地说道:“求求你,不要告诉你家先生!嚯”   她随即垂下头,低声道:“我心中那人,早便嫌弃了我,今天他就是来告诉我他要成亲了!再说,象我这样的人,即使回去了又能怎么样呢?又有谁会再要我?只会看父母兄嫂的脸色!在潘家,至少不会缺衣少食!”   叶蕴仪知她说的全是现实问题,便也不再强求,只叹口气道:“好,我不说便是!”   林婵凤松了口气,心里却害怕自己会越搞越砸,急急地对叶蕴仪说道:“谢谢你!这里不能久呆,我要走了!”   叶蕴仪只觉心里沉沉的,她提着水壶,缓步上了楼,轻轻推开门,却见潘启文已经醒了,见了她,忙迎上去,接过水壶道:“这些事让小清去就好了,何必要自己跑一趟?”   叶蕴仪笑了笑,她突然轻轻地把头往潘启文怀里一靠,双手环住了他的腰,轻声道:“启文,能嫁给你,是我的幸运!”   潘启文心里莫名地一紧,忙放下手中的茶壶,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向她,柔声笑问:“你这是怎么了?芬”   叶蕴仪摇摇头笑道:“没什么,只是刚才在楼下听到有两个女人在互相诉苦,说自家男人又娶了姨太太,心里替她们难过,又为自己庆幸。”   潘启文心里一颤,却什么都没说,只是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背。   看完芭蕾舞剧,两人刚回到德园的房中,文四便匆匆而来,潘启文见他一脸的忐忑不安,心里不由一沉。   叶蕴仪忙推推他,笑道:“你有公事先去忙吧!”   潘启文犹豫了一下,终是向文四挥挥手,让他离开。他上前两步,从后面揽住叶蕴仪的腰,头搭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吸了口气,轻笑道:“天大的事也不去!说好了今天陪你一天的!等下陪你去打靶?”   叶蕴仪握住了他围在她腰间的手,侧过头来,在他脸上啄了一下,笑道:“嗯!你也该歇歇了!今天看芭蕾,你都睡着了。你这会儿要不要先睡一觉?等你起来我们再去打靶!”   潘启文声音暧昧喑哑地轻笑:“你陪我?”   叶蕴仪不疑有它,点点头:“好!”   潘启文闷笑出声,一把打横抱起她。叶蕴仪吓了一跳,忙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叫道:“你干嘛?”   只听他邪邪地笑:“你不是要陪我睡觉的?”   叶蕴仪脸一红,一巴掌拍上他的肩,低叫道:“我说的睡觉就是睡觉!”   潘启文眉一挑,忍住笑道:“嗯,我说的睡觉也是睡觉!”   叶蕴仪扭着身子,挣扎着下了地,一边躲一边叫道:“你这么好精神,我们还是去打靶吧!”   潘启文眼中含笑,无辜地叹口气:“我说去打靶,你说要睡觉,我同意睡觉了,你又说要去打靶!唉,我这娘子难伺候啊!”   叶蕴仪双手叉腰,瞪大了眼,凶巴巴地道:“换衣服去!”   潘启文上前捉住她的手,痞痞地笑:“也好,要是真的现在咱们睡觉,我怕你是起不来去打靶了!晚上为夫再好好伺候娘子!”   叶蕴仪横他一眼,甩开他的手,不理他,径直到里间换衣服。   潘启文忙上前,从后面抱住她,笑道:“好了,好了,别生气!最多等下打靶时我让你10发子弹如何?”   叶蕴仪回头过来,鼻子里重重地一哼道:“你以前100发里,最多赢我50环,这一下让我10发子弹,就这么小瞧我?”   潘启文回手轻拍自己脸颊,笑道:“该打!夫人也是神枪手来的,怎么敢乱说!”   听到他拍的响,叶蕴仪赶紧回身,一把抓住他的手,嗔道:“你做什么?我也好久没练过了,没准儿真要你让我10发了呢。”   潘启文笑道:“嗯,你赶紧换衣服,我去让文四准备马去。”   叶蕴仪点点头,潘启文见她进了里间,这才转身来到房外,对候在门外的文四轻声说道:“跟他们说,我晚上过去!”   深夜,叶蕴仪枕着潘启文的胳膊沉沉睡去,潘启文轻轻扒开搭在她额前的发,静静凝视着这张令他怎样都看不够的俏脸,半晌,他才轻轻抽出胳膊,将她的头放在枕头上,过了一会儿,见她仍是熟睡,这才在她唇上悄悄印上一吻,然后起身穿衣,匆匆离去。   ***   潘家大宅,书房中,潘烨霖坐在椅子上,抽着烟,潘启文一脸铁青站在书房中央,文四惙惙地垂手立在一旁,黎昕也是沉着脸。   潘烨霖吐出一个烟圈,淡淡地道:“实在不行,就直接把林婵凤给我抓起来审,我就不信审不出她背后之人!”   黎昕忙道:“不可!她这样一个放在面上的人,能知道多少?不过是按指令行事罢了。如果她与他们断了联系,便会打草惊蛇!只抓了她,恐怕我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潘启文冷冷一笑道:“便再留她一段时间,爹、黎昕,你们不要以为我单纯只是为了给蕴仪父母报仇,这事没那么简单!”   黎昕点点头道:“原先我们只道是日本人想要渗透进来,想要掌控我们这一股势力,从铁矿的事来看,只怕北边也是参与了进来,他们还为日本人开出了采矿许可证,难道日本人真的支持北边?”   潘启文轻哼一声,也坐了下来。   只听他说道:“日本人绝不会把宝押在北边政府上,这次北边掺和进来,不过是想试探我们的方向,同时搅浑水而已!”   “虽说我不知道日本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蕴仪那天最后那一番话,却让我想明白了一些。”   -------------   还有一更。   步步谎言步步茧(一)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0 本章字数:2601   潘启文站起身来,看了看身后墙上的地图,指着西南这一方,锐利地扫了一眼潘烨霖和黎昕,沉声说道:“日本人在东北扶持傀儡,其目的已是人尽皆知,一旦打起仗来,日本人从东面海上而来,再从东北沿铁路线而下,如若我国节节失利,而我们这西南腹地,易守难攻,便是我中华最后驻守的屏障和反攻的基地!”   听了这话,黎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如果日本人掌握了铁矿,再就地炼钢和制造武器,要是再逐步渗透、掌控了我们这一支军队,而我们这西南之地向来粮食也可自给自足,如果真被日本人达成目的,那么我们这最后的屏障,反成了日本人的大本营!”   潘启文点点头,冷冷地说道:“日本人真是打的好算盘!北边、南边还有东北这几方,虽说争地盘、抢势力,却都知道日本人狼子野心,绝不敢要日本人的钱和枪,便是怕留下这千古骂名!”   潘烨霖土匪出身,从未想过那么全局和长远的问题,却也知其中利害,这时听了儿子一席话,不由背上起了一身冷汗。他重重地一拍桌子:“妈的!这种要被挖祖坟的事,老潘家绝不能干!嚯”   潘启文睨他一眼,冷哼一声道:“那天要不是蕴仪拦着,你就已经干了第一步了!”   潘烨霖讪讪地摸了摸已见谢顶的头,嘿嘿一笑道:“便是跟日本人签了约,老子不干了,他又能怎样?他东洋人的炮又打不过来,怕他个逑!”   潘启文站起身来,沉声道:“我们的目标现在应该明确了,就是一定要将日本人的势力赶出这西南之地,明的暗的全都要连根拔除!既然咱们生在了这一方,一旦真有那么一天,咱们总得要守住,才能对得起老祖宗!所以,这第一步,也是最要紧的,一定要先肃清咱们的军队!”   黎昕点点头:“只要军队牢牢掌握住,日本人在这边便起不了浪,咱们这腹地,也不怕他打得过来!”   潘启文看向黎昕,问道:“这段时间,你摸底摸得怎么样了?”   黎昕微微一笑:“还好我们发觉得早,除了潘家集这几个团,其他的虽说多多少少都有些问题,但却没与这贩卖军火以及日本人沾上边儿。省城驻军和其他驻军该换的人我都换过了,应该没有任何问题!芬”   潘启文点点头:“好,你现在抓紧时间换防,先将这几个团逐步调离潘家集,等咱们这里安全了,便开始清算这些个军官。那时如果还抓不到林婵凤背后的人和日本人的把柄……”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咱们便制造一些把柄!不管他们什么目的,总之,要将日本人统统赶出去!”   黎昕眼皮一跳,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   潘启文接着说道:"这里的信息还是太过闭塞,等这边的事一了,司令部的运作指挥中心还是要搬到省城去。"   潘烨霖点点头:"这一年,你在军中已有了相当的基础,这次,你们尽管借此机会提拔你们可用之人,这件事完了,这军权我就全都交给你们兄弟了。"说完,他一脸期待地看向潘启文。   潘启文却并未接话,只是带着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潘烨霖皱皱鼻子,苦笑道:"你不用这么看着我,你娘是知道我早年受过多少伤,我这身子骨这几年都是在硬撑着,不敢让外人知道罢了!"   他摆摆手,一脸疲态地说道:"即使我这身子还行,可目前这形势我是真跟不上了,刚才你说那些个事,我压根儿就从未想过,不交给你们,迟早完蛋!"   潘启文皱了皱眉,说道:"看看再说吧!"   潘烨霖急急地把烟杆往桌上一搁,暴躁地低叫道:"你不会到现在还在想着带着你那媳妇儿远走高飞吧?"   潘启文却走到那幅地图前,他的目光深沉,语气中带着一种虚无飘渺的味道:“这幅地图,是蕴仪的父亲送给我的,他总是告诫军校的学生,我们与东洋人迟早还有一场恶仗要打!”   “这一次,蕴仪却真真是赶了巧,才坏了日本人的事,这冥冥之中,也许真有定数也未可知!”   潘烨霖看看黎昕,再看看文四,见这二人都是一脸莫名,这才小心地问道:“你到底什么意思?”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咬牙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尽过力了,看天意吧!”   说完,转身向外走去。只留下潘烨霖三人面面相觑。   半晌,黎昕叹了口气,说道:“天一这身份想要瞒住,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从那天跟日本人交锋来看,那叶蕴仪不是一般女子,如果再掺上她父母的死……,他们这段姻缘,恐怕真的只能看天意了!”   同一时间,百合会馆秘室内,小田和二跪坐在几前,正毕恭毕敬地站在他面前的小胡子男人,正是百合会馆名义上的老板小腾,也是今天与林婵凤会面之人。   小田和二问道:“小腾君,关于那个女人的身份,可有消息?”   小腾一哈腰道:“刚刚山本君那边已经传来消息,证实那个女人的确就是广州的叶蕴仪!”   小田和二一拍桌子,目露凶光:“果然是她!就是这个女人,坏了我们的大事!”   小腾小心地看了看小田的脸色,又说道:“自从上次铁矿的事以后,那潘天一就放出风来,说那个女人是他的人,这是在警告我们,不要轻易动她!”   见小田沉吟不语,小腾迟疑了一下,又说道:“山本君说,叶蕴仪目前只是一个姨太太,连潘天一的父母都未见过,实在是奇怪。据他的分析,很可能潘天一不敢让叶蕴仪知道他有其他的女人,所以才会这样。”   听了这话,小田一挑眉道:“哦?”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小腾拉开门,接过门外递进来了小纸条,打开一看,不由笑道:“这林婵凤倒是来了消息,她也说这十九姨太便是叶蕴仪。”   小田轻哼一声道:“这个时候她倒有消息来了!”   小腾忙道:“不过这林婵凤说,那叶蕴仪并不知道潘天一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她并不知道潘启文就是潘天一!”   小田右手食指轻轻弹着桌面,他若有所思地站了起来,在房间内踱了两步,突然停住脚步,眼一眯,脸上挂起一个奸诈的笑:“我们不动她,自然有人动她!即使动不了,至少也让她不能为潘天一所用!”   小腾一愣:“您的意思是?”   小田缓和了神色,微微一笑道:“你安排一下,我跟潘烨霖那个姓曾的副官见一面。”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二)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1 本章字数:2526   上海,方公馆。   客厅中,一脸清秀的小男孩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吊在半空的两只脚轻轻地晃悠着,他的胳膊却老老实实地平放在桌子上,让对面的老中医把着脉。   一位姿态优雅,雍容华贵的中年美妇,静静地坐在一旁。   半晌,老中医皱了皱眉,终于收回手。中年妇人这才缓缓问道:“欧阳大夫,这孩子的病可是痊愈了?”语气虽然不急不徐,但声音里却尽是关切。   老中医微微一笑道:“方夫人不必担心,虽说与我预想的差了一些,但蕴杰少爷这病根治是没有问题的。”   只听一把低沉的男声响起:“欧阳大夫,您说的跟您预想的差一些,是指的什么?”   几个人齐齐向门口看去,蕴杰更是跳下椅子,向那气宇轩昂的年轻男子跑去,扑向他,叫道:“宗尧哥哥!”   刚刚进门的方宗尧将手中的包递给迎上来的丫头,弯下腰,一把抱起蕴杰,一只手从中山装口袋中摸出一本小人书来,放到蕴杰手上,宠溺地笑道:“呐,上次答应你的,《三英战吕布》。”   蕴杰一声欢呼,抓过书,嗖地滑下地,径直跑到沙发上,看书去了。   方宗尧这才看向老中医,询问道:“欧阳大夫?嚯”   欧阳大夫忙道:“方少爷,本来按我的预计,蕴杰少爷吃完上次我开的药后,应该就痊愈了的,可是,因为前几天又染了风寒,恐怕还得再多吃五天的药。”   方宗尧暗自松了口气,笑道:“这倒不妨事,只是,这次可否完全根治了?”   欧阳大夫捋了捋白花花的山羊胡,自信地一昂头,笑道:“只需按我说的注意了,五天以后,蕴杰少爷若再犯哮喘,您尽管拆了我的医馆!”   方宗尧走到桌边坐下,接过丫头端上来的茶,笑道:“老先生言重了!只是您刚才所说,需要注意些什么?”   老中医笑道:“也没什么大事,只要按时吃药,不要再染上风寒就可!”   方夫人笑道:“嗯,这几天晚上我亲自守着蕴杰睡觉,定不让他受凉就是!芬”   欧阳大夫点点头:“这最后几剂药,一定要按时吃,若是染了风寒,或是发了病,切切马上找我,不可耽误了时间!否则便再难根治!”   方宗尧和方夫人同声说道:“好,记下了!”,说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   方夫人将欧阳大夫送到门外,蕴杰这时跑过来,扬着头对方宗尧说道:“宗尧哥哥,是不是蕴杰的病好了,就可以去找姐姐了?”   方宗尧将蕴杰抱到自己膝上,温和地说道:“嗯,所以你要乖乖吃药,你的病好了,我就带你去找姐姐!”   蕴杰重重地点头:“我会的!”   方夫人回到客厅,看了看方宗尧,叹口气,说道:“宗尧,蕴仪和启文都结婚两年多了,你也该正经找个女孩子了!”   方宗尧眼中闪过一丝痛楚,面上却笑道:“妈!你看,我现在在上海,过不久可能就会跟爸爸一起去南京,等我们安定下来,准保给你找个漂亮媳妇儿!”   深夜,上海五义社总堂口,大厅内灯火通明,堂口内外层层黑衣人持枪把守。   刀疤满脸焦虑,在厅内来回不安地踱着步。当他听到内堂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赶紧迎上前去,双手抱拳,对着当先一位黑衣男子急急地问道:“冯老大,怎么样?”   来人正是五义社老大冯啸天,他黑衣飘飘,疾步走进大厅,往正中椅上一坐,爽朗地笑道:“招了!”   刀疤长长吐出一口气,双手一抱拳道:“多亏了冯老大相助!这个情我们少爷一定铭记在心!”   冯啸天摆摆手,不以为意地道:“我不过是借了个地方,帮你审了一下人而已!”   他接着竖起大拇指,一脸赞赏地道:“真是强将手下无弱兵啊!刀疤,你就领了10个人,就将这三个东洋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牢中劫了出来,牛!”   刀疤笑道:“要是没有冯老大打探来的准确消息,我们可什么都做不了!再说,这人劫回来,还全靠了您的手段,才能审得出来!”   冯啸天脸上浮起一个自得的笑,嘴上却说道:“刀疤,哪天想到上海这花花世界来混了,尽管找我!”   刀疤嘻嘻一笑道:“我家少爷派我到哪儿混,我就在哪儿混,要违了少爷的令,那三刀六洞的滋味,只怕不比您对付日本人的招数好受!”   冯啸天一凛,忙正色道:“是我失言了!”   刀疤正要客气两句,却见冯啸天一招手,对身边一个戴眼镜的人说道:“你来说!”   那人是冯啸天找来的翻译,也许是被吓着了,那翻译擦了擦汗,结结巴巴地道:“那三个东洋人说,广州的事,是一个叫山本敬助的日本人让他们干的。”   刀疤忙问道:“可有问过,那个山本现在人在哪里?”   那翻译说道:“问过了,他们也不知道,不过,他们说,那个山本有个中文名字,叫王志泽。”   刀疤口中喃喃念道:“王志泽、王志泽……”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惊抬头,低叫了一声:“王志泽!”   刀疤只觉眼皮直跳,他的脸色发白,急急地对冯啸天道:“冯老大,我的手下需要送一封急信给我家少爷,越快越好!”   冯啸天知事情严重,也不多问,立即安排下去,刀疤匆匆写了几个字,封好交给手下,叮嘱道:“你连夜赶路,怎么快怎么走,不要省钱!一定要亲自送到少爷手中!”   目送送信的人出了门,冯啸天才问道:“这三个日本人怎么办?”   刀疤狠声道:“少爷吩咐,要他们的脑袋!明天这一队人就可带他们三个的人头回去了!”   冯啸天点点头,照样吩咐下去。   安排好这一切,刀疤才定下神来,走到桌边,端起茶,急急地喝了一口,一抹嘴,对冯啸天说道:“冯老大,我家少爷吩咐的第二件事,明天就是时间了,咱们这场戏可不能演砸了!”   --------------   很多筒子反映没看到昨天的二更和三更,真是抱歉,红袖系统这段时间老抽疯,如果您在阅读完前一章,点击“下一章”出不来的话,请到目录里点开下一章。   55555,可可是更了文的,恳请大家对这抽疯的系统多一点耐心吧!谢谢!   步步谎言步步茧(三)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1 本章字数:2687   德园,明明已是初秋,这一日的清早却还是显得有些潮热。   潘启文在园中练了一趟拳,觉得有些气闷,便挥挥手,对准备与他对练的文四说道:“今儿个不练了!”   他接过一旁小丫头递过来的毛巾,抹了一把脸,面上的潮红稍稍退去,他问道:“少奶奶今天还要出去吗?”   文四轻声道:“少奶奶昨儿个就吩咐了,今天一大早要备好马车,好象她跟上次那个洋人约好了要在盛世茶楼见面。”   潘启文点点头,随手将毛巾扔回给丫头,说道:“今儿起,你这边再加一倍的人手,跟近些也不要紧,一定要保证少***安全!”   见文四应下,他又缓缓地、沉沉地道:“文四,你记住,少奶奶就是我的命!她少了一根头发,我都会难受!我要难受了,谁都没好日子过!”   他眼中的那一份阴鸷和狂热,令文四一凛,急忙点头道:“我记下了。”   潘启文回到后院,上了楼。叶蕴仪已换好了衣服,见他进来,迎上去笑道:“等你吃早餐呢。”   潘启文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转头对门外的小清吩咐道:“回头你陪少奶奶去盛世的绸缎庄选下料子,再让那李裁缝来一趟,该给少奶奶做夹袍了,虽说现在天气还不凉,但也说变就变了。嚯”   小清低头应下,潘启文脸一沉,皱了眉,对文四道:“那张妈和你这德园的管家是怎么做事的?这些个事儿,难道还要等到我或少奶奶吩咐吗?”   文四身上一寒,正要答话,却见叶蕴仪急急地拉住了潘启文的手,笑道:“这一大早的,置什么气?你真是冤枉文四和张妈了!早半个月,他们就来回过这事儿了,是我说天还热着,不急的,昨儿个张妈又来问了,我都说了安排在明天,跟黛儿一起去选料子呢。”   自从那次戏院碰面之后,黛儿便得了许可,可在德园自由进出。当然,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潘启文自然少不得叮嘱一番。   听了叶蕴仪的话,潘启文终是缓了脸色,拉了叶蕴仪坐下,笑道:“吃早餐。”   文四这才悄悄抹了一把汗,心中稍定。   叶蕴仪探究地看看他的神色,这段时间以来隐在心底的那份不安更强烈了芬。   她知道,有什么事压着他,他不快乐!他既不说,她也便不问。但今天,他的烦躁甚至压都压不住了。   叶蕴仪升出手去,盖在他的手背上,柔声道:“启文,是不是军中之事令你心烦?”   潘启文微微一惊,心中暗自苦笑,他心底的不安有这么明显吗?   他翻掌抓住她的小手,安抚地拍了拍,说道:“嗯,就是上次贩卖军火之事,军中有人与日本人勾结,潘家镇三个团的中级军官很多都陷了进去。不过我们都已经安排好了,你不用担心。”   他突然握紧她的手,略有些急促地道:“蕴仪,要不我先送你去省城吧?”   叶蕴仪一怔,随即摇摇头,定定地看向他,轻柔而坚定地道:“启文,你在哪儿我在哪儿!与其远远地为你担着心,不如与你共同面对!”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还怕什么?启文,我相信你不会让那个‘万一‘出现在我的身上,可你也要答应我,为了我,你同样不能让那个‘万一‘出现在你自己身上!”   潘启文知她只以为自己是为她安全计,听她如此说,眼中不由一热。又见她嘴角泛起一个轻松的笑来:“再说,蕴杰马上就要来了,我还要给他准备好多东西呢,他这小少爷,可麻烦着!”   潘启文轻笑一声:“看你说起蕴杰,眼中的温柔能滴出水来,真让我嫉妒呢!”   他定定地看向她,粗着嗓子道:“好!你记住你说过的话,我在哪儿你在哪儿!”   他又放柔了声音道:“我不送你走,但你也答应我,不要瞎操心,军中之事,虽说有些心烦,但总在可掌控之内。”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一勾,凑近她耳边,痞痞地道:“你要那么有闲,不如操心下怎么怀上小宝宝?”   叶蕴仪脸上一热,拿起桌上的筷子,轻敲他的手,嗔道:“吃饭!”   潘启文轻咳一声,坐正了,端起面前的粥,随意地问道:“今天准备去哪儿?”   叶蕴仪笑道:“杰森要回美国去一趟,找些技术人员,我跟他碰个面,让他带封信给我爷爷,顺便跟他们商量下从我爷爷银行贷款的事宜。”   潘启文眉一挑:“你爷爷还在美国有银行?敢情上次你说资金的事不用操心,是打的这个算盘?我还只当是杰森有办法。”   叶蕴仪笑了笑:“杰森的办法也不过是从银行贷款。但这资本逐利,恐怕条件苛刻,同时,如果用了外国人的钱,我担心咱们话事权便小了。”   潘启文笑道:“你爷爷的钱就不逐利了?”   叶蕴仪正色道:“爷爷的银行是一些个旅居美国的华人共同办起来的,他们其实比我们这些在国内的人更盼着咱国家强大,这件事,他们绝对会支持。单只利息低一些,咱们便可省下不少钱。”   “况且,爸爸去世后,本是属于他那一份股权,便归到了我和蕴杰的名下,蕴杰年幼,股份由我托管,因此,算起来,我还算是个不小的股东,这笔钱交给我,他们也放心,只要保证能还上本金和利息,我们就可自己全权作主。”   潘启文心里一喜,想的却是,她把自家银行的钱投了进来,真有一日,即便她心生去意,也不能丢下这一摊不管,否则,怎么向她爷爷和其他股东交待?只要她不离开,他总是有机会。   他由衷地笑道:“那你尽管投,我可没意见。”又接着说了一句:“下午早点回来,我带你去打靶!”   叶蕴仪斜睨他一眼,笑道:“虽说我现在枪法退步一些,可还是能十发中九十环的,也算不差,你这天天儿的上赶着拉我去练枪,打的什么主意?”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四)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1 本章字数:2811   潘启文轻叹一声,正色道:“蕴仪,我带你练枪,让你时时将手枪带在身边,只是希望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你有自保的能力!”   叶蕴仪撇撇嘴:“我定不会拖累你便是!”   潘启文伸手揪上了她的鼻子:“个小没良心的,我要在你身边,自是不用你出手。”   叶蕴仪头一摆,嘻嘻一笑:“知道啦!不过,下午你不用那么早回,见了杰森,跟他吃个中饭,我还要去趟学校看看,蕴杰马上就要到了,我看咱们也没那么快搬到省城,我得去看看学校才好。”   潘启文笑道:“嗯,让黛儿跟你一起去,保管她乐意!”   叶蕴仪也笑道:“那倒是,反正明天约了黛儿看布料,那我明天去学校好了。”   她偏过头来,略为担忧地道:“启文,你爹娘去走亲戚,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来?会不会有什么事?”   潘启文一怔,随即笑道:“出了省呢,前儿个来了信,说是在那边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做的生意,短时间回不来,让我们照顾好黛儿就行。”   叶蕴仪皱了眉道:“爹娘不在家,黛儿不在大宅住,应该跟我们住才好,总在司令夫人那儿,也不是个事儿。”   潘启文正要回话,却听门口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大清早的,说我啥呢?嚯”   两人向门口看去,却不正是黛儿?   从来都是一身学生装的黛儿,今天居然穿上了一袭淡粉色的低领旗袍,令她发育良好的身材凹凸有致,一改原来少女的天真,竟有了一些个典雅的味道。   叶蕴仪急忙站起来,迎上去,拉起她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调侃地笑道:“哟,咱家黛儿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不会是只来看哥哥嫂子的吧?”   黛儿面上一红,偷偷看了潘启文一眼,低了头,轻声说道:“嫂子,你上次不是说要去学校看看的?我陪你去。”   却听潘启文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不悦地道:“天天上课见还不够?才放两天假,就等不急了?女孩子家家的,要矜持点才好,你这样巴巴地找上门去,象什么样子?”   黛儿撇撇嘴,小声道:“我这不是陪嫂子看学校嘛。芬”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哄谁呢?以前在我们面前怎么不见你穿这么好看?”   见黛儿委屈得眼都红了,叶蕴仪回头瞪了潘启文一眼,拉了黛儿的手,将她带进房中,一边走一边笑道:“别听你哥的,这女为悦己者容,哪有不对?他那是吃醋呢!”   听了这“吃醋”二字,黛儿一愣,不由怔怔地向潘启文看去,潘启文却立时住了口,小心翼翼地看了叶蕴仪一眼。   叶蕴仪对门口的小清吩咐道:“再添一副碗筷来!”   又转头对黛儿柔声道:“我正说今天去看学校呢,可巧你就来了,来,再陪嫂子喝点粥,等下跟我一起出去,我们先去办点事,吃了中饭,就去学校可好?”   黛儿没有出声,面色复杂地看了看潘启文,乖巧地低头吃起来。   司令行辕,潘启文一进办公厅,便急急地问道:“上海那边可有信来?”   他的副官罗力航忙迎上前去道:“送信的人刚到,在您书房里等着呢。”   潘启文疾步走进书房,罗力航小心地将门关上,亲自守在门外。   房内,一脸疲态的黑衣人将信双手呈上,说道:“刀疤说事态紧急,令我一定要亲自交到少爷手上。”   潘启文心里一沉,接过信,挥挥手道:“辛苦了,你先下去吧。”   他急急地撕开信封,摊开一看,手不由轻轻颤了起来,随即对外大吼一声道:“罗副官,快,快去请大少爷来!”   罗副官应声而去,潘启文重重地一拳擂在桌上,愤怒地叫了一声:“混蛋!”   黎昕急匆匆地走进来,皱眉道:“什么事这么急?”   潘启文将手中早已捏得皱巴巴的信纸递给他,黎昕一脸迷惑地接过来一看,瞬间惨白了脸,颤了声,不敢置信地看向潘启文:“那个王志泽、王校长是日本人?那他接近黛儿……?”   潘启文一脸阴沉地点点头:“当然是别有用心!只希望他们还没有做出什么事来!”   黎昕只觉眼前一黑,他迅速将左手撑在桌上,右手已拔出了腰间的枪,一惯温文的脸上这时却一片狰狞,狠声道:“我要杀了他!”说着,就往外冲去。   潘启文一把拉住他,黎昕回过头来,黑着脸道:“你别跟我说什么打草惊蛇之类的话,黛儿是我亲妹子,你不心疼,我心疼!”   潘启文心知,如若不是他要退婚,黎昕也不会急急地将那王志泽带到黛儿面前,现在搞成这样,当然对自己有怨气。   潘启文也不与他计较,只沉声道:“好!咱们先过去抓他,先不要弄死了,我命人去将林婵凤一起带过去,今儿个,这两人一起解决了,就做一个他们奸夫淫妇的假象,让谁也说不出道道来!”   叶蕴仪与黛儿刚出了德园大门,正要上马车,却见盛世茶楼的小二匆匆送了一封信来,她打开信一看,不由对黛儿笑道:“杰森上午有事,约我下午再见,走,咱们先去学校!”   马车上,叶蕴仪对黛儿笑道:“咱们黛儿穿旗袍可真好看,难怪你二哥都嫉妒起那王校长来。”   黛儿却涩然一笑道:“我二哥只喜欢你这样的,他以前常说,你不单只长得美,懂外文,知书识礼,人又大气,便只那旗袍,别人就穿不出你那味儿来!”   她的声音越发地轻了:“我也学洋文、穿旗袍,可还是学不来的!”   叶蕴仪笑道:“黛儿,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好,做啥要学别人?在你二哥眼里,或许喜欢我这样的,但在你那王校长眼里,没准儿便是那天上的仙女儿,也抵不过你一根头发!”   听了这话,黛儿不由释然一笑,略为羞涩地低了头。   马车在学校门口停下,叶蕴仪抬头一看,不由一愣。   这大门的样式、门内宽阔的广场,广场中央的中山先生雕像,令她仿佛回到了广州的军校,一时间,不由百感交集,回头对黛儿问道:“这学校,是你二哥回来后才建的?”   步步谎言步步茧(五)   更新时间:2012-7-5 16:24:52 本章字数:2797   黛儿笑笑:“这学校倒是以前就有的,不过是我二哥回来后又扩大了,改建了些。”   叶蕴仪点点头,却听黛儿诧异地“咦”了一声,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却见前方一个女人,低了头,匆匆往门外走来。   定睛一看,却正是那日在戏院见过的林婵凤。   叶蕴仪不由笑问:“怎么了?”   黛儿心中惊讶那林婵凤怎么会来学校,却也知不能让她与叶蕴仪碰面,正踌躇间,却见文四身形一闪,挡在了叶蕴仪面前,指着旁边一条林荫小道,笑道:“少奶奶、三小姐,走这条道,不晒太阳。”   叶蕴仪心里想起戏院之事,心道那林婵凤也未必愿意再见她,便顺水推舟地笑道:“嗯,这都立了秋了,这日头可还热着。”说完,率先往小路走去。   黛儿悄悄松了口气,但见文四如此紧张,想是二哥早有吩咐,眼神不由一黯。   二人敲开校长办公室的门,那王校长眼中闪过一丝惊惶,急急地站起身,迎上前来,他瞟了一眼叶蕴仪和文四,再看向黛儿,笑道:“黛儿,你怎么来了?”   黛儿略低了头,轻声道:“是我嫂子要来看看学校。”   王校长眼中精光一闪,直直地看向叶蕴仪,笑道:“哦?十九姨太这是为您弟弟看学校来了?嚯”   这声“十九姨太”一下子让黛儿与文四措手不及!   外人都知潘家少爷娶了个十九姨太,但二人很少同时露面,外人不太可能将叶蕴仪与十九姨太对上号。因此文四和潘启文便没太在意。   文四没料到这王校长只戏院见过一次,便断定了叶蕴仪是那“十九姨太”,潘启文这段时间心中有事,也是没有多想,黛儿是知道这事的,但也没料到王校长竟会当面这样称呼。   文四心中一慌,立时喝道:“这是我家少奶奶!”   王校长挑眉一笑,眼中尽是不屑,嘴上却客气地道:“哦?是我失言了!对不住!”   叶蕴仪正在云里雾里,突然想起那与她长相相似的林婵凤来,心中不由纳闷,难道那潘少爷还有个姨太太也与她长得相象芬?   正要出声询问,只听“哐!”的一声巨响,却是有人一脚踢开了门,当先杀气腾腾冲进来的人,不正是那“潘家少爷”?   黎昕乍一见黛儿和叶蕴仪,猛地愣住,不由向后看去。   潘启文带着人紧跟在黎昕后面,见了叶蕴仪和黛儿,心中一沉,立即对文四叫道:“文四,你先带少奶奶和三小姐回去!”   见潘启文阴沉着的脸色和那“潘家少爷”一脸的杀气,再一看他们身后全副武装的士兵,叶蕴仪只道是这王校长恐与军中之事有牵扯,她心里一紧,急忙拉了黛儿的手道:“黛儿,你哥哥有公事要办,我们先走!”   黛儿却甩开叶蕴仪的手,闪身拦在王志泽面前,慌乱地叫道:“哥、二哥,你们要做什么?志泽他犯了什么事?”   黎昕跨前一步,将她拽过到自己怀中,轻声道:“黛儿,听话,你先回去,哥回去给你解释!”   说完,将她扔进罗副官怀中,厉声道:“带她走!”罗副官紧紧地箍住她,令她挣扎不动,并强行将她往外带。   叶蕴仪心下不忍,再次上前拉起黛儿的手,柔声道:“黛儿,我们先回去!”   黛儿却想起早上潘启文阴沉的脸色来,不由哭喊出声道:“哥,你们到底要干什么?不让我嫁给二哥,难道连别的人都不许我喜欢么?”   潘启文猛地一声大喝:“黛儿!”眼中那道狠戾的目光直刺黛儿,令黛儿一下子噤了声。   叶蕴仪身子一僵,转身直直地向潘启文看去,却见潘启文小心翼翼地看向她,神色慌张地说道:“蕴仪,你先回去,回头我给你解释!”   叶蕴仪脑中一片混乱,却也知他现在有公事要办,只机械地点点头,僵直地往外走去。   却听背后潘启文沉声吩咐道:“罗副官,你将黛儿送回司令府,文四,你将少奶奶送回德园去!”   黛儿被潘启文先前一声大吼和他眼中似要吃人的怒气给震住,竟不敢再闹,也不敢看叶蕴仪,被罗副官半拖半抱地迅速拉走了。   叶蕴仪昏昏沉沉地向外走去,文四紧跟在她身后,刚走到雕像下,却见一队士兵竟是绑了那林婵凤向学校内疾步走来。   她联想到林婵凤上次与人私会之事,刹那间明白了什么,她心里一惊,突然转身,往回走去。   文四慌忙往前一拦,低叫道:“少奶奶,请回吧!”   叶蕴仪定定地看向文四,正色道:“不!文四,那潘家少爷的四姨太即便真是与那王校长二人有私,就算那王校长真是欺骗了黛儿,但他们也罪不至死!”   她叹了口气:“终归是两个可怜的有情人罢了!”   文四心中惊疑不定,这少奶奶怎么知道林婵凤的事?   虽不敢出声相问,文四却心知事情必不象她所说般简单,他身形不动,面无表情地道:“少奶奶,请您不要为难我!”   叶蕴仪瞟眼看去,发现那队押着林婵凤的士兵竟已不见了踪影,心中一急,不由捏紧了手袋,却摸到那支勃朗宁手枪,她眼前晃过林婵凤那双楚楚可怜的凤眼,一咬牙,从包里拔出手枪,“哗啦”一声拉开栓,指上了文四的头,沉声道:“让开!”   文四却一挥手,七八个黑衣人立即在他身后站了一排,将整条路堵得死死的,只见文四面不改色地道:“少奶奶,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让您进去!”   叶蕴仪低低一笑,一反手将枪顶上了自己的头,叫道:“让开!”   办公室内,潘启文将随从都关在门外,只留下他与黎昕两人。   黎昕一脚将王志泽踹翻在地,再上前弯腰揪住他的衣领,恨声低叫道:“说!你有没有对黛儿做过什么?”   王志泽心里暗道:难道是上次之事被他知道了?想到这里,他心下不由一松,故作不明所以地问道:“你在说什么?黛儿不是你介绍给我的么?这男欢女爱有何不可?我娶她便是!”   ---------------   更名通知:本文原名《爱过方知情重》,今日起更名为《乱世错爱:少帅的19姨太》,咳咳,至于原因嘛,就不说了,相信筒子们也不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表拍哈!只请大家注意并请收到您的书架中,以免误会,不便之处,敬请谅解。   谢谢您的理解,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六)   更新时间:2012-7-6 8:56:55 本章字数:2723   听了这话,黎昕和潘启文都是又惊又怒。潘启文更是一脚踹了上去,怒道:“混蛋!”   黎昕双目血红,已是拔出枪来,顶上了王志泽的脑袋。就在这时,门被推开,林婵凤被扔了进来。   王志泽与林婵凤一打照面,均是心中一凉,二人都心知现下已是再无活路!   王志泽心一横,现在只求死个痛快,他强制镇定下来,看了看黎昕,再看看潘启文,眼神一闪,轻笑一声道:“那天,黛儿被林婵凤下了药,你可知她意乱情迷中,叫的是谁?她叫的是----‘二哥’!”   一股寒气直爬上潘启文心头,只听那王志泽哑声笑道:“黛儿那滋味可好得紧,潘少爷,杀了我,你还可以将她收入……”   不等他说完,只听“呯!”地一声,潘启文已一枪直中了他的头,鲜血混着脑浆直往外迸嚯。   潘启文颤着手收回枪,不由自主地看了黎昕一眼,只见黎昕脸色铁青,一声不吭,心里不由一沉。   随着枪响,林婵凤不由惊叫起来:“少爷!一日夫妻百日恩,你真的忍心杀我?”   见潘启文沉着脸不语,林婵凤心中凉透,不由低笑起来,叫道:“呵呵,我怎么忘记了,我是非死不可的,你不杀我灭口,怎么向你那十九姨太交待?”   就在这时,门突然再次被推开,潘启文蓦地回头,却见叶蕴仪一只手拿着手枪,顶在自己头上,站在门口,怔忡地看着门内的一切,双手和身子止不住地发颤。   潘启文目光森寒地扫过站在叶蕴仪身后的文四,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与狠戾,左手一挥,一把打掉了叶蕴仪手上的枪,同时右手一抬,“呯!”地一枪,准确地击中了林婵凤的心脏,令她再无说话的机会!   他将手上的枪一扔,一把打横抱起摇摇欲坠的叶蕴仪,一边向外走,一边冷声对文四道:“你们明天通通去军法处领四十皮鞭!芬”   文四及身后一班黑衣人均悄悄抹了一把汗,心里都是一松。   文四吐出一口长气,弯腰捡起叶蕴仪的枪,紧跟在潘启文身后,往外走去。   一路上,叶蕴仪任由潘启文抱着,一声不吭,手脚冰凉。   潘启文心中慌乱,脑袋急速地思索着,却是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出来,便也不敢说话。   马车中死一般的寂静,令坐在外面驾位上的文四心惊胆颤,不一会,汗水便湿透了衣衫。   潘启文将叶蕴仪一直抱回了德园的房中,他轻轻地将她放到床上,叶蕴仪身子一翻,面向床内侧,一动不动。   潘启文咬咬牙,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悄悄将文四叫到楼下,细细地问起当时的情况来,他需要了解叶蕴仪到底听到了多少,又知道了多少!   房中,叶蕴仪见潘启文一声不吭出了去,顿时不由气苦。   她的脑中总是闪现出潘启文对着林婵凤开枪时,眼中的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狠绝,眼见着两个活生生的人就那样没了,心中不由感到一阵恐慌。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潘启文!   而黛儿的话,更令她心中烦乱已极。   听黛儿那话,她曾想要嫁给启文!那么,她便不是潘启文的亲妹妹!   再想到早上黛儿说要去学校时,潘启文那难看的脸色,她的心里便更加慌乱。   到底他还有多少面、多少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还有那个王校长的那一声令她迷惑不已的“十九姨太”!   所有这些,她在等着他的解释,可他却一声不吭地走了!   胡思乱想中,却听到门帘轻响,很快便感觉到他的气息向她逼近,她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潘启文在床边坐下,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伸手去扳她的肩膀,她却拗着不肯转身。   他索性脱了鞋,坐到床上,胳膊一使力,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再将她揽进自己怀中,柔和的语气,却是命令的话语:“蕴仪,跟我说说话!”   叶蕴仪霍地坐起身来,冷冷地看着他:“你要我说什么?说你草菅人命?还是说你跟黛儿到底什么关系?”   潘启文伸手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她,半晌,终于叹口气,垂下眼睑,说道:“蕴仪,你想知道的,我都告诉你!现在,你告诉我,你要我先说哪个?”   叶蕴仪毫不犹豫地说道:“黛儿!”   潘启文猛地一抬眼,一丝笑意划破了他眼中沉沉的阴霾,他一把揽过她,在她头顶轻笑道:“蕴仪,你最在意的还是我!而不是那些不相干的人!”   叶蕴仪用手一撑他的胸口,将自己与他拉开一点距离,冷声道:“再不相干的人,也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   潘启文轻叹一声道:“如果是他们该死呢?”   叶蕴仪一愣,不由冷笑道:“原以为你好歹上了军校,也接受了新式教育,没想到还是跟那些个愚昧的山野村夫没什么两样!”   “即便那林婵凤与王校长私通,即便那王校长欺骗了黛儿,他们也都罪不致死!要怪,也只能怪那潘少爷强占人妻,可他却凭什么偏偏以执法者的面目出现?”   潘启文听她如是说,心中大致明了,一把将她拉回自己怀中,笑道:“看你急的!连山野村夫也出了来!”   见她又要挣扎,潘启文忙按住她,一口气说道:“那王志泽是日本人,原名叫山本敬助!”   叶蕴仪一愣,她本便聪明,只听得这一句,心中立时便画出整件事的轮廓来。   随即便为自己可能胡乱错怪了他而忐忑起来,一时间竟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潘启文接着说道:“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林婵凤的,也不知道她跟你说过什么,可是,她的确是被山本收买,在司令府打探消息!”   他眼角瞟到叶蕴仪的神色越发地不安起来,嘴角微微一勾,继续沉了声说道:“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黛儿实际是潘司令家的小姐,她随了潘夫人的姓,全名叫黎黛。她也就是那潘少爷的亲妹子,与我也算是亲梅竹马,两家从小便订了娃娃亲,但我从来只将黛儿当妹妹,当初到广州,我便是逃婚去的。”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看向叶蕴仪,见她面无表情,并不吭声,心里不由微微有些发慌,只好继续说道:“我回到潘家集后,潘家又重提婚事,我一直未允。直到与你重逢,潘家才死了心,这才介绍别的男人给黛儿认识。却没想到,被日本人钻了空子!”   叶蕴仪脸上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嘴上却道:“即便那山本该死,可林婵凤也罪不致死!”   潘启文咬咬牙,说道:“那山本接近黛儿定是别有居心,更可恶的是,为达目的,那林婵凤竟在黛儿茶中下了春药!”   叶蕴仪终于惊呼出声:“什么?”   步步谎言步步茧(七)   更新时间:2012-7-6 13:23:03 本章字数:2546   叶蕴仪急急地问道:“那黛儿……?”   潘启文心里微微一松,忙道:“幸好早先潘少爷发现林婵凤有问题,命人悄悄监视她,及时发现了春药,黛儿并没有吃下去。”   叶蕴仪这才松了口气,潘启文又道:“这件事后,潘司令便怀疑到王志泽头上,因为林婵凤下药那天,黛儿只可能跟王志泽这一个外面的男人接触!”   “于是司令命人去查王志泽的底,一查吓了一跳,然后便是今天你所看到的。”   潘启文接着叹口气道:“这两人本就该死,再因事关黛儿名声,所以只能尽快处理!你今天回来时,看到门是关上的,门内只有我与潘少爷两个人,便是这个道理!嚯”   “我之所以立时将那林婵凤打死,便是怕她象王志泽那样,临死还要利用黛儿之事,挑拨我与潘家的关系!你那时打开了门,我更怕会将黛儿之事闹得人尽皆知,不利于黛儿的名声!”   见叶蕴仪脸色逐步缓和下来,潘启文再下一剂猛药,说道:“黛儿之事,本便是因我退婚引起,如若因为这事,毁了黛儿清白,我自内疚不说,那潘司令一家,恐怕都会迁怒于我,这里便再无我立足之地了!”   潘启文这一席话,半真半假,却是他进来之前反复斟酌过,自觉缜密。   整件事中,除了林婵凤的来路因涉及蕴仪父母的死,他不敢说,以及他自己的身份以外,其余都是真。   但要如何解释林婵凤该死,又要如何解释他急急地杀掉林婵凤那么明显的灭口行为?   他只好将林婵凤给黛儿下药之事说出来,但他事先也想到,如若黛儿***之事被蕴仪知晓,她必然会因自己退婚引起一系列后果而内疚,如若黛儿以后不幸福,她恐怕便会一辈子背上这个沉重的包袱芬。   因此,他便将这事的真相也隐瞒了去。   而最后那番话,他却是希望转移她的注意力重点到他的前途和对黛儿的内疚上来,这样,对于他隐瞒与黛儿婚约的事,压力便会轻了很多。   然而,这时的潘启文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费尽心思想出来的这一番毫无破绽的话,不久后,便将他自己套了进去,成了他与蕴仪之间的死结,无论如何也解不开!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果然,叶蕴仪对他这一番有理有据的话竟丝毫没有怀疑。   听了潘启文的话,味蕴仪首先竟是内疚和后怕。她一把抓住潘启文的胳膊,手指紧紧地掐得他生疼,她颤了声问道:“如果、如果黛儿真被那日本人毁了清白,你会怎么样?”   潘启文黯然的眼中掠过一缕欣喜。   他与黛儿情同兄妹,而这事却因他而起!如今黛儿这样,他要如何面对她和黎昕?而那山本临死前那番话,虽不知真假,恐怕已让黎昕与他生了嫌隙!   然而,现在他却已顾不上这许多,眼前要紧的却是蕴仪。听蕴仪问这话的意思,竟是怕他会因为内疚而娶黛儿,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略过了他欺瞒她这一层?   他知道,如果没有蕴仪,或者他没有与蕴仪重逢,这种情况下,他一定会娶黛儿。然而,他却不想让蕴仪再有疑虑,于是直直地看向她道:“蕴仪,没有如果!即便真是那样,或许我会内疚,但我却仍只能将她当妹妹般照顾!”   内疚之后,叶蕴仪并未如他所愿,将注意力转移到他的前程上来,因为在她内心,呆在这西南偏隅之地,本便不是长久之计,她更愿他跟她一起去南京、去上海,她相信,这些地方更有他们的用武之地。   然而,她却立时想到了另一件事,不由出声问道:“那你跟我结婚,也是瞒着你爹娘的对不对?所以你至今不让我拜见公婆?你之所以那么急着要孩子,也是希望公婆看在孩子面上承认我吧?”   潘启文见她并未责怪他隐瞒与黛儿婚约之事,心下暗自高兴,听她这样问,并不是什么难事,顺口便答道:“跟你结婚,我爹娘是知道的,这次出去走亲戚也是真的,潘司令家都同意解除婚约了,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承认你?只不过,当初没听父母之命,他们不高兴总是有的,所以,我是希望有个孩子,让他们高兴一些。”   叶蕴仪沉默片刻后,却挣扎着脱离了他的怀抱,令他手中、心里均是一空,那一片温软的突然离开,竟让他胸口直发凉。   他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她,只见她背向他躺下,声音里不带一丝喜怒地说道:“潘启文,当初结婚之前,你发过誓,这一生,绝不负我、欺骗于我!”   当她连名带姓地叫他名字的时候,潘启文心中便是一凉。他闭了闭眼,心里暗叹,终于还是来了!   就在这时,只听文四在门外轻声唤道:“少爷,有上海来的急电。”   听到有人打岔,潘启文心里竟是一松,随即又一凛:上海?   叶蕴仪突地一下坐了起来,问道:“是不是宗尧的电报?”   明明刚刚还对他一脸清冷,这时眼中却尽是热切的期盼,这样的对比,一下子刺痛了潘启文。   他的面色一冷:“方宗尧的电报不都是发给你的吗?这却是给我的!”   她脸上的失望是如此明显,却还记着自己在生气,又立即背过身去,不再理他。   看着她那瘦削却傲然的背影,潘启文心中疼痛,不由冷笑一声,径直转身出了去。   书房中,潘启文略带迷惑地打开长长的电文:这方宗尧为何会给他发报,还这么长?   打开电文草草一看,他心中一时了然。方宗尧之所以发电报给他而不是发给蕴仪,是不希望蕴仪知道这件事,可眼下……?   潘启文双手紧握成拳,沉吟半晌,他嘴角泛起一个苦涩的笑,这封电报来得,也算是时候,说不得,即便让她担上几天心,起码绝对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更重要的是,她会依赖于他!   希望这事之后,她便再难开口提他的欺瞒之事。   ----------   55555,知道这个封面有点对不起观众,已经找美编在改了,请筒子们再忍耐几天。   谢谢您的理解,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八)   更新时间:2012-7-7 10:45:39 本章字数:2412   叶蕴仪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却是心绪难平。   那王志泽和林婵凤的事,她知道是自己错怪了潘启文。至于他与黛儿曾有过婚约之事,她其实并不是他以为的那么在意。在广州,她见过很多这样不满家里的包办婚姻而逃婚出来的青年男女,她也能理解他之所以隐瞒她,是因为他心里的----怯,正因为这样,她反而生了一丝心疼,只为他的小心翼翼。   更何况,她亲眼见司令夫人张罗着为黛儿的相亲,可见所谓父母之命已不是问题,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再去在意囗。   她可以不在意他曾与黛儿有过婚约,可她在意他的隐瞒!更怕-----他还有什么事是她所不知道的!   比如,那一刻,他打掉她的枪、同时枪杀林婵凤时,他眼中除了狠戾、果决,还有她清楚感觉到的一丝-------恐慌。   他在怕什么?难道真是因为黛儿?他甚至比黛儿的亲大哥还担心林婵凤毁了黛儿的清誉?   还有早上出门前,当她玩笑般说出潘启文是嫉妒那王校长时,黛儿那复杂的神色和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   加上这段时间以来,他眼中时不时浮现的沉沉阴霾,令她感觉不仅仅是公事的原因,直觉与她有关。这更让她心里莫名地不安。   他,到底还隐瞒了她什么侦?   她并非不能原谅他曾经因爱她而做的善意的隐瞒,可一想到他还有什么事瞒着她,便令她心慌!所以,尽管明知在林婵凤的事上冤枉了他,却还是对他冷言相向,只是想逼他对她坦诚。   正胡思乱想中,却听到潘启文的脚步声匆匆走近,随之而来的是他那急迫而略为惊慌的声音:“蕴仪,蕴杰出事了!”   叶蕴仪眼前一黑,猛然坐起身来,双手死死地撑在床上,紧紧地盯着潘启文,颤声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见她那紧张害怕的模样,潘启文心里一疼,可事已至此,他必须得咬牙走下去!   他急急地一把将她搂进怀中,紧紧地将她按在自己胸口,安慰般地贴了贴,这才稍稍拉开一点距离,一只手将方宗尧的电文递给她,另一只手却仍是揽着她,希望能给她一些支撑。   叶蕴仪刚一看电文,便颤声惊叫道:“什么?蕴杰被人绑架?”   潘启文忙搂紧了她,低声道:“蕴仪,你先别急,我们在上海有人,我这就给他们发电报,安排他们去查!”   叶蕴仪却不理他,细细地往下看去,看完电文,眼泪已是籁籁而下,浑身颤抖着说:“我不该丢下蕴杰的!我怎么能丢下蕴杰!”   见她如此,潘启文立时便后悔让她看了这封电报!他垂在身侧的那只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死死地咬住下唇,直到一丝血腥在嘴里苦涩地漫延。   他怎么能、怎么能为了让她原谅他,便将她再次推入这样悲伤的境地!这些,原该是他承受的,他却要转嫁到她的头上!   而这时,他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搂紧了她,哑声说道:“蕴仪,这不是你的错!怎么能怪你?”又急急地道:“方宗尧都说了,对方不过是为财,方家在军政两方都势大,只要给了赎金,谅对方也不敢轻易动蕴杰。”   叶蕴仪软软地靠在他怀中,哭道:“可是,可是蕴杰有哮喘啊!怎么能经得起这样的惊吓?万一病发,这后果、这后果……”   潘启文心里咯噔一下,勉力说道:“算日子,蕴杰的病不是说已经好了吗?你不用担心。”   叶蕴仪却一推他,大声哭叫道:“可是,还有最后四天的药没吃!大夫说千万不能病发,如果要再发作,那些人哪知道怎么救?即便救了过来,可如果没有按时吃药,蕴杰这辈子、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爬上潘启文的背,一下子令他背上冷汗涔涔,他低叫道:“什么?”   潘启文近乎粗暴地一把扯过叶蕴仪手中的电报纸,仔细地看起来,这才看到最后的一段关于蕴杰用药的话,他的手止不住地颤起来,蕴杰被绑时,还差四天的药没吃,而方宗尧是被绑两天后才发的电报!现在,恐怕他无论做什么,都已来不及!   一股绝望在潘启文心中升起,他口中喃喃地叫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他攥紧了拳,深深地吸了口气,强令自己镇静下来,然后,他双手扶上了叶蕴仪的肩,直直地看向她眼睛深处,柔声道:“蕴仪,上海的第二大帮会五义社老大是我结拜兄弟,上次我派去接蕴杰的人也还在上海,我现在就发电报让他们去查,你相信我,蕴杰一定会没事的!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知道,为避免以后可能的更大的麻烦,他绝不应该将五义社之事告诉她,可现在他却什么也顾不得了,只为了让她安心!   叶蕴仪立即紧紧地掐住他的胳膊,泪眼朦胧地看向他:“启文,要是蕴杰有了什么事,我怎么向死去的爸妈交待?你一定要救他!”   看到她果如他所想,全身心地依赖他了,潘启文心中却越发的沉重,他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声道:“相信我,我会让蕴杰没事!”   因他的话和这一个安心的吻,叶蕴仪奇迹般地冷静下来,她轻轻推开他,说道:“启文,你赶紧去发电报!”   见她那样依赖的眼神,潘启文的心里一热,又是一疼!   他赶紧点点头:“你等我的消息,我很快回来,你也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要好好吃饭!好不好?”   叶蕴仪连连点头,急急地将他往外推,一边说道:“你赶紧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   潘启文这才转身,匆匆地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叮嘱小清:“好好伺候少奶奶!”走到门口,又对文四说道:“你盯在这里,有任何事,速来报我!”   潘启文快马来到行辕,在门口翻身下马,扔下马鞭,完全顾不上周围向他行礼的人们,直接疾步走进了情报处的电报室,一把推开电报室的门,叫道:“快!给我发电报!”   步步谎言步步茧(九)   更新时间:2012-7-7 11:54:57 本章字数:2493   第二天上午,上海方家。   客厅中,方宗尧和父亲方淮之都是黑沉着脸,面无表情地坐在电话机旁边,方夫人双眼红肿,带着哭腔说道:“那绑匪只昨天打过电话来要我们准备钱,为什么到现在了还没消息?”   方淮之看了看方夫人,叹了口气,对方宗尧沉声道:“那绑匪用的是驳壳手枪,这可是军中才有。若真只是为财倒好,我就怕,是军政中的对头……”   听了这话,方夫人一下子哭出声来:“翔宇和阿风死得那么惨,蕴仪本是要带蕴杰走,是我再三留下蕴杰,如果蕴杰在我们这里出了事,我以后去了地下,可怎么向阿风交待?囗”   门铃突兀地响起,一家人突地站了起来,都直勾勾地盯着大门口,外面花园大门开启的声音过后,便是一声清脆的童音:“方大哥!我回来了!”   方宗尧等三人先是一愣,随后便齐齐又惊又喜地、急急地向厅外走去,只见那跑过来的小人儿,不正是蕴杰是谁?   方夫人急步上前,一把抱住了蕴杰,哭道:“蕴杰,你可吓死伯母了!你要真有个三长两短,可让我怎么跟你爸妈和姐姐交待!”   方宗尧拉过蕴杰,上下打量他,见他没有任何受伤的痕迹,这才放下心来。向蕴杰身后看去,却见两个男人跟着蕴杰,其中一个他们见过,叫刘印龙,是潘启文派来接蕴杰的,当时因为无凭无据,方家也不敢将蕴杰交给他,后来他又拿了蕴仪的信来,可因为蕴杰的病的原因,方家就打发他先离开,没想到他一直在上海,并没有走。刘印龙身旁站着一个身材矮小却精壮的男人,脸上一道斜长的刀疤,令人害怕。   方宗尧忙迎上去,问道:“刘先生,你怎么在这儿?为什么蕴杰会跟你们在一起?”   刘印龙忙道:“方先生,其他的可否容后再说?蕴杰少爷曾经有病在身,这次受了惊吓,不知道会不会有问题,可否先请大夫为他诊一诊脉?侦”   方淮之精明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他一抱拳,将二人往里面让:“二位请进来,那欧阳大夫这几天一直住在我们家中,就是为的这个事,我们这就请大夫为蕴杰诊脉。”   客厅中,所有人都紧张地盯着欧阳大夫,半晌,只见他叹口气,以一种肯定的语气问蕴杰:"蕴杰少爷,前两天可是发了病?"   一听这话,所有人都不由大惊失色,刀疤与刘印龙更是交换了一个恐惧的眼神,颤了声,结结巴巴地问道:“蕴杰少爷,你、你发了病?我们都不知道的?"   蕴杰点点头,满不在乎地笑道:"是啊,不过我吃了药,没事了。"   蕴杰孩子心性,可大人们都知道,哮喘发病,真是可大可小,随时有可能会危及性命!蕴杰在方家这一年也就发过一次,可是吓死了全家人,从那以后,就找西医开了救急的药丸,随时给他带在身边。   欧阳大夫神情凝重地对方夫人道:“这次虽然发病及时吃了急救的药,可前几天没有吃治本的中药,以后,恐怕都难了!”   刀疤脸色一白,顾不上规矩,急急地问道:“那怎么办?”   欧阳大夫说道:“以后只有尽量不要让他受凉、感染风寒,不要受惊吓,只要不发病,还是可以保他一生无忧的。”   他又转向方宗尧道:“听说现在西医有很多个病都可以治,也许可以带他去试试!”   众人都听出,大夫言下之意,是他是没有办法根治了,一时众人尽皆默然。   这时又听刘印龙说道:“大夫,如果我们蕴杰少爷要赶远路,路上要注意些什么,请您示下。”   大夫诧异地看了他一眼,稍作沉吟,说道:“这样,我给你们一些膏药,一路上贴在他肚脐之下,尽量要保暖,不要让他受凉就好。”   刘印龙弓身道:“谢谢大夫,我记下了。”   尽管方淮之请他们坐下,可刘印龙与刀疤却始终站在蕴杰身后,一副不敢逾越主仆身份的模样。   送走欧阳大夫,刘印龙才抱拳对对方宗尧和方淮之说道:“方先生,是这样的,因为我有些功夫,上次您让我先回去,我禀报我家少爷后,少爷命我呆在上海,暗中保护蕴杰少爷,并随您跟蕴杰少爷一起回去,没想到,前天蕴杰少爷放学时,我在暗中看到有人持枪在学校门口绑架了少爷,来不及与你们打招呼,我跟这位刀疤兄弟就跟了上去,一直跟着那绑匪,到了郊外一个废弃的仓库。因为怕他们对蕴杰少爷不利,这两天我们一直没敢离开,一直等到今天,才瞅准机会,趁其中一个绑匪外出买饭,才打晕了看守的人,救出了蕴杰少爷!”   方家人并不知道蕴杰具体并绑架的过程,只是听方家每天负责接送蕴杰上学的黄包车夫说过,与刘印龙说的基本一致,但方家人动用了一切力量,甚至用到了军方的人,都寻找未果,却被刘印龙如此容易就救了蕴杰出来,一家人仍是有些不敢置信。   方夫人右手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喃喃说道:“上帝保佑!”   方淮之锐利的眼光直视着刘印龙,问道:“可知绑匪是什么人?”   刘印龙摇摇头:“不知道!我们不知绑匪到底有多少人,所以救了蕴杰少爷我们就赶紧离开了,因为对上海不熟,怕其他地方不安全,又担心蕴杰少爷的身体,所以一救出蕴杰少爷,我们就直接送他过来了!”   方宗尧一拍桌子,恨声道:“现在就算我们带人赶去那里,只怕也是没人了!哼,不过,有人看到绑匪是手持的驳壳手枪,我就从军方开始,一个个排查,我总能找得到他们!”   听了这话,刀疤眼皮一跳,沉声道:“不知蕴杰少爷被绑之事,方少爷有没有通知我家少爷和少奶奶?”   方宗尧点点头:“我昨天发过电报。”   刘印龙忙道:“还请方少爷再发份电报给我家少爷,以免我家少爷着急。”   方宗尧面有愧色道:“应该的!”   方淮之这时将蕴杰抱到自己身上,轻声问道:“蕴杰,可吓着了?犯病时是谁给你吃的药?绑匪可有打你?有没有吃饱饭?”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周末愉快!   步步谎言步步茧(十)   更新时间:2012-7-8 10:45:37 本章字数:3701   (长更,请注意翻页,谢谢!)   方宗尧皱眉道:“爸,不要再问蕴杰了,他肯定吓着了,别再让他想起这些不好的事,让他好好休息吧。”   蕴杰却笑嘻嘻地说道:“方伯伯,蕴杰不怕!那两个绑匪绑了我,说话都挺客气,那天我发了病,喘不过气来,他们两个都吓坏了,我指着书包里的急救药丸,他们立即就喂我吃下了!”   众人一听,不由都觉后怕!如果蕴杰发病时,不能清醒地指出药丸的位置,或者绑架过程中书包丢了,或者绑匪根本就不关心他的死活,这后果,可真是难测啊!   蕴杰挥挥手,无所谓地笑道:“我吃了药丸就没事啦!到了那个大大的房间里,他们就给我松了绑,再没绑我,他们说只要你们给了钱我就没事了,每天三餐饭都吃得还好,早上还有牛奶,他们也没打我,还给我小人儿书看。后来,就是这位刘大哥救了我。囗”   刘印龙忙低头道:“蕴杰少爷,您叫我大刘就好了!”   方夫人右手划着十字,心有余悸地不停地低叫着:“上帝保佑!上帝保佑!”   方淮之却是一脸疑惑,要说绑匪为了赎金,三餐饭还说得过去,可还特意早餐送上牛奶,还有蕴杰喜欢的小人儿书,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侦。   他终是迟疑着点点头,笑道:“那就好!宗尧,你赶紧给蕴仪和启文发个电报报个平安,省得他们担心!”   **   潘家集,德园。   叶蕴仪从昨天晚上起就没有吃下饭,早饭在桌上凉了热,热了凉,她却仍是没有吃下去。   潘启文昨天从行辕发了电报回来后,便一直陪着她。昨天夜里,两个人都是翻来覆去地没有睡着。见叶蕴仪早上起来又不肯吃早餐,潘启文走上前去,一把抱住她,柔声道:“蕴仪,你这样不吃饭也不是办法!你好歹吃一点,好不好?”   叶蕴仪摇摇头,双眼红肿,一脸的凄惶:“启文,你告诉我,蕴杰会没事的,对不对?”   潘启文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抱紧了她,坚定地说道:“蕴仪,你相信我,蕴杰会没事!我保证!”   叶蕴仪稍稍撑开他,深深地凝视他,低声昵喃:“启文,我可以相信你的,是不是?”   潘启文心中一痛,却毫不回避地看向她,给她一个安定的眼神:“蕴仪,相信我!”仿佛为了加深给她的信心,也为了让气氛轻松些,他咬咬牙,半开玩笑地说道:“蕴仪,如果蕴杰能够平安逃过这一劫,你就不再追究我隐瞒黛儿身份这事,可好?”   叶蕴仪仿佛得到了支撑似的,抬起头来,勉强地笑道:“好!启文,我信你!如果蕴杰能够平安归来,我就不再提这件事!”   潘启文暗自吐出一口长气,笑道:“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说不定,你一吃完,就有好消息传来了呢?”   说完,拉着她走到餐桌前,亲手为她盛了一碗粥,他用汤匙舀起一勺粥,在自己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送到她嘴边,柔声道:“你先少喝点粥,好不好?这可是我让广东来的厨子按你们那边的口味给你熬的皮蛋瘦肉粥。”   在潘启文半哄半喂中,叶蕴仪勉强地喝下一碗粥,潘启文松口气,刚放下碗,就听到急促地跑步上楼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站起身来,紧张地看向门口。   只见文四手中拿着一张电报纸,一脸喜色地叫道:“少爷、少奶奶!好消息!”   叶蕴仪急急地迎上去,脚底却一绊,潘启文一只手及时托在她的腋下,扶住了她。   叶蕴仪一把抢过文四的手上的电报,慌张地看了起来。   看完电报,她又哭又笑地对潘启文道:“启文,蕴杰救出来了!”   她一把抓上了他的手,却感觉到他的手心已是汗湿一片,心知原来他表面镇定,只顾着安慰她,心底里却也是紧张的,不由感激地说道:“启文,谢谢你!幸好你派去的人救了蕴杰!原来你上次派去的人你一直让他在暗中保护蕴杰!”   她的手掐紧了他,再次点头连声说道:“谢谢你,启文!”   听到这声谢字,潘启文只觉心中又酸又涩,他急急地问道:“给我看看,方宗尧有没有说蕴杰的身体怎么样?”   叶蕴仪眼神一黯:“蕴杰的哮喘恐怕这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潘启文心中一紧,他小心地看向叶蕴仪,却见她已是展颜笑道:“启文,我不敢奢求太多,现在只要蕴杰平安,我就满足了,大夫说,只要注意些,还是可以尽量不发病的。现在西医这么发达,我会写信让爷爷和伯伯关注美国那边,如果一旦有好的治疗方法,我就把蕴杰送去美国治疗。”   潘启文松了一口气,拿过电文,细细地看了一遍,这才笑道:“既然你这么挂念蕴杰,不如咱们发电报给方宗尧,让刘印龙现在就将蕴杰带回来,不用等到半个月后方宗尧来公干了,我担心,是方家的目标太大,才导致蕴杰出事,所以,不如早点将蕴杰送过来,你看如何?”   叶蕴仪听他这么一说,不及细想,立即连连点头道:“好!启文,赶紧让他们送蕴杰过来吧。”   她这会心中安定,不由笑道:“启文,你说得真准!果真是我一吃完饭,好消息就来了,就象是你安排好的一样!”   潘启文背上一僵,眼中的阴影一闪即逝,他拉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笑:“蕴仪,你答应过我,不再追究我的隐瞒的!”   叶蕴仪反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掏出胸前的手巾,细细地为他抹去掌心的汗水,抬起头来看向他,郑重地说道:“启文,在蕴杰的生死面前,我真的没法再去计较那些了!”   她顿了一顿,目光烱烱地看向他,说道:“可是,你得答应我,以后,不可以再隐瞒我任何事,只要是与我相关的,哪怕是善意的隐瞒,也不要!我选择了相信你,那么,你也要相信我,我既然能嫁与你为妻,就能与你共历风雨!”   潘启文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挺直了背,在她头顶生硬地答了一声:“好!”   就在这时,文四轻咳一声,小心地说道:“少爷!行辕那边请您赶紧过去一趟!”   叶蕴仪推了推他,笑道:“你赶紧去忙你的正事吧!”   潘启文对叶蕴仪说道:“好,我忙完就回来陪你!”   叶蕴仪看了他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潘司令家和黛儿那里,你还是应该去一下,虽说不是你的错,可无论如何,这事终归与你脱不了干系,你总得要给他们一个交待,道声歉总是要的。”   她抓紧了他的手,有些胆怯地说:“要不,我跟你一起去?”   潘启文轻叹一声,在她的额头印下一吻,扶了她的肩,对她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道:“不用想得那么严重,又没什么不好的后果,她不过是小女孩心性,下次再给她找个好人家就是了。”   叶蕴仪没再作声,一想到黛儿,心里却是沉沉的。   潘启文出了门,文四一直跟着他出了德园大门,方递给他另两份电报,低声道:“这是刀疤和冯老大分别发过来的电报!”   潘启文接过电报,匆匆看了一遍,脸色不由一沉!   文四硬着头皮接着说道:“大宅那边,跟刀疤去上海的人在等您!”   潘启文翻身上马,狠狠地一挥鞭子,向大宅疾驰而去。   潘家大宅,潘启文书房内,三个黑衣人毕恭毕敬地呈上三个方木盒子,其中一人说道:“少爷,这是三个东洋人的人头!”   他一挥手,让几个黑衣人退下,随即走到门边,关上书房的门。然后走到书桌前,按下桌下一个机关,只听一声轻微的响动,东面墙上便缓缓开启了一个暗门。   潘启文抱起三个方盒子,一弯腰进了矮小的暗门,并从里面关上了门。   暗门内,是一个与外间书房一般大的暗室。昏暗的光线中,室内正中,高高的案桌上,赫然供着叶翔宇夫妇的牌位!   案桌上,已有两个同样的方木盒子,潘启文将刚搬进来三个木头盒子放在案桌上,将所有的盒盖一一打开,除了刚送来的三个日本浪人的头以外,另两个,竟然是林婵凤和山本的人头!   潘启文恭恭敬敬地上了一炷香,然后在案桌前跪下,对着牌位规规矩矩地磕了三个响头,这才抬起头来,哑声说道:“爸、妈!直接参与暗杀的仇人,我都已经杀了。我知道,这背后,一定不止一个日本人作祟,启文在你们灵前发誓,以后与日本人不共戴天,一定会将东洋人赶出西南!”   潘启文跪了一会儿,站起身,来到案桌前,拿起桌上的酒杯,倒了满满一杯酒,再一翻手,将酒缓缓地洒在地上。放下酒杯,缩回手时,不经意间碰到衣服口袋,他突然便想起口袋中那两份电报,心中一紧:蕴杰不仅仅是哮喘终身不能根治,他还在被绑的当天发了病,差点死去!   -----------   各位筒子,下周一开始,红袖系统对每更字数要求有所变化,因此本文从今日起,由原来的两更改为每日一长更,请注意翻页,谢谢!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十一)   更新时间:2012-7-9 10:31:29 本章字数:3612   潘启文双腿一软,不由自主地又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下一个头去,直起身来,口中喃喃说道:“爸、妈!启文不孝!可是一步错、步步错,我没有办法,我真的停不下来!因为,我爱蕴仪,我绝不能失去她!”   从暗室出来,潘启文在书房中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心情逐步平复下来,这才缓缓地踱出书房,刚走出房门,一抬头,便见黎昕正站在他自己的书房门口,并没有如往常般迎上来,而只是站在那里,远远地看着他。   从来天不怕地不怕的潘启文,面对黎昕那复杂的眼神,心里竟升起了一丝怯意。   稍作迟疑,他终是向黎昕走去,走到他面前停下,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眼睛盯着地面,低声问道:“黛儿她,怎么样了?”   黎昕也不看他,只侧过身去,双手背在背后,冷声道:“你也会关心吗?囗”   潘启文轻轻一声叹息:“我终归是她的二哥!”   黎昕冷冷地道:“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黛儿从来就没把你当成跟我一样!”   潘启文皱了眉,略为激动地提高了声音道:“知道又怎么样?我从来只把她当妹妹!所以我只能离她远远的,尽量不去招惹她!可我还是当她是我亲妹子一般,你以为出了这样的事,我就不难受?侦”   顿了顿,他又直直地看向黎昕,诚恳地解释道:“这两天蕴仪的弟弟在上海出了事,我心里乱,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黛儿,所以才没有过来。但我心里却一直记挂着这事!”   黎昕也心知这事从头到尾都怪不着潘启文,自己的迁怒其实毫无道理,他知道,从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的潘启文,肯如此解释,已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他终是叹口气道:“黛儿这两天吃喝拉撒倒是正常,可就是不肯说话,谁去了也不理!我跟夫人天天去她房里,她也一样不吭声。”   潘启文想了想,犹豫着说道:“我看黛儿跟蕴仪好象还谈得拢的样子,要不我让蕴仪去劝劝她?”   黎昕摇摇头,冷笑一声说道:“现在让你那位去,你确定不是刺激黛儿吗?再说了,黛儿这种情况下,你还好意思让她再替你小心遮掩你那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潘启文一凛,他咬咬牙,说道:“对黛儿,你有什么打算?”   黎昕见他绝口不提去见黛儿,心中失望已极,却也不愿意去求他!再次冷了声音道:“我打算过段时间,送她去省城上大学,有机会的话,就去留洋吧!”   潘启文看看他,又问道:“我爹和娘都知道了吗?”   黎昕摇摇头:“日本人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可下药那事,我谁都没说,黛儿面前也没提过。”   潘启文看了看四周,见偌大的院中,只有他们两人,这才犹豫着说道:“如果,黛儿是为那件事而痛苦,我听说,有一种药,吃了以后,便跟处子一般,如果黛儿愿意,我可以去为她找来!”   黎昕面色一冷,说道:“我想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她又不急着嫁人,以后再说!”   潘启文叹了口气,一时间竟不知说什么好。   就在这时,潘烨霖走了进来,看到潘启文,将嘴上的烟枪拔出来,脸一沉,粗着嗓门叫道:“黛儿出了这样的事,你娘都急死了,你倒好,两天都没露面!你还不滚到黛儿那边去看看!”   要在平时,潘烨霖说一句,潘启文能顶上十句,今天却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潘烨霖若有所思地看了看他的背影,转头对黎昕皱眉道:“当初我问你时,你不是说派人查过那小子的底吗?怎么还会出了这样的事?”   黎昕一脸懊恼地道:“那个山本母亲家的确是省城的大户来的,他的中国名字又随了母姓王,我们只以为他便是王家的儿子,谁知道他爹竟是东洋人?”   潘烨霖叹口气,语重心长地道:“昕儿,这事也怪天一,如果不是他要退婚,你也不会那么着急将那个日本小子带到黛儿跟前来!我只希望,这件事不要影响你们三兄妹的感情!现在军中事务繁杂,你跟天一必须要一条心啊!”   黎昕一凛,忙正色道:“司令放心,无论如何,绝不会影响军务就是!”   潘烨霖拍拍他的肩,笑道:“嗯,这点我相信!”   他将手上的烟杆往嘴里一放,吸了一口,接着缓缓地说道:“你娘前一阵儿还硬要天一娶黛儿来着,我虽然没有说什么,可天一心里有别人,我并不认为这会对黛儿好!真硬要将他们凑在一起,本来还能亲如兄妹,闹不好,便成了怨偶,甚至成了仇人,那才真真是害了黛儿了!我想,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黎昕这才知他这是为潘天一当说客来了,不由苦笑道:“您放心,这道理我不是不懂,这事儿过了也就过了,我还准备送黛儿去上大学,她要有那个本事,就送她去留洋,她见识广了,心自然也就大了,不会再在一棵树上吊死!”   潘烨霖哈哈一笑道:“嗯,到时找个比天一好的女婿,没准儿那时他倒来眼红!”   黎昕眼前闪过叶蕴仪那绝美的脸庞,心中一悸,他轻轻叹了口气,终是释然地笑道:“天一有了那样的媳妇儿,哪会眼红别人的!便是黛儿,处处想跟她学,却还是学不象,我才想着要送她去上学长见识!”   潘烨霖欣慰地笑道:“黛儿有你这样的哥哥,是她的福气!让黛儿缓过这一阵子,就让她跟你们一起去省城,到时候,咱们在全西南的青年才俊中给她选个好女婿!黛儿模样长得好,又是咱潘家的三小姐,再要上了大学,那些个年轻男人不都得上赶着来求着娶?”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这一次,你和天一可要好好把关,我就不信,咱老潘家还能再走了眼!”   黎昕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低了头,眼睛看着青石板的地面,轻声道:“这次是我识人不清,害了黛儿!”   潘烨霖拍拍他的手,叹了口气,安慰道:“也不能全怪你,那个小子我跟你娘也都见过,你娘不也直夸他人长得好、有学问,又斯文有礼的?谁知道是这么个东西!”   **   潘启文低着头想事,一路走着,不知不觉中竟来到了黛儿的院子前,他呆呆地看着前方那拱形的石门,耳边响起山本那讥讽而挑衅的声音:“你知道黛儿在意乱情迷中,叫的是谁的名字吗?她叫的是‘二哥‘!”   一片黄叶飘落在潘启文的肩上,他怔怔地抬头,那石门上原本爬满的藤蔓,现在,藤蔓上的叶子竟已全都黄了,有些已是摇摇欲坠,令他感觉心中一片涩然。   他迷茫地看向院子内,那里面竟是悄无声息,偶尔见到丫头妈子们蹑手蹑脚地从院中穿过,似不敢发出一点声响。他眼前不由浮现出小时候,黛儿总是要他背着她,去摘那石门上方的喇叭花,那咯咯咯的清脆的笑声,总是充斥着整个大宅。而现在的黛儿,却连话都不愿意说!   他知道,那山本与黛儿发生了那种关系,黎昕当时已是下不去手!   作为哥哥的角度,即便是他,当时也曾闪过一个念头,如若黛儿真喜欢那人,他便绑了那人娶了黛儿,让他们在他的眼皮底下生活,却控制他不让他参与到军政事中来。同时,他也本应该留下山本的命,来查他背后之人。   然而,那山本却说出了那样的话,令他本便内疚的心中又是压上一层寒霜!而山本那满不在乎的语气更是激怒了他,他更怕他还说出什么让他无法面对的事和话来,所以他一枪杀了他!山本是日本人,本便该死,杀了他,他不后悔!可是黛儿如今……?   他竟没有勇气去问一句黛儿到底是因为山本死了而痛苦,还是因为山本的欺骗而伤心,或者还有别的原因?   潘启文叹口气,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一声急急的轻唤:“天一!”   回头一看,却是母亲黎芙铮。黎芙铮疾步追上他,眼中尽是责怪:“来了怎么也不进去?”   潘启文侧头轻声问道:“黛儿怎么样了?”   黎芙铮眉头紧蹙,满脸的心疼:“还是不肯说话,吃了睡,睡了吃,不动,连房门都不出。”   潘启文回过头去,背对着黎芙铮,语气生硬地道:“我去了也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黎芙铮叹口气,已是红了眼圈,叫道:“天一,我不管你怎么样,黛儿虽说不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可打小也是我当亲闺女娇养着的,现在她那模样,让人没法不心疼!”   黎芙铮的手攀上了潘启文的胳膊,抓紧了他:“大夫说,哪怕让她哭出来也是好的,可她却是一点表情都没有!刚刚听丫头说你来了,她那眼里才有了一丝活泛气儿,就当是娘求你,你就去看看她,跟她说说话行不?”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步步谎言步步茧(十二)   更新时间:2012-7-10 9:03:29 本章字数:3433   (请注意翻页)   潘启文转过身来,背脊僵硬,他低头看了看母亲抓住他胳膊的那只手,哑声而涩然地说道:“娘,这个时候你要我说什么呢?不是我狠心,不是我不关心黛儿,而是我怕会害了她!”   黎芙铮一下子沉了脸,猛地甩开儿子的手,冷声道:“天一,你再怎么任性妄为,娘始终认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现在,你看看你,为了那个叶蕴仪,竟然撒下弥天大谎,还要所有人为你圆着!当面连爹娘都不敢认!哪有媳妇儿来了好几个月,连公婆都不见的?”   “我跟你爹看在你以前是死过一回的份上,这些我们都忍了,可如今,你却是连自家妹子的死活也不顾了!”   黎芙铮积郁在心中的不满,终于在这时发作了出来囿。   她冷笑着说道:“说什么怕会害了黛儿!这件事始终是因你而起,我看你不过是不敢面对黛儿吧?再说,黛儿早已想明白你跟你媳妇儿之间的事情,否则,她怎么会一心便放在那个东洋鬼子身上?你这么样一个人,现在即便你愿意娶,我看昕儿也未必愿意将黛儿再嫁给你了!”   潘启文扯了扯唇角,欲言又止,终是闭上了嘴,沉了脸,一言不发地向院内走去。   黎芙铮愕然地看着他的背影,似不敢相信自己三言两语便说动了他。她抬脚要跟上,走了两步,却又停下,转身出了院子啥。   潘启文进了房间,向黛儿床前走去,丫头赶紧上前捞开纱帐,又急急地向后退去。屋内原本静候着的一堆丫头、妈子,瞬间走了个干干净净。潘启文皱了皱眉,终是没说什么,径直来到床前。   看到黛儿那张了无生气的脸,潘启文终于明白母亲所说那句:“现在她那模样,让人没法不心疼!”现在他的心里便揪得慌,竟有一种转身想逃的冲动!   那样一个活泼健康的人,仅仅两天时间,便瘦得没了形!原本圆润的脸上,竟看见了高高的颧骨,一惯红润的双颊,再无一丝血色。原本如精灵般的眼中,竟没了一丝的神彩,仅余一双大眼空洞地、直直地看着前方。   潘启文喉中发紧,在床前的椅上坐下,轻轻地唤了一声:“黛儿!”   黛儿就那样靠坐在床头,仍是直视着前方,不动,也不答应,只有在听到那一声呼唤时,眼中闪过了一丝的波澜。然而,潘启文坐在她的侧面,并未察觉到这一丝细微的动静。   潘启文抿着唇,等了好一会儿,见她仍是没有反应,只好站起身来,坐到床尾,与她面对面。   他身侧的双手紧紧地捏了捏,终是迟疑着抬起来,扶上了她的双肩,直视着她,柔声说道:“黛儿!小的时候,你总说大哥太忙,又太严肃,所以你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事,总是会找二哥。现在,二哥就在这里,你还当小时候那样,有不开心的就跟二哥说说!或者大哭一场也好!”   黛儿原本看向虚空中的眼神,终于看向了他,忽闪的睫毛后,满满的是怀疑与不敢置信。   潘启文心中一紧,现在的他只想找回那个整天跟在他屁股后面,“二哥、二哥”叫着的烦人的小丫头!再也顾不了许多,终于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中,手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黛儿,记得你6岁那年,你被狗咬了一口,哭得死去活来,二哥笑话你,你却说,哭得越大声,伤口就越不痛!现在也一样,你就当又被狗咬了一口,哭出来,你会好受很多!”   他眨眨眼,逼回眼角的那一丝温热,喉头哽着痛,脸上却在笑:“乖,这次你哭,二哥绝不笑你!你就算把眼泪鼻涕都抹在二哥衣服上,二哥也绝不骂你!”   话音刚落,便听得黛儿“哇”地一声哭出声来。   门外,匆匆而来的黎昕被这哭声惊得蓦然止住了脚步,他若有所思地环顾四周,见屋外一堆的丫头妈子都松了一口气,他拉过一个丫头,悄悄地问道:“是少爷在里面?”   那丫头连连点头,眼中都是急色,却也不敢拦着黎昕不让进。   黎昕长长吐出一口气,眼中犹豫,终是觉得刚刚发生的那件一点耽误不得的事实在是十万火急,他咬咬牙,抬脚往门内走去。却听见黛儿抽抽噎噎的哭诉声,一下子又止住了脚步,静静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只听黛儿大声哭道:“大哥从小就说,他是男孩子,寄人篱下,要更用功才行,他总是很忙,忙得没有时间理我,从不陪我玩,即便他有时间了,也总是说我这里不好那里不好,我就觉得他是不喜欢我!”   门外的黎昕听了,心里不由一疼。是啊,小的时候,虽说潘家真的待他们兄妹便如少爷小姐一般,可他总有寄人篱下之感,加上潘烨霖总说天一调皮捣蛋,他这做大哥的要带好榜样,所以,他总是很用心地读书,老师授课以外,他自己去找来各种兵法的书籍研究,他知道潘家带兵,总是用得着。稍大一些,他又自己跟了一个老中医学医,一有时间就去学,潜意识里,他有一种想法,或许有一天,他离开潘家,总有一技之长,可以养活妹妹。   他没有时间陪黛儿,黛儿跟天一反而比跟他更亲近。那时他便知道,黛儿长大了是要嫁给天一的,虽说潘家将她当小姐养着,可毕竟家大业大,黛儿以后是要做当家主母的,所以自己便对她要求也严了些,常不许她跟在天一后面翻上爬下的,教她要有女孩子的样子。   可他却没想到,单纯的黛儿哪里能体会他那复杂的心思,只当是大哥不喜欢她!   又听黛儿哭道:“大哥不喜欢我,好在有二哥陪我玩,外面的孩子欺负我,也是二哥带着文四去为我打架!外面有什么新鲜玩艺儿,也总是二哥带回来给我。可是,没多久,二哥也不跟我玩了,越来越疏离,后来更离家出走,他们说,二哥是不想娶我才离开家的。我没有想到二哥会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潘启文张张嘴,想要辩解,又觉得还是让她先都说出来的好,便没有吭声。   只听黛儿继续抽噎着道:“我学洋文、学着穿那紧巴巴的旗袍、甚至偷偷找四姨太学钢琴,可二哥还是看都不看我一眼!后来,志泽来了!从来没有一个男子对我那么的温柔、耐心而细致过,我便以为真如嫂子所说的那样,我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或许在志泽眼里,便是天上的仙女儿也及不上我一根头发!”   “可是,可是,你们却突然告诉我,他是一个骗子,是别有用心的!我、我那天被你们吓蒙了,回来后,我就想着,我总要去找他问清楚,难道我真的就那么令人厌?好不容易一个以为对我好的人,竟然也是骗我的?”   “可大哥回来,居然告诉我他死了!我的心一下子就空了!我还没问清楚,他怎么能就死了?他是日本人又怎样?他别有用心又怎么样?除了娘,从来没有人用那样温柔的眼神看着我!”   说到这里,黛儿停了一下,突然,她窝在潘启文怀中的双手挣出来,发疯般地、不停地捶打着他的胸膛,“大哥说,是二哥把他打死的!我恨死二哥了!我恨死你了!为什么你们连我问他一声的机会都不给我?”   她的眼中是一片的混乱和迷茫,还有---狂乱,她连连摇头,满脸泪水,一迭连声地叫道:“是大哥将志泽带到我面前的,二哥也说他配得上我!可是,同样是你们,就那样突然将我一下子打入地狱!我连问一声的机会都没有!你们又不喜欢我,凭什么要就这样决定我的人生?我恨你们!我恨你!恨大哥!我恨死你们了!”   潘启文任她捶打,心中一片酸痛内疚,至到她终于打累了,又趴在他怀中哀哀地哭起来,他才一只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拍打着,一边柔声说道:“黛儿,你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可爱,没有人不喜欢你!爹、娘喜欢你,这大宅中,即便是那些个下人们都是真心地喜欢你,你不说话,不高兴,所有人都着急!”   潘启文小心翼翼地斟酌着字句:“你大哥他之所以忙,之所以对你严厉,他是希望你好,希望将来你有个好的归宿。而二哥,二哥小的时候对你好,那是真心喜欢你!二哥后来疏远你,也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只是……”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传来罗副官的声音:“大少爷!我到处都找不到少帅,德园那边也去过了,司令那儿在发火呢!这事十万火急,要不您先跟司令那儿去着?”   潘启文心中一沉,双手抓上了黛儿的肩,却又不敢去推开她,生怕她又想歪了。就在这时,黎昕大步走了进来,对潘启文急声道:“天一,一团哗变!我们必须要走了!”   身份揭穿(一)   更新时间:2012-7-11 10:06:47 本章字数:3537   一道寒芒从潘启文眼中闪过,他轻轻拍了一下黛儿的背,柔声道:“黛儿,大哥、二哥有事要忙,二哥有空就来看你可好?等忙完这段时间,大哥、二哥带你去省城上大学。大学里,男女都是自由交往、互相公开追求的,我们黛儿这么漂亮,一定有不少男孩子追!”   黛儿黯然地推开他,低声道:“你们去忙吧!”   潘启文轻抚下她的背,站了起来,这时,黎昕走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她,紧了紧,在她头顶说道:“黛儿,大哥怎么会不喜欢你!大哥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啊!黛儿,现在哥没有时间跟你细说,你只要记住,大哥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   黛儿印象中,10岁以后,这是黎昕第一次抱她,不由呆住。   黎昕见她如此,心中更是懊恼,粗声道:“黛儿,没事就去找你的女伴们玩玩,跟娘说说话,多出去走走,不要让我们担心,好不好?圊”   黛儿从小就对这个大哥有点害怕,也一惯听大哥的话,这时不由自主地点点头。   黎昕这才放开她,与潘启文急步向外走去,走到门边,潘启文又停下来,对刚刚赶过来的文管家,也就是文四的爹吩咐道:“文叔,你把那辆宫廷马车调过来给黛儿用,她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记住,咱们家里的团练,这段时间,一切以夫人和黛儿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切不可大意!”   文管家低头应下,弓身送走两位少爷,方才将手中的一包东西交给妈子,说道:“这是夫人特意选出来的极品血燕,这里头,有华大夫开下的配这血燕的方子和做法,你们小心着些,一定要让小姐每天吃下!茱”   那妈子见是大管家亲自送来的东西,知道非同小可,赶紧双手接过,应下了。   文管家想了想,又往屋内走去,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黛儿,说道:“三小姐,咱家盛世绸缎庄那里来了好多从上海来的面料,说是特意进了好些个给您和夫人做秋衣的,您看什么时间去看看?我给您安排?”   文管家从小看着黛儿长大,黛儿的父亲当初舍身救下潘烨霖,实际上也间接救了他的命,因此,他对这一对兄妹,一直是发自内心的关心。这时他看向黛儿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心疼。   黎昕从小就并不在下人面前摆上一副“大少爷”的架子,对谁都温和有礼,在他的影响下,黛儿在家中下人面前一惯没什么架子,也从不端上小姐的面孔,加上先前大哥二哥的一席话,让她心中郁结已是消散不少,这时见文管家这样,心里过意不去,于是开口说道:“文叔,您不用担心,这两天我就在园子里走走,等我精神好些了,我就去绸庄看看。”   文管家见她答应,不由喜上眉梢,笑道:“哎呀,我的好小姐,你终于肯出这个房门了,我这就跟夫人说去,夫人这些天可是急坏了!”   黛儿知道黎芙铮对自己的好,心下感动,不由又是红了眼圈。   **   深夜,德园,叶蕴仪心神不宁,坐卧不安。   潘启文到现在还未回来,难道是军中有事?可是,以前,不管多重要的事,他总会派人回来说一声。而今天,他一直没回来,也没派人回来说一声,她有心想让文四去问一声,终是又忍住。   叶蕴仪不睡,小清也不敢去睡,文四也一直在房门外候着。   文四命人送过夜宵,赔着笑道:“少奶奶,要不您先歇着,别等了,没准今儿个少爷在司令府那边有事回不来。”   叶蕴仪微微一愣:出门时不是说去行辕吗?怎么会是去了司令府?   终是不忍心让他们这样陪着,叶蕴仪只好上床躺着,让小清和文四去休息。   她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他今天去的是潘家大宅,并不是司令行辕,真是公事吗?他今天可会去见黛儿?   迷糊朦胧中,叶蕴仪脑中一会儿出现林婵凤那死不瞑目的大眼,一会儿是潘启文与黛儿深情相拥的情形,最终却是蕴杰被绑架,哮喘病发作,方宗尧为救蕴杰,血肉模糊的模样,而她却眼睁睁地看着,丝毫动弹不得,终是忍不住惊叫出声:“蕴杰、宗尧!”,她只觉心头怦怦直跳,猛地翻身坐起。   睁开眼来,却见潘启文一只手紧紧地搂着她,另一只手轻抚着她的背,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眼,焦灼的黑眸中带着丝深沉的阴郁,却一迭连声地哄慰道:“没事了,蕴仪,没事了!”   叶蕴仪一见潘启文,一下子双手环上了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心有余悸地道:“好在只是梦!好在蕴杰已经救出来了!”   潘启文心里一紧:“没事了!蕴仪,蕴杰已经救出来了,过半个月,你就可以见到他了!”   叶蕴仪的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双手死死地扣在他的腰上,颤着声道:“我梦见宗尧为了救蕴杰被打死了!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就跟当初爸、妈一样!启文,我好害怕!”   潘启文眼中那丝阴郁更深了,他叹口气,紧了紧怀中的人,笑道:“梦都是反的呢!不是才收到过方宗尧的电报的?蕴仪,过去了,都过去了,不要再想了!”   叶蕴仪长长舒口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窗外,天色已然大亮,竟已是清晨。再回头看向潘启文,他身上仍是昨天的衣衫,刚刚解开了领口的扣子,显然是刚回到家,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那么,他是在潘家大宅呆了一整个白天和晚上?   看他一脸疲惫的样子,叶蕴仪跪坐起身来,一边为他解着外衣的扣子,一边皱眉道:“有很紧急的事吗?一整夜都没回来,你连着几个晚上没怎么睡了,赶紧休息一下!”   潘启文昨天一直在处理一团哗变之事,幸好反应调度得快,事件很快平息下来,但为首的一团长却在他手下警卫连的保护下跑掉了,不知所踪。他安排了后续的事宜,又回到潘家大宅亲自重新安排了潘家最亲信的卫队对大宅以及德园的安全守卫,他带人回到德园,天已亮了。   他这时微微闭了眼,很享受地张开双臂,任由叶蕴仪为他除掉外套,嘴角向上轻扬,笑道:“没事了,都处理好了,今儿个我可得要好好睡一觉。”   说着,便满足地往床上一倒。   叶蕴仪赶紧拉住他:“洗洗再睡,脏死了!”   潘启文却顺势将她往下一拉,紧紧地搂在怀中,在她脸上狠狠地啄了一口:“一天没见,想死我了!”   她急急地捶他,他放开她,四肢一摊,赖皮地道:“没劲了,你给我擦擦就好了!”   叶蕴仪又好气又好笑地下了床,抓起他换下的外套,习惯性地嫌弃地闻了闻,却闻到一股自己惯用的香水的味道,一丝不安滑过心头:这几天她心情不好,根本就没有心思喷香水!但这香水味?……   她摇摇头,将那丝不安摔出去,这香水这里都没有卖的,哪会有别人会用?   她出声唤小清打盆热水来,同时去柜里给他拿睡衣,一边笑道:“一个大男人,还偷喷人家的香水,也不怕人笑话!”   见没有回应,拿了衣服到床边一看,他竟是已经睡着了!   小清打来温水和毛巾,叶蕴仪轻声道:“你跟文四说,没急事不要来打扰少爷,让他好好睡一觉!另外,你让厨房煮点清淡的粥温着,少爷醒来要吃。”   小清应下,轻手轻脚也带上门出了去。   叶蕴仪拧了热毛巾,细细地为他抹起脸来,她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他眼下的那一小片青黑,心里不由一疼:这两天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为了蕴杰,他都没有怎么休息!   他虽然表面镇定,还安抚着她,但她却看得出来,他其实甚至比她还要紧张,尤其听说蕴杰的病治不好了时,他眼中的惊慌,令她忍不住都想要安慰他!他知道蕴杰现在已是她唯一的亲人,所以他才如此紧张吧?他是在担心她!   叶蕴仪这时看向潘启文的眼中充满了柔情,心底是抑止不住的骄傲和满足:他是这样的爱她呵!   她一粒粒解开他的衬衣扣子,准备给他抹下身上,潘启文却突然睁开眼,一骨碌地坐了起来,他看了眼叶蕴仪,歉然地说道:“蕴仪,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没处理,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说着,急匆匆地扣上扣子,起身就要往外走。   叶蕴信一把拉住他,心疼地道:“喝点粥再去!”   潘启文挥挥手:“我一会儿就回来,给我把粥凉着。”说完,连声叫文四备马。   潘启文急匆匆地来到潘家大宅,刚睡下的潘烨霖和黎昕又被请到了书房,潘烨霖一脸倦色地道:“一团的事,不是都处理了吗?那一团长辛长安的老娘、老婆跟儿子不都抓起来了嘛?那辛长安是个孝子,不会不管他老娘的,迟早能抓到他的!”   身份揭穿(二)   更新时间:2012-7-12 10:40:31 本章字数:3605   潘烨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不满地道:“再说了,这些事,你们兄弟俩不都处理得挺好?我现在就一摆设,还叫我来干嘛?”   潘启文没有理他,直接说道:“你们想想,那辛长安并不是个轻率毛躁的人,为什么会选在这个时候兵变?在我们两个团的包围下,他那么一连的人怎么可能逃得出去?”   潘烨霖一下子醒了神,睁大了眼:“你是说,咱们还有人放水?”   潘启文点点头,转头看向黎昕:“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曾副官的?这段时间他跟辛长安和百合会馆那边可有接触?”   黎昕摇摇头:“没有,自从我们调防开始,都是避开他的,也没发现他跟这些军官有什么特别的私下的交往。”他的眼中迷惑:“你是怀疑日本人?囿”   潘启文神色凝重:“是不是日本人在后面捣鬼倒在其次,我是担心你新调来的这两个团还是靠不住啊!要是这里面还有内奸,再要被日本人一利用,咱们可是麻烦大了!”   黎昕一凛:“这两个团我是从省城调过来的,算是我们最亲卫的了,现在没有怀疑对象,还不好大面积查,刚刚一团才哗变,这会动摇军心啊!”   潘烨霖一拍桌子:“妈的,要不再换另两个团来!啥”   潘启文踱到地图前,稍作沉吟,方挥挥手道:“不可,且不说这频繁调防,会军心不稳,再说,如果这两个团我们都靠不住,其他的更难说啊!”   他抬起头来,看向黎昕,眼神狠厉:“继续盯着曾副官和百合会馆那边,密切关注他们跟这两个团的哪些军官有接触!另外,黛儿被下药那天是谁负责盯林婵凤的,这个人给我抓起来审!”   潘烨霖一惊,连声问道:“什么?黛儿被下药?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潘启文恨声道:“那林婵凤给黛儿下了春药,盯着她的人却没有发现,这中间定有蹊跷!前两天事乱,我也是刚刚才想到这层!”   潘烨霖吃吃地道:“什么?春药?那黛儿?……”   黎昕抢过话头说道:“黛儿没事!发现得早,及时吃了解药!”说完,他瞥了一眼潘启文。   潘烨霖这才松了口气,恨恨地骂道:“***,一枪打死林婵凤,便宜了这个死女人!”   潘启文避开这个话题,继续说道:“另外,从咱们潘家的团练卫队中再抽出人来,暗中盯着这两个团排以上军官,他们不是军中的人,会好查一些。总要找出蛛丝马迹来!”   黎昕迟疑着道:“咱们亲兵卫队本就人不多,刀疤带了人被你派出去没回来,又分出人手去德园,现在再抽人出来,这?……”   潘启文想了想,咬咬牙:“德园那边就文四跟他手下的那十几个人就够了,他们的身手都是最好的,我今天带过去的人就撤回来,重点保护娘和黛儿的安全!”   潘烨霖皱眉道:“你在德园住着,我不放心!要不你搬回来?”   潘启文断然道:“不行!我最多再选上军中的一个可靠的连,让罗副官亲自带着守在德园外围。”   潘烨霖不由骂骂咧咧地道:“你个臭小子,主意大得很,老子说什么都不听!你什么都安排好了,叫老子起来做啥?”   潘启文唇角微微一勾:“那曾副官是你的人,等我们把这些个关系查清了,我们还有一些消息,当然要通过你的嘴放给他,到时才方便一网打尽啊!”   从书房出来,潘烨霖直接回房睡觉。黎昕瞟了一眼潘启文,淡淡地道:“没吃早饭吧?我准备去黛儿院里陪她一起吃,你要不要来?”   潘启文这时也实在是饿了,也想着昨天答应黛儿再去看她,便应道:“好!吃完早餐我再回德园。”   一边走,潘启文一边问道:“黛儿怎么样了?”   黎昕轻声道:“听说昨天中午开始下床吃饭了,下午还在院子里走了走,昨儿晚上还跟夫人说了会儿话。”   潘启文叹道:“那就好!”   黎昕神色不明地笑了笑:“看来还是你这二哥比我这大哥亲啊!”   潘启文眼神一冷,抿紧了唇,半晌方沉声道:“黎昕,我只能是黛儿的二哥!”   黎昕脸上是不置可否的神情,没有说话。   厅房中,正在用餐的黛儿看到潘启文,眼中一亮,她站起身来,却是看向黎昕,轻声说道:“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黎昕如何不知她眼中的欣喜和语气中的怀疑?他睨了潘启文一眼,暗中叹口气,笑道:“大哥和二哥刚忙完,一起过来陪你吃个早餐,我们就要回去补觉了!”   早有丫头上来添了两副碗筷,潘启文与黎昕坐下喝起粥来。一时气氛有点沉默,每个人似乎都不知道说什么好,寂静的厅中,只听见轻微的碗筷碰触的声音。   便在这时,有丫头来报,华大夫来了。   潘启文和黎昕也想知道黛儿的身体状况,便请了华大夫进来,他们俩一边吃着早餐,一边看着华大夫为黛儿诊脉。   不一会儿,华大夫笑道:“三小姐,你这郁结之气比前天我来时要消散了很多,继续保持下去,另外,我再给你换个药方子,这次的药一点不苦的,主要是些个补气安神的,你再多出去走走,我保证你很快就能回复以前的红润了!”   听了华大夫的话,潘启文和黎昕均是松了一口气。   黎昕笑道:“黛儿,该做秋衣了,等大哥把这瞌睡补好了,明天陪你和夫人去选布料如何?”   黛儿悄悄瞄了一眼潘启文,正要答话,却见厅外文四匆匆而来。   文四正轻声问着门口的妈子:“华大夫可是在这里?”   却听潘启文沉声道:“文四,你不在德园护着少奶奶,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文四不意潘启文竟在这里,微一愣神,忙进了屋,低头道:“少奶奶不舒服,我来请华大夫去看下!”   潘启文赫然站起身来,厉声道:“怎么回事?明明我早上走的时候还好好儿的!”   文四一个激灵,忙道:“少奶奶吃了早餐就吐了,说是头晕,听小清说,昨儿中午和晚上也是这样,只不过少奶奶说没什么事,没让叫大夫!早上厉害了,小清吓着了,才赶紧叫的我。”   潘启文眼神一沉,一推椅子,迅速地向外走去。那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令所有人心中都是一颤。文四赶紧领着华大夫跟上前去。   见潘启文听说叶蕴仪病了,竟急得连招呼也不打就急匆匆地走了,黎昕不由担忧地向黛儿看去,却见黛儿正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碗,手上的筷子无意识地戳着,他不由皱眉轻唤:“黛儿?”   黛儿抬起头来,恍惚地一笑:“哥,你说明天陪我和娘去看秋衣布料?好啊!明儿个你忙完了就过来呗!哥,我不喜欢穿旗袍,紧巴巴的不舒服,我还是做对襟衫长裙好吧?”   黎昕伸出右手压在她的手背上,握紧了,柔声说道:“我们黛儿是最漂亮的姑娘,穿什么都好看!你不喜欢旗袍,咱就不做旗袍!你喜欢什么,哥哥都给你买来!”   黛儿黯然地垂下眼,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呢喃道:“我喜欢什么,都给我买?那我喜欢的人呢?买得来吗?”   黎昕心里一紧,正不该如何回答,却见黛儿轻笑一声,道:“刚华大夫来诊脉,我还没吃饱呢!哥,你还要不要来一个这个红糖糍粑?”   黎昕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攥成拳,温文的眼中闪过一丝坚毅的神色。   德园,潘启文一脸戾色地上了楼,那完全不知轻重的“咚、咚、咚”的脚步声,直敲在人心上,令文四和跟在后面的华大夫只觉心惊胆颤。   门口,小清迎上来,低眉轻唤了一声:“少爷!”不料却被潘启文一脚踹上了膝盖,不由自主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小清一直在叶蕴仪跟前伺候,这少爷在少奶奶面前总是温柔蜜意的模样,虽说私底下也听下人们说过这少爷治军时的狠厉,但这却是小清第一次见到潘启文这般凶狠的神情。这时莫名其妙突然被踹,她也不敢吭声,忙立起上半身,直直地跪好。   却听潘启文压低了嗓音,沉声说了一句:“下次少奶奶再有事,还这样拖着不报的话,就不是一脚这么简单了!”嘴上说着,脚下未停地径直进了房间。   小清颤声应了:“是!”   文四暗自后悔自己多了话,这时忙给小清递了个眼色:“还不起来,赶紧伺候少奶奶诊脉?”   潘启文疾走到床边,见叶蕴仪脸色惨白,恹恹地靠坐在床头,心里一紧,忙坐了上去,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满眼焦灼地直问道:“这是怎么了?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昨天就不舒服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叶蕴仪脸上泛起一丝羞涩,眼中却带着笑,头往他怀中一偎,轻声道:“你不要小题大作,许是好事呢!”   身份揭穿(三)   更新时间:2012-7-13 9:04:08 本章字数:3692   潘启文一愣,怔怔地看了看她脸上难得的娇羞模样,随即脸上一阵狂喜,忙迭声叫道:“华大夫、华大夫,快过来给少奶奶诊脉。”   叶蕴仪这才发现有外人在,忙要推开他,潘启文却不让,干脆两下蹬掉了鞋,上了床,将她抱到外侧,更紧地搂住了她,只把着将她的手伸了出去,眼睛却盯着她,笑道:“华大夫从小看我们长大的,不是外人!”   华大夫对潘家的人十分熟悉,只听闻少爷与十九姨太恩爱非常,现在仍不由心下诧异,所有人称呼这一位为“少奶奶”,这可是大宅中那些个女人们做梦也想不来的啊!见潘启文如此紧张,他忍不住抬头看了叶蕴仪一眼,这一眼,竟是猛地愣住,这位少奶奶与四姨太竟长得如此相象!尽管她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可却仍看得出那一种四姨太所没有的大气和风韵!   见这位老大夫竟然失神地直勾勾地盯着少奶奶看,文四吓得急急在背后轻扯一下他的衣角,华大夫这才回过神来,轻咳一声,伸手搭上了叶蕴仪的手腕。   好在潘启文眼睛一直在叶蕴仪身上,并未注意到华大夫的失礼,饶是如此,文四背上已是一身的冷汗:少爷对这位少***独占欲有多强,他是知道的,绝容不得别人有一丝的觊觎帔。   上次他们骑马,一个护卫的亲兵也是这样失了神,直勾勾地盯着少奶奶看,少爷当着少***面没有发作,只是瞪了那小兵一眼,回来来,却找了个小错,令那小兵莫名其妙地被打了二十皮鞭,直打得皮开肉绽,直叫着不服,最后还是文四提醒了他,他才闭了嘴,从此,护卫的人和德园的下人们便再不敢直视这位少奶奶。   华大夫把脉的过程中,潘启文便直直地盯着叶蕴仪手腕处,搂住她的那只手不自觉地更紧了力度,肩上的疼痛令叶蕴仪皱了皱眉,知他紧张,心中甜蜜,直到华大夫诊完脉收回手,她才掩嘴轻笑一声:“你捏疼我了!”   潘启文慌不迭地松开她,右手拢到嘴边,轻咳一声,脸上掠过一丝微恼的神色,抬起眼来,紧紧地盯着华大夫:“怎么样?蜍”   华大夫第一次见这位少爷如此紧张的神情,也是熟悉了,不由半开玩笑道:“我要是敢说少奶奶这不是怀了身子,只怕少爷不得把我给盯出个洞来?”   潘启文心内狂喜,却仍是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执拗地要一个肯定的答案,不由恼怒地道:“到底有还是没有?”   华大夫忙正色道:“恭喜少爷,恭喜少奶奶!少奶奶这身孕已经两个月了!要教夫人得知,不知道会有多高兴!”   文四忙在背后一扯他:“华大夫,可是要开方子?不如随我来?”   潘启文这才想起,刚才一急,倒忘记叮嘱华大夫了。以前蕴仪调理身子,本来是要这华大夫来的,可那段时间他去了省城,便另请了外面的大夫,想是今天文四也是担上了心,才来请的华大夫,不曾想两人居然都忘记要他不要漏了潘启文的身份。   潘启文这时满怀欢喜,心中一下子似有了底气,便也不甚在意,于是笑道:“嗯,华大夫,你去书房开方子,顺带将注意事项写下来,交待给文四和园里的妈子!”   又吩咐文四笑道:“文四,你将我书房中那方墨绿色的缅玉镇纸给华大夫包好带走,华大夫可是想了好几年了!”   华大夫又惊又喜,却忙摇手道:“少爷,这怎么敢当?”   潘启文眉梢眼角都是笑地看向叶蕴仪,头也不回地缓缓地对华大夫道:“少***母子平安,我可就交给你了,该什么时间诊脉,有哪些注意事项,你自己把握着吩咐文四便是!等到少奶奶平安生下孩子,我书房里的宝贝任你挑,另外,我还送套跟咱这德园一般大的宅子给你!”   说到这里,他转过头来,眼睛微眯,放低了声音,眼中一丝厉色直直地射向华大夫:“我只有两个要求,一是母子健康平安,二是少奶奶少受罪!你可明白?”   华大夫一凛,都说这少爷治军有方,却没想到便连这么一件事,他竟也恩威并用!   这母子平安倒还好说,可这要少受罪?生孩子哪有不受罪的?说是九死一生都不为过!不过这时,他却不敢说出来,只正色道:“少爷请放心,老夫一定尽心尽力,少奶奶身子没有大碍,呕吐只是正常反应,想是前两天似受了惊吓,反应才过了些,开个方子,调理一下就应该没这么难受了!”   潘启文心中暗自懊恼,她前两天因蕴杰的事担惊受怕,才会有如此不适。   他点点头说道:“嗯,小清,你也去华大夫跟前听着,哪些注意事项仔细着了,可别出了岔子!”   当所有人都退了出去,潘启文再难抑制心中的情绪,一低头,轻轻地吻上了叶蕴仪的唇,叶蕴仪忙一侧头避开,叫道:“我刚吐过,还没漱口,脏!”   潘启文却扳过她的脸,喜滋滋地道:“我又不嫌你!”说着,便又要压下去。叶蕴仪却挣扎着娇笑:“我自己都嫌!我要漱口!”   潘启文见她那娇俏模样,一时心痒难忍,却也不敢对她用强,只好老老实实下了床,让丫头端来水,亲手喂她漱了口。   眼见着丫头端着水出了去,他立时便蹬掉鞋上了床,心满意足地将她搂在怀中,细细柔柔地吻遍她额头、眼睑、双颊、耳垂,最后才落在那软软的唇上。   潘启文是猴急惯了的,前所未有的绵绵密密的柔情,让叶蕴仪早已情动,不由自主地搂上了他的脖子。   潘启文喉咙中发出一声得意非常的闷笑,轻轻地挑开了她的唇,那一条灵活柔滑的软舌,在她檀口中四处游走,轻拢慢捻地挑逗着她,一只手却已伸进她的衣内,时轻时重地在她胸前揉搓起来,不一会,便听见叶蕴仪已是娇喘不已。   他越发地得意起来,手不自觉地向下探去,却被叶蕴仪一把抓住,只听她娇嗔一声道:“你两天没睡了,也不累吗?”   潘启文眼眉一挑,痞痞地笑:“我有儿子了,高兴,睡不着!”说到这里,自己一愣,不由懊恼地收回了手,讪讪地道:“是哦,有儿子了,不能乱来!”   他有些不甘心地盯了眼自己下身早已支起的小帐篷,可怜巴巴地看向叶蕴仪,一把抓起她的手,苦着脸叫:“妞儿,帮帮我!”   叶蕴仪也是被他撮弄得心浮气躁,这时没好气地甩开他的手,轻哼道:“自作孽,活该!”   潘启文看她脸上没有血色的样子,不由暗自懊恼只顾着自己高兴,却忘记她不舒服。他强制按捺住身体的悸动,搂住了她,柔声道:“是我不好!妞,可有哪里不舒服?”   叶蕴仪笑笑:“吐完了就没事了。”   潘启文急急地道:“那怎么行?还是要吃点东西的。”说着,就要起身唤人。   叶蕴仪忙拉住他,笑道:“小清已经让厨房备着了,我要想吃,他们随时端上来就是。华大夫那头完事了,小清一准儿就按大夫吩咐给我做上来了。”   她的手轻轻地滑过他的眉眼,心疼地道:“倒是你,赶紧吃点东西睡吧。”   潘启文抓住她的手,眼里都是孩子气的笑:“那你陪我吃点?你吃多少我吃多少!”   叶蕴仪其实有些吐怕了,可想着肚子里那个,又见他这样说,便笑着点了头。   潘启文欢喜地叫人端早餐上来,又对伺候的妈子说道:“什么酸的、辣的、甜的、清淡的小菜都一样来一点,看少奶奶喜欢吃什么!”   餐桌上,叶蕴仪就着泡椒炒的酸豇豆,勉强喝下一碗小米南瓜粥,潘启文一边吃,一边紧张地盯着她,见她没有吐,这才大大地松了一口气,从书房赶着回来伺候的小清看了眼潘启文,怯怯地说:“会不会得少爷陪着吃,少奶奶才不会吐?”   叶蕴仪啐道:“瞎说!”   小清在叶蕴仪面前倒自在些,不由声音大了点,说道:“刚大夫说了,少奶奶关键是要保持心情好,不要有烦心事、不要操心,就能吃得下!”又掩嘴轻笑:“少爷陪着少奶奶吃饭,少奶奶可不就心情好了!”   潘启文哈哈一笑,不无得意地道:“好!以后我每顿都回来陪你吃就是!”又转头对门外的文四笑道:“文四,给这丫头的工钱涨一倍,跟园子里的人说,所有人的工钱也都涨五成,只要把少奶奶伺候好了,年底多给大家红包!”   屋里屋外伺候着的丫头妈子们齐齐欢天喜地地谢了,叶蕴仪心中高兴,嘴上却笑道:“多大的事?你非要弄得鸡飞狗跳的!”   潘启文眉一挑,好笑地道:“多大的事?这可是我潘家的长子金孙!可不是大事?”   叶蕴仪撇撇嘴:“那要是女儿呢?”   -------------   身份揭穿(四)   更新时间:2012-7-14 9:09:29 本章字数:3511   潘启文抢过丫头递过来的毛巾,细细地为她抹了脸和手,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小清和丫头们见惯不惊地悄悄退了出去。   潘启文搂住她,轻轻地咬了咬她的耳垂,低低笑道:“要是姑娘,一定长得跟你一样漂亮,我可更宝贝!只是,这长大了可麻烦,无论跟了哪个男人,我定是舍不得,也不放心的!”   叶蕴仪斜睨他一眼:“那我爸当初怎么就放心将我交给了你?”   潘启文怪叫一声道:“他那哪是放心?他是没办法,谁叫你爱上我了呢?”   叶蕴仪呸他一下:“我爸才不会如你那样小肚肌肠!帱”   潘启文轻哼一声道:“记得咱们结婚前两个月,有一天我从外面鼻青脸肿地回来吗?你直问我跟谁打架了,我没说。你也不想想,我打架从来就没输过,哪会打得这么惨的?”   叶蕴仪张大了嘴,愕然道:“难道是我爸?”   潘启文点点头:“嗯!别看咱爸平常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揍起人来可狠着!我又不敢还手。戬”   叶蕴仪不敢置信地问:“他为什么要打你?”   潘启文嘿嘿一笑:“我那时求他把你嫁给我,他说你还小,过几年再说,我就跟他说,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没准肚子里还有了我的孩子!”   叶蕴仪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胸口,恼怒地叫:“叫你胡说八道!活该你挨揍!”   潘启文捉住她的手,痞痞地笑:“值得啊,要不然我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这顿揍啊,我心甘情愿!”又笑道:“要不现在哪来你肚子里那个?”   叶蕴仪轻轻地偎进他怀中,手指头玩着他胸前的扣子,郑重地说道:“启文,嫁给你,我也心甘情愿!”   潘启文眼中一热,脑中却闪过当初岳父那严厉的眼神和话语:“潘启文,我今天同意把蕴仪嫁给你,是因为她爱你!如若有一天,你对她不起,我叶翔宇上天入地也不会放过你!”   **   潘家大宅,黎黛漫无目的地在园中散着步,走着走着,一抬头,竟是到了林婵凤以前所住的桃花苑,这院子已是没有人住。黛儿愣愣地看了看那一片败色的苑门,眼前不由浮现出当初这里的热闹场景来。   那时,林婵凤是潘天一最受宠的四姨太,他只要回大宅,多半是住在这桃花苑中的,因为这个缘故,各房姨太太们总是找着各种借口往这里来。这苑中经常是充满了女人们的说笑声,还有林婵凤弹奏的钢琴声,偶尔也能听到潘天一那总是醉熏熏的声音。   黛儿自嘲地一勾唇,她那时因着跟林婵凤学琴的原因,也常来这里,潜意识里,她也跟那些个女人们没有什么两样,也不过是希望看到二哥吧?   自从叶蕴仪来了以后,潘启文也搬了出去住,这里便寂静下来,那些个姨太太们也被黎芙铮一个个地不知道打发去了哪儿,那时起,这苑子就开始透着点曲终人散的悲凉。   那日二哥来看她之后,她心中的抑郁已是消散不少,加上黎昕和黎芙铮每天都过来相陪,她的身体很快就复了原,只是,自从那天早上,因叶蕴仪生病,二哥走了之后,便再没来过她这里,心里隐隐是有些失落的。   黎黛暗自摇摇头,转身往黎芙铮院中走去。沿着回廊,刚走到正厅外,便听到一个老妈子的声音:“少奶奶这两日已经没吐了,也能吃些东西了,只是每餐只能吃些清淡的,一点油星都不能沾。华大夫每天都为少奶奶诊脉,开了些保胎的方子,说是没有大碍。”   黎黛蓦然顿住了脚,一脸茫然地回头看了看身后的丫头巧儿,皱了眉,轻声道:“她怀孕了?你们知道吗?”巧儿眼神闪烁,低了头,不敢吭声。   黎黛不明所以地笑了笑,一脚跨进厅房,轻轻唤了一声:“娘!”   见她进来,那妈子立时住了口,垂手立于一旁。黎芙铮忙站起身,迎上来,拉了她手,在自己身边坐下,慈爱地拍着她的手,笑道:“嗯,多出来活动活动,这才乖!”伸手捋了捋她耳际的发,看了看她的脸,满意地笑:“今天这气色比昨儿个又好些了!你不是一直吵着要去学骑马的?哪天让你大哥陪你去!嗯,我看你爹现在也挺闲,你大哥要没时间,让你爹带着人陪你去也行!”   黎黛掩了嘴,半撒娇地笑道:“娘!你现在还有时间管我?我嫂子是不是怀孕了?你也不去看看?你不是整天吵着闹着要抱孙子的嘛?这会儿真有了,你倒不急了?”   黎芙铮锐利的眼神小心探究地看了看黛儿,见她并无异样,暗自松了口气,又叹口气道:“我哪能不急?可你嫂子的情况你是知道的,现在又怀了身子,华大夫说,万不可情绪起伏太大,你二哥便更不许我们上德园去了!他从小就是那混世魔王的脾气,你又不是不晓得,谁敢真惹恼了他?”   黛儿指着一旁的妈子,笑道:“所以您就只能每天将这德园的张妈叫过来,听听信儿了?”   黎芙铮不无气恼地道:“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养了个这么混帐的儿子!这就叫有了媳妇儿忘了娘!就他那媳妇儿金贵,现在不让媳妇儿拜见公婆,以后是不是也不让孙子叫奶奶?”   她瞟了眼黛儿,提高了声音道:“我就不明白,那叶蕴仪除了长得漂亮点,究竟有什么好,值当他连爹娘也不认!”   黛儿忙笑着安慰她道:“娘,这事也怪不着我嫂子啊!她根本不知道不是?二哥现在不是不敢刺激她嘛,我想等孩子生下来,二哥就会跟嫂子说明真相了。这不还是您给我二哥支的招嘛?”   黎芙铮眼神一闪,笑道:“这蕴仪啊,我不是不喜欢,你爹也直夸她来着,可是一想到,我现在连杯媳妇儿茶都没喝上,这心里就憋得慌!”她叹口气:“再说了,她也是个可怜孩子,爹娘也不在了,如今怀了孩子,照理说,应该我这婆婆照看着,可你看看现在这都是什么事儿?”   黛儿笑道:“娘,我嫂子上次还答应跟我一起去看衣服料子的,不如今儿个咱们一起去?”   黎芙铮迟疑着道:“这样行吗?你二哥那里?”   黛儿摇摇她的胳膊,笑道:“您放心,这德园我去过好多次了,哪些话该说哪些不该说,我这心里有数着呢!”她又凑到黎芙铮耳边,悄声道:“再说,我二哥这会儿应该在行辕里办公,肯定不在家,咱们去了,谁敢拦着?只要这一次不出问题,以后再去看嫂子,二哥也不会再反对啦!”   黎芙铮轻拍她一下,眼中尽是笑意:“你这鬼丫头!也好,不去看看啊,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这可是怀娃娃,是大事儿呢!嗯,这天一不懂事,咱做婆婆的不能不懂事,是不?”   候在一旁的文管家忙笑道:“夫人、三小姐,我这就安排马车去!”   **   德园,潘启文用完早餐,站起身来,拿起衣帽架上的外套套上。叶蕴仪走上前去,潘启文习惯性地垂下双臂,让叶蕴仪为他系扣子,眼角眉梢都带着满足而得意的笑。   叶蕴仪为他系好最后一粒扣子,抬起头来,看到他专注地看她的表情,不由轻轻一拍他,嗔道:“有什么好看的?有什么好笑的?”   潘启文伸手在她脸上一抚,轻叹:“我这媳妇儿,怎么看都看不够!”   叶蕴仪心中一甜,笑骂:“油嘴滑舌!”   潘启文掐掐她的脸,笑道:“嗯,这几天总算回来点肉了,刚才你又没吃多少,歇一会儿,记得把那燕窝给吃了。吃完了,在园子里到处走走,活动活动,华大夫说了,以后即便肚子大了,这适量的走动也是要的,要不然生的时候可疼着!”   叶蕴仪走到床头,拿过公事包递给他,开心地笑:“知道啦!我算着日子,蕴杰就这两天该到了,正好我今天精神还好,我就去看看给蕴杰备下的房中还缺些什么,好让文四去置办。”   接过公事包,潘启文揽着她,一边往外走一边笑:“嗯,中午等我吃饭!”   叶蕴仪微微皱了眉:“你要是忙,中午就别回来了,有那个路上的时间,不如睡个午觉,你看你,这段时间老折腾,眼底下都是黑的。”   潘启文夸张地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骑马快!再说,看着你吃得香,有你陪着,我这午觉睡得也沉,一个钟头能顶在行辕睡一整天!”   走到房门口,潘启文顿住脚,松开她,转过身来,面对着她,微微弯了腰,低下头,将左边脸向她伸过去,叶蕴仪笑着在他脸上一啄退开,潘启文捉住她的手,再将右边脸伸过去,不依地嚷:“要带响儿的!”   叶蕴仪好笑地飞快地在他脸上“啵”的一亲,潘启文却仍是低了头,孩子气地嘟着嘴,用手指指唇:“还有这里呢?”   身份揭穿(五)   更新时间:2012-7-15 10:57:05 本章字数:3480   叶蕴仪无奈地横了他一眼,贴上了他的唇,刚一碰上,他的大掌就一把扶住了她的后脑勺,他的唇便压了下来,深深了吻了下去,荷叶粥的清香在两个口中交缠、弥漫,直到叶蕴仪快要透不过气来,才依依不舍地松开她,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头在唇边打了个圈。   叶蕴仪脸色微红地瞟了一眼屋内屋外均视而不见的丫头妈子们,一巴掌拍上他的胸口:“还不走!你还办不办公了?”   潘启文轻笑一声,在她耳边悄声委屈地道:“现在有了孩子,床上碰不得,这点福利我总得要拿够了才行!”   叶蕴仪又羞又恼,潘启文却迅速地在她额上印下一吻,扬起头来,哈哈一笑,这才转身快步向楼下走去。   蕴杰的房间就在隔壁,叶蕴仪细细地查看了房中的物什,不由对跟在身后的文四展颜一笑,由衷地说道:“文四,你已经很周到啦,连小人儿书都准备了这么多,蕴杰肯定喜欢!谢谢你!帼”   文四忙道:“这些都是少爷吩咐的,那几套《七侠五义》、《杨家将》和《岳飞传》的书都是少爷亲自去选的呢!还有那边那一箱子的木头枪啊、剑啊什么的,也是少爷吩咐的,其中有一把木头枪,跟您那把勃朗宁的小手枪一模一样,那可是少爷亲手做的!”   叶蕴仪心中一暖,点点头笑道:“蕴杰一直可羡慕我那把枪来着,这下他姐夫可算是给了他一个惊喜!”   文四看了看叶蕴仪,笑道:“真正的惊喜可不是这个!少爷还备下了一匹纯蒙古种的小白马,配上了整套的皮鞍,命人驯好了,那马可神气!蕴杰少爷保管喜欢!嫡”   叶蕴仪心中感动,不自觉地红了眼眶,却笑着说:“嗯,蕴杰七岁生日时,启文问他想要什么做生日礼物,蕴杰说,他做梦都想要一匹属于自己的小白马。没想到,启文都还记得!”   就在这时,小清进来,轻声说道:“文管家,外头找您,说是少爷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拉下了,要您亲自给送过去呢。”   叶蕴仪忙对文四道:“你赶紧去吧,既是要你亲自送的,必定是重要的东西,小心些。”   文四点点头,急匆匆地走了。   **   行辕,潘启文办公的议事厅外面,文四见潘启文正与几个军官议事,他忙走进去,将手上的文件双手呈上,潘启文看到他,脸色一沉:“你来做什么?”   一听这话,文四心里“咯噔”一下,冷汗瞬间而下,吃吃地问道:“罗副官不是说、不是说,您要我亲自送文件过来的吗?”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惊呼:“文四,你要我送文件,你怎么又在这儿?”一抬头,却不正是罗副官,手上也是拿着一份文件急急地走来。   两人对视一眼,一个可怕念头瞬间涌上心头,两人脸色均是一白,不约而同地看向潘启文。   潘启文赫地一下站起身来,眼中骤然积聚的暴戾,令所有人心中惊惧不已。   他强自按下心中的颤栗和恐慌,对身边的人咆哮道:“林团长,你亲自带队,马上给我调人到德园去!文四、罗副官,我们走!”说完,人已如风般卷了出去,迅速地上了马,向德园疾驰而去!   **   德园门口,黎芙铮与黛儿下了马车,正准备往里走,突然,原来跟在他身后的文管家一声呼哨,闪身拦在她们前面,十几个黑衣大汉迅速上前,将黎芙铮与黛儿团团围在中间,个个均是拔枪在手,面朝圈外,神情紧张。   黎芙铮一惊,沉声问道:“文叔,这是怎么回事?”   文管家警惕地向四周看看,这才回头,弓身对黎芙铮道:“夫人,不对劲!照理说德园应该是明哨暗哨层层把守,可现在这里却静得不寻常,我们这么大动静,门房却连一个前来迎接或盘问的人都没有!”   说完,他向马车驾驶位上的黑衣人道:“赶紧掉头,我们送夫人和小姐回去!”又转头对另一个黑衣人道:“你,赶紧去行辕找少爷!”   文管家走上前来,要搀黎芙铮上马车,黎芙铮却一摆手,急急地道:“不!文管家,咱们先进去看少奶奶!”   文管家却一弯腰,恭敬却坚决地道:“夫人,少爷有过严令,我们这一拨人,任何情况下,必得以您和小姐的安全为第一要务,其他的便是天塌下来,也不能管!”   黛儿急道:“可我们不能丢下嫂子不管啊!”说着,就要往前走。   文管家却往前一拦,面无表情地道:“夫人、小姐,你们要实在担心,就让他们护着你们先回去,我进去看看情况!”   黎芙铮心中焦躁,这时不由冷笑一声,厉声道:“救人如救火,德园里那位主儿,就是你家少爷的命!更何况她现在肚子里还有了我潘家的金孙!要是她出了事,谁也别想活得安生!天一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你家文四!你现在还要跟我罗索吗?闪开!”   文管家一凛,他咬咬牙,无奈地一挥手,两个黑衣人迅速闪进了德园,前面探路去了。文管家指挥着一群人严严实实地护了黎芙铮和黛儿,井然有序地迅速进了德园,自己却始终护在黎芙铮左右,寸步不离。   整个德园里静得诡异,一路上既无人影,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黎芙铮曾经跟着潘烨霖出生入死,也是经历过些场面的,这时她心里七上八下,脚下步子却是越迈越快!只苦了黛儿,跟着这一路,已是气喘吁吁,却也知道事态紧急,并不敢出声叫苦。   刚走到后院门口,便听见一声惊呼:“你们要做什么?啊!少奶奶!”   只听一个男人的声音狠戾地叫道:“十九姨太,只要你乖乖跟我走,我们不会伤你性命!”   几个黑衣人纵身一跃,迅速进了院门,黎芙铮紧紧跟上前去,只见院子里,小清刚被一脚踢翻在地,一头撞在旁边的石凳上,已是晕了过去。而正坐在石桌旁的叶蕴仪,头上却被一把手枪顶着,脸色惨白,一动不动。   用枪顶着叶蕴仪头的是个一身军装的军官,他的周围站了十几个持枪的军人,看到黎芙铮一行人,那军官吃了一惊,却迅速镇定下来,手上的枪往前再顶了顶,笑道:“夫人,您来得正好,麻烦您告诉潘少爷一声,放了我的家人,只要他们平安离开了,我绝不会伤到潘少最心爱的十九姨太一根毫毛!现在,麻烦您让条道!”   他另一只手一挥:“我们走!”接着又对叶蕴仪笑道:“十九姨太,跟我们走吧?”   叶蕴仪所有的感观认知都跌落在那声“十九姨太”上   这是她第二次听到这个称呼,第一次,她只当是那王志泽认错了人,或是他别有用心,故意而为,加上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她便没再问。而现在,再次听到这样的称呼,她心里不安已极:这些人既然是有心要换家人平安,又怎么会搞错?   一想到这一层,她心里的那份惊疑如开水滚过,热哄哄地到处乱窜,烫得她全身发软。她并不站起来,只冷冷清清地道:“什么十九姨太,你们认错人了吧?我家先生叫潘启文,不是潘司令家的少爷!”   只听那军官轻嗤一声道:“十九姨太,这个谎并不高明!全潘家集,谁人不知,这德园中被潘家少爷金屋藏娇的便是天仙般美貌的十九姨太,今日一见,果不其然,竟比那以前最受宠的四姨太还美上三分!”   他将手枪往前一顶,狠声道:“少废话!快起来,跟我们走!”又冷笑一声道:“别指望拖延时间,我已让张妈将文四和罗副官支开,而这德园中所有的守卫都已被下了药,那行辕一来一回,少说得要一个时辰,便是神仙也来不及救你,我们走!”   叶蕴仪身子一晃,脸上血色全无,她手撑着石桌,站起身来,全然不顾头顶上的那把枪,也似没听到那军官的话,只看向黎芙铮,颤声道:“夫人,您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启文怎么会成了潘家少爷?我怎么会成了十九姨太?”   却见黎芙铮一挥手,身边的人迅速让出一条道来,只听她冷笑一声,缓缓地道:“辛长安,你尽管将这个女人带走,你看换不换得回你家老娘和老婆儿子!”   那军官正是前几天反水的一团长辛长安。他本是抓了德园中张妈的儿子,逼着张妈假传消息,将文四和罗副官支开,又在守卫的早餐中下了药,本拟趁这一机会将叶蕴仪抓走,以换回狱中的家人,不意却碰到了黎芙铮一行人。   他暗自掂量,两边人数实力相当,但他有叶蕴仪在手,倒也不怕,本只想按原计划在潘少爷回来前将这十九姨太掳走,现在听了黎芙铮的这句话,不由一怔,两眼有些愣地看向黎芙铮,沉了脸道:“你什么意思?”   身份揭穿(六)   更新时间:2012-7-16 9:22:13 本章字数:3561   只见黎芙铮竟然不紧不慢地在旁边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看也不看辛长安,双手抚着指甲,左右比划着,似在研究那指甲上的什么东西,半晌方笑道:“我能有什么意思,只是感谢你帮我解决了这个大麻烦呗,这个女人你尽管抓走,要杀要剐都由你,不过想要换回你家老娘和老婆儿子嘛..”   说到这里,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可是门儿都没有!”   辛长安愣了愣,随即冷笑道:“如果夫人想以此来拖延时间,可是打错了算盘,既然夫人不在乎这个女人,那辛某就告辞了!”说着,架着叶蕴仪就往外走。   黎芙铮并不拦他,等他们走出两步,方缓沉地说道:“叶蕴仪,我告诉你怎么回事!没错,潘启文就是我的儿子潘天一,呵呵,这潘家集的人都知道,咱家天一家里是有一位未过门的少***,喏,就是我身旁的黛儿,想必你也认识。另外,天一还有十八房姨太太,你呢,他也就新鲜几天而已,过不久,你也就跟那四姨太林婵凤一样,没什么好下场!”   听了这话,叶蕴仪疯了一般挣扎着停下脚步,转过头来,眼睛死死地盯着黎芙铮,哑声道:“不,我不相信!帼”   黎芙铮并不理她,又对辛长安笑道:“这个女人,窜掇着我家天一连家也不回,爹娘也不认,早就该死了!你抓就抓了,不过我劝你,如果不想你的家人死得太惨的话,千万不要用这个来威胁我家天一!告都不要告诉他!”   那辛长安冷笑道:“既然这个女人能让潘家少爷连爹娘都不认,可见她的重要,我为什么不能用她来交换我的家人?”   黎芙铮讥讽地笑道:“辛长安,你别忘记了,这潘司令还是潘烨霖,不是潘天一!这个女人,我跟司令早就不待见了,只不过碍于天一的面子,如今你下手除了她,当然是再好不过,你说这司令会同意用她来换你的家人?再说了,现在掌实权的是这一师的师长黎昕,他却是黛儿的亲哥哥,你说他是会愿意这个女人死呢,还是愿意用你这叛军的家人来换呢?嫡”   辛长安脸上不再如先前般笃定,却仍是外强中干地叫道:“难道你们便一点不顾忌潘少爷吗?”   黎芙铮轻笑一声道:“不顾忌,这个女人能活到今天?知道那个四姨太林婵凤怎么死的吗?跟别的男人私会,被我家天一一枪打死的!呵呵,你真以为她有那胆子跟别的男人?那不过是黎昕做的一个套罢了!”   “如今有你出手,我们连套也省了,呵呵,很简单,在天一那里,我们当然是答应换人的,不过呢,这换人的过程中,黎昕安排下出了什么事,可怪不得我们!你说,到时候,我家天一这气,是往哪里撒呢?”   一想到潘启文那阴狠的眼神,辛长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脸上挣扎着叫道:“你们便不怕潘少知道真相吗?”   黎芙铮一脸好笑的神情看向他,嗤之以鼻地道:“知道了又怎样?那时候他早有了新的女人!这个十九姨太不过是过眼云烟,他还真能为了这么个女人,就跟爹娘翻脸,跟自己青梅竹马的未过门的媳妇儿翻脸,跟与他情同手足的大哥黎昕翻脸?”   这番话合情合理,同时有理有据,林婵凤的事,辛长安早有耳闻,与黎芙铮说的也一致。同时,辛长安原本是打算去潘家大宅抓人的,却发现那边戒备森严,而这德园反而守卫的人并不多,可见黎芙铮说的恐怕多半不假。   辛长安一时间突然发现手上这女人竟成了烫手的山芋,抓住吧,可能不但换不回家人,还会令他们死得更惨。可是,潘家卫队的身手他是知道的,虽说两边人手相当,可如果手上没有人质,他怕自己现在便连这德园大门都走不出去!   脑中转了好几个念头,终是觉得还是先顾眼前,起码黎芙铮现在会让他顺利地将这女人带出德园,倒不如先出去,回头再让人将这女人送回潘少手上,便让黎芙铮他们利用自己的计划不能得逞,至于自己家人,只要自己一日未被抓到,他们反而就是安全的。   于是,他一把揪住叶蕴仪的胳膊,半架着她往外拉,同时叫道:“好!我就如你所愿!我们走!”   叶蕴仪一时间心中异常混乱,整个脑袋中来来回回的就那一句如响雷般的话:“潘启文就是潘天一!潘启文就是潘天一!”辛长安拉她,她竟也不挣扎,迷迷糊糊地由他拉着走。   黎芙铮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紧张不已。她原本第一反应是,为了保住叶蕴仪和肚子里的孩子,跟他换人便是。可转念一想,这人让他带走了,后事难料,风险太大,谁能保证不出意外?   她之所以说这番话,一方面是希望拖延时间,儿子能带着人尽快赶到,希望一惯有急智的儿子能有好的办法。另一方面,却也是顾忌着叶蕴仪的身子,想着即使儿子带了人来,也绝不敢硬抢,只盼着让辛长安怕了,即便将蕴仪抓了去,回头也会将她放了。可现在眼看着他要带人走,心里却担心不已,她担心,叶蕴仪的身子和肚子里的孩子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潘家卫队的人这时都散开了一条道,护在黎芙铮和黛儿身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叶蕴仪和辛长安身上,谁也没料到,辛长安这边外围一个个子不高,并不起眼的士兵,竟从侧面纵身一跃进了潘家护卫圈中,伸手迎面向黎芙铮抓去!   因为事起突然,又实在隔得太近,潘家卫队的人都不敢开枪,还是文管家反应迅速,下意识纵身去挡,就在这一瞬间,那人却一把将黎芙铮身旁的黛儿扯进了自己怀中,手上的枪已是顶上了她的头!   这一变化,令所有人都惊呆了,潘家卫队的人自是不敢动,那人竟已挟持了黛儿,从从容容地回到辛长安那一边。   只见辛长安哈哈一笑道:“好!小林子,有你的!”他将手上的叶蕴仪往地上一推,哼道:“这个鸡肋,不要也罢!”   文管家知道叶蕴仪身子金贵,无奈之下,一挥手,两个黑衣人迅速上前,将叶蕴仪架到了黎芙铮身边,护在了中间。   黎芙铮心中暗暗叫苦,知道现在如再用刚才的招数已是无法奏效,只好沉声道:“你想怎么样?”   辛长安哈哈一笑:“看来夫人果然没有骗我,这潘家三小姐兼正牌少奶奶,的确比那十九姨太有份量啊!”   他目中一狠,左手箍紧了黛儿的脖子,右手的枪往前顶了顶:“赶紧闪开,让我们走!否则,别怪我枪子儿不长眼!”   黎芙铮厉声道:“辛长安,我可以让你走,也可以跟你换人,甚至放你们走!可是,黛儿的身份你是知道的,你如果敢伤了黛儿一根毫毛,即便追到天涯海角,潘家也定不饶你!”   说完,她一挥手:“文叔,让他们走!”   辛长安一凛,箍住黛儿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对黎芙铮色厉内茬地说道:“只要我家人平安无事,我自不会动三小姐一分!夫人,我们后会有期,换人的时间地点,我自会派人送信过来!”   就在这时,便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众人抬头看去,潘启文已是一脸戾气地疾步而来,身后却是没有一个人!   辛长安一愣,他原先预计着,即便文四和罗副官他们反应过来,到了行辕,潘启文点了兵赶来,少说也要一个时辰,却没想到,他竟敢单人匹马而来!还是这样快!   潘启文见辛长安手上胁持着的黛儿,先是一愣,眼睛便忍不住焦灼地向人群中搜去,直到看到在潘家护卫中的叶蕴仪,心中竟是一松,看到她惨白的脸色,又是一紧。   然而,他却来不及心疼,知道现在救黛儿要紧,只好强制自己将视线转移到辛长安身上,沉声道:“辛长安,只要你放了黛儿,我这便让人放了你的家人!”   辛长安语叫道:“潘少爷,黛儿小姐我自会放,不过,却要在我说的时间地点换人!”   这声“潘少爷”一出,令原本一直浑浑噩噩的叶蕴仪全身一震,她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潘启文。似感应到叶蕴仪的目光,潘启文心中一慌,背脊不由自主地挺直僵硬,却并不敢看她!   他暗自咬咬牙,强迫自己摄住心神,对辛长安缓缓地道:“若我现在就要留下黛儿呢?”淡淡的语气中却透着一丝狠戾。   那辛长安冷笑一声道:“我知道潘少是神枪手,可你的枪再快,能快得过我顶在黛儿小姐头上这支吗?”   这时,只听一声喝叱远远传来:“辛长安,你敢动黛儿一下试试?”   却是黎昕赶到了!他身后是随潘启文赶回,却因马不够快被甩在了后面的文四和罗副官。   见到黎昕,被胁持许久的黛儿终于哭出声来,唤了一声:“哥!”   黎昕放柔了神色,对黛儿轻声道:“黛儿不怕,大哥一定会救你!”说完,他竟不由自主地向叶蕴仪看了一眼,见她看似无恙,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   身份揭穿(七)   更新时间:2012-7-17 9:18:33 本章字数:3559   黎昕随即一凛,暗暗地死命掐了一下自己:他这是怎么了?他本在行辕办公,一听说德园出了事,竟疯了般往这里跑,不曾想叶蕴仪没有事,却是黛儿被胁持,自己亲妹子出了事,他却还在关心着别的女人的死活!何况那还是潘天一的女人!   辛长安见黎昕与潘启文并未带人前来,心下稍安,却也不敢再久留,只狠声道:“黎昕,不想让你妹子受伤,就赶紧让道!潘少,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黎昕看了一眼黛儿,默默地侧开身,退到了一旁,潘启文咬咬牙,手一挥,与文四、罗副官一起,闪到一边,让出一条道来。   辛长安也不打话,一声呼哨,他手下的人迅速护在他四周,胁持着黛儿就要向外走去。   死一般的沉寂中,突然传来叶蕴仪低沉的笑声,那笑声显得如此突兀,而让人毛骨悚然:“呵呵呵,原来你才是黛儿的亲哥哥!说来真是可怜可笑,一个堂堂的师长,兄妹二人竟然被迫连自己身份都不敢承认!你又怎么能指望潘家为了救黛儿而以叛军的家人作交换?岽”   黎昕脸上一白,他瞟了眼潘启文,并未吭声。   一线恐慌在潘启文眼中漫延,隔着两拨人群,他远远地向叶蕴仪看去,乌黑的眸中尽是惊疑不安。   辛长安脚下却是一滞,只听叶蕴仪在背后叹口气道:“辛长安,你怎么这么容易上当呢?本来你抓了我,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却是难说了!皿”   辛长安脸上一哂,回过头来,不屑地说道:“你不过是个姨太太,我手上的可是潘少的正妻,黎昕的亲妹妹,你凭什么跟她比?”   叶蕴仪咯咯咯地笑得越发大声,她似不经意地瞟了一眼辛长安脚下,又直直地看向潘启文:“不错,我不过是个姨太太,可是,我肚子里的这个,却是潘家的长孙!你说,我凭什么跟她比?”   听到叶蕴仪口中重重地吐出“姨太太”几个字,潘启文心里狠狠一抽,他眼神慌乱,想要逃避,又终是忍不住闪烁着看向她。   她的眼中,激愤外,竟还有一层他读不懂的含义,思疑中,他眼角余光不由顺着她曾经的视线瞟过去,却见辛长安脚边,原本昏迷过去的小清,紧闭的双眼上睫毛轻颤,他心中一凛,连忙别开视线,收摄心神,右手已紧紧扶上了腰间的枪。   只听叶蕴仪朗声说道:“这潘家军始终是姓潘的,你抓住一个姓黎的有什么用?叛逆不除,何以治军?潘司令可会为了一个自己儿子不要的女人放了你和你的家人,动摇了军队的根本?而我肚子里的这个,可是姓潘的,你说,哪个管用?”   她凤眼斜睨了睨黎昕,冷声笑道:“夫人刚才那说法,摆明了就是祸水东引,她既能把祸水引到黛儿那里去,你说,你手上的人地位能有多高?你又能得到什么?”   叶蕴仪的话,一时间震住了所有的人:这个女人,她那些话语,听起来似要动摇辛长安,可话里话外,偏是句句带刺,尖锐异常,竟要刺得所有人都鲜血淋淋!她到底是要干什么?   辛长安一时愣住,箍住黛儿脖子的手不由自主地松了松。就在这时,原本倒在地上的小清,突然翻身坐起,用尽全身的力量向辛长安双腿撞去,辛长安猛然被撞,下盘不稳,向后一个趔趄,顶住黛儿脑袋的枪不由自主地往后一晃,便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只听“呯”地一声,潘启文已一枪击中辛长安的右手,辛长安一声惨叫,手上的枪脱手飞出,他箍住黛儿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   几乎同一时间,一直紧紧盯着黛儿,早有准备的文管家一个纵身,跃进辛长安这边圈中,向前一扑,抱过黛儿,就地一滚,自己身体覆在黛儿身上,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身下。   便在这时,黎昕和文四同时出手,接连几声枪响,已是撂倒了辛长安身边几人,等辛长安这边的人反应过来,潘家卫队几个黑衣人,早已纵身向前,背靠背拦在文管家身前,向对方射击。   文管家立即将黛儿扶起,弯腰架着她回到黎芙铮这边护卫圈中,并迅速护着三个女人退到回廊的柱子后面。潘启文领着黎昕、文四和罗副官,一边射击,一边迅速向黑衣卫队这边靠拢。   骤变之下,辛长安这边的人已是急红了眼,只盼着在潘启文增援的人到来前,能冲出德园,因此,个个都是拼死激战。   枪战中,潘启文不无担忧地向叶蕴仪望去,只见她被动地被人扯着走,直着上身,也不肯弯腰低头做出安全的姿势,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他。   潘启文心中一痛,竟再顾不上身边呼啸的子弹,挺直了身子,大步穿行上前,身边的文四大惊,伸手拉他不住,只得护在他身前,且战且走。   潘启文一跃纵进护在黎芙铮和叶蕴仪的黑衣卫队圈中,左手一伸,一把将叶蕴仪扯进自己怀中。   叶蕴仪扭着身子,使力想要挣脱,潘启文一震,左手只觉一阵剧痛,竟是轻颤着松了开来,怔忡地看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身之何之。   林团长带着大队人马赶来,将辛长安一行人全数制住,他来到潘启文身前,轻声询问道:“少帅,这些人如何处置?”   潘启文却紧紧地盯着身边的女人,一挥手,头也不回地冷声道:“杀!”   林团长背上一寒,颤声问道:“那他们的家人?……”   潘启文缓缓回头,冷冷地看了全身是伤的辛长安一眼,垂下眼帘,声音轻而冷酷地吐出一个字:“杀!”   却听身旁的叶蕴仪一声冷笑:“潘少爷好威风!好气魄!”   潘启文一震,他猛地转过头来,双手扶上了叶蕴仪的肩,眼中满是希冀地柔声道:“蕴仪,你不许我杀,我就不杀!可好?”   叶蕴仪伸手象掸灰一样,掸开他的手指,一侧身闪开,淡淡地道:“你潘天一、潘少爷,要做什么事,与我何干?”她眼中的那一丝憎恨与嫌恶,令潘启文那刚刚闪亮起来的眼神迅速地黯淡下去。   一直未吭声的黎芙铮,不由叹口气:现在这二人眼中哪还有旁人?   她沉声道:“林团长,人先带回去再说!赶紧先带受伤的人去包扎。文四、罗副官,你们赶紧将这德园重新清理布防;文管家,备马车,昕儿,带上黛儿,我们走!”   黎昕深深地看了看明明摇摇欲坠,却又强自淡然支撑的叶蕴仪,一股前所未有的强烈的情绪激荡在心间: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他甩甩头,转过身来,一把打横抱起脸色惨白、仍未回过神来的黛儿,大步向外走去。   一时之间,园中的人走得干干净净。   沉寂中,潘启文终是小心翼翼地开了口:“蕴仪,刚才受了惊吓,你可是有哪里不适?我扶你上楼去休息可好?”   叶蕴仪别过头,冷冷地道:“潘少爷,您未过门的妻子刚刚也受了惊吓,您还是去看她吧!”   潘启文一把抱住她,紧紧地箍住,叫道:“蕴仪,你才是我的妻子!我是你一个人的丈夫,没有别人!没有!”   叶蕴仪挣扎不开,恨声叫道:“潘少爷!请您自重!我的丈夫叫潘启文,不是什么潘天一、潘少爷!”   潘启文心里一慌,哑了声,语无伦次地道:“没有潘天一,这里只有潘启文!我只是潘启文!蕴仪,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他慌乱地将脸贴上她冰凉的脸颊,他又急急地伸手抚向她的眼角,那干涩冰冷的肌肤更是令他心惊:如此急逢大变,她竟没有泪水,没有惊慌失措!刚刚她甚至还冷静地与他配合救了黛儿!   她,到底在想什么?她,要干什么?   他越发地箍紧了她,生怕一松手,她便会消失不见!   叶蕴仪不再挣扎,却声寒似冰:“潘天一,放开我!”   潘启文红了眼,喃喃地叫道:“没有潘天一!蕴仪,我是你的启文,是你的阿文!你听我解释好不好?”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潘少爷!你要解释什么?解释你隐瞒军阀独子的身份,欺骗我和我的父母,将我嫁给你?还是解释我这十九姨太比你前面十八位姨太太的身份高贵?抑或解释你的正妻黛儿,有多么懂事,有多么爱你,甚至不惜联合自己亲哥哥来隐瞒你和她的身份,只为了讨好你的姨太太?”   她一口一个“姨太太”,听得潘启文心惊肉跳,一时之间,他完全慌了神,竟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她呵呵笑道:“哦,听说你的四姨太得你独宠近一年,那么我呢,我这十九姨太能得潘少多长时间宠幸?呵呵,就在那天,你刚刚为四姨太当街杀人,一转眼,却又与我上了床!四姨太临死前还被扣了一顶与人通奸的帽子,哦,不对,你跟我说的是与日本人勾结!那么我呢?我这十九姨太你什么时候厌倦了,又准备以什么方式什么罪名让我消失呢?”   身份揭穿(八)   更新时间:2012-7-18 10:46:19 本章字数:3619   听她如此贬低自己,潘启文又急又怒,他一把捂上她的嘴,急急地低喊道:“蕴仪,你见过林婵凤的,我娶她,只是因为她长得太象你!”   叶蕴仪身体一僵,她一脸震惊地看向潘启文,原本被他捂得吱唔不清的声音蓦然消失,眼中的那一股激愤瞬间消褪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刻的怀疑和悲哀。   潘启文见她不再说话,这才放开捂着她嘴的手,见她虚弱到站立不稳的样子,心中抽痛,却又更加惶恐,此情此景,她怎可能安生休息?他咬咬牙,抱着她在回廊的栏杆边坐下,见她并未挣扎,心中紧绷的那条线微微松动了一下。   凝眸看向她,深邃的眼神逐渐凄迷起来,他低沉地说道:“那时,我以为你没了,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活着是为了什么,整天醉生梦死,直到遇了林婵凤。她与你长得那么的象,我让她穿紫色旗袍,听她弹钢琴,教她下国际象棋,令她抹你惯用的法兰西香水,我宠她惯她,都只因为,我将她当作了你!”   “可是,长是再象,终究也不是你!蕴仪,我那时发疯般地想你,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自己,但凡看到与你有一点相似的女人,我就搜罗进来,那二姨太和三姨太,也是我爹娘见我那段时间生不如死,偷偷地拿了我钱夹子里你的照片,照着你的模子选出来的!峤”   “便是小清,你那时不也说她眉眼跟你有相似的?她也是被我娘看到了,才要买她过来的!”   潘启文停了下来,因着她眼中的惊疑、悲伤,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虚无的绝望。恍然间,一丝尖锐的痛楚,生生地滑刻过他的心底,那样的痛,让他全身止不住地轻颤起来。   他咬咬牙,挺直了背,眼中有痛有悔,有试探、有小心,更有一丝心虚,良久,方下定决心般说道:“可是,除了林婵凤,那些女人,我都没有碰过!因为一直没有所出,所以我娘才会继续买小清进府!泊”   叶蕴仪怔怔地看向他,早就体力不支的她,全靠心中的那一股随时要喷涌而出的激怒支撑着,而现在,心中的悲愤,仿似一下子失去了原本的发泄方向,突然便犹豫着找不到了出口,在她心里火烧火燎地灼痛着她的心。   同时,一股横空而来的悲凉和绝望,又令她从身到心冻如寒冰:他终是从头到尾地欺她骗她!虽说有命运作梗,可他却终是有了那么多的女人!   她心中混乱已极,抬眼看去,他左臂上血红的一片,让她心里猛然一悸,一口气提不下来,人已软软地倒了下去。   潘启文又惊又痛,连声高叫:“来人,赶紧去请华大夫来!”   说着,他伸手想要打横抱起叶蕴仪,突然一阵剧痛传来,他的左臂竟是无力地垂了下来,只听匆匆而来的文四一声惊呼:“少爷!您受伤了?!”   潘启文怔忡地看向左臂上渗出的那一片殷红,如果不是猛然使力,他竟浑然不觉自己受了伤。   他一把挥开要上来接过叶蕴仪的文四,咬牙站起,稳稳地抱起叶蕴仪,向楼上走去,豆大的汗珠顺着额角涔涔而下,手臂上的伤痛竟让他心里生了一丝快意,似要惩罚自己,更似替代了几分心里的那股急痛和悔怒!   ***   德园外,马车上,黎昕将脸色惨白的黛儿放在软座上,让她靠在自己肩上,一只手已搭上了她的右手腕脉。只一瞬,他眼中便是怀疑中带上了一丝惊恐,他不敢置信地抓起黛儿的左手,再次扣上了她的脉博,一会儿,又换上她的右手诊起脉来。   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黛儿毫无血色的脸庞,脸上神色已是变了几变。   一旁的黎芙铮见了,暗自心惊,急急地问道:“黛儿可是有何不适?回到大宅,就叫华大夫来给她看看!”   黎昕惶急地脱口而出:“不用!”语气中的急切和惊慌令黎芙铮一怔。   这时,黛儿勉强睁开眼,无力地笑笑:“娘,我没事!”   似意识到自己的反常,黎昕强制按下心中汹涌的波涛,微微笑道:“只是受了惊吓,没事!回头吩咐丫头熬点参汤给她补补气便好了。”   黎芙铮面带疑惑地点点头,在胸口双手合什道:“好在是有惊无险!阿弥托佛!”   黎昕眼神闪烁,迟疑着说道:“夫人,我前段时间在镇外那竹林旁买了处园子,上次还带您和黛儿去看过的,黛儿很是喜欢。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这次黛儿又受了惊吓,我想接她过去住一段阵子,那边清静,就当是让她散散心。”   黎芙铮一怔,她低头,拉了黛儿的手轻轻地摩娑了一阵,这才抬起头来,双眼锐利地看向黎昕,皱眉道:“昕儿,可是那叶蕴仪的话让你对我们和天一生了嫌隙?”   黎昕一愣,急急地矢口否认:“不是!”   黛儿转头对黎昕微微笑道:“哥,嫂子怀了二哥的孩子,娘先前说那些话,只是缓兵之计,而后来嫂子说那些什么‘祸水东引’的话,却是为了救我!你完全不必在意!”   黎昕瞟了一眼她紧紧反握住黎芙铮的手,没有忽略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痛楚和悲哀:那叶蕴仪说过,黛儿是潘天一不要的女人!她怎么会不在意!   “哥!”黛儿的呼唤令黎昕一惊,他忙正色道:“夫人,我都明白的!只是黛儿她气血不足,体内仍有郁结之气,那所宅子清新幽雅,暂时搬过去,对她的身子有好处,况且,我可以亲自照顾她!”   黎芙铮脸一沉:“昕儿,这不是理由!即便在大宅,你也可以亲自照顾她!黛儿是你妹子,更是我的女儿,如今的情形你也知道,只有住在大宅中才是最安全的,便是天一,如今既是说开了,我也会让他们搬回来住!如若你是忌讳这个,我便让他们暂时不搬便是!没有理由为了儿子便将女儿撵出去的道理!”   黛儿忙拉了黎芙铮的手,笑道:“娘,您别生气,我不搬便是!还是让二哥他们也搬回来吧!”   却听黎芙铮叹口气道:“我也就是说说,真要让他们搬回来,只怕没那么容易呢!”   听了这话,黎昕眼前又浮现出那一张苍白的小脸,那双凤眼中透出的令人心惊的尖锐和绝望,让他心中象是有一根细线紧紧地抽过,勒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脸色复杂地看了看黎昕,再看看黎芙铮,终是没再吭声。   ****   德园,早在黎芙铮他们离开前,文四就已命人去请了华大夫在园中侯着,这时,潘启文将叶蕴仪小心地放到床上,华大夫惊道:“少爷,您的胳膊?!”   潘启文不耐地挥挥手,一脸暴躁地道:“先看少奶奶!”   华大夫忙上前为叶蕴仪诊了脉,又拿出银针,轻轻地在叶蕴仪手腕上扎了下去。   潘启文紧紧地盯着那枚在叶蕴仪腕上轻轻转动的银针,文四上前,想要为他包扎,却被他一把推开,文四焦灼中却灵光起来,侧身一旁,不让自己挡住他的视线,在他身侧撕开他的衣袖,用干净的纱布为他紧紧地包扎起来,潘启文一动不动,也不为意,文四见终算是止住了血,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床上的叶蕴仪这时也悠悠醒来,她睁开眼,怔怔地扫过眼前的几人,最后停留潘启文胳膊上泛红的纱布上,仿佛不胜疲惫,毫不留恋地又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潘启文心中一沉,却听华大夫说道:“少奶奶和孩子都没有大碍,我会开一些方子,只需注意好好休养就行。”   潘启文死死地盯着叶蕴仪轻颤的睫毛和微微咬紧的双唇,没有说话,任由华大夫将他胳膊上的纱布拆开来,上了药,又重新包扎,他一直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华大夫一边净手,一边对文四交待着:“幸好只是擦伤,没有子弹留在里面,我每天会来为少爷换药,注意不要沾水!”   文四送走华大夫,回头看看房内的两人,想要询问什么,终是没敢开口,他暗自叹口气,亲自端来温水,拿来毛巾,放在花梨木架上,将毛巾打湿水,拧干了,塞到潘启文手上,这才轻轻地出去,关上房门,对门外的妈子吩咐道:“去熬点清淡的粥备着,把华大夫开的药去取了煎好温着。”   潘启文愣怔地立在床边,就那样痴痴地看着床上的人儿,整个房内只听到他沉沉的呼吸声。床上紧闭双眼的叶蕴仪似忍受不了这样的视线,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弓着的身形却仍然紧绷着。   潘启文回过神来,看看手上的毛巾,捏着毛巾想要上前,触手又觉一阵湿凉,忙将毛巾浸入热水中,再拧了一把,方坐到床上,伸手去扳她,被叶蕴仪一挣甩开,他也不敢用力,索性脱了鞋,上了床,跨过她,跪坐到床里面去,面对着她,伸出毛巾,轻轻往她脸上抹去。   叶蕴仪却一个翻身,又给了他一个线条生硬的背脊。潘启文又从背后将手往前伸,再次向她脸上抹去,叶蕴仪一把扯下毛巾,赫地一下坐起,手一举,似要将毛巾扔过去,半途却又停住,终是将那温软的毛巾在脸上抹了一把,这才掷给他。   身份揭穿(九)   更新时间:2012-7-19 9:09:29 本章字数:3554   潘启文接住毛巾,嘴一咧,讨好地道:“这样抹一下,哪能舒服?我让他们准备热水,你沐浴一下可好?”   叶蕴仪却看也不看他,倒头又翻身背对着他睡下。   潘启文抿了抿唇,仍是跪坐在床上,弯下腰来,在背后凑到她耳边,柔声恳求道:“都中午了,你先吃点东西好不好?”   叶蕴仪仍是不动,也不理他,潘启文伸出手想去扳她的肩,又怯怯地收了回来,垂下的手握成拳,死死地捏紧了,方缓缓地道:“蕴仪,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想想肚子里的孩子!”   叶蕴仪终于睁开了眼,面无表情,幽幽地开了口:“潘少爷,你回你的潘家大宅去吧,我现在很乱,麻烦你让我静一静!峥”   潘启文猛地抓住她的肩,将她扳过来,面向自己,他急急地看向她的眼底,她眼中除了一丝淡漠,竟什么也看不出!   这更让他心慌,哑声道:“蕴仪!我知道,是我错了!可我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啊!那时,你那么高高在上,追求者众,如果你早知道了我的身份,你还会高看我一眼么?后来,那天在桃花涧,我本想跟你坦白,可你却那么坚定地说最恨人欺骗,我就更不敢说了!”   “至于黛儿,我只当她是妹妹一般,从未有过男女之情,而那些姨太太,都只是你的替代品而已!忽”   叶蕴仪却仿似没听到他的话,突地坐起身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恨恨地道:“你不走是不是?好!你不走,我走!”说完便下了床,径直向柜子走去。   潘启文心里一慌,急急地跟着下了床,从身后抱住了她,死死地箍紧了,叫道:“蕴仪!你怀着我的孩子,你要走到哪里去?”   叶蕴仪身子一僵,突然疯狂地挣扎起来,厉声叫道:“放开!”   潘启文整个胸膛更紧地贴上她的背,竟将下巴搁在了她的头上,咬牙道:“不放!你休想我放开你,这一辈子都休想!”   叶蕴仪怒然回手,只听“啪!”地一声,竟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   那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寂静的室内,令两个人都是呼吸一滞,潘启文的胳膊不由自主地松了开来。潘启文的眼神瞬息万变,由最初的恼怒、沮丧,到后来竟是带上了一丝欣喜和兴奋。   潘启文转到叶蕴仪面前去,一把抓起她的右手,扯到自己脸颊上,急急地道:“蕴仪,你打!你怎么打都行,只要你能解气!”   叶蕴仪用力想要甩开,却怎么也挣不掉,又伸出左手去掰,却哪里掰得动?   她不由又急又恼,一拳擂上了他的胳膊,只听潘启文一声音低叫,呲牙咧嘴地抽着气,叶蕴仪一呆,见他受伤的胳膊上竟在两人的纠缠中又渗出血来,脸色一白,不由自主地,软软地跌坐在旁边的凳子上,恨恨地扭过头去。   潘启文蹲下身去,抱住了她的腰,将头埋在她的膝上,喃喃地道:“蕴仪,你就算打死我也不要紧,我只求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折磨你自己,好不好?”   没听到她吭声,他抬起头来,看到她冷漠的眼中带过一丝柔软,他立即又拉过她的手,低下头,蹭在她的手心上,委委屈屈地道:“蕴仪,我中了一枪,受伤了,好痛!”   一滴温热掉落在他的脖子里,潘启文猛地抬起头来,只见叶蕴仪上身僵硬地坐着,神情呆滞,眼中已是怔怔地流下泪来。   有什么在心里狠狠地扎过,他突地站起身来,一把将她揉进怀中,叶蕴仪下意识地用手抵着他,他清晰地感觉到紧绷的胳膊上,伤口在迸裂,但那种疼痛,怎比得上她小手的推拒所带来的痛?他甚至能感觉到,她是用了全身的力气!   潘启文声音中满含痛楚,在她头顶喃喃地道:“蕴仪,别推开我!”   叶蕴仪突然失去了全部的力气,她紧紧地揪着他的衣服,拼命地摇着头,嘶哑着嗓子,哀哀地叫道:“你走开!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行不行?啊?”   潘启文心中酸涩,仍是环紧了她,摇摇头道:“蕴仪,你怀着孩子,我不能让你一个人!”   叶蕴仪爆发般地连连捶着他的胸口,哭叫道:“你这个混蛋!如果不是有了孩子,我还需要静什么静?”   潘启文浑身一震,猛然抬起她的下巴,眉宇间蕴藏着一股阴沉,深深地看向他,明知她话中的含义,他却不肯相信,仍是颤了声,重重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没有孩子,你根本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我,是不是?”   叶蕴仪头一摆,扭过一边,胸口剧烈地起伏着。那些绝决的话,到了嘴边,却又生生抑下,面对这样的他,她竟不敢正面回答!   潘启文心底悲凉,他是那么了解她,她是那样的倨傲,他曾经千方百计要让她怀上孩子,就是防着有这一天不是吗?可是,心底里,真正要靠孩子才能留住她,哦,不,现在根本不能算留住了她,她不过只是因为孩子而犹豫了,肯看在孩子面上冷静考虑他们之间的关系!   那么,他呢?他算什么?他们之间的种种恩爱又算什么?以为她不在了的这一年来,他生不如死的日子又算什么?即便他隐瞒了身份,即便他后来又娶了那些个女人,可也都情有可原啊!更何况,他已经把那些女人全都送走了!   难道,就因为他的无心之过,如果没有孩子,她就要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吗?她甚至已家破人亡,离了他,她又能去哪里?可她却没有分毫的迟疑!   他的耳边突然响起她咯咯咯的刺耳的笑声,那时,她对他说:“谁说我没人要?宗尧就说过,如果你对我不好,就让我去找他呢!”   呵呵,是啊,她是那么的美,除了死心塌地的方宗尧,还有大把男人任她挑!那些个崇洋西化的男人,才不管她是不是结了婚,是不是有过别的男人!   见她扭过头去,她竟嫌恶到不肯多看他一眼么?一股愤怒涌上心头,他突然大吼一声:“你说啊!”   他这一声吼,令叶蕴仪心底的悲愤一下子喷涌而出!   今天她所经历的,已经颠覆了她整个的认知和世界!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哭叫道:“你还要我怎么样?你还想我怎么样?”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想要压下浑身的颤栗,再开口,却扔是抖着声音:“我认识了三年多的丈夫,我深爱着的丈夫,我原以为是一腔热血,与我志同道合的丈夫,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陌生人,还是另一个恶名昭著、在我心中厌恶已极的人!”   “我们在广州,天天激昂地喊着口号要打倒军阀,而我的丈夫,却是大军阀的独子!”   “我历经千辛万苦,苦苦追寻的丈夫,竟同样是别的女人的男人,还是十八个女人!你不要跟我说什么理由,我只知道,即便是我死了,可我死骨未寒,你已娶了十几个女人!你也不要跟我说什么没碰她们的话,那个林婵凤呢?我只知道,如果不爱,怎么能忍受这样的肌肤之亲?我想想就觉得恶心!”   叶蕴仪字字如刀,一笔笔地刻划在潘启文的心上,生生地拉过一道道口子,令他的痛是那么的鲜明而淋漓尽致!他原本心中的激怒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只是深深的愧疚和心疼。   只听叶蕴仪颤声说道:“我一想到,在广州的三年,我全然生活在谎言中,到了这里,你又编织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甚至让你周围所有的人配合着你在演戏,我就觉得恐惧、心寒!黛儿的事,本已被揭穿,你竟然又用另一个谎言来欺骗于我!”   说到这里,叶蕴仪的眼泪漱漱而下,她不停地摇着头,声音惊惶而凄楚:“我甚至,甚至不知道你哪句是真,哪句是假,我无法理解你的目的是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我也不知道,我们过去种种到底算什么?你说你爱我,可你这谎言一个接着一个,你要我怎么去相信你?”   潘启文猛地将她紧紧抱进怀中,涩然地叫道:“蕴仪,不管我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爱你,这是千真成确的!”   叶蕴仪一把推开他,用手抹了抹眼角,抽噎着说道:“当初我们结婚之前,你发过誓,这一生绝不欺骗于我,绝不二娶,可你是怎么做的?现在你要我怎么相信你?”   她低下头,幽幽地说道:“启文,我的世界突然翻了天覆了地,我只是需要一个人静一静,你也不允么?”   今天她一直都唤他“潘天一”,这时突如其来的一声“启文”和她突然低柔下来的声音,竟让潘启文一下子不知所措而狼狈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钝疼:她突遭大变,他竟还在逼迫于她!明明是他自己做错了事,却要她来承受这些!   ----------   今日加更,共两个长更,敬请留意!如若点击“下一章”点不开,请到目录里打开,谢谢!   身份揭穿(十)   更新时间:2012-7-19 9:09:29 本章字数:3618   半晌,潘启文才蹲下身去,拉起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声音嘎哑而压抑地道:“好!蕴仪,我给你时间,但是,你答应我,你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哪怕,”说到这里,他只觉嘴里一片苦涩:“哪怕,只是为了孩子!”   叶蕴仪垂下眼帘,并不看他,却缓缓地点了点头。   潘启文站起身来,步履沉沉地向外走去,他掀开帘子,又回过头来,见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神涣散,周身散发出一股迷茫之气,他心中不由大恸:他的蕴仪,从来都是明朗大气的,何时会这样找不到方向?   他一把甩下帘子,猛地冲到她身前,低头看她,深吸了一口气,方哽着嗓子道:“蕴仪,你讨厌潘天一,这世上便再无潘天一!我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上海、去南京,我还是军校那个热血男儿潘启文,那个唯一爱着你的潘启文,一切都没有变,好不好?”   叶蕴仪浑身一震,她抬眼看他,眼中散过一丝光亮,却又迅即黯淡下去,终是皱了眉,不无烦恼地道:“你让我静一静,好好想想!峥”   潘启文咬咬牙,蹲下身来,声音坚毅地说道:“蕴仪,我只知道我不能失去你!更何况现在还有我们的孩子!三个人的幸与不幸,都在你一念之间!只要你肯原谅我,你要我做什么都行!”   他心中一片苦涩,他终究还是要动用孩子来求她的原谅么?可他已顾不得这许多了,他只希望让她自己想通,能够开心起来,只想要回他以前那个开朗的蕴仪!   临出门前,他又轻声说道:“蕴仪,我随时都在的,你要是想见我了,随便差谁找我就行。”那卑微的语气,竟令叶蕴仪鼻子一酸忽。   ****   上海码头,一身西装的方宗尧向来路看了看,将手上的箱子交给一旁的一个一脸机灵,略显孩子气的年轻男子,吩咐道:“小路子,先把行礼都放到船上去!”   方宗尧回身抱了抱前来送行的母亲,笑道:“妈,我得走了,爸爸可能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就不等他了!还有,大哥从美国回来,这几天也就该到了,跟他说,等我回来,再介绍几个美女给他!”   方夫人点点头,嗔怪地道:“你跟宗森兄弟两都是嘴上说得好,什么时候找个媳妇儿,结了婚才是正经!”   方宗尧笑道:“嗯,这次大哥回来,无论如何,绑着他也要让他把婚结了!嘿嘿,我嘛,哪有先于大哥结婚的道理?”   方夫人一巴掌拍上他的胸口,慈爱地笑:“就你理由多!”又向后看了看,皱眉道:“你爸也真是,这一大早就急急地出了去,现在也没回,你这次一走,恐怕得两三个月,再忙也应该抽出时间来送你!”   方宗尧亲昵地揽着她的肩,笑道:“妈!我又不是小孩子,送什么送!”   话音刚落,便听见一声呼唤:“宗尧!”抬头一看,不正是父亲方淮之?   方淮之身后还跟了十几个便衣劲装打扮的人,为首的一人,方宗尧认识,那是方淮之手下特勤连的连长古天舒。   方宗尧疑惑地问道:“爸,您这是?……”   方淮之指了指身形高大的古天舒道:“我让天舒在特勤连中选了一些身手特别好的人,跟你一起去!他们无论是枪法还是格斗,都是经过美国专家训练的,有他们跟着你,我放心!”   方宗尧惊道:“爸,那怎么行?天舒他们是上面专门配给您,贴身保护您的安全的!我有小路子就够了!”   方淮之拍拍他的肩:“我在上海,不会有什么事,再说,特勤连还有那么多人呢!”说完,他拿出两张纸来,递给方宗尧,神色凝重地道:“你先看看这个!这一份是美国大使馆发文请求我们保护一个叫杰森的美国人,送他顺利出境去美国,另一份是我们刚截获的日本人的电报内容,我只怕,这一路不太平啊!”   方宗尧急忙接过那两张纸看起来,刚看了几行,就不由焦灼地惊呼起来:“怎么回事?蕴仪怎么会成了潘烨霖儿子的十九姨太?”这一声,立即惊动了方夫人,她忙问道:“怎么回事?”   方宗尧却没时间理会母亲,急急地看了下去,手上的纸微微轻颤着,方夫人暗自叹口气:向来镇定自若的儿子,遇到蕴仪的事,便会乱了方寸!   只见方宗尧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方淮之,眼中尽是担忧:“爸,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明白!”   方淮之点点头:“我到现在也没搞明白!昨天,我们就收到了这份日本人的电报,大致内容是他们在潘家集的铁矿计划,被一个叫叶蕴仪的女人和叫杰森的美国人给破坏了,因为潘烨霖有派人一路护送杰森到上海,他们下不了手,所以让上海这边的人,找机会除掉杰森,而他们会想办法除掉叶蕴仪,可是,因为叶蕴仪是潘烨霖独子潘天一的十九姨太,保护森严,他们还不能与潘烨霖公然叫板,所以正在想其他办法。”   “刚开始,我只以为这是同名同姓,也许只是巧合,可是,昨晚我越想越是心惊!潘家集,蕴仪不正在那里吗?在那样偏僻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两个叫叶蕴仪的女子,还都懂英文!可他怎么又成了潘烨霖儿子的姨太太?今天早上,我见到了杰森,特意将蕴杰手上他们姐弟的照片拿去给他看,杰森说,帮他的人就是蕴仪!”   “我问他,可认识潘天一?他说不认识。只说那潘天一花名在外,他的翻译也告诉了他很多有关潘天一的传闻,他其中说了一件事,让我猛然心生警惕!”   方宗尧脑中一片混乱,这时紧紧地盯着父亲:“什么事?”   方淮之皱眉道:“他说,那潘天一曾经为了给她的四姨太换条披肩,竟然送了上海的一个帮会头子五十条驳壳枪!”   方宗尧双手紧握成拳,手心里都是汗,他抿唇道:“您是说,上次劫持蕴杰的人?……”   方淮之点点头:“嗯,上次的事件,我们从驳壳枪入手,只道是军中有人作梗,却一直查不出眉目,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拨人在!”   方宗尧急急地在码头上踱了几步,猛地停住了脚,看向方淮之:“还有,蕴仪父母的死,也是日本人做的,而且,也跟潘烨霖的儿子潘天一有关!”   方夫人听他们说来说去,也没听明白,她只关心蕴仪的安危,急道:“蕴仪到底怎么回事?她怎么会成了潘天一的姨太太?那启文呢?”   方宗尧一凛,额上冷汗已是涔涔而下,他不愿意想,可这时却不得不说出自己的猜测:“蕴仪长得太美,会不会是那潘天一见色起意,强占了蕴仪,如果是这样,启文那性子怎能忍得下?整个西南都是潘烨霖的天下,启文只怕是凶多吉少!”   听了这种猜测,方夫人一下子捂住了嘴,已是红了眼圈。   方宗尧将事情串起来,接着说道:“他找人胁持蕴杰,恐怕是为了要胁蕴仪从他!”   方夫人一把抓住了方淮之的胳膊,紧张地道:“那蕴杰现在已去了潘家集,岂不是羊入虎口?”   却见方淮之安慰地拍拍她的手,摇摇头道:“我问过杰森,他虽没见过启文,但他说蕴仪一直是很开心很正常的,行动也自由,可见未必是这样。”   方淮之拍了拍儿子的肩,正色道:“宗尧,你要记住,你这次去主要目的是说服潘烨霖归向南京,切不可与他的儿子起正面冲突!”   “你听我说完!”他摆手止住方宗尧就要冲出口的话,接着说道:“我知道,蕴仪和蕴杰的事,你不可能不管,我们也不可能不管!我将天舒他们派给你,但他们只是暗中保护你,不要将他们放到明处。明面上,还是只有你跟小路子两人!有些事,你可命他们暗中行事!”   方宗尧眼中一亮,这才明白父亲派人给他的用意。他郑重地说道:“您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方淮之点点头,有些不忍,却还是叹口气,声色俱厉地说道:“宗尧,你要记住,事有可为与不可为,万事以大局为重,切不可因小失大!”   方宗尧自然明白父亲话中的含义,他心里一沉,却仍是点点头道:“我记下了!”   一想到心中猜测,虽然仍是迷雾重重,却也觉得八九不离十,一想到蕴仪可能正在受的苦,方宗尧的心中便犹如有一块大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   潘家集,行辕,刑讯室。   被五花大绑的辛长安,浑身是伤地跪在地上,潘启文坐在正中,手中拿着一把雪亮的匕首,在手心比划着,似漫不经心地问道:“辛长安,说吧,除了张妈,还有谁是你的内应?”   辛长安咬着牙道:“没有了!”   潘启文走过去,将匕首横着拍在他的脸上,那冰凉的触感令辛长安一颤。   ------------   多谢大家的每天的咖啡、月票、花花,呵呵,当然还有红包和亮闪闪的钻石。   谢谢您的阅读,筒子们,明天见!   身份揭穿(十一)   更新时间:2012-7-20 9:36:25 本章字数:3589   只听潘启文冷冷地道:“知道这匕首是哪来的吗?这是我岳父从美国带过来送我的,说是瑞士出的,削铁如泥!”   辛长安不知他要干什么,却身子一挺,咬牙道:“成王败寇,要杀便杀!”   潘启文眉一挑,邪笑着道:“辛长安,你今天差点伤了我岳父最心爱的女儿和他的外孙,我岳父是个睚眦必报的人,你说,他送我的匕首要是划在你闺女那娇嫩的肌肤上,是什么感觉?”   辛长安的身子一颤,只见潘启文在他脸前一边比划着,一边说道:“我可以在她的脸上,就这样一刀,再这样划一刀!当然,我也还可以轻一点,挑开她的衣服,好象她才十四岁吧?不知道这胸脯有没有发育好,够不够勾人?那下面…”   潘启文的话未说完,辛长安便一脸惊恐地叫道:“不要!崂”   潘启文轻轻一哂:“不要?由得了你吗?虽说我潘家军不许奸淫,可你这叛逆之女,我们便只当是窑子里的女人,兄弟们饿得久了,即便是没发育完全的,我想他们也不会太挑,起码,你家闺女,还算细皮嫩肉不是?”   辛长安大粒的汗珠沿着脸颊淌下,他大声哀求道:“潘少爷,我求求你,放过她,一切都是我的罪孽,我只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说到这里,他不由跪坐起来,叫道:“再说,十九姨太也毫发无伤,不是吗?自”   话音刚落,便听他一声惨叫,却是潘启文手上的匕首已在他脸上划了下去,血流如注,一下子迷了他的眼。   只听潘启文阴森寒凉地道:“知道我现在最讨厌听到的几个字是什么吗?就是‘姨太太’这三个字,你却偏要说出来!”   潘启文将匕首一收,大步走回去坐下,沉声道:“说吧!你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反水?被我两个团包围,你这一个连是怎么冲了出去的?德园的布防又是谁告诉你的?还有,我审过张妈了,她只可能给园子里的下人们和黑衣卫队的人下药,而罗副官手下的人都在外围,是谁给他们下的药?”   辛长安闭了闭眼,惨笑道:“是司令的副官曾佑余,他说,恐怕我们虚报人头,贩卖枪支的事,已被司令知晓,黎昕已将二团、三团先后调离潘家集,只余下我们一团,就是要分而灭之,如若再不先下手为强,恐怕会死无葬身之地!”   “我们被包围后,不知是谁塞了张条子给我,让我从西面走,果然很顺利地就撤了出来。后来,也是有人捎信给我,让我到德园挟持潘少最宠爱的十九姨太,来换回我的家人。包括利用张妈,也是那人的信上说的,至于罗副官手下的人,是谁下的药,我真的不知道!”   潘启文沉吟片刻,叫道:“来人!将他带下去!”   辛长安嘶叫道:“潘少爷,我知道的我都说了,求你放过我的家人!”   潘启文一脸冷酷地看向辛长安,恨恨地道:“我为什么要放过你的家人?辛长安,我告诉你,我不但会杀了你,还会杀了你的老娘,杀了你的儿子,将他们拖去喂狗,让他们尸骨无存!我还要将你的大小老婆,还有你最心爱的女儿卖去窑子里,我要让她生不如死!”   辛长安身形一晃,脸色惨白,目眦欲裂地看向潘启文:“你,你……!”他激怒之下,一口气提不上来,竟是昏死了过去!   等士兵将辛长安拖了下去,一旁的黎昕皱了眉,终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不打算放过他一家老小?”   潘启文冷冷地道:“我只是要让辛长安死都不能安心!他不让我好过,我便让他不得好死!”他眼中的狠绝,令黎昕背上一寒。   黎昕瞥了潘启文一眼,心道,他如此恨辛长安入骨,恐怕他也不好过吧?那样一个才情四溢而倨傲的女子,怎能忍受这样的欺骗?又怎能忍受他那些个女人?   只见潘启文面带苦涩地道:“处死辛长安后,就放了他的家人!”   见黎昕一脸的怔愣,潘启文心中苦笑,耳边响起叶蕴仪那讥讽的冷笑声:“潘少爷好威风、好气魄!”她说,她对潘天一厌恶之极,她说,她的世界翻了天、覆了地,他不知道,自己在她心目中,现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副形象。   潘启文捏了捏眉心,疲惫地问道:“黛儿没事吧?前天回去,有没有让华大夫看看?”   黎昕眼神一闪,笑道:“我就是半个医生,我自己在给黛儿开方子。”   潘启文诧异地看了一眼黎昕,点点头道:“也好,你多陪陪她。这段时间,我可能都不会去大宅了。”   黎昕垂下眼脸,似不经意地问道:“你那边还好吧?她没跟你闹?”   潘启文眼中是沉沉的阴霾,他一把拉开刑讯室的门,外面的阳光明晃晃地射到他的脸上,他伸出手,挡在眼前,适应了一下,方放下手,嘴角泛起一个苦笑道:“她讨厌潘天一,我只希望她不要连潘启文也一并讨厌了!那样,我以后还可以只做潘启文,世上再不会有潘天一这个人!”   黎昕一惊抬头,只做潘启文?他的意思是?   直觉此事非同小可,他正待再问,却见罗副官匆匆而来,对潘启文低声道:“少帅,您派去下水码头的人回报说,刀疤他们的船今天下午就会到了。”   潘启文脸上一喜,拔腿就往外走,兴冲冲地道:“走,看看去!”   走了两步,他脚下一顿,似想起什么,他淡淡地瞟了一眼罗副官,回头对黎昕道:“你跟我爹说一声,曾佑余这人不能再留,先抓起来,从他嘴里先把内奸都挖出来再说!”   ***   德园,小清端着碗,对恹恹地坐在床上的叶蕴仪笑道:“少奶奶,这血燕可补着,对大人孩子都好,华大夫吩咐每天都要吃的。”   叶蕴仪皱了眉,轻声道:“小清,你头上的伤还没好,怎么不多休息两天,这园子里的丫头妈子多的是,哪用你顿顿守在这里!”   小清心里暗自苦笑,她何尝不想多休息两天,可是,少爷却亲自到她的房间看她,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客气的语气对她说道:“小清,少奶奶心情不好,你要是没有大碍,就多陪陪她吧,不需要你每天立规矩,只要在少奶奶用餐时能劝她多进点就好,其余时间你尽可以休息!”   \为这,少爷竟吩咐厨房每天专门为她炖补品,她已听到别的丫头愤愤地说她是丫头的身份竟享着少***待遇。   好在她头上的伤没有大碍,所以她只休息了半天,昨天便上了来陪少奶奶,想法子劝着她多吃点。   她大致是知道少爷与少奶奶之间发生的事的。这两天,少爷从没在少奶奶跟前出现,但每次她陪少奶奶用完餐,一出门,便能见到少爷直直地立在走道里,每一次,总是细细地问她少奶奶吃了些什么,吃了多少。   今天早上,少爷照例问过后,却没有让她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又犹犹豫豫地问道:“少奶奶可有说过要见我?”那眼中的期盼,令她不忍说出否定的话来,只是低了眉眼,轻轻地摇摇头。   一片的沉寂中,她抬眼看去,只见少爷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他神情索然地挥挥手,让她退下。   这时听叶蕴仪如此说,小清忍不住低声道:“是少爷怕您吃不下,特地叫我来劝着您吃东西的。”   叶蕴仪接过碗,拿着汤匙缓缓地在碗里搅着,小清见她没有出声,又大着胆子道:“少爷顿顿都守在门外,等着问我您吃了什么,吃了多少!”   叶蕴仪手一滞,小清悄悄看着她的神色,见并无异样,便接着说道:“少爷今天早上还问,您有没有说过要见他?我没敢说话,少爷那样子,看了真让人不忍心!”   叶蕴仪将手中的碗往小清手上一放:“有点烫,凉凉再喝!”   小清脸色一白,赶紧噤了声。   叶蕴仪心中烦闷,她站起身来,走到钢琴前,不由自主地又弹奏起了那曲《命运》!   激昂的弦律中,叶蕴仪心潮起伏。   虽然他欺她骗她,甚至娶了那么多的女人,她恨他、气他,可她也确定自己爱他,舍不下他!更何况,肚子里还有一条小生命?   可是,她却知道,两个人再回不到从前!   至少,她没法对他信任如昔!她甚至不知道周围所有的人,是不是在对她演戏,这里他的势力太大,如果要让她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她甚至不知道,什么是真,什么是假!她感觉自己就象站在一个大舞台上,所有的人都在演着一出安排好的戏,而她这个女主角却浑然不知,这令她觉得恐惧!   一想他对林婵凤曾经那么的亲密,她就难以接受!再一想到,一夜夫妻百日恩,他却能亲手杀死了林婵凤,不能不令她心寒!到如今,她甚至不知道他所说的林婵凤该死的原因,是真是假!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身份揭穿(十二)   更新时间:2012-7-21 1:19:08 本章字数:3514   叶蕴仪确定,自己跟这里、跟潘家是格格不入。大宅深园、规行矩步、戒备森严、奴仆成群!更有男人为天,还有合理合法的妻妾成群!   她害怕,自己一旦走进潘家大宅,一旦习惯了这些,便再也走不出去,再也回不到以前那个崇尚民主、自由的叶蕴仪。   更何况,这里,还有一个他指腹为婚的黛儿!这让她深切地不安。   他说,他可以只做潘启文,不做潘天一,可是这里,到处都是潘天一的影子,飞扬跋扈的少帅、狠戾绝情的潘天一、能令所有人围着他转甚至帮他撒下弥天大谎的潘家少爷!   这里的一切,只能将他塑造成潘天一,他怎么可能是她的启文崃?   他也知道的不是吗?所以,他才说,带她走,去上海,去南京,只做她的潘启文!   可是,他真的做得到吗?他舍得下他的父母家人,舍得下这片可以令他大展拳脚的基业吗?潘烨霖就他一个独子,他在军中已是如日中天,潘烨霖又能放他走吗?   一曲终了,叶蕴仪轻轻地合上琴盖,抬起头来,眼神清明,心里已是有了定论:她要的是潘启文,绝不是潘天一!如果他能做回潘启文,她便原谅他这一次!如若不能,那么,她……   正出神间,一阵熟悉的脚步声传来,她的背一下子挺得笔直,期盼中却有一丝愠怒:他答应过不来打扰她的,却说话不算话!   房门外,潘启文抬起的脚步猛然一顿,跟在身后的文四差点一头撞了上去,赶紧脚下一刹,抬头却见自家少爷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深褐色的门槛,仿佛那是一条令他深恶痛绝却又跨越不了的沟壑。   文四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两天,少爷无数次地在这门前无声地徘徊,这样的眼神,他并不少见。   可是今天,他明明是兴冲冲而来,甚至没有象这两天那样放轻脚步。可现在?   潘启文勾唇自嘲地一笑:蕴杰一会儿就到码头,他有正经的理由见她不是吗?可是现在,他又在怕什么呢?怕她冷漠的眼神?怕她说出什么他绝对无法接受的话语?   可是,蕴杰来了不是吗?她那么迫不急待地想要见蕴杰,她应该高兴的吧?蕴杰来了,她还怎么冷漠得起来?   两天了,他发疯般地想她!想她过得好不好?想她有没有开心一点?可是,一想到,他不在,也许她才开心一点,他又憋得慌!   这两天,犹如以为她不在了那一年那样漫长,却比那一年更难熬!那种近在咫尺却远在天涯的感觉,更逼得人要发疯!   他抬眼向门内看去,钢琴旁那瘦削的背影,令他心中一痛:两天不见,她是不是又瘦了?她可怀着孩子!   潘启文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在脸上挂起一个微笑,这才抬脚跨过门槛,同时语速极快地说道:“蕴仪,走,我们去码头接蕴杰去!”那语气里的兴奋和轻松显得有些夸张,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   叶蕴仪赫地转过身来,一脸惊喜地看向他:“蕴杰到了?”   潘启文心下一松,随即又泛起一阵酸涩,如果不是因为蕴杰,她还会对他有这样的笑脸吗?   他点点头,笑道:“嗯,马车在门外等着,你换件衣服,咱们就走吧?江边风大,记得多穿点!”叶蕴仪也不答话,急急地起身,径直一掀门帘,往内房走去,小清赶紧为她找出衣服,伺候她换上。   潘启文有些恍惚地盯着晃动的门帘,看着帘内若隐若现的她的身影,有些昏昏然的感觉。   他甩了甩头,一转头,却看见桌上放着的那碗燕窝,他走过去,用手摸了摸,感觉还是温的,立即端起来,走到叶蕴仪面前,柔声道:“先把这个喝了咱们再走,时间还早着!”   正扣着胸前钮扣的叶蕴仪,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接过碗来一饮而尽。   潘启文浑身上下竟飘飘然起来,他不敢置信般地向叶蕴仪看去,去见她将手上的碗往他手上重重一放,嗔道:“走吧?”说完,径直向外走去。   那双凤眼似嗔似喜的一睨,令潘启文一呆,直到外面的文四恭敬的一声低唤:“少奶奶!”,他才如梦方醒般,将碗往小清怀里一扔,乐颠颠地追了上去,走到门边,又回过身来,一把抓过小清手上的薄羊绒披肩,几个大步追了上去,手扶上了叶蕴仪的腰,喜滋滋地道:“下楼小心些!”   叶蕴仪柔顺地往他肩上一靠,潘启文一颗心早飞了起,心里的欢喜难以抑制,竟一嗓子吼道:“少奶奶起驾喽!”一旁的小清早已忍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   潘家大宅,厅房内,黎芙铮一手按在桌上,手下是薄薄的一张纸,另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敲着桌子。华大夫匆匆而来,恭敬地道:“夫人,您找我?”   黎芙铮将手下的纸扬起,递向华大夫,笑道:“这段时间昕儿不知道哪股风发了,天天儿地给黛儿把脉补身子,也不请你这大夫。”   她叹口气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许多事,只怕昕儿与我们生了些嫌隙,但我实在担心黛儿,问他,他只说没什么事。今天他又自己开了方子,命人悄悄儿地去抓药,正好我碰上了,就让人抄了一份,心里好奇着,什么了不得的事,这么神神秘秘的,所以就请你过来看一看。”   华大夫双手接过方子,刚看了一眼,瞬间大惊失色,颤着声问道:“夫人,您说,这、这是给黛儿小姐的药?”说着,小心地向四周看了看。   黎芙铮见他如此,心里一沉,手一挥,对房内的下人们道:“你们都先下去!”   等房内的人都退了出去,“吱呀”一声,关上了厅门,黎芙铮才看向华大夫,沉声道:“但说无妨!”   华大夫眼神一闪,垂了头,低声道:“夫人,这是打胎的药!”   “什么?”黎芙铮手一撑桌,赫地站起身,神色惊疑不定地紧紧地盯着华大夫。华大夫咬咬牙,抬起头来,急急地道:“夫人,无论这药用是没用,现在都须让老夫去守着黛儿小姐,否则,只怕有性命之忧!”   黎芙铮还没从先前的话中醒过神来,这时又听华大夫这样说,不由倒吸一口凉气,惊道:“此话怎讲?”   毕竟经历得多了,她也不待华大夫回答,立即一摆手,道:“先不要说了,我们赶紧过去!”   ***   黛儿房外,黎昕手上端了一碗药,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是咬咬牙,进到房中,对黛儿微微一笑道:“黛儿,你把这药喝了,咱们就去竹林那边的园子住上几天,马车我都准备好了,就在门外。”   黛儿看那碗中还冒着烟,嘴一撇道:“还烫着呢,先放会儿吧。”   黎昕点点头,将碗放到桌上,揭开桌上的蜜饯罐子,拈出一粒小果子,递给黛儿,柔声哄道:“这药不苦的,你可以含着这蜜饯喝。大哥看着你喝,喝完了咱们马上就走!”   黛儿接过果子含在口中,含糊地笑道:“大哥,你天天给我把脉,到今天才给我喝药,真是奇怪了!我觉得我什么毛病都没有啊,你看,我还比以前能吃能睡了呢!”   黎昕眼中闪过一丝不忍,端起药碗走上前去,一只手抚了抚黛儿的发,轻声道:“是大哥没照顾好你!黛儿,是大哥对你不起!”   黛儿只当他还在为介绍了山本给她认识懊恼,她忙接过碗,皱眉道:“大哥!过去了的事,不要再提了!我喝药还不行吗?”说完,举起碗就要喝。   只听“当”地一声脆响,一枚铜钱迎面而来,直直地打上了药碗,黛儿手上的碗突然便裂了开来,药一下子洒了黛儿满手,她急急地扔掉手上的碎片,一边甩着手上的药水,一边向前方看去。   只见黎芙铮一脸急色地立在门口,刚刚扔出铜钱的手还未收回,她的背后,站着神色莫名的华大夫。   黎昕脸色一白,忙迎了上去,心虚地笑道:“夫人!您这一手可是好久没露过了,今儿怎么倒使起来了?”   话音未落,只听“啪!”地一声脆响,黎芙铮已是重重的一巴掌打上了他的脸!   黛儿顾不得手上的药水和湿了的衣衫,慌张地叫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黎芙铮对房内的下人们厉声道:“你们全都出去,门关上,都给我退得远远的!”一堆的丫头妈子们,从未见过夫人对着大少爷发过火,这时全都战战兢兢地一窝峰地出了去,关上门,站得远远的。   房间内,好一会儿,黎芙铮才按了按起伏的胸口,沉痛地看向黎昕:“昕儿,你不当我是亲娘,可我从来当你是我的儿子,更将黛儿当我的亲女儿!如今,这么大的事,你却要瞒着我们,你想害死黛儿吗?如果黛儿出了什么事,你让我怎么向你娘、你爹交待?”   黎昕惊慌地偏头看了一眼黛儿,回过头来对黎芙铮急道:“夫人,我们出去说!”   ------   谢谢大家的评论和咖啡,明天见。   远走高飞(一)   更新时间:2012-7-22 2:23:06 本章字数:3537   黎芙铮一愣,马上醒悟过来,她随即一声冷笑:“黎昕,这药喝下去,你以为只是肚子痛一下就没事了吗?这是生死大劫!你以为你能瞒得过黛儿吗?”   一旁的华大夫眉头紧蹙,叹口气道:“大少爷,您是学过医没错,可您毕竟没有行医的经验,更没有这打胎的经验!这虎狼之药,不是人人吃得,各人体质不同,更何况黛儿小姐前段时间刚大病一场,稍有不慎,便是性命之忧啊!”   说着,他向黛儿走去,轻声道:“黛儿小姐,请让老夫为您把一把脉!”   黛儿身形一晃,一下子脸色惨白,她惊疑地看看黎昕,再看看黎芙铮,低声叫道:“大哥、娘,你们在说什么?什么打胎?谁要打胎!”   黎芙铮走上前去,一把将黛儿搂进怀中,抚着她的头,柔声道:“黛儿,不怕!万事有娘在!先让华大夫为你把下脉再说吧!圊”   黛儿却重重地推开她,拼命地摇着头:“不,不可能!怎么可能?”   她急急地把手伸向华大夫,脸上是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华大夫,你把脉,你赶快把脉,一定是大哥弄错了!我都没有跟男人有过肌肤之亲,怎么可能?…”   话未说完,她突然一惊抬头,脸上尽是惊恐之色:“难道是那天?……突”   那天,林婵凤来她房中,然后,她就昏昏沉沉的,好象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二哥,又好象是志泽,梦见他与她做了亲密之事,很难受,又似很快乐,醒来,发现自己穿着新换的里衣躺在床上,浑身都痛,房中只有她一人,床上却有些许血迹和莫名的印记,她谁也没敢说,难道、难道那不是梦?!   她一把抓住黎芙铮的手,叫道:“娘,你告诉我,那不是真的!”   黎昕再忍不住,上前将她揽进怀中,轻抚着她的背,哽咽着说:“黛儿,那不怪你!你是被那林婵凤下了药,才让山本有了可乘之机!”   黎芙铮捂嘴惊叫:“什么?”   她点点头,恨声道:“难怪天一一怒之下杀了那两个人,就这样让他们死了,真是便宜了他们这对狗男女!”   黎芙铮满脸心疼地看向黛儿,轻声哄道:“黛儿,让华大夫帮你把下脉!”   黛儿从黎昕怀中抬起头来,脸上眼泪已是簌簌而下,她死死地抓住黎昕的胳膊,象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哭道:“不,不可能,大哥,我自己的身体我怎么会不知道,要是真的,真的有了,我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见黎昕木然地不吭声,她又转向黎芙铮,结结巴巴地叫道:“娘,不是说,不是说嫂子怀孕了,又吐又难受的?我、我一点反应都没有,能吃能喝能睡,怎么可能是有了?”   华大夫不由插嘴道:“黛儿小姐,让老夫为你诊下脉吧?或许真是大少爷诊错了,也未可知!”   见黛儿一脸希冀地伸出手去,黎昕一把拉回她的手,一脸不忍地道:“不用诊了,这个把握我还是有的,我不会诊错!”   他双手扶上了黛儿的双肩,定定地看向她,脸上是坚韧的神色:“黛儿,这个孩子不能留!哥知道,你不会想让太多人知道,我原本是打算接你到别院住几天,那边伺候的人我都安排好了,你乖,那个药吃下去,就没事了!咱们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   华大夫跌足道:“大少爷,你糊涂!这个药方子,风险太大,稍有不慎,轻则终身不育,重则大出血而亡!”   黎昕一愣,扶着黛儿的手止不住地颤了起来,他侧头看向华大夫:“你说什么?这明明是我在医书上找来的最安全的方子!”   华大夫叹口气道:“大少爷,你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黛儿小姐的体质我是知道的,她本便气虚血亏,如强行用这药,立刻就性命不保!”   黎芙铮狠狠地瞪了黎昕一眼:“好在今天我们赶得及时!”   说着,一把拉过黛儿,将她按在凳子上坐下,轻声而坚定地道:“黛儿不怕!一切先让华大夫诊过脉再说!”   黛儿昏昏沉沉地伸出手去,华大夫诊了脉,半晌不语,黎昕急道:“怎么样?”   华大夫叹口气,摇摇头:“绝对不能用这药,风险太大!最好是将孩子生下来!”   黛儿和黎昕同时叫了起来:“不!”   黎芙铮尽管心中已有准备,听了这话,心里仍是一沉,她一把将黛儿搂进怀中,咬牙道:“为今之计,只能让天一娶了黛儿,先把孩子生下来再说!他们早便有婚约,这才能堵住众人之口!”   黛儿猛地推开她,连连摇头,哭道:“不!不要告诉二哥!那天,他就说我是女孩子,不够矜持!现在,出了这样的事,他更要看不起我了!”   黎芙铮也是红了眼圈,哽咽着道:“好孩子!这怎么能怪你!你只是被人陷害的啊!”   黛儿仍是摇头哭道:“不!嫂子刚有了孩子,二哥怎么能娶我?更何况,前天刚发生的事,恐怕他们已是生了大大的嫌隙,现在也未必好了,二哥怎么能在这时候娶我?”   黎芙铮轻轻地拍着黛儿的背,说道:“要在以前,或许不能。但现在既然天一的身份也说开了,多这一件事也不多!”   黎昕感激地看了一眼黎芙铮,上前说道:“黛儿,现在也并不是要将你与天一强扭在一起,只是你需要这样一个身份,那叶蕴仪是一个明白事理之人,我想如果她能接受天一的身份,这件事,自也能想得通。等孩子生下来,如果你愿意,我们便送你去省城,或者出国留洋去,走得远远的,重新开始生活。”   嘴上这样说着,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如果那叶蕴仪不能接受天一的身份呢?惶惑中,他竟有些不知应该是喜还是悲,如若那叶蕴仪不能接受天一,那天一是否便可以真的娶了黛儿?黛儿嘴上不说,心底里还是喜欢天一的吧?   黛儿用手背抹了抹眼角,站了起来,一脸绝决地道:“娘,大哥,你们不用说了!这个孩子我无论如何是不会要的!一看到他,我就会想起我曾经遭遇的羞辱和欺骗!这是我一生的耻辱,我不能带着他过一辈子!我宁愿喝了那药,大出血而死,也不要留下他!”她又看向华大夫,问道:“华大夫,你说我气虚血亏,是不是你开方子给我调理好了,就可以用这药了?”   华大夫看了一眼黎芙铮和黎昕,见这二人也是一脸期望地看向他,他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们其实都无法接受这个孩子!   他无奈地答道:“道理是这样,可是,这药须得在三个月前用,你这身子,现在已一个多月了,我只能试试看,却不能保证在三个月前能调理得好!三个月一到,这药是绝对不可以再用的了!”   黎昕迟疑半晌,又问道:“我听说省城有西医可以做这种手术?”   华大夫摇摇头道:“我听说过这种手术,听说因为大出血死的人也不少!而且,听说能做这种手术的人大多是洋医生,他们都是信什么教的,他们的教义是不允许打胎的!”   黎芙铮一掌拍在桌上:“不用说了,这样,华大夫你先给黛儿调理身子,如若三个月不行,便按我先前说的办,就这样定了!”   她看向黛儿,体贴地道:“黛儿,我知你不想让人知道,现在我暂时不告诉你爹和你二哥,但我还是希望你住在大宅里,一来方便照顾,二来也安全。至于这园子里的下人,我自会安排得妥妥贴贴,你不用操一点心,你说这样可好?”   她又转头看向黎昕:“昕儿,你说呢?”   黎昕与黛儿均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再没出声。   *********   德园,叶蕴仪牵着蕴杰的手上了楼,来到蕴杰的房间,推开门,对蕴杰温柔地笑道:“蕴杰,你看看这房间可喜欢?这外面这间给你做书房,里间给你做卧室,平常吃饭,就到隔壁跟姐姐一起吃。要是有客人来,咱们便下楼吃。”   说到这里,她忍不住睨了站在蕴杰身后,一脸笑意的潘启文一眼,恍然想道:平常?这里真是她跟蕴杰的家吗?她不是已决定不再长呆这里了吗?   蕴杰一双与叶蕴仪一模一样的凤眼骨碌转着,一眼便看到了书桌上摆着的木头手枪,他甩开叶蕴仪的手,跑过去,兴奋地又笑又叫道:“姐,这跟你那把驳朗宁一模一样哎!”   潘启文走上前来,殷勤地问道:“喜欢吗?这可是姐夫亲手给你做的!”眼睛却献宝似地瞟向叶蕴仪。   蕴杰爱不释手地把玩着木头手枪,连连点头:“喜欢!谢谢姐夫!”   叶蕴仪拉着他来到书架前,笑道:“先别急着谢,好东西还多着呢,看看这些小人儿书!”   她睨了潘启文一眼,接着道:“也都是你姐夫给你准备的!”   今天这一路接蕴杰下来,叶蕴仪虽然柔顺,却并未主动跟潘启文说过一句话,令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现在一听这话,刹那间,潘启文眼角眉梢都带上了笑。   ----------   今日两更,敬请关注。   远走高飞(二)   更新时间:2012-7-23 11:16:07 本章字数:3733   只听蕴杰笑道:“知道了!爱乌及屋嘛!”   叶蕴仪拍拍他的小脑袋,亲昵地道:“是,你最有道理!”   姐弟俩的话,直听得潘启文是心花怒放。   蕴杰看了看手中的枪,想放下,又舍不得,干脆拉开裤腰,将枪别了进去,这才去翻看书架上的小人儿书,又开心地叫起来:“哈哈,我在船上时还在发愁呢,宗尧哥给我买的那些小人儿书,没能搬过来,没小人儿书的日子可怎么过,没想到,姐夫,你给我买了这么多!还全是我喜欢看的!”   潘启文鼻子里轻轻一哼,说道:“这手枪你宗尧哥不会做吧?还有更好的呢,我告诉你,我给你准备了一匹小马,有时间了带你去骑,保你喜欢!圊”   蕴杰一把揪住他的衣袖,眼中闪亮:“真的?快带我去!”   潘启文弯腰在他额上一弹,笑道:“今天可不行,你呀,得好好哄着你姐吃饭,让她别饿着你外甥!”   蕴杰一愣:“我外甥?谁啊?在哪呢?突”   潘启文向着叶蕴仪一呶嘴:“喏,在你姐肚子里呢!”   蕴杰兴奋地向叶蕴仪冲过去,吓得潘启文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叫道:“你慢点!小心别撞到你姐!”   蕴杰被他这一阻,夸张地踮着脚,轻手轻脚地走到姐姐面前,伸出手,小心地在她肚子上戳了戳,偏了头眨着眼,迷惑地叫:“姐,这里面真的有小宝宝?”   叶蕴仪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小腹,脸上是梦幻般的暖暖的笑,眼中柔情似水,另一只手摸了摸蕴杰的头,柔声道:“蕴杰,你要当舅舅了呢!”   蕴杰眨眨眼,手伸进脖子里去,从胸前掏出一个银色的十字架来,郑重地道:“等小宝宝生下来,我就把这个送给他!”说到这里,他眼神一黯:“这可是妈妈送我的!”   叶蕴仪心里一痛,忙将他揽进怀中,笑道:“这么贵重的东西,你先戴着,等宝宝长大了你再给他,好不好?”   蕴杰有些不舍地点点头:“嗯,我先保管着,等宝宝长大了,我再送他!”   晚上,蕴杰洗漱完毕上了床,叶蕴仪想起他以前的习惯,来到他的房间,对他笑道:“姐姐给你讲故事,陪你睡,好吗?”   身后的潘启文忙道:“我来讲吧,你这身子,可不能累着!”说完,便向蕴杰眨眨眼。   蕴杰懂事地笑了笑:“姐、姐夫,我不用你们陪,我自己一个人能睡,我在上海都是一个人睡的呢!”   叶蕴仪听了,眼圈一红,歉疚地问道:“蕴杰,你在上海都是一个人睡的吗?”   蕴杰点点头:“嗯!刚开始,方伯母陪我睡,可没几天,宗尧哥哥说,方伯母讲那些故事,都不是男子汉听的故事,他说,他可以每天给我讲男子汉的故事,但条件是,我得象个男子汉一样,自己一个人睡觉!”   叶蕴仪摸摸他的头,心疼地道:“那你害怕吗?”   蕴杰笑道:“刚开始有点怕,宗尧哥哥讲完故事后都守着我,等我睡着了再走,再后来,习惯了,就不怕啦!”   叶蕴仪惊异地问道:“这么长时间,都是宗尧哥哥给你讲故事?”   蕴杰摇摇头道:“宗尧哥哥给我讲故事跟你和妈妈不一样!他是让我自己跟他一起看书,他给我念,后来,书上的字我都能认全了,我就自己看了!”   叶蕴仪满脸感激地道:“嗯,宗尧哥哥比姐姐有方法!”   一旁的潘启文听得心里极不是滋味,他悄悄翻了个白眼,硬生生地挤进姐弟二人中间去,对蕴杰笑道:“蕴杰,过两天,姐夫带你去骑马,还带你去打枪,如何?”   蕴杰听了,兴奋得翻身坐起,一脸的惊喜:“真的?姐夫,你真的带我去骑马,还打枪?”   潘启文竖起手掌,笑:“击掌为誓?”   蕴杰一掌拍了上去,叫道:“说话算话!”   他眼珠骨碌一转,躺下身去,笑道:“姐、姐夫,晚安!”   潘启文会意地一笑,悄悄竖了个大拇指给他,这才揽住叶蕴仪的肩道:“蕴仪,我们过去吧,这外房有丫头守着,蕴杰不会有事,我们就不要耽误他睡觉了!”   叶蕴仪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又弯腰掖了掖蕴杰的被角,这才点点头道:“也好,我正好有话要跟你说!”   她那郑重其事的模样,令潘启文不由心中一跳!   潘启文小心翼翼地扶着叶蕴仪的腰向隔壁走去,他特意放轻放慢了步子,却令叶蕴仪不耐烦起来,她一把打掉他的手,嗔道:“哪就那么娇弱了?才不到三个月呢!”   潘启文忙赔着笑道:“就这前三个月才要小心着呢!”   回到房间,潘启文轻声道:“你饿不饿?要不要再吃点什么东西?”   叶蕴仪摇摇头,在床边坐下,拍拍床沿道:“你也过来坐吧!”   潘启文心里莫名一慌,急急地道:“浴房里,丫头们已经备下了沐浴的水,那可是华大夫专门开的给你泡浴的方子,我陪你先去泡浴可好?一会水冷了,又要重新加热水加药,可麻烦!”   叶蕴仪见他如此,心里只觉生生地扯着疼,她不由缓和了神色,柔声玩笑道:“好!不过,我允了你一起,你可不许想歪了去!”   潘启文松了口气,乐滋滋地去扶她,一边却苦着脸,在她耳边道:“只能看不能吃,我真是自讨苦吃!”   叶蕴仪斜睨他一眼:“那你不要去了!”   潘启文急慌慌地道:“去!怎么不去?有得看也是好的!”   浴房里,潘启文伺候着叶蕴仪宽了衣,双眼发直地扶着她浸入浴桶坐好,为她捏起肩来,不一会儿,实在忍不住,大着胆子在她脸上啄了一口,见她并无不悦,心中一喜,手便不老实地向她胸前探去,却被她一把抓住,明明不是很大力,他却觉得被她捏得生疼。   只听她幽幽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是我的启文,还是那潘家少爷潘天一?”   潘启文心中“咯噔”一下,却毫不犹豫地答道:“蕴仪,我当然是你的启文!我永远都只是你的启文!”   看不见她的神色,他心里便有些抓心挠肺的慌,只能死死地盯着她那光滑的颈背,象是要从那里看出一丝端倪,一颗心,似罩进了那热腾腾的蒸气中,乱烘烘的,找不到方向。   只听叶蕴仪迟疑着问道:“你那天说,你带我离开这里,从此以后,只做我的潘启文,这话,可还作数?”   一阵狂喜掠过潘启文的心头,也不管她是否看得到,他连连点头:“当然作数!”随即又颤声道:“蕴仪,你、你终于肯原谅我了吗?”   叶蕴仪深深地叹了口气,声音清明却悠远:“启文,过去种种,我便当是造化弄人!我知道,你也有生你养你的父母,于理于情,我都不应该就这样带走你!可是、可是,我实在接受不了这样一个潘天一!”   “而在这里,处处是潘天一的影子,欺我骗我的潘天一、狠戾跋扈的潘少帅、有18房姨太太的潘家少爷,都是在这里出现,也倾覆了我的世界,我还怎么敢留?”   “这样一个人,势力庞大,能联合所有人,将我玩弄于股掌之间,我根本不敢再相信他说的任何一句话,我要怎么再跟他做夫妻?”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中带上了无边的苦涩和软弱:“明知道做这些事的都是同一个人,我却硬要将潘天一和潘启文分开!可我没有办法!不这样,我便没有办法去原谅!你当我自欺欺人也好,谁叫我只能找到这样一个理由来欺骗和安慰自己?谁叫我爱上那个叫潘启文的人?谁叫我无论如何也舍不下他?何况,我还怀上了他的孩子?”   潘启文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他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哽着嗓子道:“蕴仪,我带你离开这里,从此以后,我只是潘启文!”   却听叶蕴仪以紧逼的语气反问道:“爱我护我,绝不再欺骗于我的潘启文?”   一股寒气从头到脚贯穿了潘启文的全身。   不再欺骗?   如果,她知道了父母的死因。   如果,她知道了有蕴杰的事。   她,会怎么样?   可是,他好不容易才求得她的原谅,这个时候,他怎么敢说?何况,即便她父母之死还情有可原,可蕴杰的事,他怎么能说?又怎么敢说?   似感觉到他的迟疑,叶蕴仪一下子浑身冰凉,她向外就要抽手,却被潘启文死死地抓住,急急地叫道:“我发誓,爱你护你,绝不再欺骗于你!”   叶蕴仪猛地回过头来,直直地看向他眼睛深处,半晌,方悠悠地道:“启文,你已经破过誓言了!这一次,我便当是潘天一做的,但你记住,再没有下次!没有了!”   她语气中的绝决,令潘启文背上的冷汗涔涔而下,他却挺直了背脊,再不敢有丝毫迟疑地点头应道:“好!”   叶蕴仪回过头去,背对着他,叹口气道:“明天,我们去潘家大宅拜见公公婆婆吧!”   潘启文一惊,继而迷惑地道:“蕴仪,你这是?……”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远走高飞(三)   更新时间:2012-7-23 11:20:10 本章字数:3691   叶蕴仪嘴角泛起一个苦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的父母是什么身份,你总是身为人子!想来,前段时间,你演的这出大戏,两位老人心里也是颇有怨言的吧?再说,又是我这媳妇儿撺掇着你要离开,我想,我们要明目张胆地走,是不可能的吧?与公婆之间的关系,我是不敢指望的了,可是,基本的礼数上总是要做到!”   潘启文一时沉默。   聪慧如蕴仪,是那么清楚地了解目前的情势,他们自不可能禀明父母离开,只能悄悄地走!   在他的角度,经历过北伐后,他更相信自己可以利用潘家军做出一番事业,更希望他们两个能携手合作,可如今,二者不可得兼,他愿意为了她,抛下这里的一切,只做她的潘启文,他答应过她,他不悔!   可是,在他来说,要走,却不是那么简单的事。如何走,走不走得掉是一回事,走到哪里去,却是另一个问题圊!   原本他说去上海、去南京,只是冲口而出,可事到临头,他才发现,只要去这两个地方,便避免不了与方宗尧碰头,那么,他前面煞费苦心,甚至付出了蕴杰的健康为代价,要隐瞒她父母死因所做的一切,岂不是要付诸东流?   一旦她知道了这一切,这后果,他不敢想!   那么,他们要去哪里呢吐?   见他半天不作声,叶蕴仪突然想起,她刚到潘家集时,他曾斗志昂扬地与她谈起过他的治军大计,她清楚记得他那神采飞扬的眼神中所流露出的自信与霸气。   如今,要他放弃这现成的基业,到另一个地方从头做起,他,可会甘心?   她太了解他是那样一个心高气傲之人,在这里,他已是人上人,换一个地方,必定要屈居人下,他,怎能忍受?   她全身止不住轻轻一颤:他是有抱负之人,如若他因此以后事业无成,那么,他,可会怨她一生?   潘启文清楚感受到了她的颤栗,心中一紧,他双手攀上了她的肩,笑道:“这样也好,先见过我爹娘,让他们不会提防着我们,我们到时才方便行事。”   叶蕴仪一把按住了他的手,迟疑着轻声道:“启文,你,真舍得下这里的一切吗?”   潘启文紧紧反握住她的手,没有一丝犹豫地道:“蕴仪,为了你,我什么都舍得下!”   听了这话,叶蕴仪并未见欢喜,反而心中却是沉甸甸的,她的手指在他的手背上轻轻摩娑着,声音低沉而无力:“你刚才不吭声,我以为……”   潘启文的手指一下子竖到了她的唇边,急急地分辩道:“蕴仪,我没有舍不下!我只是在想,如今你有孕在身,我们需要时间好好谋划一下,怎么走,去哪里?”   叶蕴仪心里一松,忙道:“自是去上海或去南京,启文,你有才华、有能力,如若再加上方伯伯的引荐,你必定能成就一番事业的!”   潘启文的手微微僵硬,他不知不觉地冷了声:“蕴仪,我能为你放弃西南为王,却要利用到方宗尧的关系,只为了在上海或南京政府中谋得一官半职么?”   叶蕴仪一怔,她只着急顾着他,想要通过方家补偿提携他的事业,却忘记了他一直忌讳着方宗尧,他有他的骄傲,又怎么肯去求得他视为情敌的方家的庇佑?   她心中刺痛,仅仅为了他的身份,她便要逼他如此,这算不算恃爱行凶?如果爸爸还在,便连如今大权在握的校长也要给他几分面子,可现在……   然而,她的启文,本便是要从军中士官做起的,不是吗?那生来便有大片基业,可以独霸一方、西南为王的,是“潘天一”,不是她的启文!   这样想着,她的心里稍安,不由柔了声,问道:“启文,那你可有何打算?”   潘启文松开了她,将手中的毛巾往水里轻轻一扔,站起身来,几粒水花溅在了叶蕴仪的面上,令她眼皮一跳,她捞起毛巾,拧干了,抹了抹脸,转过头来。   潘启文看着她那泛着潮红的脸庞,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当初军校的同学中,许多已如方宗尧般,已在南京政府中任了军政要职,而他却要从头做起,一旦入了军政,免不了会受到已故岳父的故旧门生的提携,便如方家一般,即便如此,他却仍然很有可能会成为当初那班同学的下级,这样的他,可还配得上她?   更何况,当初那班同学中,如方宗尧般觊觎她的人不在少数,她却只选了他,如他落魄而去,她,又要如何面对?   叶蕴仪叹口中气,不愿再逼他,轻声叫道:“启文,水有点凉了,扶我起来吧!”   潘启文见她站起身来,忙拿过浴袍为她裹上,一颗晶亮的水珠从她的发梢滴下,沿着她泛红的脸颊,直向颈项下游走,潘启文顺着水珠向下看去,见她胸前那一片红嫩嫩的肌肤上,一条沟壑若隐若现,他不由心中一荡。   他暗自摇头苦笑,忙收摄心神,小心地扶她出了浴桶,拉着她在旁边的小榻上坐了,又用毛巾为她细细地擦干了头发,他拿过睡衣,笑道:“便在这里换上睡衣吧,这里蒸汽未散,暖和些。”   说着,便伸手去扯她的浴袍。   叶蕴仪一把抓住他的手,略为羞涩地道:“我自己来!”   那温软的小手中泛着潮热,潘启文脑中不可抑制地想起两人亲热时,每每在那紧要关头,她便会用潮热的手紧紧地抓住他,有时甚至能将他抓出印子来。一想到这个,他的小腹不由一紧,不用看,他也知道自己身体的变化。   自从诊出叶蕴仪有孕以来,潘启文便一直克制着自己,最多是过过嘴瘾,晚上都是规规矩矩地,即便搂着她睡觉,也是衣衫整齐,连她的衣服也没敢掀过,便是生怕自己熬不住,这两天又睡在书房,着实想她得紧,现在见了她这般模样,哪还忍得住?   他轻轻拉开她的手,一把抱过她,分开她的腿,使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双手紧紧地托住她的背,唇已向她胸口吻了下去。   叶蕴仪一惊,忙在他头顶叫道:“启文!”   潘启文却已扒开她的浴袍,一口含上了胸前的茱萸,引得叶蕴仪一阵颤栗。   他的唇包着牙,轻轻扯起那粒小肉粒,再一松弹回去,从她胸前微微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情欲,嘶哑着低叫:“妞、妞儿,我想你!”   叶蕴仪被她撮弄得心中一荡,忍不住轻轻呻吟了一声:“阿文!”   这一声,便令潘启文如得了令一般,猛地将她的浴袍全部拉开,那如雪的肌肤便全部赤裸地呈现在眼前,他将她贴向自己,却发现自己还穿着衣服,那一层隔阂,令他一下子烦躁起来,他一只手揽紧了她,另一只手迅速扯掉自己的上衣,再将她紧紧地贴着自己,那肌肤相接的亲密,终令他那缀缀不安的心安定下来,他不由满足地叹了口气。   叶蕴仪清晰地感觉到下面顶着自己的那硬梆梆的物事,知他饿了这许久,恐怕停不下来,只得柔声道:“阿文,你轻些,别伤着孩子!”   潘启文微微一僵,心中苦涩:这样的时候,这孩子,他经不起一点闪失!   他直起头来,迅速地将她的浴袍拉上,再将头埋在她的胸口,低低地喘着粗气,努力地压抑着自己那就要喷涌而出的欲念。   叶蕴仪心中感动,他是那种从不肯在房事上委屈自己的人呵!   她轻轻一笑,一只手已向下伸去,娇声道:“阿文,我帮你!”   以前,偶尔她来月事,他想要又忍不了时,她也曾这样帮过他。可如今她有孕在身,两人又刚刚才和好,潘启文哪敢提这一出?   见她主动这样,潘启文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满是惊喜,嘴上胡乱地叫道:“妞!我的好妞儿!哥哥爱死你了!”   叶蕴仪在他下面一掐,轻笑出声:“德性!又不是没帮过你!”   潘启文哪还管得这许多?猴急地再次扯开她的浴袍,整个人紧紧地贴了上去,又拉下她的头,深深地吻了过去,另一只手却紧紧地拉着她下面的那只手,为自己快速地套弄起来。   原本热气醖醖的室内,在一片旖旎中更快地升了温。   ***   潘家大宅,书房内。   潘烨霖坐在书桌后,一脸杀气地叫道:“是谁干的?”   黎昕站在书桌前,微微一笑道:“抓曾佑余时,只有几个人知道,他关押的地方,也只有几个人知道,那么,是谁杀了他,便不难查,我跟天一心里已有了数。”   “而且,恐怕对方并不知道,那曾佑余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刚一抓进去,他便将那些参与了虚报人头,贩卖枪支,以及与他和日本人有牵涉的军官名单供了出来,这个名单,只有我跟天一知道。”   “对方以为杀了曾佑余便万事大吉,我们正好也利用这事,让他们以为我们断了线索,且找个机会,我们再将他们一网打尽。”   潘烨霖微微眯了眼,斜睨向黎昕:“昕儿,这事既然你跟天一都有了数,你来找我,不仅仅是因这件事吧?”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远走高飞(四)   更新时间:2012-7-24 9:12:54 本章字数:3572   黎昕点点头,拉开书桌前的椅子,迟疑了一下,却并未坐下,手撑在椅背上,目光看向潘烨霖面前袅袅升腾起的烟雾,他的眼神有些游离,声轻而淡地说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前几天,天一跟我说过一句话,我没太明白什么意思,我觉着,也许应该让您知道。”   潘烨霖狠狠地吸了口烟,将烟杆拿开,挥开眼前的雾气,紧紧地盯着黎昕:“什么话?”   黎昕低了头,轻声道:“他说,他以后可以只做潘启文,世上,再不会有潘天一这个人!”   潘烨霖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狠戾,随即冷冷一笑道:“那个女人虽说不错,可就值当他这样?”   他鼻子里重重地一哼:“不做潘天一?那也得问问我老潘家愿意不愿意,也得问问潘家军答不答应!圊”   黎昕背上一寒,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他当然清楚潘天一这句话什么意思,可现在形势复杂,这军中离不了他潘天一,加上黛儿的事…,他暗暗挺直了背脊,终是什么也没说。   却听潘烨霖冷笑道:“他以前是没有领过军,不知其中滋味!如今他在这西南之地说一不二,颐气指使,离了这片土地,离了潘家军,不做潘天一,他潘启文便屁都不是!我就不信他还能过得惯那种屈居人下,被人呼来喝去的日子!他是有抱负之人,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会为了个女人,舍得下这样一片基业!”   黎昕唇角滑过一丝苦笑,任何一个男人?如若是他,如若是为了那个女人,恐怕他也什么都舍得下的腿!   他淡淡地道:“也许他只是说说而已,您自己看着办吧,我去看看黛儿!”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一把推开,却是黎芙铮正提裙跨过门槛,一脸笑意地走了进来。   黎芙铮见了黎昕,笑道:“嗯,正好昕儿也在,这事儿啊,你也得在!”   潘烨霖忙站起身来,脸上不郁之色一扫而空,一边迎上去,一边对黎芙铮讨好地玩笑道:“哟,夫人,您可是好久没上我这书房来了,什么事把你高兴得?”   黎芙铮喜气洋洋地道:“刚天一派人过来说,让咱们准备准备,他要领着媳妇儿过来正式拜见公婆!”   潘烨霖眉一挑:“哦?”   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黎昕,稍作沉吟,对黎芙铮笑道:“你让老文安排下去,这新媳妇儿第一次上门,咱们该做的仪式和过场,都要做足了!”   又转头对黎昕道:“昕儿,你是大哥,这新媳妇儿应该也要跪着向你敬茶的。”   黎昕背上一凛,明白潘烨霖这是要给叶蕴仪一个下马威,心中登时后悔自己刚才多了嘴。   他正要说话,却听黎芙铮犹豫着道:“媳妇儿怀着身子,这能免的就免了吧?再说,咱媳妇儿是个洋派的人,这些个规矩,只怕她也受不了,别惹得天一那泼皮到时又发起脾气来!”   潘烨霖一下子沉了脸,说道:“就你儿子有脾气,难道咱们这做公婆的便没有脾气了?他为了那个女人,连爹娘都不认,现下你不立下规矩,只怕到时儿子都丢了,你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黎芙铮听了,心下暗惊,这潘烨霖极少如此语气跟她说话,而他之前还在她面前极力替那叶蕴仪说好话,现在他这模样,只怕是另有隐情。   她睥了一眼潘烨霖,也不再争辩,点点头自顾要离开。   却听黎昕皱眉道:“黛儿身子不舒服,她就不要去了吧?”   黎芙铮一愣,她与黎昕对视一眼,几个念头迅速闪过。   那日华大夫与黛儿诊过脉后,私下里又找了她和黎昕,明明白白地说道:“老夫现在就可断定,即便黛儿小姐这身子三个月后,也绝不可用那打胎药,否则,便是万险!而且,还要好生将养,如若孩子不保,这大人也难保!我刚刚之所以这样说,是看小姐情绪太过激动,胎息不稳,希望给她一个缓冲的时间。”   如若今天大张旗鼓地将叶蕴仪以少***身份迎进门,那当黛儿需要这名份时,可又如何是好?   可如果敷衍了事,即便这潘烨霖答应了,只怕那潘天一也不答应!   况且,过段时间要给黛儿这名份,只怕那叶蕴仪的性子也未必会答应,倒不如顺了潘烨霖的意,先探她一探?可她怀着身子,却又不能做得太过,这个度,可不好把握!   黎昕见黎芙铮如此,立时也想到了这一层,一时间心绪纷杂,眉头不自觉地紧蹙起来。   ***   潘家大宅,大门前,叶蕴仪一身大红高领旗袍,在潘启文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她的眼神掠过门口那一对凛冽的石狮,仰头看了看台阶上方,高高的门楣和宽阔的屋檐,目光向下,移到了同样是高高的门槛上,侧头向一旁的潘启文笑道:“这门槛上都雕刻了如此精致的花纹,还用碧玉镶嵌那对麒麟的眼,你家这宅子也真够气派的!”   潘启文听不出她语气中的喜怒,不由暗暗握紧了她的手。   两人携手刚上了两级台阶,便听“吱呀”一声,只见两扇大门缓缓向后拉开,紧接着一阵脚步声,两排蓝衫下人,整齐地站在了大门口,左边是年轻男仆,右边是清一色的小丫头,每一排,便连个头都是一般高。   文管家已是迎出了门来,高声唱道:“少爷回府!”   只这一句,便令潘启文额上青筋暴跳,他目光寒冽地一扫,冷声道:“都见过少奶奶!”   那文管家早得过吩咐,绝不主动称呼少奶奶,却也不得拗着少爷,这时手一挥,所有人一弯腰,一低头,恭声叫道:“少奶奶好!”   叶蕴仪上前两步,虚扶一下文管家,点头笑道:“文叔,不用这么多礼!”   又回头对唤了一声:“小清!”   小清脆生生地应了,立即拿出一把红包,挨个地派了过去。   潘启文一愣,上前揽上了她的腰,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倒是准备得仔细!”   叶蕴仪睨他一眼:“你真当我没见过高门大户吗?我外公和爷爷家,虽说一个在大马一个在美国,可却也都是当地有名的华人望族,虽说没有你潘家的气派,可这过年过节,嫁女娶亲什么的,规矩还是很大的!”   潘启文不由莞尔:“倒是我小瞧娘子了!我还担心那些个敬茶啥的,你不高兴呢!”   叶蕴仪捏了捏他的手,轻声道:“启文,等下如若公公婆婆立下规矩来,我听话照做便是,你不许添乱!”   潘启文不悦地皱眉道:“蕴仪,有我在,看谁敢给你脸色看!”   叶蕴仪掐了他的腰一把,止住了他的话,目视前方,轻声道:“以前相见也不相认,这么迟才来拜见,便是普通人家,父母被你如此为难,心中有气,也属正常,更何况你家如此地位和身份?”   潘启文心中一紧,艰难地道:“蕴仪,这不怪你!”   叶蕴仪意味深长地道:“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也没有不是的儿子,只有不是的媳妇儿!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   她握上了他的手,正色道:“何况,作为晚辈,我本便心存内疚!所以,即便有人为难于我,你也不可以替我出头!”   说到这里,她微微一笑,一只手轻抚小腹,眼神自信却温柔:“再说了,即便你不信我能应对自如,我这里还有一面最好的挡箭牌呢,只怕比你乱发脾气还管用!”   潘启文一时沉默,心中涩然:这时的潘烨霖和黎芙铮在她眼中,完全没有显赫的身份,不过是普通的父母,所以她因为迟了拜见和他们即将离开,而心存内疚。她能容忍这样的父母,却并不能接受潘家天一!   文管家领着二人来到前厅,只见厅的正中,潘烨霖与黎芙铮正襟危坐,黎昕坐在一旁。许是外面光线太强,反而看不清室内各人的表情。   潘启文牵着叶蕴仪的手,跨过门槛,直直地来到潘烨霖与黎芙铮面前,潘启文低头叫了一声:“爹、娘!”叶蕴仪也紧跟着叫了人。   潘烨霖轻轻“嗯”了一声,一指黎昕旁边的椅子,笑道:“天一,你去那边坐!”   立时便有丫头拿了一个圆圆的蒲团上来,往叶蕴仪脚下一放,又迅即退了下去。另有一个丫头端了一杯茶上来,递给叶蕴仪,有妈子在一旁唱道:“新人为老爷、夫人敬茶!”   潘启文立时黑了脸。   在潘家集,如若是正房媳妇儿进门,是需要新婚夫妻共同向父母跪拜敬茶的,而这只放一个蒲团,摆明了是只要媳妇儿一人跪,这,却是纳妾的规矩!   叶蕴仪微微蹙了眉,她并不清楚这个地方的规矩,可是,那妈子称她为“新人”,却并非“少奶奶”,再联想到门口时众仆人是在潘启文威严之下才开口唤的“少奶奶”,这让她心中隐隐升起一股不安。   远走高飞(五)   更新时间:2012-7-25 1:01:10 本章字数:3480   按潘启文所说,黛儿应算是潘家养女,那么没道理黎昕这个“大哥”出了来,黛儿这个妹妹却不出来见嫂子。这更令她心中不安。   潘启文一脸忐忑地看向有些呆怔的叶蕴仪,他原以为,经历过那么多事,父母早已认清了他非蕴仪不可的事实,他们当初甚至都愿意屈尊配合他的弥天大谎!现下蕴仪又怀了身孕,即便他们心中有气,只要她礼数周全,也不至于怎样为难于她。   私底下,他还心存了一丝侥幸,蕴仪早已没有了娘家,如若父母待她好,她原本的内疚会越发的深,时间稍长,或许她便不会非要离开不可。   然而,他却万没想到,爹娘竟会不承认她的身份!   他看出了蕴仪的不安,却也不好在这时发作,一方面,如蕴仪所说,这件事上他也确实愧对爹娘,另一方面,若被她知道这是纳妾的仪式,以她的性子,这已触及她的原则和底线,只怕她立时就会翻脸帻。   就在这时,只听一旁的黎昕笑着提醒道:“弟妹,要敬过茶,才正式算是潘家人呢!”   这句话,瞬间令叶蕴仪解开了刚才的疑惑,她立即微笑着接过茶碗,毫不犹豫地双膝一跪,双手将茶碗举过头顶,声音清脆而恭敬地叫道:“爹,请喝茶!”   便在这时,潘启文一把抓过旁边丫头准备下一个递上的茶碗,“扑通”一声,也直直跪了下去,高声叫道:“爹,请喝茶!帘”   一时间,整个厅里寂静无声,潘烨霖和黎芙铮面色复杂,文管家一双眼瞪得老圆,黎昕原本不无担忧的眼中竟泛起了一丝笑意。   潘启文跪下的声音,因没有蒲团,格外的沉重而响亮,黎芙铮只觉眼皮一跳,不由自主地看了潘烨霖一眼,只见潘烨霖不动声色地接过潘启文手上的茶,抿了一口,放下,再接过叶蕴仪手上的茶碗,轻轻应了一声:“好!”   醒目的文管家立即安排丫头再捧上茶来,二人又分别敬了黎芙铮。   黎芙铮接了茶,笑眯眯地拿出两个红包,递给两人,叶蕴仪也恭敬地接过道了谢。   早有丫头按事先吩咐的,在黎昕面前也摆上了一个蒲团,潘启文脸色一沉,眼中的怒气已是掩饰不住。   叶蕴仪这时也看出了些许端倪,但她只道是这公婆心中有气,让他们出出倒也无妨,她暗暗扯了扯潘启文的衣袖,不让他当场发作出来。   文管家这时十分为难地看向黎芙铮,下一个轮到向黎昕敬茶,若是娶正房,这弟弟和弟媳须一同向大哥奉茶,却只需弯腰不用下跪,若是按这纳妾的规矩,这新娘子是需要跪着向大伯敬茶的。可现在少爷这样?…   黎芙铮一时之间也犯了难,正犹豫间,却见潘启文嘴角挑过一抹冷笑,搀起叶蕴仪,轻声道:“走,我们去给大哥奉茶!”   潘启文牵着叶蕴仪的手,来到黎昕面前,黎昕一脸玩味地挑眉看向他。   众目睽睽之下,潘启文拉着叶蕴仪直直地向着黎昕跪了下去,黎昕脸上一惊,长身而起,潘烨霖脸色十分难看地向文管家挥挥手,文管家让丫头递上茶水,叶蕴仪只道规矩如此,便大大方方地随着潘启文一道高声叫道:“大哥,请喝茶!”   黎昕急急地接过茶,放到几上,弯腰搀起二人,勉强笑道:“天一、弟妹,快快请起!”   潘启文又牵着叶蕴仪,再次来到潘烨霖和黎芙铮面前跪下,冷冷地道:“请爹、娘训示!”   潘烨霖将手上的烟杆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就要发作,却被一旁的黎芙铮一把按住了他的手,黎芙铮对他摇摇头。   潘烨霖闭了闭眼,略一沉吟,拢拳轻咳一声,郑重地道:“我年纪也大了,这军队已逐步交到天一和昕儿手中,天一是个心高的,从小便有大志向,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正是你一展身手的时候!蕴仪的本事我也是领教过的,如今有她帮衬着你,我更是放心,这一方百姓的现世安稳可就要靠你们了!”   他语气中罕见的萧瑟,令叶蕴仪和潘启文心中都是一拧,两人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对父母的歉疚,而叶蕴仪却更多了一份对潘启文的歉意。   黎昕心中暗笑,潘天一如此作为,再往下的仪式和过场只怕是走不下去了,老爷子干脆变换了策略,这番话自有深意啊。   只听潘烨霖接着说道:“如今国内到处混战,不太平,日本人也虎视耽耽,若这军队治理不好,一旦失了势,别说保一方百姓,便是要护妻儿老小平安,也是不能!你们身上责任重大啊!”   这句话令潘启文一凛,是啊,日本人视蕴仪为眼中钉,他若没了这潘天一的名头和势力,仅一人之力,在这乱世之中,他凭什么护蕴仪母子平安?   这时,黎芙铮嗔笑道:“今儿是大喜的日子,说你那些个做什么?要我说啊,蕴仪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调理身子,到时平平安安地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经!”   潘烨霖察颜观色,见目的已达到,便呵呵一笑,也不再多说。   黎芙铮眼见这下马威是立不了了,见儿子这架势,只怕以后黛儿之事,还要着落在这叶蕴仪身上,想到这里,她站起身来,亲自扶了叶蕴仪起身,笑道:“好了,这礼也见过了,你跟天一坐下来,咱们好好说会儿话。”   她回头对文管家吩咐道:“文叔,吩咐开饭,今天就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文管家一愣,立即应了下去,走到门口,一个妈子悄悄上来问道:“文管家,您头先安排的还有好些个规矩没上呢,这…”   文管家一瞪眼:“没听见夫人说开饭吗?那些个,赶紧的,全部撤了!”说完,便急匆匆地向饭厅而去。   叶蕴仪坐了一下,便有些不好意思地起身告退,要去方便。   黎芙铮放下手中的茶杯笑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有了身子就是这样的,老是想要上茅厕。”又对小清吩咐道:“小清,你仔细着些,别滑着了!”   小清领着叶蕴仪向茅厕走去,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看向她道:“小清,你来过这里?”小清一惊,期期艾艾地道:“来过几次!”   叶蕴仪心中那股被自己强压下去的被欺瞒的不快,一下子又涌了上来,她扭紧了手上的帕子,自嘲地一笑:“呵呵,我只当你新来的,也是被蒙在鼓里,不曾想,连你与我如此亲近的人,也是一样天天在我跟前演戏骗我!”   小清脸色一白,惊惧地唤了一声:“少奶奶,我……”   叶蕴仪却一抬手,止住了她,轻轻一笑道:“这也不怪你,潘家少爷在这里如此势大,你进进出出的,又要跟那些个下人打交道,岂有不知之理,原是我自己蠢,没想到这一层!”   她见小清满脸羞愧,眼中带着恐慌,心下不忍,不由安慰她道:“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你家少爷!”   小清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叶蕴仪见了,眼神不由一黯,在这里,只有她自己是将他当作她的启文吧,所有人眼中,他却是令人惊惧的潘家少爷!   小清毕竟来潘家大宅次数不多,回去时,竟是走岔了路,正迟疑间,看到前面有一个厅房,小清忙道:“这里好象是饭厅,我来过一次,再往前走,拐个弯应该就回到前厅了。”   叶蕴仪点点头,跟着小清急急地往前走去,路过饭厅门口时,里面文管家的声音飘了出来:“赶紧的,加个座!还有,多来个丫头,等会儿帮着新奶奶那个丫头伺候着!”   叶蕴仪脚下一滞,心中迷惑:现在才加座,难道还有别人来吗?会不会是黛儿?她不由伸头向内看去。   只见一个看似等级不低的妈子上前,对文管家犹豫着道:“以前便是四姨太,过年过节吃饭时,她也是在夫人一旁伺候的,这十九姨太?”   文管家眼一瞪:“谁跟你说这是十九姨太了?要被少爷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那妈子被他一吓,嘴上却嘟囔着:“明明是按姨太太的规矩准备的。”见文管家脸色一沉,她忙道:“是,我这就叫人给少奶奶添座!”   文管家却又一跺脚道:“谁跟你说是少奶奶了?”说完,自己已是一愣,摇摇头,叹口气道:“唉!这个乱哟!”   听了这一番话,叶蕴仪心下登时一凉,聪慧如她,联系今天种种,怎么会不明白这番话的含义?   原来,在他父母眼中,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心中不由对潘启文咬牙恨起来,如若不是他行事荒唐,她怎会受如此羞辱?   她低了头,拉了小清快步离开。   到得前厅门口,小清悄悄看向她,只见她却已是神色自如,状似比先前更多了一份轻松,仿佛卸下了一块心中大石似的。   席间,潘烨霖对潘启文皱眉道:“既然现在都说开了,那就搬回家来住!一来蕴仪怀了身子,有你娘照看着也放心些,二来这安全也好保障些!”   远走高飞(六)   更新时间:2012-7-26 0:21:36 本章字数:3564   叶蕴仪心中嗤笑,搬回来?她以什么身份搬回来?再说了,要搬了回来,到时可怎么好走?   她却并不出声,只淡淡地瞟了一眼潘启文。   只见潘启文随意地说道:“等蕴仪生完孩子吧,现在换个环境,我怕她不习惯。”   潘烨霖心中本就窝着火,这时筷子一放,就要发作,黎芙铮眼明手快地在桌下按了一下他的腿,她夹了一块青菜放进他碗里,柔声笑道:“嗯,这样也好,孩子为大,最多我跟华大夫跑勤些就是了!”   潘烨霖却一心要将叶蕴仪困在这大宅之中,以防万一。也顾不上黎芙铮的眼色,沉声道:“这象什么话?幛”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看了黎芙铮一眼,心中暗自奇怪,今天种种,明明是事先商量好的,为何公婆这件事上却并不一致?   她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不是蕴仪娇气,实在是因为我幼弟刚刚才从上海过来,我将他扔在上海,寄人篱下大半年,已是对不起先父先母,我怕在这大宅中,他总不如跟我们单独住自在!所以,还请爹娘见谅!”   一席话,说得黎芙铮已是红了眼圈,她瞪了潘烨霖一眼,转头对叶蕴仪笑道:“嗯,好孩子,长姐如母,你这样也是应该的!蕻”   潘启文怕叶蕴仪难过,忙握了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蕴杰跟着我们,我定不叫他受半点委屈就是!”   一餐饭,一众人等各怀心思,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闷。   叶蕴仪觉得出于礼貌,也应当问一下黛儿,可想了想,终是没有吭声。   ******   晚上,潘烨霖与黎芙铮回到卧房,刚一进门,潘烨霖便皱眉问道:“你今天怎么回事?平常不是你吵吵着要儿子、媳妇儿回来住的吗?还有,天一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就敢给他来个纳妾的仪程?”   黎芙铮捶捶腰,坐下来,将黛儿的事与他一说,最后叹口气道:“我要给黛儿留着这名份,而天一和蕴仪是绝不可能接受一个姨太太的名份的,怎么住在一起?下人们怎么称呼?咱们这大宅中有头有脸的人来人往的,要是传什么不好的话去,黛儿以后还怎么做人?”   潘烨霖听了,闷头坐在那里抽烟,半晌没有吭声。   ******   德园,沐浴过后的叶蕴仪,安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细细地抹着雪花膏。潘启文侧躺在床上,撑着头,直愣愣地看着镜中的她,心中却是升起了一丝的期冀:从大宅回来后,她一直神情愉快而轻松,是不是她也不那么急着离开了?也许,他有更多的时间来想一个周全之法?   他倏地坐起身来,趿了鞋,走到她身后,双手绕到她的颈前,一把环住了她。他在她的头顶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而忐忑地道:“蕴仪,你在想什么?”   叶蕴仪抬头,对着镜中的那一对人笑笑:“启文,我什么都没想,我只是在等你的结论,你说,你不想去上海、南京,那么,你说去哪,我就跟你去哪!”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犹豫,终是忐忑着问出心中所想:“蕴仪,你看,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就留在这里?”见镜中的女人微蹙了眉,他心中一紧,急急地叫道:“即便在这里,我也可以只做潘启文,你一个人的潘启文,我保证!”   叶蕴仪心中发冷,她的心被一股悲哀和绝望淹没:他,终是舍不下这里的一切!   她一把抓过桌上的梳子,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借着那木齿刺得她手心的生疼,总算压下心底那一阵颤栗。   她面无表情,只淡淡地问了一句:“启文,你今天在潘家大宅,为何会生气?”   潘启文心里一沉,竟是低垂了眼帘,不敢回答。   叶蕴仪死死地攥着木梳,冷冷一笑:“你是不是打算明天再回到大宅,大发一通脾气,告诉所有人,我不是你纳的小妾之一,而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   潘启文一惊,搭在她肩上的手不自觉地紧了,抓得她生疼,他低叫出声:“蕴仪,我…”   叶蕴仪看向镜中,右手食指向上一伸,准确地竖在了他的唇边,止住了他要说的话。   她轻声说道:“我只知道,我的丈夫只能是潘启文,绝不是潘天一!”   潘启文浑身一震,没有吭声。   却听叶蕴仪轻笑出声:“在这里,你要怎么做潘启文?继续做你的子承父业的少帅?人人惊惧服从的潘家少爷?那是潘天一,不是我的潘启文!在这里,我又算什么?金屋藏娇的十九姨太?那林婵凤曾跟我说过,她们那些个姨太太进门,连个仪式都没有,呵呵,我是不是应该庆幸,我不仅有了仪式,还有潘家少爷为了我陪跪!”   潘启文心里一慌,他一把抱紧了她,在她头顶低叫道:“蕴仪,你别说了,我带你走!我带你走就是了!”   叶蕴仪转过头来,将头埋进他的怀中,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声音哽咽而悲凉:“启文,我知道,要你舍下这一片基业,有多难!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没有办法接受那样一个谎话连篇、有众多女人、残暴狠戾的潘天一!”   “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今天潘家大宅是按照纳妾的仪式来迎我时,我心里先是凉透,随之而来的,竟是一阵轻松,我终于可以有个理由,不用对你的父母再那么内疚!因为是他们不认我在先!”   潘启文心中大恸,他喃喃地说道:“蕴仪,不要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凝视她,眼神坚毅而绝然:“蕴仪,你放心,我不会再动摇了!我想过了,我们经广州去香港,我也不想再从军政,咱们经商或者去教书,都好,你说呢?”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她连连点头:“启文,爷爷一直说,想将咱家的银行开到国内来,让我看看在哪里合适,若是你想去香港,咱们就在香港把银行的分号开办起来!”说到这里,她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怯怯地道:“我跟蕴杰都有股份的,只是要你打理我们的银行,这…”   潘启文明白她的担忧,点点她的鼻头,笑道:“蕴仪,你放心,不靠潘家,我自己的户头上也赚了不少钱,我可以入股你们的银行,你就不用担心我为你们打工啦!”他见她眼中星光流转,一刹那,便觉什么都值了。   他揽紧了她,接着说道:“蕴仪,你给我一点时间,我要好好计划一下怎么走,还有钱要换成金条带走,你怀了身孕,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准备。”   叶蕴仪点点头,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启文,你爹娘那里?”   潘启文眼中一黯,随即笑道:“没事!我又不是第一次出走了。这一次,咱们可要避开我爹的耳目,悄悄地走,等我们去了香港,再给他们来信报个平安好了!”   ***   百合会馆,小田和二跪坐在长几前,伸手提起一个精致的紫砂茶壶,为对面的人续茶,对面的男人忙双手举起杯接着,干脆利落地一点头道:“多谢!”   小田和二满脸的欣赏:“这次能杀了曾佑余,你可是大功一件!”   那男人微微一笑:“我们各为其主!一报还一报,这一次,我们希望借贵国的力量,帮我们杀掉一个人!”   小田和二一挑眉看向他:“哦?是谁?”   那男人落地有声地道:“潘天一!”   小田和二拿着茶壶的手轻轻一震,一滴水滴到了几上,他放下茶壶,拿过旁边的毛巾,不动声色地抹掉了那水滴,抬头看向对方,笑道:“为何?”   那男人轻轻一笑:“我有确切消息,南边派了方淮之的儿子方宗尧来潘家集游说,那方宗尧与潘天一曾是同学,而方家又与那叶蕴仪曾是世交,潘天一现在军中地位举足轻重,他二人,在广州时就是孙文的忠实信徒,这一次,潘天一不死,我们怕是控制不住这潘家军要投南方了。”   小田淡淡地道:“即便这潘天一死了,你就能肯定潘家军便能投你们北边了?”   那男人举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缓缓地道:“曾佑余联络的那些军官,我手上都有他们虚报人头、贩卖军火的证据,他们能不听我的?就在这几天,我们北方的代表也会到了,若潘天一一死,只要对潘烨霖和黎昕许之以利,再加上下面军官的煽动,这事,多半就成了!”   小田眉一皱,笑道:“我们前面做了那么多事,结果却为你们做了嫁衣?要杀潘天一,风险太大,我们有什么好处?”   那男人将茶杯往桌上一放,笑道:“北边政府不是给你们都开出采矿许可了嘛?若这潘家军归了北方,那,可就不是一纸空文了!你们想要怎么样,还不容易?”   小田眼神一亮,只听那男人接着说道:“至于这风险嘛,你们完全可以嫁祸到方宗尧头上!”   小男饶有兴趣地看向他:“哦?你不是说,那潘天一与方宗尧是同学吗?”   那男人轻嗤一声:“是同学,可也是情敌!”   ------   今日两更,第二更会在中午前更新完毕,敬请留意。   折翼(一)   更新时间:2012-7-26 9:13:36 本章字数:3778   10天后,清晨,天刚微微亮,省城司令府大门口,一辆马车静静地停在门外。   文四坐在马车前方驾位上,略微有些紧张地看向洞开的大门。   不一会儿,小清扶着肚子已微微隆起的叶蕴仪出来,身后,是手上抱着睡眼惺忪的蕴杰的潘启文。潘启文身侧,一位军官模样的人恭敬地对潘启文笑道:“少帅,您真的不需要咱卫队的保护?”   潘启文摆摆手,不耐烦地道:“我们就去城外踏个青、散散心,你那一队人,没的吓着少夫人和孩子!再说了,在这西南地界儿,敢动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那军官赔着笑道:“那是!那是!崆”   一行人上了马车,迅速地向西门方向驰去。   马车上,潘启文向车内看了看,皱了皱眉,挑帘向文四问道:“文四,东西你都带齐了吗?”   文四回头嘻嘻一笑道:“少爷,您就放心吧!我昨天晚上就放好了,都在我这座位下面呢!哦”   潘启文点点头,说道:“到了西边马场外,再转向南,从南门出城!”文四忙应下了。   潘启文放下帘子,转头对叶蕴仪柔声道:“今天咱们辛苦点赶路,等出了这驻军的地界,咱就可以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走了。”   叶蕴仪轻轻地将头靠上他的肩头,笑道:“这次赶路,跟我上次来找你时相比,可不知好了多少倍!那时虽有宗尧一路照顾,但我心里总是忐忑不安,不知能不能找到你。现在,有你在一起,怎么样都是好的!”   潘启文心中一暖,右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肩,左手握住了她的手放在自己腿上。   上车后便一直躺在小清腿上半睡半醒的蕴杰,这时倏地坐了起来,撩开车窗向外看了看,向叶蕴仪问道:“姐,我们要去哪儿?”   叶蕴仪正要回答,却听见身后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而来,她握住潘启文的手不由一紧。潘启文心中先是一沉,待那声音越来越接近,仔细一听,却只有一匹马,不由摇摇头笑道:“这么一大早的,看来不止我们赶路呢。”   话音刚落,便听见文四一声惊呼:“爹!”紧接着,他们的马车便停了下来。   潘启文心中疑惑,脑子里迅速转过好几个念头,他按了按叶蕴仪的手,安慰道:“就他一人,不会有事,我去看看。”说完,一掀帘,跳下了车。叶蕴仪坐在车上,也挑开帘子,看向车外。   只见文管家单人匹马拦在车前,见了潘启文,他立时跳下马来,迎上去,一脸急色地道:“少爷,司令遇刺!大少爷和夫人命我来请您火速回去!”   潘启文脸色一白,他一把揪住文管家的胳膊:“我爹他怎么样?是谁干的?”   文管家咬咬牙道:“少爷,请赶快回去,迟了,恐怕来不及…”   潘启文身形一晃,大吼一声道:“是谁干的?”   文管家结结巴巴地道:“还、还不清楚,大少爷怀疑是日、日本人干的!”   一听这话,潘启文忍不住回头与叶蕴仪对视一眼,一丝惊慌在二人眼中闪过,两人都同时想起来昨天报上关于东北张大帅被日本人炸死的消息,叶蕴仪眼中更满是惊恐,若是日本人干的,必定与铁矿有关,而这与她也脱不了干系!若他的父亲因此而死,那她要如何面对?   潘启文还待再问,只听叶蕴仪颤声叫道:“启文,快上车!文四,掉头,也不用回司令府了,直接去潘家集!”   潘启文来不及多想,转身跳上马车,狠狠地对着文四吼了一声:“走!”   没过一会儿,叶蕴仪抓住潘启文的衣服,对他叫道:“启文,你骑文叔的马先走一步,我们随后就来!”   潘启文看了看被颠簸的马车整得面无人色的叶蕴仪一眼,默默地点点头,吩咐文四停车,他下了车,上了文管家的马,回头深深地看了叶蕴仪一眼,对文管家道:“照顾好少奶奶!”   说完,一打马,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潘启文一路马不停蹄地赶回潘家集,等他到了潘家大宅门口,已是下午。   他跳下了马,将马鞭一扔,一眼便见黎昕阴沉着脸等在门口。他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黎昕的胳膊问道:“我爹怎么样?”   黎昕甩开他的手,沉声道:“跟我来!”   潘启文更是心慌,昏沉沉地跟着黎昕一路往里走。黎昕一直将他带到潘烨霖的书房门口,面无表情地道:“你自己进去吧!”   潘启文脸色一沉:“怎么带我来书房?”   见黎昕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潘启文一下子醒悟过来,心里立时凉透,他低吼一声:“你们骗我!”   他转身就要往外走,只见黎昕手一挥,立刻有四个黑衣大汉往他面前一拦,齐齐弯腰,将手往书房方向一摊,叫道:“少爷,司令有请!”   潘启文大怒,猛然伸手拔出枪来,顶上了黎昕的头,狂躁地叫道:“你们滚开!”   只听黎昕一声轻嗤:“就算让你走了,你又能怎样?你别忘记了,叶蕴仪和你那小舅子,可还在黑衣卫队的保护下呢!”   潘启文一愣,手已无力地垂了下来,心中转过千百个念头,瞬间背上已是冷汗涔涔!   这时只听书房内传来潘烨霖一声怒吼:“你个混蛋小子,还不给老子滚进来!”   潘启文打起精神,收起枪,推门进去,直直地走到潘烨霖面前,冷冷地道:“你想怎样?”   ***   中午时分,叶蕴仪的马车在一处不知名的小镇上,一个简陋的酒楼前停了下来,文管家恭敬地道:“少奶奶,请下来用点饭食再赶路吧?”   叶蕴仪皱眉道:“文叔,我现在哪里吃得下,我们车上有干粮,你们要饿了的话,将就吃一点吧,还是赶路要紧!”   文管家却道:“少奶奶,您是有身子的人,光吃干粮怎么行?”   叶蕴仪脸一沉,厉声道:“文叔,我不饿,咱们赶路!”她这一声,俨然已是当家主母的气势,文管家眼前不由自主地闪现出黛儿那稚嫩的小脸,暗中叹了口气。   他眼神一闪,无奈地应了一声:“是。”说着,跳上马车,与文四并排坐在驾位上,向潘家集而去。   马车刚进入潘家集,文管家便对文四说道:“去德园!”   文四一愣,疑惑地道:“爹,少奶奶应该要去大宅看司令吧?”   文管家一拍他的头:“叫你去德园就去德园,那么多废话作什么?”   文四从来对少爷和老爹的话都是听话照做,这时也不疑有他,愣愣地“哦”了一声,便向德园驶去。   马车缓缓停下,叶蕴仪掀开门帘一看,不由皱眉道:“文叔,司令和少爷在哪里?我们先去看他们!”   文管家忙道:“少奶奶,夫人在德园等您!”   叶蕴仪满脸迷惑,婆婆为什么会在德园?难道,她一惊抬头,难道公公已经不治?!   她急急地下了车,只见德园外围的布防,已由黑衣卫队替换了原先的军装士兵,她也不以为意,只道因为刺杀事件,加强了保卫。   叶蕴仪刚刚转过回廊,便听见一把热情的声音:“蕴仪,你可算回来了!”却是黎芙铮领着几个丫头妈子迎了出来。   只见黎芙铮满脸笑意,哪有半点悲伤的模样?叶蕴仪心里一寒,却仍是不死心地问道:“娘,爹他怎么样了?”   黎芙铮摆摆手:“他能怎么样?能吃能喝能睡,嗨!管他做什么,你这一路可辛苦?有没有吃过饭?我让他们煲了鱼片粥给你备着在呢!”   叶蕴仪身后,牵着蕴杰的小清和文四目瞪口呆地看着黎芙铮,文四却不敢置信地问道:“夫人,我爹不是说司令遇刺了吗?”   随之而来的文管家又是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瞎胡说什么呢!这话也能乱说的吗?还不快把少奶奶和舅少爷的行礼搬上楼去!”   黎芙铮亲热地挽上了叶蕴仪的手,笑道:“走,咱娘俩到厅里说话!”   叶蕴仪默默地跟着黎芙铮往前厅走去,走到厅门口,她顿下脚步,回头对一脸担忧的小清道:“小清,你先带蕴杰上楼去休息,他中午没吃什么东西,你让他吃点东西再睡。”   她咬了咬唇,又对一旁的文四轻声道:“文四,你如果能出去的话,就去看看,少爷在什么地方,知道了就速来报我!”   二人领命去了,她一直目送着小清和蕴杰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回过头来,对黎芙铮笑笑:“夫人,请!”,说着,也不等黎芙铮,便率先一脚跨了进去。   黎芙铮微微一愣,她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跟着进了前厅,等丫头上了茶,她立即挥退了一干下人。   叶蕴仪自顾自地坐了下来,端起茶碗,揭开盖子拂了拂,抿了一口茶,这才平静地道:“夫人,有话请讲吧!”   黎芙铮皱了皱眉,笑道:“蕴仪,你怎么去了趟省城,连娘都忘记叫了,夫人、夫人的,多生分!”   叶蕴仪淡淡一笑:“蕴仪怎么敢?在潘家人眼里,蕴仪不过是一个小妾而已,叫‘娘’么?那是少奶奶才能有的吧?”   -------   谢谢大家滴咖啡、评论还有票票,令可可觉得辛苦加更真值得!   谢谢大家,明天见!   折翼(二)   更新时间:2012-7-27 9:59:41 本章字数:3419   黎芙铮被她两句话噎得也来了气,不由冷了声道:“蕴仪,你凭良心说,若是我们以少奶奶之礼风光迎你进门,你便不会撺掇着天一远走高飞了么?”   叶蕴仪微微一怔,是啊,作为父母,只是想要留儿子在身边,他们有什么错?   她不由低了头,再无刚才的意气,歉然地说了一声:“夫人,对不起!”   黎芙铮冷冷一笑道:“不过是我们在仪式上有些欠缺,你便这么大脾性,你可有想过,你公公与我何等身份,儿子却因为你,当面也不相认,我们是什么样的心情?”   “若不是因为天一为你要死要活的样子,你以为,我们会愿意纳你进门吗?即便在普通大户人家,你这样的脾性,想要进门,不死也要脱层皮!除了仪程以外,我们可有为难过你半分?嵘”   “便说这一次诓了你们回来,若是在普通大户人家,哪还容你这样坐着与我说话?先上祠堂跪上三天天夜再说!而我好心迎你,你却冷语相向,这是一个媳妇儿应有的态度吗?”   叶蕴仪知道,站在黎芙铮的角度,她说的全都是实情。可在自己来说,错根本不在自己,但自己的观念与他们是大相径庭,哪能说得通理?   一时间之间,叶蕴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干脆便闭了嘴,默不作声铗。   黎芙铮见叶蕴仪已完全没了先前的气势,语气一转:“蕴仪啊,我知道你是因为天一受了委屈,可我跟你爹并没对你怎么样啊?我们就天一这一个儿子,你就忍心让我们两个老的孤独终老?”   “天一虽说做错过事,可他对你可是一心一意,难道你就忍心让他舍下这现成的大好基业,再去看人脸色?”   她站起身,坐到叶蕴仪身边,拉起她的手,轻轻抚了抚,语重心长地道:“既然回了来,就好好过日子,你这身子,哪能经得起这样的奔波辛苦!”   叶蕴仪心中千回百转,终是觉得自己还是无法接受那个满嘴谎言、颐指气使和狠戾残暴的潘天一,而在潘家,潘家少爷拥有多个女人更是理所当然,只要他还是潘天一,在这样的环境下,她真的没有把握,她是不是他永远的唯一!   这里所有人的观念,更是与她格格不入,而他在这样的环境下,却是那么的游刃有余和融洽,在这里,他永远不可能是她那个阳光、开明和平等民主的启文!   想到这里,叶蕴仪轻轻拉开黎芙铮的手,站起身,在黎芙铮迷惑的眼神中,直直地跪了下去,声音轻却坚决:“对不起,夫人!我原先所嫁的丈夫是潘启文,不是这样的潘天一!”   黎芙铮气得一拍桌子:“你这是什么道理!明明是一个人,你却非要把他们分开!你怎么分得开?”   一丝悲哀在叶蕴仪眼中闪过:是啊,她怎么可能分得开?她这样强求,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然而,她却抬起头,看向黎芙铮,眼中满是决绝地说道:“夫人,对不起!若他选择继续留在这里做潘天一,我会一个人离开!”   黎芙铮不想她竟是如此倔强,气得冲口而出:“你若不是怀了我潘家的骨肉,我真是巴不得你有多远走多远!”   叶蕴仪心中一冷,却见黎芙铮低下头,弯腰扶她,口中已是变换了语气:“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地上这么凉,不顾着自己也顾着孩子!”   叶蕴仪默默地站起身来,在椅上坐下。   大厅里一时寂静无声,黎芙铮想了想,换了个话题,缓缓地说道:“你们这次去省城,舅少爷的学校看得怎么样了?可有中意的?”   叶蕴仪心中一凛。刚刚她一直在思考,是谁泄漏了他们的行踪。现在听黎芙铮提起,才明白自己疏忽所在。   她和潘启文,以为蕴杰看学校为由去了省城,可一直呆了三天,都没有去过学校,想必省城司令府每天有人向潘烨霖汇报他们的行踪,便是这一点引起了潘家怀疑,而他们头一天对司令府的人说过今天要去踏青。那么,这后面的事,便不难解了!   叶蕴仪脸上泛起一个苦笑,心底里,她跟潘启文并没有将他父母当做敌人一样来防备吧?否则,以他们两人的机智,岂能犯这样的错?   黎芙铮现在说这话,令叶蕴仪不由想起那天被辛长安胁持时,黎芙铮对辛长安说的那番关于林婵凤的死因的话来。   叶蕴仪心里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对于一个做过自家儿子枕边人的女子,黎芙铮能轻飘飘地脱口说出那样一番残忍的话来,这潘家是西南最大的军阀,生杀予夺,岂是良善之人?   黎芙铮这话却是要提醒她,虽说她怀了潘家的骨肉,可算有恃无恐,但蕴杰的安危,她却不能不考虑!   一股凉气直袭上了叶蕴仪的背脊,她挺直了身子,冷冷地道:“夫人,有话就请直说吧!”   黎芙铮这次来,为两件事,一为劝她留下潘天一,二为黛儿之事,这时见她已明白自己话里的意思,她又有孕在身,倒也不想太过逼她,反正她在黑衣卫队保护下,也走不了。   只是黛儿的事?   先前叶蕴仪如此介意少***名份,黎芙铮又已领教过她的倔强,而黛儿的事,若与叶蕴仪关系没有闹僵,倒也能直说,可现在?事关黛儿名声,便不能说得太过清楚!   黎芙铮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烦乱,语重心长地道:“蕴仪,我知你怪天一娶了那么多的女人,可是,那些个女人,都只是名义上的,天一根本没有碰过她们!只有那林婵凤,原因不说你也知道,她长得太象你!再说,她也已经死了不是?那些个女人也都被送走了不是?”   她顿了顿,试探地说道:“再说了,以天一的身份,即便多娶几个,也是理所当然。但天一心里只有你一个,他想要安心   黎芙铮心里一沉,冷冷地道:“你现在嫁也嫁了,孩子也有了,若他非要再娶呢?你能怎样?”   叶蕴仪头一昂,决然地说道:“若真如此,我便是死,也要离开他!”   黎芙铮不由在心底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知道,话到这一步,已是不能再逼叶蕴仪,为了儿子,她无论如何不能让叶蕴仪有事,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现在最重要的,倒是让她安心养胎。   思前想后,黎芙铮字斟句酌地说道:“蕴仪,你现在只需要静心养胎,不要胡思乱想,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肚子里的孩子和你弟弟考虑!只要你跟天一安安稳稳地,好好过日子,等到孩子生下来,天一自是对你一心一意,这潘家少***名份自然是你的!”   叶蕴仪听了,止不住浑身发抖,她当然听得出来黎芙铮暗含的意思。   黎芙铮先是拿亲情和内疚在压她,现在却是拿着她和孩子的自由、蕴杰的安危、还有那可笑的潘少***名份在逼她!   叶蕴仪现在最后悔的便是让蕴杰来了潘家集,让潘家拿住了她的软肋,她若舍不得蕴杰受一丝委屈,便得听任他们的摆布!   叶蕴仪从省城赶回潘家集,一路惊慌、担忧之下,基本没有吃过什么东西,现在惊怒交加之下,只感觉浑身冰凉,一阵头晕心慌,她强撑着去端桌上的热茶,想要稳住心神,刚刚端起,手却无力地垂了下去,人也软软地倒了下去。   ***   潘家大宅,书房内。   潘烨霖抓起桌上的砚台朝着潘启文直直地砸了过去,潘启文轻轻一闪,那砚台便掉到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竟是没有破裂。   只听潘烨霖暴怒地叫道:“我想怎么样?现在军中一团乱麻,你却要为了个女人一走了之?”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却仍挺直了背,生硬而傲慢地说道:“不是还有黎昕嘛!再说了,你这军中乱又不是一天两天了,一年以前,没有我,你们不一样过来了?”   潘烨霖一拍桌子,对着门外大叫一声:“黎昕,你来告诉他,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门口一直阴着脸的黎昕,向门口的黑衣大汉吩咐道:“你们看好了,任何人不得靠近这里!”说完,一撩长衫跨过门槛,返身关上了门,祈长的身形缓缓地移了过来。   黎昕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潘启文,沉声开口:“南、北两方的代表,就在这两天都要到了,我跟司令拿不定主意,到底是向北还是向南,或是继续维持现状?”   潘启文眉一挑:“我以前不是说过的,当然是向南,这北边迟早玩完!”   黎昕冷冷一笑:“若是如此简单,我们便不会死活要找你回来了!”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折翼(三)   更新时间:2012-7-28 12:38:52 本章字数:3775   潘启文皱了皱眉,突然唇角一勾,邪邪一笑,道:“黎昕,你是潘家的大少爷,难道你就从没想过,我走了,这西南以后便是你的天下?你这么急着帮老爷子诓我回来,对你可没半点好处!”   原本冷然站立的黎昕,听了他这话,脸一沉,突然走上前去,左手一把扳住了潘启文的右肩,同时右手一拳狠狠地打在了潘启文的下巴上,紧跟着膝盖向上一顶,直直地顶上了潘启文的小腹。   潘启文毫无防备之下,只来得及伸手往下,挡住黎昕往小腹上那一下重击,下巴上却是扎实地挨了一拳,头不由自主地向后偏去。   他又惊又怒,挡住黎昕膝盖的手顺势往上一抬,伸手就要去抓黎昕的小腿,谁知黎昕一个轻巧的转身,竟是避了开去。   潘启文揉身就要上前,却被潘烨霖一声大喝:“够了!”,只好生生地止住,恨恨地瞪了黎昕一眼嵘。   黎昕淡淡地一笑:“刚才这一下,只是回报你刚才用枪指着我的头!你要不服,等下尽管再来过!”   潘启文嗤笑一声:“从小打架,你就没打赢过我!”   黎昕鼻子里轻轻一哼,闲闲地道:“刚才我那个转身,你即便再上,可有把握抓得住我?你真当你从小能打赢我,便都是你自己本事?铢”   潘启文一愣,随即啐道:“好你个黎昕,你还藏了一手!”   黎昕脸色一沉:“潘天一,打小你便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因为得来太容易,所以你放弃得也轻巧!但你不能把所有人对你的宠溺和忍让当成理所当然!”   黎昕第一次以大哥教训的口吻对潘启文说话,令他一时之间有点蒙。   只听黎昕的声音越发地严厉:“是!我是潘家大少爷,你走了,这西南便是我的天下!可是,我不会象你那么自私,只顾着自己快活,而不顾父母家人的安危,不顾这二十万大军的死活,更不顾这一方百姓的安稳!”   “这个担子,但凡我能担得起来,我也绝不会推诿半分!可是,你呢?你明知道现在什么情势,却仍是不管不顾,甩手就走!”   “这南北方的情势,我跟司令都是听你说的,我们自己怎么也分析不清!而现在,我们却发现,那些个犯事的军官与北方一边过从甚密!这些军官有些现在调了防,我们还没有把握能将他们一网打尽,而南北双方代表就要到了!若我们听了你的,顺了南方,一旦北边的人调唆着军队造反,我们怎么办?”   “即便我们打压了下来,可归向南方,总得是要有条件的,可我们对南边内部运作根本不了解,我们要怎么提条件?他们会不会将我们改编?会不会削减我们的军队,会不会调防?听说那姓蒋的生性多疑,一旦我们归了过去,司令会不会有危险?那边军政中该如何周旋?”   听了黎昕这一番义正严辞的话,潘启文的眉头越蹙越紧,心底那一丝愧疚便发了酵,一点点地膨胀起来。他慢慢放松了紧绷的身体,走到椅子前,坐了下来,从口袋中掏出香烟,又四处摸摸,却没找到惯常用的打火机。   黎昕叹口气,将一盒火柴扔到他的面前,潘启文点着了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才点点头,缓缓地说道:“好!我帮着你们把目前的危机解决了,将南北之事落了地,我才走!”说着这话,眼前却出现叶蕴仪那苍白的小脸和那双充满愤恨和绝望的凤眼,一阵不安在心中躁动,蕴仪可会愿意等?她会不会以为他在敷衍她?   他的话音刚落,一支毛笔已从潘烨霖那边砸了过来,潘启文眼疾手快,一把将笔抓在手中,轻轻地放在桌上。   黎昕也坐了下来,伸手拿过那支毛笔,在手中把玩着,也不看潘启文,却是语重心长地道:“天一,咱们所有人都清楚,你是最有帅才之人,所以司令才会早早将军队交与你手中!在你离家出走那几年里,司令身体一直不好,对你失望之下,也曾悉心栽培过我,我也是那几年开始才能独挡一面的,可是,你回来之后,短短一年时间,同样的放权,局面却完全不一样,而你在军中的威望令我更是望尘莫及!”   潘烨霖怒气冲冲地道:“为了一个女人,连爹娘都不要了,也只有你潘天一做得出!”   潘启文不由顶了一句:“我又不是不要你们,现在儿子离家在外的多得是!等我们安定了,只要你们愿意,随时可以接你们,我们也可以回来看你们!”   黎昕一声讥讽的笑:“司令什么身份?离了这西南地界儿,说不定命都没了,还安享什么天伦?”   又听潘烨霖说道:“为了一个女人,放弃掉你的责任和事业,值得吗?那个女人,若是真心对你,便不该如此逼你!女人,就应该以夫为天,方是正道!”说到这里,他干脆挥挥手:“我看那个女人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早早地另娶好了!”   潘启文一拍桌子,眼睛向天一翻,叫了一声:“真是鸡同鸭讲!”   潘烨霖大怒,又要发火,却被黎昕一个眼神止住。   黎昕站起来,走到潘烨霖的书桌前,将手上的笔搁到笔架上放好,转过身来看向潘启文,郑重地道:“天一,好吧,我承认,叶蕴仪那样一个女人,值得你这么做!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女人,若你没有一方天下,你拿什么来匹配她?在这里,是你的世界,一旦回到她所熟悉的世界,一无所有的你,能掌控得了她吗?”   潘启文身上一僵,他逃避般地挥手止住了黎昕的话,色厉内荏地道:“你们不要说了,我最多帮你们解决目前的危机。否则,你们即便将我困在这里,也一无用处!”   听了这话,黎昕与潘烨霖不由对视一眼,黎昕缓缓地低下了头,潘烨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和绝决,冷冷地道:“天一,我给你两条路选择,第一,留在这里,好好做你的少帅,不久,你便是这里的大帅!对于叶蕴仪,我们潘家可以风风光光地将她以少***身份迎进门,我会说服你娘,家中的一切都由她来掌控,她可安安心心做潘家的当家主母!”   潘启文心中暗叹,在父亲眼中,这已是对蕴仪最大的恩赐,是别人想都想不来的!可他的蕴仪,怎么会将这些放在眼中?若是普通人家,抑或没有当初的那些阴差阳错和步步谎言,或许她会同意,可现在?…   他不由自主地摇摇头,看了看潘烨霖:“你以为她是在乎这些?”他眼中的悲哀一闪而逝,接着说道:“说说你的第二条路吧!”   潘烨霖看了一眼黎昕,说道:“第二条路,按你先前所说,解决完目前危机,等南北之事落地,我放你离开。不过,我另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在你离开前,你必须得与黛儿成亲,给她一个名份!”   潘启文一惊,立时拍桌而起,对潘烨霖怒目相向:“不可能!”他又转向黎昕,叫道:“你们就忍心让黛儿守活寡吗?”   黎昕直直地看向潘启文:“黛儿怀孕了,华大夫说孩子不能打掉,否则,黛儿有性命之忧!她现在需要一个名份!”   潘启文一脸震惊,他一拳狠打在桌面,咬牙问道:“是那个狗日本人的?”   黎昕阴着的脸点点头,轻声道:“反正你也是要走的,你若担心叶蕴仪知道,瞒着她就是,你们走了,这里的一切就与你们无关了!”   潘启文一凛,他冷冷地看了潘烨霖一眼:“你们又在打什么主意?”   潘烨霖怒道:“我打什么主意?黛儿是你妹妹,你反正要走,走之前帮她这一下,有何不可?”   黎昕叹口气道,语气中满是担忧:“等孩子生下来,我就送黛儿去省城或去留洋,华大夫说黛儿这身子,出不得一点问题,否则,随时可能一尸两命!所以,我们不敢现在送她走!”   潘启文脑中闪过黛儿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紧。他知道,于情于理,他应该帮。   可是,现在他本要延期离开,蕴仪那边定要费力解释,可若要加上黛儿的事,她怎么能不猜疑?又怎么说得通?   这事,要瞒着蕴仪,也不难,反正他们离开了,她也不会知道,可是不知为何,有一股强烈的不安在他心头躁动。   他心中犹豫不定,不由自主地摇摇头:“你让我好好想想!”   见他如此,潘烨霖眼中再次闪过一丝狠绝,他双手一撑书桌,站起来,身体略向前倾,直直地盯着潘启文,冷笑着道:“你道我们为何不直接派省城的驻军将你们截下,而是这么大老远的让文管家单人匹马去诓你们回来?”   潘启文一凛,他看看潘烨霖,再看向黎昕,黎昕眼神一闪,将头偏向了一边。   他心里一沉,哑声问道:“为何?”   -----   很喜欢大家的评论,让可可很感动,也很开心,正是这些咖啡和评论,令可可有码字的热情和动力。   非常抱歉不能一一回复大家的留言,因为,本来在带儿子休假,却突然接到消息,要举家迁回国内,因事出突然,国内学校、房子等事情又忙又乱,下周又要回新加坡处理好多事情,时间和精力上很成问题。   同时,近期可能加更也会较少,但可可承诺会保持每天更新,绝不会断更,只是为保证质量,有时时间可能会稍晚一些,还请大家理解。我相信这个时间段不会太长,等稳定下来,可可一定多多加更回报大家。   谢谢大家,筒子们,明天见!   折翼(四)   更新时间:2012-7-29 18:13:16 本章字数:3477   潘烨霖笑笑:“一则是因为叶蕴仪有了身孕,我们也不想动刀动枪的,令她肚子里的孩子受了惊吓,二来嘛…”说到这里,他故意拖长了声音,看了看潘启文,接着说道:“你那小舅子,有哮喘吧?听说在上海,你安排的一场好戏,差点令他没了命,这一次我们又怎么敢重蹈覆辙?”   潘启文一凛,他调刀疤去上海之事,虽说不让他走露风声,可也是对上海那边而言,并未刻意要他瞒着潘烨霖和黎昕,实际他也没想过瞒得住,这时他不由沉声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潘烨霖眉一挑:“你说,要是那个叶蕴仪知道了这件事,她会怎么样?再要是让她知道了她爹妈的死因,你说,她又会怎么样?”   潘启文抬手一指潘烨霖,愤怒地叫了一声:“你,你们!”随即又无力地垂下,他双手紧攥成拳,拼命压下心中那一团怒火。   他千防万防,费尽心机想要瞒着蕴仪的事,没想到却成了自己父亲要胁自己的利器崴!   他不由冷冷一笑,转身就往外走,黎昕身形一闪,往他面前一拦,皱眉道:“天一,有话好好说!”   潘启文一拳挥向黎昕,黎昕却早有准备,机警地向后闪开,脚下也是往后跃,以防被攻下盘,不想潘启文的腿却是从他背后往前反向扫来,这一下,将黎昕重重摔了个仰面八叉。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地一哼,语气中带着种不屑和傲然,却是对潘烨霖说道:“这两件事对蕴仪到底刺激有多大,我也不知道,你要是不怕你的宝贝金孙没了,你就尽管去说!疽”   他顿下脚步,转过头来,冷笑道:“有本事你就尽管绑着我,蕴仪若真跟我翻了脸,我倒也就什么也不惧了!只怕到那时,儿子、孙子,你一个都没有!”说完,径直拉开书房的门,向外就走。   门外几个黑衣大汉面面相觑,想拦又不敢拦,只好傻傻地堵在潘启文面前,潘启文冷眼一扫,那冰寒的目光令几个人齐齐打了个寒颤,不由都看向随之而来的黎昕,黎昕向他们挥挥手:“由他去!”   潘启文硬梆梆地扔下一句:“军中的危机,我会帮你们度过,其他的,想都不要再想!”说完便扬长而去。   书房内,潘烨霖阴沉着脸,一屁股跌坐到椅上,神情略为萧瑟地看向黎昕,苦笑道:“我这是关心则乱,倒是忘记了,从小,他最痛恨的,就是被人要胁,宁可鱼死网破也不肯被人胁迫的!”   顿了一顿,又自我安慰般地喃喃道:“好在,他答应帮着解决目前军中之事,只要叶蕴仪在黑衣卫队保护之下,他就走不了!我们还有时间。”   黎昕皱了皱眉,疑惑地道:“您刚说的第二条,若是他答应了,你真打算到时放他走?”   潘烨霖眼神一闪,他轻轻一哼,双眼微眯,径直拿起桌上的烟,装起烟丝来。   ---------   德园,叶蕴仪缓缓睁开眼来,却见自己躺在卧室的床上,而潘启文却坐床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一双黑眸,正痴痴地凝视着她。   见她醒来,潘启文长长地松了口气,柔声道:“蕴仪,你感觉怎么样?起来吃点东西可好?我让他们备了荷叶粥,给你温着。”   叶蕴仪却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庞,眼中已是泛上了泪光,她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他青肿的嘴角,满脸的心疼:“是不是你爹打的?痛不痛?”   潘启文夸张地呲着牙,咧着嘴,咝咝地吸气,故作委屈地点头:“痛!”   又扯着她的手抚上自己心口,皱着眉笑:“这里更痛!华大夫说,我老婆居然是饿昏的!你还不快起来吃东西,我可就要痛死了!”   叶蕴仪勉力地笑了笑,缓缓坐起来,一双眼深深沉沉地看向他,轻声道:“启文,对不起,是我让你为难了!”   潘启文在她的额头轻啄一口,将她的头拢在自己胸口,在她头顶低低地笑:“傻瓜!今天我娘做的、说的,我都知道了!或许以前我还有小小的埋怨,但今天,我爹还有我娘所做的,才真正让我意识到,蕴仪,这里,真的不是适合你呆的地方,真的让你要融进他们去生活,你会窒息而死!”   叶蕴仪惊讶地抬头,见潘启文唇边泛起一个苦笑,继续说道:“就象,当初我离家出走,就是受不了这里的一切,去了广州,到了军校,再跟你的家人一起生活,我才真正感受到,什么是井底之蛙,什么是广阔天地!即便是熟悉了这里一切的我这样走出去,都是这样的感受,可想而知,你本在那样一个环境中成长生活的,却要你来适应这里的一切,对你,是多么的残忍!”   潘启文也是今天才真正想明白这些,这时他心中刺痛,喃喃地道:“我对外面的世界灰了心,又回到这里来,加上军中事繁杂,又遇上太多的事,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也从未站在你的角度考虑过这些!若咱们刚刚重逢,我便想明白这一点,也许,一切都会好得多!”   叶蕴仪重重地将脸揾在他胸前,潘启文感觉到胸口一片湿热,他故作轻松地笑道:“蕴仪,你不用自责,当初,本就是我做错了事。你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不过从北伐军中回到了你的身边,咱们还按以前规划的未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地走下去!”   说到这里,潘启文的眼中不由充满了憧憬,还有一丝惶惑。   他知道,自己今天对潘烨霖说的那句“蕴仪若真跟我翻了脸,我倒也就什么也不惧了!”并不完全是气话,这样的日子和压力,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承受不住了,他只希望能尽快脱离这一切,与蕴仪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他们全新的生活。   叶蕴仪再次抬起头来,声音中充满了悲凉和迷惑:“启文,我们,还能吗?”   潘启文重重地点头,给她一个安心的微笑:“能!当然能!”他双手扶上了她的肩,稍稍推开她,带着一种虔诚,看着她的眼睛:“蕴仪,我们能!”   顿了一顿,他又郑重地道:“我已跟我爹谈好,只要我帮他们度过目前军中的危机,将南北之事落了地,他就放我们走!”   叶蕴仪眼中一亮,手不由自住地抓紧了他的胳膊:“真的?”   潘启文胳膊上吃痛,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抓住他的那只纤细的小手,再抬起眼来,眼中已是坚定和不容置疑:“真的!”   其实,当潘烨霖提出第二个方案时,他心中已经动摇,这件事,如果他们离开,并不损害蕴仪的利益,仅是为了黛儿,他也是愿意的。   只是他拿不定自己爹还在打什么主意,所以一时没有同意,不想他竟以蕴杰之事来要胁自己,一怒之下,他便不想让潘烨霖痛快,所以绝不答应,心底里,却是想着,慢慢摸清爹的意图,只要他肯放他们走,大不了答应他就是!   小清端了荷叶粥过来,潘启文接过来,用勺子试了试温度,要喂叶蕴仪,她却睨他一眼,嗔道:“哪就那么娇弱了?我下床到桌上吃!”   潘启文长长地叹口气,笑:“你偶尔也适当地娇弱一下,让我有点身为男人的骄傲和满足感好不?”   叶蕴仪斜睨着他笑:“你真这么想?”   潘启文连连点头,一边将勺子伸到她唇边,一边恶恶地叫:“少废话,快吃!”   叶蕴仪真是饿狠了,也不就菜,竟一连吃了两碗粥下去,潘启文又是高兴又是心疼。   吃完了,叶蕴仪伸出双手,将嘴一呶,眉眼弯弯地笑,命令道:“擦手、擦嘴!”   知她故意取笑,潘启文也不以为意,他唇角一勾,很自然地接过小清早准备好的温水帕子,往叶蕴仪脸上一揩,倒让她一下子不好意思起来,这时潘启文已细细地为她擦起手来,她忍不住向后缩,潘启文却抓紧了不让。   潘启文瞪了她一眼,笑道:“你都想着法子,当着这满园子人的面,让我背着你在这德园里跑过好几回了,这点子事,你倒不好意思起来?”   叶蕴仪讷讷地道:“那不一样,那是玩,这个,这个叫……”   潘启文好笑地接下去:“这叫伺候?”他眉一挑,脸上是不可一世邪邪的笑:“我就爱这样,谁管得着?”   他的视线慢慢地移到她的小腹,开心地笑:“再说了,我这是伺候我家儿子呢!”   叶蕴仪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抚上了小腹,眼神变得温柔而满足。   潘启文将帕子扔回给小清,等小清退下,他自顾自地脱了鞋上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一只手在她肚子上轻轻地摸着,又忍不住俯下身去,捞起她的上衣,将脸贴了上去,好奇地交换着左右耳朵听了听,皱眉道:“没动静!”   叶蕴仪好笑地看向他:“这才三个月呢,哪那么快有动静!”   --------   很抱歉,今天有点事,更得有点晚,明天还是会在上午更新。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折翼(五)   更新时间:2012-7-30 10:01:26 本章字数:3655   潘启文有些讪讪地笑了笑,在她肚子上轻轻印下一吻,这才小心地拉下她的衣服,坐起身来。   他将她搂进怀中,在她耳边轻笑道:“你刚吃过东西,咱们先说会儿话,一会儿,我再伺候你沐浴!”他故意将“伺候”二字咬得特别重,引来一阵捶打,他止不住有些得意地笑出声来。   笑声刚止,便听见“咕噜”一响,见叶蕴仪皱眉看向他,潘启文挠挠头,笑笑:“光顾着媳妇儿和儿子了,忘记我自己还没吃饭!”   叶蕴仪一推他:“还不赶紧去!”   他转身拉起她,痞痞地笑:“你陪我?崴”   叶蕴仪看着潘启文狼吞虎咽地吃着饭,一边给他夹着菜,一边心疼地叫:“你慢点!”   潘启文一碗米饭下去,这才缓下了速度,叶蕴仪给他装了一碗汤,放他面前:“你慢点喝,小心烫着!”   潘启文端起碗,喝了口汤,放下手中的筷子,伸出手握住她的,欲言又止,见她一脸迷惑,终是一脸歉疚地说道:“蕴仪,这段时间恐怕要委屈你了!”他的手紧了紧,又说道:“时间不会太长,我保证!孤”   叶蕴仪在他手上一按,她低下头,轻轻拍拍自己的肚子,笑道:“我有这宝贝在呢,没事!最多不过是进进出出多了一堆的保镖而已!”   餐厅外,文四贼头贼脑地探进头来,潘启文一眼看见了他,不由笑道:“文四,那儿偷偷摸摸地做啥呢?给我滚进来!”   文四却不进来,只探头笑了笑,道:“少爷,没啥事儿,我就是有点不放心,想亲眼看看你跟少奶奶好不好?”   潘启文听出他声中的异样,沉声叫道:“你给我进来!听到没?别让我说第三遍!”   文四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地走了进来,尽管他已尽力咬牙使自己显得正常,但还是被潘启文看出了端倪。潘启文的脸立即黑了下去,指着他的腿,恨恨地问道:“我爹打的?”   叶蕴仪一惊,仔细向文四看去,却见他背脊僵硬,走路一颠一颠的,想到他可能是被自己连累,不由一下子红了眼,她站起身来,要去拉文四:“快给我看看!”   文四急慌慌地向后一侧身一退,这一动,令他痛得一咧嘴,面上却恭敬地笑道:“少奶奶,我没事!”   他这一侧身,叶蕴仪却清楚地见到,即使换了干净衣服,他的背上还是渗出些许血迹来,见他如此,叶蕴仪倒不好再上前,心里一阵难过。   她突然想起什么,急急地叫:“小清、小清!你有没有事?”   小清忙在门外声音清朗地应道:“少奶奶,我没有事!”,似为了证明,又一脚跨了进来,在叶蕴仪面前转了个圈,眼睛有些发红地看了看文四,勉力笑道:“少奶奶,你看,我真的没事呢!”   叶蕴仪上前拉着她上下看了看,这才放下心来。   潘启文“啪”的一声将筷子一放,站起身来,走到文四面前,拉起他就往外走,沉着脸叫道:“我找他去!你是我的人,只是听我命行事,他有本事冲我来,凭什么打你!”   文四却一缩手,一脸无奈地叫道:“少爷,不是司令!”见潘启文怒气冲天的模样,他赶紧结结巴巴地小声道:“是,是我爹!”   潘启文冷冷一笑:“你爹?你爹是大宅的大管家,他还不是听我娘的命行事!”   他突然转向小清,狠狠地道:“明明我刚进德园时,他还好好的,显然是刚刚才发生的事,小清,你为何不来报我?”   小清吓得一抖,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文四忙道:“少爷,这不怪她,是、是夫人命她在一边看着,不许离开,说是、说是念在她新来的,又怕吓着少奶奶,才给她一个警告!”   一股寒气裹上了叶蕴仪的全身,她心里清楚,这警告,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她一把抓住了潘启文的手,尖刻地说道:“别再说了!即便是你娘,你又能怎么样呢?”   潘启文一愣,是啊,即便是母亲,他又能怎么样呢?   他无力地挥挥手,对小清道:“小清,你扶他下去,让华大夫给他上药!”两人赶紧应了退下。   潘启文感到另一只手上传来的那阵颤栗,心里一紧,转头向叶蕴仪看去,却见她惨白的小脸上满是悲伤,心中不由一紧。   他一把将她止不住发抖的身子搂进怀中,紧紧地箍住她,在她头顶反复而轻柔地道:“蕴仪,你不要自责,这不怪你!是我不好!是我欠考虑!”   他闭了闭眼,声音着带上了一丝哀伤和无奈:“我终是没将父母当作他人来防备着!”   叶蕴仪身上越发了冷了去,她静静地依在他怀中,半晌才抬起头来,轻声问道:“启文,你刚说南北之事,我才想起,宗尧不是说要来公干的?会不会就是为的这事?”   潘启文神情一僵,他轻轻地放开她,坐回桌边,默默地低头喝了口汤,这才看向叶蕴仪:“我只知道这南北双方的代表这几天都要到了,至于是不是方宗尧代表南边前来,我还不知道!”   叶蕴仪知道潘启文并不喜自己提到方宗尧,尤其是上次她提过要方家提携他以后,可现在的情形,不由她不提。她小心地看了看他的神色,问道:“启文,你爹既然答应了这事处理完后,就放我们走,这之前,他们不会阻止我见宗尧吧?”   潘启文并未看她,只是摇摇头,声音闷闷的:“应该不会。”   叶蕴仪站起身来,再为他添了一碗饭,坐下来,低了头,轻声道:“启文,若是这次宗尧来,我想、我想……”   潘启文猛地抬起头来,紧紧地盯着她,声音粗嘎:“你想怎样?”   叶蕴仪的头更低了,怯怯地道:“我想、我想让你想办法,让宗尧将蕴杰带走!”   潘启文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他的两根手指捏得她下巴生疼,他深深地看向她的眼底,眼中蓄满了风暴,他厉声道:“蕴仪,你看着我!”   叶蕴仪被迫看向他,他眼中是从未对她有过的严厉,他狠狠地道:“你是不是觉得你的丈夫特无能,所以你需要别的男人来保护你最在意的人?”   叶蕴仪压下心中的惊惧,她闭上眼,无力地说道:“启文,我只是、只是怕你爹娘将蕴杰作为要胁我们的筹码,如果那样,我、我便毫无反抗之力!”   潘启文一把甩开她,冷冷地道:“我已经很肯定地答复过你了,我们能走,可你却不信我!而宁愿去相信那个方宗尧!”   叶蕴仪急急地辩解道:“启文,我不是不相信你,我只是、只是觉得,这样更安全些!”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又低迷起来:“我只是不敢相信你的父母!你娘今天就拿蕴杰来要胁我,而他们这样对文四,不就是给我一个警告吗?蕴杰、蕴杰他是我们全家的命根子,我不能让他再有丝毫的损伤!”   潘启文何尝不知她心中所想,他心中钝痛,这一切,都是因他而起!   然而,他却绝不可能答应她的要求!即便不为方宗尧所知道的秘密,他也不愿意让那个男人再为她做任何事!   他硬起心肠,冷笑道:“若他们真有心要拿蕴杰来要胁你,又怎么会让我们有机会将蕴杰送走?你也知道这里是谁的天下,难道你还想将方宗尧也连累进来吗?”   叶蕴仪不由一怔,她一时有些紧张地抓住了他的手,讷讷问道:“那怎么办?”   潘启文知她一惯是临危不乱,即便那天先被辛长安胁持,后又知道他的身份,心神大乱之下,她也能镇定自若地与他联手救黛儿,如今,却因为蕴杰和方宗尧,便乱了方寸!   他一把甩开她的手,站起来,背对着她,冷声道:“我能说的、能做的都说了、做了,你却不信我,我能怎么办?”说完,径直出门下楼去了!   叶蕴仪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听着那带着急怒的下楼的“咚咚咚”的脚步声,心中抽痛,身上却越发地冷起来。   她抬眼看向门外,门口昏暗的灯光下,木制的走廊栏杆以外,便是沉沉的黑暗,她心里一慌,急急地起身,抬脚走出门外,来到走廊上,依着栏杆向下望去,楼下天井中,那个挺拔的身影,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是那么的孤单和无助。   她不由想起在广州时,无数个夜晚,他守在她家门外,那时的他,同样是只他一个人,同样是在沉沉的夜色中,那时的他的身影,给到她的却是那般的阳光和充满活力。   叶蕴仪眼睛死死地看着楼下的人,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   似有感应般,楼下的男人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她那瘦削的身影,他心中一痛:她都已经三个多月身孕了,却仍不见胖一些。   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一想到她那样地气他,便又恨恨地转过头去,眼角余光却扫到她抬手似在抹眼角,心底便慌了起来,再看过去,她竟侧转了身,就要离开,他原本带着一丝期冀的心不由一凉。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苦中旖旎   更新时间:2012-7-31 15:46:32 本章字数:3589   潘启文低了头,自嘲地勾唇一笑,她有什么错?难道你还能指望那样一个倔强的人先来放低身段哄你么?   一阵急促的下楼的脚步声传来,潘启文猛地一抬头,却发现叶蕴仪已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向楼下奔来!他大惊,哪还顾得上自己那点小心思,急急地迎上去,嘴里惊慌地叱道:“你慢点!这黑灯瞎火的,你到底跟谁急呢?”   刚迎到楼梯口,那个软香的身体已经向他扑来,他忙张开双臂接着,她的双手已环上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口,他胸前的衣服迅速被泪水打湿,他心底慌张地想要看到她的表情,于是,他微微将她往外一拉,她却用力一挣,又将头紧紧地埋进他怀里,口中胡乱地叫:“启文,别推开我!我冷!”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潘启文却来不及回味心底里那份欣喜和满足,他只感觉到紧贴着他的那个柔软的身体一片冰凉,他忙将她裹进怀里,将她的双手也从身后抓过来,揣进自己怀中。   然而,她将他身上的热气一点点带走,却没有很快地暖和起来,反而越来越凉,潘启文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探向她的额头,果见她的额头微微发烫,显然在发烧犴!   他懊恼地咬了咬唇,赶紧一把打横抱起她,一边往楼上走,一边大声唤着:“小清,小清,赶紧的,给少奶奶准备沐浴的水,要比平时热些!”   叶蕴仪紧紧地搂上了他的脖子,有些开心地笑了起来。   那声轻笑,令潘启文心中的阴霾瞬间散去,随即一阵担忧涌上心头,他恼怒地叫道:“你还笑!这么冷的天,你就敢穿着单衣在外面晃!也不知道自己什么状况!战”   叶蕴仪却收敛了笑容,轻声道:“启文,对不起!”   潘启文浑身一震,嘴里却压低了嗓音,恶狠狠地道:“对不起什么?你自己不知道自己事,要是我儿子有什么事,你才是对不起我!”   叶蕴仪借着手上的力,撑起身体,在他唇上轻轻地啄了一口,便将脸埋在了他的怀里。潘启文心底的那一片柔软便满满地荡了开去。   浴室内,水汽氲然,叶蕴仪坐在浴桶里,潘启文卷着袖子弯腰站在她背后,一只手扶着她的肩,另一只手摊开大掌,在她背脊上不断地上下用力地揉搓着,很快她的背上便一片绯红,他又移到她前面,先后对她胳膊和大腿上的动脉处如法炮制,最后才满头大汗地坐在浴桶边上,捞起她的脚,细细轻轻地按摩起几个穴位来。   叶蕴仪眼中泛着水汽,笑道:“启文,你这是跟谁学的?”   潘启文瞪了她一眼,粗鲁地道:“你刚一怀孕,华大夫就教我了,说是怀孕最忌风寒,又不敢乱吃药,若是发冷发烧,这个方法最好!”   叶蕴仪心中感动,转眼却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潘启文懊恼地看向她:“笑什么笑?”   叶蕴仪拿起水中的毛巾,擦擦脸上的水汽,嘴角向上一弯,笑道:“谁叫你今天在那儿瞎说要‘伺候’我呢?这可不就应验了?这可才真真儿地叫‘伺候’呢!”   潘启文见她脸上已有了血色,手脚也已不再冰冷,说话也比刚才明显有了底气,心中一宽,他不由低下头,将她那肉咪咪的脚丫放到唇边轻轻一吻,将脸贴在那脚上,斜睨着她,色色地笑:“你这人没二两肉,这小脚丫倒总是这么有手感!”   叶蕴仪本能地将脚要往下缩,却被扯住了,哪动得了?她气恼地一拍水面,击起的大片水花,立时溅了他满脸、满身,他下意识地去抹脸上的水,她趁机将脚往下一收,得意地看向他。   潘启文唇角一勾,站起身来,伸手便去解自己衣扣。   叶蕴仪惊叫道:“你干什么?”   潘启文一边飞速地脱着衣服,一边好笑地看着她,痞痞地笑:“呐,你把我身上全打湿了,只好咱们一起洗咯!”   叶蕴仪却再一掌拍起水花,大大方方地笑:“一起洗啊?我倒是不嫌弃你,只怕到时吃不着难受的,可不是我!”   潘启文这时已将自己脱了个精光,他双脚跨进浴桶,一把将她抱起来,将她的背紧贴在自己胸口,这才抱着她又坐了下去,一双手已是毫不客气地摸上了她的胸口,在那里胡乱地揉捏着,头已埋了下来,在她颈上轻轻地咬了一口,这才在她耳边轻笑道:“我为什么吃不着?你都怀孕三个多月了,我想吃就吃!”   叶蕴仪一把拍下他在她胸口肆虐的手,叫道:“我在生病!”   潘启文吃吃地笑:“我这是在帮你治病啊!”   叶蕴仪恼怒地道:“你胡说!”   潘启文的唇从她的后颈一路向前吻去,贴着她的肌肤,笑道:“华大夫说,感染了风寒,首要的是想办法让你出汗,我先前做那么多事,不都是为了给你发汗?倒是你让我湿了身,我才想起来,咱们以前每晚的床上运动,你不是出最多汗的?这可不是最好的治病方法?”   他的手再次樊到她的胸前,两根手指夹起那一小点茱萸,往外一扯,见她一阵颤栗,他的牙轻轻地咬着她的耳垂,轻轻地笑:“蕴仪,你现在比以前敏感了呢!”   他眼疾手快地抓住她擂过来的拳头,放在唇边轻轻一吻,邪笑道:“这才是我说的‘伺候’!你放心,今天晚上,我保证将你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见她张嘴要说什么,他将手指竖在她的唇边,轻叹一声:“你知道,我有多爱这种毫无阻碍的肌肤相接的感觉吗?”说完,移开手指,将她的头轻轻往自己面前一偏,他的唇已重重地压了下去。   潘启文熟练地挑开她的齿关,柔软的舌长驱直入,在她的口腔中四处游走,追逐着她的丁香小舌,纠缠嬉戏。他将她侧横在自己胸前,尽可能地让她紧贴着自己,一只手托住她的头,另一只手时轻时重地在她胸前揉捏着,不一会儿,叶蕴仪已是气喘吁吁,双手不自觉地攀上了他的脖子。   他越来越重的揉搓着她的酥胸,叶蕴仪很快就被他调动起来,一种酥麻的快感传遍全身,他手中的柔软开始膨胀,那两粒小葡萄也变得硬挺挺的。   叶蕴仪开始情不自禁地向他挤压过去,正好挨住他的身下那勃然的硬度,和它有节奏的跳动。   潘启文满意地感觉到她的身体迅速地升温,他放开她的唇,一口含上了她胸前的茱萸,她闭了眼,止不住呻吟出声,一只手情不自禁地在他的背上游走,双腿不由自主地紧紧夹在了一起。   他的喉咙中发出得意的笑声,伸出舌头,在她的胸前不停地划着圈,还故意发出啧啧的声响,他的手向下移,切进她紧闭的双腿中,在她的大腿根处轻轻地摩娑游弋,却并不直入主题。   不一会,被他撮弄得早已情动的叶蕴仪,双腿不耐地交替绞扭起来,他轻轻一笑,一根手指似不经意般轻轻触及她最敏感的部位,却又悠然滑开,叶蕴仪一阵颤栗,口中已是不满地轻唤出声:“阿文!”   潘启文却故意笑问:“嗯?妞?什么?”   叶蕴仪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背,再次娇嗔道:“阿文!”   潘启文看向她,见她媚眼如丝,双颊绯红,只觉下面早已火热如铁的小东西已是胀痛难忍,他却仍是忍不住要逗她:“妞儿,你说,你告诉我,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叶蕴仪怒目圆睁:“阿文!”立时便感觉他的手指已猛然探入她下面的柔软,她的声音不由自主地瘫软下来,低低地唤:“阿文!”   潘启文笑嘻嘻地应道:“妞,我在!”第二根手指已一并捣了进去,并在里面轻拢慢捻起来,他感受到她的那片湿热汩汩而出,不由在她耳边轻笑:“妞,告诉我,你要什么?”   说完,他的手指快速地深深地往里一戳,直达顶点那一个小肉粒,在那里轻轻一按!叶蕴仪已是尖叫出声:“阿文!要你!要你!”   潘启文得意地一笑,唇胡乱地在她额上一点,嬉笑道:“妞、我的妞儿,就来!”   他再不客气,将她向上轻轻一提,背对着自己,举起自己的火热,倏地挺入了进去,那温热紧窒的包裹,令他倒吸了一口长气。他忍住自己要疯狂抽动的欲念,缓缓地将她往下放,一直到全部没根而入,才让她稳稳地坐在自己身上,一只手已环到她的胸前,重重地揉搓起来,另一只手却轻轻地按上了下面两人接合的部位。   潘启文伸长了脖子,见她深深呼出一口气,闭着眼,脸上红蕴娇艳,没有任何的不适,这才握住她的腰,拼命压抑着自己只想要刺穿她的疯狂冲动,轻轻地挺动起来。   他顾及着她,不敢放肆进出,直到她那一声不满足的轻唤:“阿文!”,终于令他全然爆发,重重地往上一顶,直抵黄龙,顶着那个小肉粒左右捣弄两下,却又全然抽出,叶蕴仪只觉心里一空,却被他又是重重一顶,她止不住尖叫起来。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不安中的疯狂   更新时间:2012-8-1 10:51:29 本章字数:3672   潘启文将自己埋在她最深处,一动不动,叶蕴仪不安地扭动着身子,他轻轻咬上她的耳垂,轻轻笑道:“妞,你来动!”   叶蕴仪一双凤眼半闭半睁,斜睨他一眼,嘴里轻轻地哼着,双手环紧了他的脖子,上上下下的动了起来,潘启文被她每次并不到位的动作弄得并不尽兴,却更是心痒难忍,但他却那样地享受她的主动,他将脸紧紧地贴在她胸口,来回地磨蹭着,在这样的耳鬓厮磨中,原本心中的阴霾似也散去不少,只余下无尽的满足。   潘启文没能忍受多久,终于一个翻身,将她趴在浴桶边上,她双手紧紧地扒着木桶边缘,一滴滴水珠从她的颈部缓缓向下滑落,她的臀部微微向上翘起,若隐若现地浮出水面,这优美惑人的曲线,令潘启文不由倒吸一口冷气。   叶蕴仪带着暧昧的娇喘,回头媚眼如丝地一瞥,这如召似唤的眼神,令潘启文刹那间热血沸腾。他尽量压制住自己的急切,缓缓地将火热的源头送入她的体内。   刹那间,叶蕴仪仰头轻吟,这一声呼唤,却让潘启文再也控制不了身体的狂野,他掐住她的翘臀,陷入疯狂的抽离中犴。   叶蕴仪被他快速撞击得前仰后合,但他却小心地护住她的小腹,不让她碰上木桶边缘,她的身体被他肆意地拉扯着,她感觉自己正漂浮在无边的海面上,但她是那么喜欢跟他一起冲浪的感觉,只要跟他在一起,即便是惊涛骇浪,她也心甘情愿!   两人心底里,有一丝恐慌,有一丝不安,令他们两个都想要通过更激烈的方式抓住对方,恨不能融进对方的骨子里去,而这样的肢体纠缠,似乎是最能令他们心安的方式。   在一波又一波的冲击中,叶蕴仪吃力地支起头,扭转过来,这一刻,她想看着他的脸,而他,何尝不想看着那张他为之疯、为之狂、为之甘心情愿放弃一切的小脸?他更想要看到那张小脸因他而痴傻、因他而迷乱,甚至----淫糜!只有这样,心底的那无尽的恐惧的黑洞,似乎才能填满,让他不会有随时会坠入深渊的慌乱战。   两个人的唇碰到了一起,迅速地胶着纠缠起来,这样的热吻却令激情愈加地升温,同时勾起潘启文不管不顾、近乎野蛮的攻击。他的频率越来越快、越来越重,最后,他竟将她的腿向后拉,令她盘在自己腰上,夹着他整个的身躯,他自己则托住她的小腹,横冲直上地顶入她身体的最深处。   一下一下,又快又重。   “妞、我的妞儿…”他嘴上轻轻地呼唤着她,下身肆意地掠夺着,似乎身体的结合并不能填满他的心,他火热唇更放肆地吻过她背上每一寸肌肤,时不时地还用牙撕咬着,似要将她吞噬入腹才要甘心!   “阿文……”,她微微拧眉,连声呼唤应和着他,一双腿盘旋在他的腰上,伴随着他的每一次涌动浅唱低吟。   这久违了的鱼水之欢,满满的幸福和满足感充斥在潘启文的心间。   曾比何时,他们是那么的契合而心有灵犀呵,他知道她的一切需要和敏感点,她也熟悉他所有的欲望,那样的默契,总能将两人共同带上梦幻般的仙境!   然而,重逢之后,太多的阴影压在他们的心间,两个人各怀心思,谨小慎微地维系着已充满隔阂的亲密,外间的一切,沉沉地压得他们都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如今,终于找回了这样的,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感觉,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其他的人和事都不复存在。   她脸上毫无保留地展现出对他深深的眷恋,她的眼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她需要他,不能没有他!   这,怎不令他欣喜若狂!   一时间,浴室里充满了暧昧的啪啪的进出声,混着水声,还有两个人重重的喘气的声音。   终于,在叶蕴仪的小声尖叫中,两个人一起达到了极乐的颠峰。   潘启文将自己深深地埋在她的体内,久久不肯出来。但眼见着这样的姿势,瘫软的她并不能持久,他终于将浑身无力的她翻转过来,小心地抱进怀中,坐了下来。   浴桶中的水渐渐地凉了下来,潘启文忙将旁边大桶中的热水加进去,托着她,细细地为她擦拭全身,这才用大毛巾裹了她,将她抱出来,放到一旁的贵妃椅上。   叶蕴仪完全没了力气,只闭着眼,由他为她擦干水,他将她用干毛巾裹了,又为她盖上毯子,这才抹干自己,轻轻掀开毯子,钻了进去,将她整个人拢进自己怀中,满足地叹了口气。   半晌,他轻轻摸上她的额头,果见烧已退了下去,不由得意地笑道:“我就说这方法管用!”   耳边却传来她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他失笑地看着已昏睡过去的她,这才有些担心地伸手抚上她的小腹,暗暗懊恼刚才太过张狂。一直看着她呼吸平稳,这才放下心来。   他起身想要将她抱回卧室,想了想,却又重新躺下,紧紧地将她裹进自己怀中。这一小方天地,是属于他们两人的,这里空间、气氛,都只属于他们两人,他只想拥着她,就这样躺下去,再不管外间的纷扰,多一刻算一刻!   ------------   三日后,傍晚,一乘滑杆在德园大门外停下,一身黑色中山装的方宗尧走下来,抬头看了看那朱红色的大门,眼中闪过一丝疑虑,深深吸了口气,举步向那高高的台阶跨去。   堪堪迈出一步,便不知从哪里闪出两个壮实的黑衣大汉,厉声喝问:“什么人!”   方宗尧心下暗惊,这两人身形一闪间,已显出训练有素,而他们二人均腰间鼓鼓,明明就别着枪,一看便不是普通大户人家的看家护院,更令他心惊的是,刚刚一晃眼间,他已知这里明哨暗哨影影绰绰、虚虚实实,分明便是戒备森严!   方宗尧面上却不动声色,他一挥手,身后的小路子已笑嘻嘻地递上一张名贴:“我家少爷是上海过来的方宗尧,与你家少爷曾是广州的同学,这次来潘家集公干,特来拜会!”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人接下名贴微一点头:“请稍等!”说完,转身轻叩大门,闪身进去。   不过一会儿功夫,大门开启,一个短衣蓝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将方宗尧的名片往小路子面前一递,客气地道:“对不住,我家少爷从未去过广州,也不认识什么方少爷,二位请回吧!”   方宗尧心中一沉,却面带微笑地问道:“请问这位兄弟如何称呼?”   那年轻人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竟会问自己姓名,想起少爷吩咐要“客气有礼”,便双手一抱拳,笑道:“方少爷,叫我文四就好了。”   方宗尧点点头,不紧不慢地笑问:“文四,可否告知你家少爷尊者大名?”   对于这一问,文四却早有准备,忙答道:“我家少爷姓潘!”   方宗尧知道他不会再说,双手一抱拳,道:“多谢!打扰了!”再一挥手:“小路子,我们走!”   文四眼中闪过一丝迷惑,忙拱手道:“您慢走!”说着,转身便要向门内走去。   却听身后方宗尧似不经意般,缓缓地问道:“文四,你知不知道潘家集可有位叫潘启文的人?”   文四脚下一顿,回头笑道:“文四不知!方少爷,请走好!”说完,便匆匆往里而去!   门外,方宗尧一惯儒雅的脸上,这时却阴云密布,他抬手止住小路子欲言又止的话语,一挥手:“我们走!”   德园,书房内,潘启文坐在书桌后,手上把玩着毛笔,不知在想些什么。   听见一阵脚步声急匆匆地而来,他抬起眼皮,对刚跨进门来的文四问道:“怎么样?”   文四低头答道:“他就只问了潘家集有没有一个叫潘启文的人,我说不知道,他就走了!”   潘启文眉头一皱:“哦?他没问少奶奶?”   文四摇摇头:“没有!”   潘启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手上的笔,突然将笔往桌上一扔,对文四道:“派人时时刻刻盯着他,尤其是他在潘家集与什么人接触,随时来报我!”   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眼神凌厉地说道:“跟你爹说,在这方宗尧离开之前,这德园的防卫给我做好了!还有,少奶奶只要出门,你必须亲自带人跟着,不能让任何陌生人靠近少奶奶!”   ——————   两天后,深夜,盛世客栈“天”字号客房,这是一个套间,方宗尧坐在里间的床头,眼睛直直地看着手上的书,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   闭上眼,那一双如泣如诉的丹凤眼便浮现在他脑中,令他心中不由一痛!他来了两天了,虽想尽办法,却也见不到蕴仪一面,也得不到有关她的任何消息!   半晌,他放下书,站起身来,眼神飘渺地看向床头那昏暗的油灯,暗暗叹了口气:这里,甚至连电灯都没有,蕴仪,她怎么过得惯?   他来到外间,对小路子沉声问道:“你可有通知到古天舒,让他今晚来见我?”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多方查探   更新时间:2012-8-2 16:52:48 本章字数:3674   话音刚落,便听见侧面窗边传来“笃、笃、笃”的轻轻的敲击声。小路子笑道:“这不就来了?”   小路子赶紧上前打开窗,古天舒迅速地跳了进来。   方宗尧亲自从桌上倒了一杯水,迎上去,将手中的水杯递给古天舒,方缓缓地问道:“怎么样?”   古天舒将水一饮而尽,抹了抹嘴,笑道:“宗尧,这两年,你倒是越发地沉稳了!”   方宗尧嘴角泛起一抹苦笑:“古大哥,你既然这么说了,那说明还是被你看出来我心中的急切了。犴”   古天舒走到桌前,将杯子放下,回过头来,拍拍方宗尧的肩,笑道:“要做到你爸那样,万事喜怒不形于色,那是需要时间修炼的,你还年轻,慢慢来!”   一旁的小路子却急了,他不由轻声嚷道:“古连长,知道少爷急,你就别卖关子了嘛!到底怎么样了嘛?”   方宗尧却一摆手,对有古天舒道:“坐下说!杖”   古天舒也不客气,坐了下来,看向方宗尧,脸上再无刚才的戏谑之色:“打听清楚了,那德园是潘烨霖儿子潘天一的别园,这镇上的人都知道,那里养着潘天一的十九姨太。”   方宗尧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他闭了闭眼,睁开眼来,却没有出声。   古天舒继续说道:“十九姨太的名字虽说没人知道,可是,这十九姨太长得很美,说得一口京腔,却又不完全是京腔,会洋文,还跟一个洋人一起去了司令行辕,却也在潘家集是家喻户晓。”   方宗尧一拍桌子,站起身来:“一定是蕴仪!因她父亲的原因,蕴仪的国语中总带得有一点点广东腔!”   突然,他右手一抬,眼睛紧紧地盯着古天舒:“等等!你是说,她跟那个美国人一起去行辕时,就已经是潘天一的十九姨太了?”   古天舒点点头:“不仅如此,我还打听过,这德园一直就是潘天一的别院,以前没有十九姨太时,他自己一个人有时也去那边住,后来有了十九姨太,就常住那边了!”   方宗尧眉头紧蹙,在房中缓缓地踱了两步,停下来,满脸疑惑地看向古天舒:“按那个美国人杰森所说的时间,那时,我还收到过蕴仪和启文的信!地址也是德园!”   他摇摇头:“这怎么可能?那时蕴仪明明跟启文在一起,怎么会住在潘天一的别院中?”   他猛然抬头看向古天舒:“可有打听到潘启文的下落?”   古天舒沉重地摇摇头:“非常奇怪,没有人知道有潘启文这个人!”   方宗尧心里一沉,眼中却燃起一丝希望,喃喃自语道:“难道那个十九姨太真的另有其人?会不会杰森搞错了?会不会启文只是带蕴仪暂住在德园,启文已带蕴仪离开?”   他突然止住了这自欺欺人般的昵语,一双眼紧紧地盯向古天舒:“可有看到那十九姨太进出德园?”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古天舒暗自叹了口气,说道:“这两天我们安排了人轮流盯在德园门口,潘天一每天会从那里出发去行辕,却没有见过十九姨太出入,但是……”   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眼中带着一丝不忍,看向方宗尧。   方宗尧一凛,却仍是没有吭声,只直直地看着古天舒。   只听古天舒说道:“昨天,我的手下看到了那潘天一带着一个小男孩一起出门,跟上去发现,他是带那男孩子去骑马!”   古天舒垂下眼帘,他看到方宗尧身侧的手轻轻颤着,他不敢看方宗尧,继续说道:“我怀疑那男孩子是蕴杰少爷,我因为在你家见过几次蕴杰,所以我立即赶了过去,一看,果然正是蕴杰!看样子,那潘天一是在马场里专为蕴杰准备了一匹白色小马!”   方宗尧眼神一黯,他点点头,有些无力地道:“我知道了!还有别的消息吗?”   古天舒忙道:“北边的代表今天也到了,正是北边那老大的侄儿---段兴德!”   方宗尧冷冷一笑:“那样一个有名的纨绔子弟,能成什么事?”   古天舒却正色道:“这个段兴德是不怎么样,可我们离开上海前,却收到另一个消息,就是北边在潘家军中埋得有人,而且已经很长时间了!我们担心,这段兴德恐怕只是个愰子,真正主事的,另有其人!”   方宗尧点点头,神色凝重:“于公于私,我明天都应该要去拜访一下那潘天一了!”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古天舒:“古大哥,咱们再把这两天各自打听到的关于潘家军的消息再过一遍!”   ----------   第二天,行辕,议事厅。潘烨霖坐在上首正中,潘启文的副官罗风,立于潘烨霖身后。侧面右边分别坐着黎昕与几个军官,左边坐着一身黑色中山装的方宗尧,小路子也是一身中山装,立于他身后。   潘烨霖举着烟杆,哈哈笑道:“呵呵,上将、少将,有点意思!”   方宗尧端起桌上的茶,微微一笑道:“刚才司令提的那几个条件,完全可以理解,当会如实上报,还请司令给我一点时间。”   就在这时,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匆匆走进来,在黎昕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黎昕抬眼看了一眼方宗尧,对潘烨霖笑道:“司令,北方代表段兴德现在外面求见。”   潘烨霖有些为难地看看方宗尧,笑道:“方先生,你看,这…?”   方宗尧放下茶,站起身来,笑道:“该谈的已经谈得差不多了,方某就先告辞了!这大势归向何方,我想司令心里自然清楚,何去何从,还望司令慎重考虑。”   潘烨霖打着哈哈道:“一定!一定!”他也站了起来,叫道:“黎昕,送客!”   方宗尧却并未挪步,似不经意地问道:“听说潘家少爷是军中有名的神枪手,所以特地带了一把好枪来,不知可有幸当面交与潘少爷?”   潘烨霖故作不安地道:“哎呀,那个臭小子,整天也见不到人,你真要见他,我真还不知道啥时能逮着他!”   方宗尧知他有意推诿,也不戳穿,眉头轻皱,将手向后一伸,小路子赶紧递上一个深褐色的木盒。   方宗尧伸手接过,将那做工精致小方盒稍稍举高,略为为难地道:“这枪其实是委员长特意命我带来,说是赠与少帅,里面还有委员长亲自题写的励志诗,若不能当面转交,这?…”   话到这份上,潘烨霖便不好再推,不由讪讪一笑,道:“哎呀,这委员长亲赠,若天一不亲自受领,实在是不敬,我这就安排,待我抓到那小子,一定让他登门拜访受领,如何?”   方宗尧将那小方盒一收,交给小路子,一拱手,淡淡地道:“如此,就有劳司令了!方某告辞!”   黎昕赶紧亲自上前引路:“方先生,请!”   方宗尧随着黎昕一路往外走,到得一处僻静的地方,方宗尧轻声道:“黎师长,可否单独说两句话?”   黎昕抬手挥退了身后的士兵,说道:“方先生请讲!”   方宗尧温润地一笑:“我们年纪相仿,私下里,黎师长请直呼我的字----均之即可!”   黎昕爽快地一抚掌:“好!我字‘由高’。”   方宗尧点点头,笑道:“好!由高,有件事,还望如实相告。”   黎昕淡笑道:“均之请讲!”   方宗尧微微皱了眉,道:“兄弟有一位美国朋友,叫杰森,他说他到过潘家集谈有关铁矿合作之事,据他说,当时帮他做翻译的是一位叫叶蕴仪的女子,正是在这位叶姓女子的帮助下,他才顺利击败日本人,获得了铁矿的开采权。”   “可是,杰森离开潘家军保护的范围后,刚进入上海地界,便遭遇日本人追杀,不得不至美国领事馆寻求保护,我们一直护送他上了去美国的船。”   黎昕惊道:“有这等事?”   方宗尧点点头,道:“那杰森临走前,听说我要来潘家集,一再请求我,帮他打探那位叫叶蕴仪的女子的下落,他怕日本人对她不利!”潘宗尧一双眼紧紧盯着黎昕,不敢漏过他任何一个表情。   潘天一对方宗尧避而不见,黎昕其实现在也是一头雾水。   他早知潘启文与方宗尧、叶蕴仪应该是旧识,如今这潘天一的身份既已在叶蕴仪面前说开,照理说,方宗尧既代表南方而来,而潘天一已经准备要归向南方,就应该出面拉拉旧情,这样也可为自家多争取些利益,可他不仅在方宗尧找上德园时避而不见,便连双方公对公的正式见面,他也不露面,这个潘天一,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现在方宗尧又如此婉转地提到叶蕴仪,却也并不明说二人相识,黎昕不由向他多看了两眼,心中微微明白:只怕两人如此,多半都与那个美得不可方物的女人有关。   黎昕略作沉吟,方道:“也就那天杰森来谈铁矿的事时,我见过那个女子一面,至于她叫什么名字,我还真不知道。我还以为她是跟杰森一起的,难道她没有跟杰森一起离开吗?”   遇刺   更新时间:2012-8-3 10:26:11 本章字数:3597   方宗尧却单刀直入地道:“可我听说,她是潘家少爷的十九姨太!你这个做大哥的,会不知道?”   黎昕笑道:“你也知道,都十九姨太了,这么多女人,我哪理得清哪个是哪个?再说了,天一这十九姨太也不住大宅,藏得跟宝贝似的,我还真不知道!”   方宗尧眼中一寒,却见黎昕竖起食指晃了晃,笑道:“若你说这个女人,真是天一的十九姨太,那她的安全,你完全不用担心,在这西南地界,还没人敢动潘天一的女人!日本人,也不行!”   黎昕拍拍他的肩,倾身过去,压低了嗓音,轻声道:“要说公事嘛,我倒是可以透露一点给你,你别看北方的人也来了,可司令和天一心中却有数,最多不过是讨价还价而已,大的方向你完全不用担心。”   方宗尧心中烦躁,却做出一脸欣喜的模样,拱手道:“当真?此事若成,均之可是大功一件,由高,你的这份情,我记下了!犴”   当黎昕匆匆赶回议事厅时,却见潘启文正与段兴德相谈甚欢,他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站在潘烨霖身后的罗副官一眼,静静地坐了下来。   过不多久,段兴德起身告辞,潘启文亲自送了他出去,黎昕没有忽略罗副官眼中闪过的一丝冷厉。   潘启文将段兴德送到行辕门口,拱手与他道别,转过身,刚要迈过门槛,却听见一声轻唤:“二哥!杖”   转头一看,却是黛儿,带着她的丫头,站在台阶下。   潘启文赶紧快步走下台阶,来到她面前,悄然一打量黛儿,心里不由微微发疼,只见黛儿比原先微微显胖,脸上却全无血色,原本稚嫩的脸上,如今却是愁云密布。   潘启文柔声道:“黛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黛儿有些茫然地摇摇头:“华大夫说要我出来走动走动,不知怎么,我就走到这里来了。”   潘启文鼻子一酸,他不由自主地抓上了黛儿的胳膊,冲动地说道:“黛儿,你放宽心,没什么大不了的,二哥这回,一定帮你!”   黛儿顿时瞪大了眼,一把甩开他的手,低叫道:“二哥,你、你知道了?”   潘启文一怔,她转过身,背对着他,幽幽地道:“二哥,我不要你帮,你跟嫂子的事,我都知道,你也不容易,不要为了我,再起任何波澜了!”   潘启文心里一痛,他这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一时间经历了这么多让她难以接受的事,他从未关心过她,她却在为他担着心!   他忍不住拉过她,一把将她拥入怀中,轻拍着她的背,神色坚毅地道:“黛儿,你什么都不要想,万事有大哥、二哥!”   黛儿的眼泪再忍不住簌簌直下,原本一直紧绷着的身体,竟是放松了下来,她在潘启文怀中哭得一塌胡涂,最后哽咽着喊了声:“二哥!”   潘启文喉中哽痛,轻轻地应了,一下一下地轻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她。   转角处,叶蕴仪怔怔地看着这一幕,半晌,方对身旁的小清和文四道:“我们走吧!”说完,转身便走。   小清举了举手中的罐子,讷讷地道:“那这汤?……”   叶蕴仪淡淡地道:“我们自己喝!”   小清还要再说,却被文四一把扯住衣袖止住了。   目送黛儿走远,潘启文这才缓缓走进行辕。议事厅内,只余下潘烨霖与黎昕两人在低声交谈着,潘启文跨进厅来,轻声问道:“潘副官呢?”   潘烨霖抬起头来,沉声道:“都被我遣走了!”   潘启文点点头,领先往厅后书房内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们到里面谈。”   一直到天色昏暗,三个人才一脸倦色地走了出来,但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种临战前的兴奋。   出到行辕门口,早有士兵牵了三人各自的马过来,潘烨霖脚下一顿,他伸了个懒腰,拍拍潘启文的肩,粗着嗓子说道:“这坐了老半天,陪老子走走!”   黎昕笑道:“你们慢慢走,我先回去看看黛儿!”说完,便径直上马走了。   潘启文默默地点点头,父子二人缓缓地走下台阶,下完那几级石阶,两个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德园与潘家大宅,一个往东,一个向西,父子俩似乎一下子面临了方向选择,却都没有吭声,半晌,两人方对视一眼,同时开了腔。   “我陪你走一段!”说出来的话却是一模一样,话音刚落,父子二人均是一愣,随即又相视一笑,眼中原本的相互的那一丝戒备,瞬间竟烟消云散。   潘烨霖嘴角一咧,立时昂起头,摆起了谱,当先往大宅方向走去,潘启文眉一挑,微微一笑,两步跟上他,父子俩并肩而行。黑衣卫队的人散在四周,严密保护。   刚走两步,潘启文突然觉得身上一寒,直觉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他一把扯住潘烨霖,急急地叫道:“快!撤回行辕!”   话音未落,却觉身形一晃,毫无防备下被人扑倒在地,同时听到“呯!”的一声巨响,他清楚地听到趴在自己身上的潘烨霖一声闷叫,脑袋里不由轰然一响。   手上一阵巨痛传来,却是潘烨霖死死地抓住了他,这一下令潘启文清醒过来,他恨恨地指着对面一座大院的房顶,叫道:“那边!房顶上!”立时有黑衣卫队的人飞奔而去,余下的人全部呼啦一声,紧紧地将潘启文父子围在了中间。   听到枪响,行辕内立即便有荷枪支实弹的士兵出了来,整条街迅速戒备森严。   潘启文咬牙撑着坐起身来,颤声叫道:“爹?”他小心地将潘烨霖抱进怀里,抖着手查看他伤在何处,却在他的颈部摸到满手鲜血,潘启文一下子骇了眸,高叫道:“快!叫军医!”   同时,他一把撕下自己上衣下摆,想要为他止血。却被潘烨霖一把抓住手,声音痛苦而急切:“天一,你有没有事?”   潘启文一下子红了眼,叫道:“我没事!”潘烨霖手一松,潘启文一边为他包扎止血,一边一脸恐慌地急叫:“爹,你别睡过去!你撑住!”   潘烨霖微微睁开眼,勉强地笑道:“妈的,这报应来得真快!前几天刚诓你我遇了刺,这就给老子来真格的了!”   这时军医拨开人群走了进来,简单查看了一下潘烨霖的伤势,神色凝重地道:“少帅,需要马上动手术!”   潘启文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恶狠狠地道:“你告诉我,他不会有事?”   那军医一脸难色,结结巴巴地道:“少帅,我现在需要确认子弹有没有伤到动脉,若是伤到动脉,这……”   潘启文脸上一沉,放开军医,叫道:“赶紧抬走!”   几近昏迷的潘烨霖在担架上突然醒了过来,他一把抓住跟着担架后跑的潘启文,眼睛死死地盯着潘启文,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恳求,虚弱而断断续续地道:“天一,当初,黛儿的父亲,就是这样为我挡的子弹!”   潘启文红着眼叫道:“你别说了,黛儿的事,我答应你就是!但是,你得给我挺过来,你要是死了,我答应过的话,也不算数!”   潘烨霖眼中闪过一丝欣慰,手一松,已是昏迷过去。   ---------   当晚,盛世客栈,方宗尧房内。   “你说,你的人见到蕴仪了?有没有看错?”方宗尧又惊又喜地问道。   对面的古天舒点点头:“就在行辕门口,你离开不过一个时辰的时候。我们的人因为都看过她的照片,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方宗尧眉一皱,淡淡地道:“若我就等在那里,可有机会见到她?”   古天舒摇摇头,沉声道:“你在那里也没有用!她周围戒备森严,我们的人一路从德园跟着她出来,好几次扮做挑担叫卖的小贩,想要接近,结果根本就近不了身,连让她看到我们的可能性都没有!”   方宗尧双手紧攥成拳,死死地捏住了,他似想起什么,皱了眉,沉声问道:“她可还自由?她去行辕做什么?”   古天舒一脸迷惑地道:“看情形,她身边跟着一男一女两个下人,态度都十分恭敬,那些保护她的黑衣人也都隐散在四周,恐怕连她都未必能发现。非常奇怪的是,这种保护的队形和方式,竟与我们在上海经过特别训练的,保护委员长和你父亲的一模一样!”   方宗尧一凛,有一丝什么东西在脑海中滑过,却怎么也抓不住,但这东西却令他非常的不安。他一把抓住古天舒的手,缓缓地道:“现在至少确认了,在德园里的的确是蕴仪,古大哥,你一定要想办法,让我潜进德园,无论如何,我要见上她一面!”   古天舒这时却沉下脸来,正色道:“宗尧,你现在行事要万分小心,从目前情况来看,叶蕴仪至少没有任何危险!可今天在行辕门口还发生了一件大事!”   方宗尧背上一僵,沉声问道:“什么事?”   家国天下   更新时间:2012-8-4 23:15:40 本章字数:3540   “有人刺杀潘天一,潘烨霖为他挡了子弹,以致身受重伤,生死不明!凶手目前还未抓住,我们负责跟踪潘天一行踪的人回来说,看情形,象是专业狙击手所为!”   听了古天舒的话,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方宗尧心头,他想起黎昕今天跟他说的话,猛然站起身来:“这个时候遇刺?那黎昕说,他们归向我们的方向是明确的,难道是北边的人干的?”   他又迷惑地摇摇头:“不对,若是北边人所为,那为什么刺杀目标是潘天一,而不是潘烨霖呢?明明我今天去,潘天一避而不见,而段兴德去了,他却亲送至门外!”   古天舒正色道:“宗尧,我们临走之时,你父亲一再叮嘱,要我时刻提醒你以大局为重,如今形势复杂,整个潘家集都戒备森严,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再生事端!”   古天舒的话,如一泼冷水,当头淋下,方宗尧知事关重大,他颓然跌坐下来,喃喃道:“十九姨太?蕴仪她怎么可能受得了这个?”随即又一拳砸在桌面,恨恨地道:“定是那潘天一逼迫于她!我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犴”   这一天,对所有人都是不平静的一天。   德园中的叶蕴仪也不例外,她晚饭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只坐在钢琴前,一遍又一遍地弹着不同的曲子。小清急得什么似的,有心要劝,却又无从说起,只能眼巴巴地盼着少爷赶紧回来。   然而,直到天完全黑了,潘启文也没有回来蛰。   门口传来匆匆的脚步声,叶蕴仪的琴声不由一滞,她停下来,头也不回地对门外的人平静地说道:“说吧,什么事?”   文四一脸惊慌地站在门外,急急地道:“少奶奶,我刚刚去了大宅那边,司令遇刺!少爷今天恐怕回不来了!”   叶蕴仪赫然站起身来,一回头,脸上却已是平静无波,她嘴角泛起一个冷笑:“是吗?又遇刺了?”   文四一怔,愣愣地说道:“这次是真的!”   叶蕴仪却已坐了下来,脸上是讥讽的笑:“我在这里,你们说的便是真的,我信又怎样,不信又能怎样?”   ---------   两天后,行辕,议室厅内,潘启文、黎昕坐在正中,下首十几个军官分排而坐。   一个军官站起身来,情绪激动地挥舞着手:“从埋伏的位置、射击点和射击时间的选择来看,那是一个专业狙击手,绝不可能是潘家集的人,到底是谁要置少帅于死地?”   本是满脸疲色的潘启文,听到这话,却挺直了背,双眼微眯看向那名军官,眼中满是警惕之色。   这人是已经掌握的名单中,参与了贩卖枪支、虚报人头的军官之一,他不过是靠着军功步步爬升到如今这样一个团长的位置,从未接受过军事方面的专业训练,大字也不识一个,以他的经历,只怕“狙击手”这个名词,他都未必知道,现在却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是何用意?   另一个军官点点头,附和着:“是啊,好在司令福大命大,挺了过来!”他停下来,看了看潘启文,站了起来,走到厅中央,沉声道:“少帅,时值南、北两方代表都过了来,现在发生这事,只怕与他们脱不了干系!”   见潘启文若有所思地看向他,他带上一种疑虑的口吻道:“少帅,昨天那南边的方宗尧来时,您避而不见,而随后来的北边的段兴德,您却出了面,还亲自送了他,会不会,这方宗尧得到了消息,认为您是向着北边的?所以……”   他话未说完,却意味深长地向四周看了一圈,这才退回自己位置上。   黎昕睨了潘启文一眼,沉声说道:“没有证据的话,不要乱说!”   一直站在潘启文身后的罗副官,这时眼神一闪,他俯身对潘启文低声说道:“少帅,我们负责监视南北两方的人回报说,那方宗尧明面上只有他与他那个随从两人,实际暗中还另有一拨人,具体有多少人不得而知,但却个个身手了得,明显是训练有素,我们的人几次要跟,都没能跟得上。我们派去跟踪的人,还莫名其妙死了两人!”   罗副官虽是小声对潘启文说的这番话,但那声音却足够在场的人听得清清楚楚。   这话一出,一时间群情激愤,矛头直指方宗尧。   潘启文不动声色地听着他们的说辞,半晌,方一掌拍在桌上:“够了!”   厅中立时寂静无声。   潘启文沉稳地说道:“罗副官,你带人配合黑衣卫队,全力缉拿凶手,那人的模样和身形,黑衣卫队的好几个人都是看到了的,我们现在已经封锁了潘家集,他也飞不出天去!一切,等人抓到了再下定论!”   说到这里,他换上了一副沉痛的表情:“倒是我爹,虽说脱离了危险,现在却还昏迷不醒!现在最重要的是我爹能醒过来!”   黎昕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潘天一,这时在众人面前又说这话,是何用意?他不由自主地看向潘启文。   只见潘启文说道:“刚刚文管家来报,说是我娘请星云大师看过了,大师说,最好是冲一冲喜!这样,保管我爹能醒过来!”   说完,他淡淡地瞟了黎昕一眼。   一丝了然与欣慰在黎昕眼中滑过。   “冲喜?”众人怔忡中,却听黎昕缓缓说道:“这倒是个办法!昨天省城来的西医也说,司令这情况,继续昏迷下去,只怕还是有性命之忧,若是有什么事刺激一下,或许他就醒过来了。”   潘启文沉声接过话:“嗯,我爹那天昏迷前,还念叨着我跟黛儿的婚事,我也答应了他,不如就这几天就办了吧!”说完,他郑重地看向黎昕,问道:“黎昕,你说呢?”   黎昕故作为难地沉吟起来,却听旁边一个军官粗鲁地嚷嚷道:“黎师长,司令那天说了这话,大家都知道,再说,你妹子与少帅从小便有婚约,这一举几得的事,你还考虑什么?”   潘启文却诚恳地看向黎昕,脸上一副痛改前非的模样:“大哥,我知道我以前荒唐,但那也是未娶黛儿的原因,我保证,我若娶了黛儿,一定一心一意对她!”个军官这时也纷纷附和起潘启文来,黎昕总算勉强答应。   待众人散去,潘启文与黎昕也匆匆离开,两人一同回到了潘家大宅的书房。   “好生守在门口,不许任何人靠近!”黎昕吩咐着门口的黑衣卫队的人。   刚跨进书房,潘启文转身直直地盯着黎昕,直截了当地对他说道:“你暗中布置好一切人手,需要多长时间?”   黎昕在路上早已将事情理清,这时却迟疑着道:“你为什么这么急?为什么不等南北的事落定后,再来将他们一网打尽?”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难道你没看出来,现在的情势,若不将他们灭掉,这南北之事,只怕等不到我们话事了!”   黎昕细细一想,一脸愕然,却仍是有些不敢置信:“我们一直以为他们是与日本人勾结,难道,竟是与这北方也扯上了?”   潘启文点点头:“只怕他们已将我在广州的事,和跟方宗尧的关系摸得清清楚楚,所以才有了这么一出!”   黎昕不由倒吸一口冷气:“你是说,这刺杀之事,也是北边派人做的?”   潘启文冷冷地点点头:“八九不离十!”   黎昕微微松了口气道:“先前听他们这样说,加上黑衣卫队监视方宗尧的人也报过,他那边的确暗中还有一拨人,我还真以为是南边的人干的,若不是最好,我知道你是一心向南,我们的一切准备都是为归南而做!”   潘启文脸色一沉,他冷笑一声道:“这方宗尧暗中那拨人,只怕是冲着蕴仪而来!”   黎昕一愣,再联想到那天方宗尧的试探,不由暗暗摇摇头,他抬眼问潘启文:“若是为了叶蕴仪,他岂不是更有嫌疑?”   潘启文脸上泛起一丝自嘲的神情:“你以为方宗尧跟我们是一类人么?他们那种人,看起来开明得很,实际上,他们自小所受的那一套绅士教育,却有他们强烈的坚持的原则和底线,比如,所谓的‘大局为重!’和绝不会象我们一样‘不择手段’!”   潘启文自己说着这话,脑中却闪过叶蕴仪那倔强的小脸,眼神不由一黯:蕴仪其实跟方宗尧才是一类人吧?所以她才这么急切地想要离开这里,甚至相信他自欺欺人的“只做潘启文,而不是潘天一”的话。   而如今,他,还能只做潘启文,不做潘天一吗?他真还要置这家国天下于不顾吗?   这两天,他一直守着父亲,没能回德园,不知她怎么样了?会不会胡思乱想?   黎昕眉头轻蹙,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与黛儿之事,可要与叶蕴仪明说?”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这两天,他一直守着父亲,没能回德园,不知她怎么样了?会不会胡思乱想?   --------   筒子们表急哈,明天开始有关“喜宴”章节,会将一切揭开,敬请期待。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喜宴(一)   更新时间:2012-8-5 23:34:22 本章字数:3505   潘启文抬起头来,他沉沉地摇摇头道:“咱们就5天后办事!这事越快越好,好多事要处理,我没有那个精力再去跟她细说!再说,德园中我们不是怀疑还有对方的人吗?若是泄漏了任何消息,我们担不起这个风险!”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等这一切完了,我只要带她走,她自然明白我的心意!”   黎昕一听,微微一愣之后,不由怒道:“你还是要走?事到如今,你还心心念念的是带着叶蕴仪远走高飞吗?司令如此为你,你于心何忍?”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他点点头,看向黎昕时,眼中却满是坚毅之色:“我爹昨天已清醒过来,是我要文管家瞒着所有人,连我娘都瞒着!”   黎昕又惊又喜,这时不由展颜笑道:“难怪你这么急,司令清醒过来的事,也瞒不了多长时间!嵘”   潘启文暗自叹了口气,他这么急,不仅仅是因为事态紧急,更重要的是,他心里越来越有一种无法掌控的不安,父亲为他所做的一切、黛儿的伤痛、还有这家国天下,他怕的是,终有一天,即便没有了父亲的束缚,他也走不了,他怕----自己会反了悔,负了蕴仪,更会彻底失去了她!   所以,在得知父亲清醒过来后,他才这么急急地想快刀斩乱麻,迅速地了断这一切,包括他欠了黛儿的,一并还清。   黎昕这时却想起潘启文最先的问题,胸有成竹地说道:“一切安排妥当,我这边5天足够!铢”   他顿了顿,又迟疑着道:“不过,这名单上还有一个重要的人,就是已调离潘家集的原三团的团长丁长和,照理说,办喜事,我们是不能将在外的军官也请回来的,只能请在潘家集的,若只请他一人,这…”   潘启文一挥手:“那就团长级别的都请回来,这不是已经调防三个月了吗?让他们全都回来述职,顺便喝喜酒!正好,你可以让其他附近几个团长悄悄带人手过来,在潘家集外围布防,以防万一。”   黎昕点点头:“好,这一次,咱们就借着这个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   五日后,清晨,德园。   潘启文如往常去办公般穿戴整齐,他立在床边,看着叶蕴仪微微起伏的背脊,一股躁怒在胸口乱窜。   自从父亲醒来后,他每天都忙到深夜,不管多晚,他都一定回到德园,而这三天来,他却没能跟她说上一句话!而现在,她跟前两天早晨一样,明明醒了,却不愿意转过身、睁开眼来看他一眼!   潘启文抿了抿唇,双手紧紧地捏了捏,终于轻声开了口:“蕴仪,我知道你没有睡着!”   叶蕴仪背脊一僵,却仍是一动不动。   潘启文闭了闭眼,再睁开来,眼中蕴盎着一丝焦灼和不耐,他沉声道:“蕴仪,我让文四告诉过你,这次爹是真的遇刺了,而且,他是为我挡的子弹!”   叶蕴仪浑身一震,却仍是背对着他,淡淡地开口:“那你忙去吧,反正有这么多人‘守卫’着我,我也跑不到哪去!”   潘启文心里一沉,他蹬掉脚上的鞋,坐上了床,粗暴地将她一把扯进怀中,只见她随他动作,双眼却仍是紧闭着不肯睁开,他胸口重重地起伏着,焦躁地开口:“蕴仪,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叶蕴仪突然睁来眼来,悠悠地说道:“我在等你带我离开!”   一股怒火从潘启文心底往上直窜,他狠狠地甩开她,低吼道:“我答应过你的事,自会办到!我爹为了我,身受重伤,我有多忙多累,你一句话不问也就罢了,可你却一定要在这时候逼我吗?”   叶蕴仪直直地看向他,脑中闪过那日黛儿在他怀中伤心哭泣,他温柔安抚的情景,而如今,他的父亲又为了他身受重伤,此事若真,他又要怎么走?   她看向他的眼中是前所未有的悲哀:“启文,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不再相信自己!就连我亲耳听到的、亲眼看到的,我甚至都不知该不该去相信!”   潘启文大恸,他再次将她搂进怀中,却听她轻声道:“你告诉我,你还愿意做我的潘启文,而不是潘天一吗?”   潘启文伸手抬起她的头,焦灼地看向她的眼底,他咬咬牙,哑声道:“蕴仪,再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最多不出10天,等我爹完全恢复了,这南北之事落了地,我就带你走!”   叶蕴仪审视地看向他,他不敢有丝毫躲闪地回视着她,终于,叶蕴仪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愧怍,她撑起来,搂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他的唇,一啄而过,声音变得稍稍轻快:“启文,我信你!”   潘启文哪肯放过她,一把将她揪了回来,唇重重地压了下去,灵活的舌粗鲁地在她檀口中追逐搅动。她热情地回应着他,两人在反复的激烈纠缠中,强自压下各自心底深切的恐慌与不安。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他才放过她,抬起头来,他的眼中晶亮,粗声哼道:“先放过你,等我忙过这两天,看我怎么收拾你!”   那“收拾”二字,说得重而暧昧,叶蕴仪如往常一般一拳擂向他胸口。   潘启文一把抓住她的手,柔声道:“蕴仪,你好好吃饭,不要胡思乱想,等这些事忙完,我就带你走!”   叶蕴仪点点头,摸上了他胡子拉茬的下巴,垂下了眼帘,愧疚地说道:“你去忙吧!”   潘启文不舍地在她额上亲了亲,这才翻身下床。却听叶蕴仪在背后问道:“对了,不是说南方有代表来的,是不是宗尧?”   潘启文穿鞋的手一僵,他迅速地压下心中的不安,轻快地答道:“不是,是另一个,姓姚的,他说,本来是方宗尧要来的,临时另有要事,所以换他来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叶蕴仪毫不掩饰的失望:“也就是说,宗尧不会来了?”   潘启文穿好鞋,回身抱了抱她,故做凶恶状地道:“不要老在我面前提别的男人!”叶蕴仪见他又是一副无赖而孩子气的样子,反似高兴起来,笑着推他一把:“知道了,快去忙你的吧!”   潘启文刚走出屋,听着他远去的脚步声,叶蕴仪脸上强作的欢笑,立即消失不见。她双手抱膝,弯下腰,将头埋在臂弯里,呆呆地坐在床上,一动不动。   她知道,一定有事发生,只是,她便如一只笼中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更什么也不知道!   如今,他是她唯一的依靠,她只能相信他,明知道曾承诺过再不欺她骗她的他,有事瞒着她,她却仍是强颜欢笑地去等着他。如今,她所依凭的,除了他爱她,她已别无他法!   小清想要进来伺候她洗漱和早餐,却被她一句话拦在了门外:“小清,让我一个人静一静,有事,我会叫你!”   门外的小清如释重负般地止住了脚步,今天,她并不太想、也不太敢面对少奶奶,因为,她知道,今天少爷要娶黛儿小姐,全潘家集都知道,只除了这屋中的少奶奶!   时间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阳光逐渐地照晒到床上,叶蕴仪原本冰凉的手脚竟慢慢暖了起来,她伸出手,将一缕阳光掬在手中,不由自主地笑起来,自言自语地告诉自己:“你看,只要有阳光,就会有温暖!你为什么不信他?”   她急急地下了床,趿上拖鞋,想要推开窗,让更多的阳光照射进来。   然而,她的手刚触及窗户,那扇窗竟突然从外打开,窗外赫然扒着一个一身劲装、身材高大的男人!   叶蕴仪不由自主地向后一退,那男人急急地竖起手指“嘘!”了一下后,轻唤了一声:“叶小姐!我是方宗尧派来的!我可以进来吗?”   叶蕴仪眼神一亮,随即心中却有什么令她慌乱起来,她下意识地向四周看了看,无声地点了点头。那男人轻轻一跃,便悄无声息地进了来,又小心地关上了窗。   那男人微微一笑,细看之下,竟令叶蕴仪有似曾相识之感,果听他说道:“叶小姐,我们曾经在上海方公馆有过一面之缘,我是方先生的特勤连连长,古天舒。你还记得吗?当初我去方先生那里,还是令尊介绍我去的!”   经他这么一说,叶蕴仪也恍然想了起来,她脸上的警惕一下子烟消云散,她点点头,急急地问道:“古连长,你怎么在这里?”   顿了一顿,她抿嘴问道:“宗尧可是也来了?”这句话,她问得很艰难,她既盼着方宗尧来,却又怕他真的来了,因为,那便意味着,证实了潘启文刚刚早上才又骗了她!   古天舒点点头:“是的,宗尧也来了!”   叶蕴仪的心直往下沉,她闭了闭眼,终是问道:“他在哪里?”   古天舒却沉声道:“叶小姐,现在时间紧迫,我就长话短说了!宗尧他今天会想办法参加潘天一的喜宴,却命我潜进这里,希望能悄悄将你和蕴杰顺利带出潘家集!”   叶蕴仪浑身一震,她全身止不住地发冷,颤声道:“喜宴?什么喜宴?”   喜宴(二)   更新时间:2012-8-6 23:03:55 本章字数:3564   潘家大宅。   一清早,潘烨霖便让文管家悄悄将夫人黎芙铮请到房中,黎芙铮见他不仅清醒着,还能行动自如,不由又惊又喜。抹着泪嗔怪道:“你早便醒了过来,却不肯让我知道!”   潘烨霖拍拍她的手,安抚地道:“我这是另有安排,便连天一,也只知道我醒了过来,却不知我并无大碍!”   黎芙铮一愣:“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烨霖苦笑一声:“我也算是命大,那子弹只是擦颈而过,并未卡在脖子里,我之前的昏迷、包括要军医告诉天一,我要做手术,身受重伤,那都只是做给天一看的!嵘”   黎芙铮含泪看向他:“我明白,你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若不如此,只怕天一还不肯答应娶黛儿。”   潘烨霖却摇摇头,目光沉沉地道:“阿铮,从将天一诓回来开始,我要他娶黛儿,我的目的就不仅仅是为了黛儿,我是要留住天一!只不过这次刺杀,恰好帮了我一个忙而已。”   黎芙铮一脸震惊地看向他:“你是说…?铢”   潘烨霖点点头,唤过文管家,沉声吩咐道:“你去德园,将叶蕴仪请到大宅来参加喜宴!注意,在婚礼完成前,看好她,也不要让天一发现她,不要出什么岔子!”   黎芙铮却犹豫着说道:“可是,她怀着身子,若是万一有个好歹,这可怎么是好?”   潘烨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恨声道:“孩子离了她叶蕴仪,谁都能生,可现在这军中、这潘家,却离不开天一!”   黎芙铮脸上有些不忍,犹豫着说道:“可是天一那性子,若是被他知道了,这……”   潘烨霖冷笑一声,恨恨地道:“天一内心里,未必便是百分百愿意要离开,都是因为那个女人!尽管我已为他做成这样,他却仍是想着要带那个女人远走高飞!因为这个女人,儿子反正已经失去了,我还有什么可怕的?我这叫置诸死地而后生!依着那个女人的性子,若知道天一另娶,必不肯再跟天一走了的。”   他想了想,又狠声道:“要做,索性便做得彻底些!”   他转头再吩咐文管家道:“今天的喜宴,天一必定没有请那方宗尧吧?你派人盯着,若是方宗尧前来,命人悄悄放他进来!”   黎芙铮一把按住他的手:“儿子今天是有大计安排,你可别坏了他的事!”   潘烨霖冷冷一笑:“正因为他今天有大计安排,事关生死,他才顾不得那个女人!况且,天一一心向南,只怕也是受了那个女人的影响,在我这儿,倒想再观望观望,咱们这个地方,即便两不靠,也自能活得自在!真要归了过去,束手束脚的,何必要那么早去受那个鸟气!”   ---------   德园,叶蕴仪看向古天舒,颤声问道:“喜宴?什么喜宴?”   古天舒一愣,正要答话,却听楼下一阵吵嚷声,他脸色一变,身形一闪,已是不见了踪影。   楼下,文四死死地拦在楼梯口,沉声道:“爹,您今天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让您进去!”   小清也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哀求道:“文管家,求求你,少奶奶怀着身子,若是有什么事,我们怎么对少爷交待?你又怎么向少爷交待?”   文管家阴沉着脸,一挥手:“拉开他们!”   他身后的黑衣卫队一拥而上,只三两下便制住了文四,文管家一抬头,却见叶蕴仪只穿着睡衣,站在楼上走道中,静静地看着这一幕,那冰冷的目光,令他身上一寒。   文管家脸上堆起一个笑来,在楼下恭声道:“十九姨太,今天少爷迎娶黛儿小姐,我是奉司令之命,请您去大宅赴宴的!”   叶蕴仪死死地抓住栏杆,心中悲愤如波涛汹涌。   呵呵,十九姨太?司令有请?   他果然是骗了她,就在今天早上!   什么他爹为他挡了子弹,什么10天后带她走!便连宗尧来的事,也瞒着她!   呵呵,叶蕴仪,你果然不过是他圈养着的笼中鸟而已!   他要瞒着她,他爹却偏要让她去观礼,呵呵,这是怎生的一出好戏啊!   然而,这时,她却只能挺直了背脊,点点头,平静地说道:“好!我换件衣服就跟你们走,你们都在楼下等着!”   小清这时红了眼,结结巴巴地道:“少奶奶,我、我帮您!”   叶蕴仪却一挥手,以不容置疑的声音道:“你们都在楼下等着!”说完,转身进了房,“呯”地一声关上了门,这一声令所有人心头都是一震。   内房,古天舒闪了出来,不待他出声,叶蕴仪已急急地问道:“你刚才说宗尧去了方家大宅参加婚宴?那么,他可知道那潘天一就是潘启文?”   古天舒眉心一跳,他一把抓住了叶蕴仪的胳膊,低叫起来:“你说什么?”   叶蕴仪脸上泛起一个苦涩的笑:“潘天一与潘启文就是同一个人!”   她又急道:“若是宗尧在喜宴上得知,不知要闹出什么事来!你还是赶紧到大宅去,想办法混到他身边去吧!”   古天舒犹豫着道:“那你、你要跟他们过去吗?”   叶蕴仪凄然一笑:“我?即便要死心,我也总要去当面看个清楚、问个明白!”   她随即又沉了声,正色道:“古连长,我起码不会有危险,孰轻孰重,你应该分得清!”   古天舒皱了皱眉,再不迟疑,一抱拳,一声:“保重!”人已消失不见。   --------   潘家大宅内一派喜气洋洋。   书房内,潘启文一身大红长衫,他向黎昕问道:“怎么样了?”   黎昕脸上一副临战前的兴奋之色:“我们的人一大早就已埋伏好,城外也已布置停当。”   潘启文正色道:“这喜宴就快开始了,名单上的人,可一个不能漏!只要人一到齐,立刻便动手!”   黎昕点点头:“我刚刚已经核对过了,只除了丁长和,其余的人,全都到齐了。我一会儿就亲自去门口迎人,只等丁长和一到,我就立即通知你!”   潘启文神色凝重地道:“咱们以我的枪声为号,内院里,由黑衣卫队负责抓人,让他们每三个人负责抓一个,各组盯住各自的人,其余的一律不要管,一定要速战速决,让他们没有反应的时间,这样,才能不伤到其他人!”大宅门口,张灯结彩,门外是车水马龙,人潮涌动,这潘家少爷虽说有过众多姨太太,可正式娶亲,却是头一遭,这婚宴一直从中午要摆到晚上。   方宗尧与小路子站在人群中,远远地观望着门口的情形,只见尽管人来人往,可这门口却秩序井然,黑衣卫队的守卫,全部换上了清一色的宝蓝色劲装,领口和下摆都镶上了大红色的边,令原本森然的黑衣守卫们,凭添了几份喜庆。   小路子小声道:“少爷,你看,全都要凭请柬才进得去,我们这可不好混进去啊!”   方宗尧皱了皱眉,没有出声。   他心里想的,却不是混进去。   这个潘天一娶亲,没有请他,却请了北边的代表段兴德,这到底是何用意?难道潘家的大方向有变?即便没有变,可这样一来,起码却给到整个潘家军和北边一个不利于南边的信号!   因此,这个喜宴,他必须得想办法正正式式地进去!   更何况,古天舒那边要救蕴仪和蕴杰出去,他们得制造不在场的证据,就必须得要大摇大摆进去,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来参加了喜宴才行!   就在这时,只见黎昕亲自到了门口,做起了迎宾,方宗尧心中有了计较,他拍拍身上的中山装,整了整领口,沉声道:“我就不信,我亮出身份,他潘烨霖还能跟我们撕破了脸不成?小路子,我们走!”   他们跨上台阶,早有黑衣卫队的人伸手一拦,礼貌地道:“请出示您的请柬!”   方宗尧微微一笑,大大方方地指了指一旁正与人寒喧的黎昕道:“我是南京中央政府代表方宗尧,你们黎师长亲自请我过来的,因临时走得匆忙,请柬拉在了客栈,你们若是不信,可请黎师长过来一问!”   黎昕其实早看见了他二人,本当装作没看见,不料方宗尧竟如此一说,他只得硬着头皮走过去,对方宗尧笑道:“哎呀,方先生,您人来了就是天大的面子,哪还需要什么请柬,快快请进!”   又回头叱道:“方先生可是我们的贵客,还不快快好生领进去!”   黎昕若有所思地看着方宗尧进了去,想想似觉不妥,想要跟进去,又觉还是这头的事大,便转头吩咐一个守卫:“你去告诉文管家,里面若有任何不妥,派人速来报我!”   方宗尧被安排在前排贵宾席上,当他清清楚楚地看到那一身大红喜袍,手牵着红带,红带那头,是盖着喜帕的新娘的新郎时,他手中的茶杯底盘一倾,杯子“哐当”一声落了地。   这一把碎杯声,在一片喜庆的乐声中,显得那么的突兀,以至于,所有的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他。   喜宴(三)   更新时间:2012-8-7 10:56:54 本章字数:3716   在看到潘启文那一瞬间,方宗尧脑中如电光火石般,前前后后,所有事便在那一刻,全都串了起来。   原来,原来潘启文就是潘天一!   难怪,这潘家集遍寻不获潘启文其人!   难怪,蕴仪一直住在德园!   难怪,蕴仪父母之死,会因这潘天一而起崆!   原来,自编自演绑架案,令蕴杰九死一生的,也是这个潘天一!   那一刹,方宗尧心里哪还记得“国事为重”,他只觉得胸中那一把怒火,恨不能毁了天、灭了地!   军阀之子!十九姨太哦!   一想到,他爱慕了十几年的,那样一个高贵、美丽、有才华的女子,在军校中令众人仰视当女神般膜拜的女子,竟是被这样一个人生生欺骗、亵渎!他的心就象要裂开般,疼得不能自已!   若不是、若不是潘天一,欺她、骗她,令蕴仪眼中心里只有他,他方宗尧怎会放手!   可是,这个潘天一,竟还要再娶!他究竟置蕴仪于何地?   潘启文随着这杯子落地的声音,一抬眼,便见到怒红了眼的方宗尧,他心里不由一沉。然而,此情此景,他却只能微微一笑,对呆呆发愣的司乐淡淡说道:“继续!”   方宗尧却冷冷一笑,索性将空留手中的杯碟往地上重重一摔!又是一声脆响。   潘启文脸色一沉,却见方宗尧邻桌一个军官起身怒道:“方宗尧,你这是什么意思?”   方宗尧看也不看他,站起身来,冲上前去,一把揪住潘启文的衣领,照着潘启文脸上就是重重地一拳!   潘启文没有想到平常温文冷静的方宗尧竟会失态至此,因此,这一拳竟是没有避开!   立时便有几个黑衣卫队的人冲上来,三两下便扭住了方宗尧和小路子。   潘启文阴着脸,沉声道:“方宗尧,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我不跟你计较,你走吧!”说着,转头对黑衣卫队的人喝道:“把他赶出去!”   方宗尧目呲欲裂,大叫道:“潘天一!你这个混蛋!蕴仪父母因你而死,叶伯伯还是你的授业恩师,你却如此对待蕴仪,你真是猪狗不如!”   话音刚落,便听一声急切的惊呼声传来:“少奶奶!少奶奶你怎么了?”众人的目光一下子又被吸引了过去。   潘启文听到这熟悉的女声,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却见这院子门口,正是摇摇欲坠的叶蕴仪!   她面色惨然,无意识地向前走去,象是突然支撑不住,身子狠狠一晃,潘启文的心便随这一晃突地一跳。   小清急忙上前扶住她,她却挥开小清,挺直了身子,怔怔地看向尽头处,那里,有一身大红喜袍的男子。   两人隔着人群遥遥对望,似隔了千山万水般,互相都看不到对方眼中的情绪,只能感受到各自心底那不可抑制的绝望和颤栗。   良久,叶蕴仪的目光突然转向方宗尧,厉声道:“宗尧,什么我的父母因他而死?你、你说清楚!”   潘启文如梦初醒般,急促地喝叱着:“快将方宗尧带下去!”   方宗尧却一扭头,恨声叫道:“蕴仪,不仅伯父伯母因他而死,就连蕴杰在上海的绑架案,也是他安排人做的!”   叶蕴仪全身瑟瑟发抖,她死死地撑住小清的手,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却被几个黑衣卫队的人往她面前一拦,她定定地看向潘启文,眼中是深切的绝望和悲愤,背脊却倔强地挺立着。   文四这时上前来拉她,低声恳求:“少奶奶,我们走吧!”   叶蕴仪却冷冷一笑,她扶着小清的手,就势往旁边一桌的一个空位上一坐,声寒似冰地说道:“我奉司令之命,前来赴宴,难道你们也要赶我走吗?”她转过头来,看向潘启文,脸上是死一般的沉寂:“你们可以继续!”   一时间,整个院子里是可怕的寂静无声。   潘启文死死地盯着叶蕴仪,见她竟要竭力做出没事人一般,去端面前的茶,却终是因手抖得厉害而作罢。   潘启文心里如猫抓般火烧火燎的,惶急、惊恐,一团乱麻,哪里还有什么心思继续?   他抬眼向四周一看,却没有黎昕的影子。黎昕没有进来,就意味着丁长和还没有来,那他们就不能动手,这喜宴,就得继续走下去!   他咬咬牙,强忍下心中的慌乱,一挥手:“将方宗尧带出去!”   站在潘启文身旁的罗副官眼中寒芒一闪,故作姿态地低声道:“少帅,这方宗尧毕竟是南方的代表,如此扫了他的面子,恐怕……”,说完,他似不经意般瞟了眼下首的一位军官。   只见那军官立即拍案而起,叫道:“南方的代表又怎样?刺杀司令的事,说不定就是他们做的!”   这军官的话,如一盆冷水当头淋下,方宗尧瞬间清醒过来,不由机伶伶打了个冷战。他立时叱道:“你胡说!”   那军官冷笑一声,大声说道:“胡说?我们昨日在镇外发现了刺客和另一名匪徒的行踪,在与他们交战中,我们的两名兄弟还受了伤!虽说让他们给跑掉了,可我们的人却听得出来,他们两人的互相招呼照应中,明明是上海口音!”   这话一出,方宗尧与潘启文立时便知这不过是个可笑的谎言,因为,上海的驻军,全都是从外地调防过去,根本就没有上海本地人,而方宗尧带来的警卫连的人,更是清一色的东北人!   然而,这潘家集的人却并不知道这一点,潘启文心中冷笑,这些人是想要混水摸鱼,只要方宗尧在这潘家集出了事,那么,他后面即便理清这里的真相,便毫无意义!   果然,这番话一出,一时间群情激昂,你一句、我一句,加上有心人的挑唆,更有人已拔出枪来,指上了方宗尧的头,大有要将方宗尧就地正法之势!   人群中,古天舒急急地伸手到后腰,做了一个手势,十几个化妆成不同身份的特勤队成员,缓缓地向周围不同方向散开,各自占据有利的地势,其中两人却不动声色地向古天舒靠拢。   潘启文焦躁地向刚刚匆匆走到门边的黎昕看去,却见黎昕暗暗地摇摇头,他心里一沉,走上前去,一把拨开顶着方宗尧头上的枪,厉声道:“够了!今天是我大喜的日子,你们便要在此动刀动枪吗?”   他转头对一脸急色的文管家叫道:“把方宗尧给我抓起来,先关到牢中去!文管家,你亲自带人看押,不得出任何差错!”   文管家低声应了,就要上前押人。   “慢着!”一把清脆的女声响起,却是叶蕴仪站了起来,她一脸痛恨地看向潘启文,眼中满是绝望的讥讽:“这又是你的圈套还是你爹的圈套?这么蹩脚的谎言,你也扯得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你想要什么?”   她周身散发着一种凛冽之气,一步步向潘启文走去,周围竟没人上前拦她。   潘启文闭了闭眼,硬起心肠,冷冷地说道:“若是要为他说情,你可以免了!”   叶蕴仪凛然一笑:“你们要我来参加这喜宴,又做这一么出给我看,不就是要我做低伏小么?”   她一步步走近,一步步点头:“好!好!好!”   潘启文心里一慌,不知所措地看着她,只见她深深地叹了口气,对他幽幽地说道:“潘少爷,以前是我痴心妄想了,还请您不要计较!”   话音未落,她却突然端起桌上的一杯茶,一步跨到新娘子面前,直直地跪了下去:“少奶奶,请喝茶!”   叶蕴仪这一跪,一下子惊呆了所有人。即便是不知就里的陌生人,明知她不过是个姨太太,可凭她那份令人不敢逼视的美丽和气度,没有人会想到她竟会当众向新娘子下跪!更何况是潘启文和方宗尧?   方宗尧痛叫一声:“蕴仪!”便猛地将头偏向一边,不忍再看!   潘启文的眼中,震惊、心痛之外,却更有一层冲天的森寒之气,他用手一指方宗尧,颤声道:“叶蕴仪!你就为了他,下跪?!”   叶蕴仪偏头看向他,脸上是冷冷的笑:“潘少爷,这样,您可满意?”   潘启文闭了闭眼,冷声道:“你起来!”   叶蕴仪漠然摇头:“你放了他,我就起来!”   潘启文一把拔出身旁罗副官腰间的枪,指向方宗尧,阴沉沉地道:“你信不信我一枪崩了他?”   这时,一直默不作声的黛儿,再忍不住,抬手掀了盖头,弯腰去扶叶蕴仪,她眼中含泪,轻声道:“你、你快起来!”她知道喜宴中间的利害,便不敢如往常般称叶蕴仪为“嫂子”。   叶蕴仪却深深地看了一眼潘启文,突然低低一笑:“我信,我怎么不信?”说着,她就着黛儿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   却在那一瞬间,她左手一扯黛儿,将她箍进自己怀中,右手衣袖中滑下一把小巧的手枪,直直地顶上了黛儿的头,她轻声一笑:“潘少爷,姨太太下跪你可以不在乎,那么这位少***命呢?”   她将枪往前顶了顶,厉声喝道:“放人!”   ------   呵呵,可可只能说,正在纠结中的、不喜悲剧的筒子可以大胆往下看。   喜宴(四)   更新时间:2012-8-8 12:53:33 本章字数:3578   大红的喜台前,人们仿佛这才发现,那持枪而立的娇艳女子,竟是一袭白衣,仿似一株孤傲的冬日白梅,点缀在一片赤红中,艳到极致,更冷到极致。   被扭在一旁的方宗尧神色竟是一松,他止不住“咯咯”地笑出声来,他赤红着眼,嘶哑着嗓子叫道:“蕴仪,这才是你应有的姿态!”   潘启文却死死地盯着叶蕴仪,一双黑眸瞬间凝结成冰,谁都能看出,他眼中骇人的怒气一触即发,他怒极反笑:“好!好!叶蕴仪,这把枪,你真当是能威胁我几回?”   他右手一抬,手上的枪对准了方宗尧,目光森寒:“叶蕴仪,你是不是确定要跟我比,比谁的枪快、谁的心狠?”   叶蕴仪右手一颤,明知他是赌自己下不了手,她的眼睛却仍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黛儿那毫无血色的小脸,她咬了咬牙,正要说话,却听黛儿一声痛呼,一双手抓住了她,整个人却瘫软着向下滑去嵘。   叶蕴仪一惊,下意识地去扶黛儿,便在这一瞬间,已被潘启文一巴掌打掉了她手上的枪,他这夹着怒气的一掌用了十分的力,竟将她也一把挥跌在了地上,潘启文微微一怔,左手下意识地要去拉她,却又迅速收了回来,偏了头,急急地转向了黛儿。   叶蕴仪跌坐在地上,顺着他的目光向黛儿看去,只见她手捂着小腹,红色的裤腿已湿了一片,连红袜也湿成了深色,有一股鲜红已却顺着小腿流到了地上。   叶蕴仪心里似被什么狠狠碾过,痛得她闷呼出声,却又那么的无力:“你、你怀孕了?铗”   这时,却听“呯”的一声枪响,还未从先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的叶蕴仪,下意识地向方宗尧看去,方宗尧胸口汩汩的鲜血,令她脑中轰然一响。   叶蕴仪眼前一黑,失去意识前,呈现在她眼前的是潘启文一把扔掉手中的枪,一脸惊恐地抱起黛儿,狂呼“华大夫”的画面!   而整个的潘家大宅,因着这一声枪响,瞬间变了颜色。   埋在院内准备抓人的黑衣卫队们冲了出来,几个人对一个,迅速地将名单上的人控制住。   而原本这一场好戏的导演者和执行者----潘天一与黎昕,却完全顾不上指挥这场战事,只各自红了眼,颤着手,抱起一个女人向外狂奔。   黎昕手上抱着的是从潘天一手上接过的全身鲜红得能灼了人眼的黛儿,而潘天一手上抱着的却是一身雪白能冷了人心的叶蕴仪。   他们谁也没去注意,就在这同一时间,古天舒与手下的特勤队员们飞扑上前,抢过胸口中枪的方宗尧,在所有人还未反应过来时,便已在一片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当叶蕴仪悠悠醒来时,一睁开眼,便对上蕴杰那一双通红的的眼睛,见她醒来,他眼中的泪再忍不住簌簌往下直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哭叫着:“姐!你睡了一天半,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会象妈妈、爸爸那样,也扔下我不管了!”他的声音惊恐,显然吓得不轻。   叶蕴仪忙坐起来,搂过他,也是红了眼眶,生硬地安慰着他:“蕴杰,姐发誓,绝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蕴仪抬头看了一眼那就要掀开的帘子,略略拔高了声音,恨恨地补了一句:“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已撂上帘子的那只手猛然一顿,终是缓缓地垂下。   眼角瞟了一眼门帘下那双一动不动的深褐色皮鞋,叶蕴仪冷冷一笑,这会儿竟然穿着她为他买的那双鞋,平时不是口口声声说舍不得穿么,现在穿上,他又想做什么?   她下意识地看了看窗外,只见外面已是夜色深深,她只觉胃里一阵痉挛,她一只手撑住胃,低下头来,另一只手搭在蕴杰肩上,柔声道:“蕴杰,你回你房间去睡吧,你放心,姐没事了!”   蕴杰却迅速地翻下了床,爬到桌边的凳子上,揭开桌上的沙煲,舀了一碗粥,还轻轻地吹了吹,这才小心翼翼地捧到叶蕴仪面前来:“姐,你肚子里的宝宝一定饿了,你先喝点粥!”   叶蕴仪鼻子里一酸,她接过了碗,却沉了脸,厉声问道:“蕴杰,谁叫你做这些的?小清呢?”   小清应声而入,怯怯地站在帘子旁,木木地,想说什么,却未说出口。   只听蕴杰开心地答道:“是姐夫叫我这样做的啊!姐夫说,姐姐不开心,只有我能唤得醒你,也只有我能让你吃得下饭,所以,这两天,都是我守着你!姐姐,真的是这样吗?”   叶蕴仪脸上一僵,吸了吸鼻子,一只手将蕴杰缓缓地搂进怀中,喃喃地道:“是的,蕴杰,现在姐姐只有你了!”   蕴杰一脸迷惑,却什么也没有说。   叶蕴仪放开他,缓缓地将手中的粥喝了下去,这才对一直眼巴巴盯着她的蕴杰笑道:“你看,姐已经喝过粥了,你快过去睡吧!”   蕴杰却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姐,我陪你睡!”   叶蕴仪被他抓得生疼,不由向他的手看去,皱眉道:“这指甲也该剪了!”   她转头对小清说道:“拿把剪子来!”   小清却一脸惶恐,讷讷地道:“剪子、刀、甚至缝衣针,都被少爷给搜走了!说是一件也不许留在这里!”   叶蕴仪心中冷笑,呵呵,潘天一,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你当我便会这样寻死觅活了么?   她转过来摸了摸蕴杰的头,轻声道:“你睡里面去!”   蕴杰高兴地爬到床里面,拉着她的手,不一会便已沉沉睡去。   叶蕴仪下了床,在桌边的红梨木凳上坐下,揭开砂煲,打算自己再给自己盛一碗粥,一旁的小清连忙上去,抢过碗,盛了起来,放在她面前,轻声道:“少奶奶,光喝粥怎么够?厨房里还备着点心,我去给您端上来可好?”   叶蕴仪面上一冷,沉声道:“小清,不要叫我少奶奶!”   小清一怔,她惶恐地低了头不敢吭声,门帘外,那人的呼吸沉重急促得整个房内清晰可闻。   叶蕴仪轻笑一声,拍拍自己的小腹,对小清点点头,讥讽地道:“是呢,你家少奶奶肚子里的那个正牌金孙没了吧?现在,这一个可又显得重要了不是?”   门外的人终是忍不住一掀门帘进了来,小清急慌慌地逃也似的飞奔出去。   他一步步走近,在她身前两步停了下来,低了头,嘴角微沉,沉痛而痴然地看着她,突然心中一恸,伸出手,想要抚上她眉间那一抹苍凉和恨意,却终是握拳收回,垂下手,他满嘴苦涩地道:“我知道你是不信的了,可我还是要告诉你,黛儿腹中的孩子不是我的!”   她抬头,眼底是淡淡的青灰,她摇摇头,声音嘶哑却尖锐:“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她终是直直地逼视他:“潘天一,我只想知道宗尧他怎么样了,还有,我父母的死和蕴杰的绑架是怎么回事!”   潘启文嘴唇轻颤,声音中竟带上了一丝哀求:“蕴仪,你,不再叫我启文了么?”   叶蕴仪唇边挂起一个讥诮的笑,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恨意,她拔高了声音,厉声道:“潘天一,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告诉我真相吗?”   绝望如潮水般席卷了潘启文全身。   她是那么的倨傲,这一天半以来,因怕刺激到她,更怕她醒来再做出什么激烈的事来,他竟不敢守在她身边,只得让蕴杰守着她,他知道,现在只有蕴杰,能够让她迫使自己冷静下来。而他自己却在门外苦苦守候,滴水未进,一刻也未曾合眼。   果然,她醒来,心里再苦再恨,对着蕴杰,却仍是轻言细语,他在外间听着她对蕴杰说话的那轻柔的语气,心中竟生出一丝奢望来,幻想着也许她心中的恨意不是那么强烈。   然而,当他进了来,看到她看他的眼神,胸口已是一片寒凉,听到那一声又一声满是恨意的“潘天一”,潘启文象是再也支撑不住了一般,跌坐在凳上,他无力地闭了闭眼:“好!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叶蕴仪终究再掩不住心中的急切,颤声问道:“宗尧他怎么样了?你是不是抓了他?”   潘启文心里狠狠一抽,一抹强烈的妒意横生心间。   她,为了方宗尧不惜下跪,她,为了方宗尧不惜冒险胁持黛儿,而现在,她竟不问父母死因,第一句话却仍是方宗尧!   她可知道,当她屈膝下跪那一刻,他的心已裂成了碎片,他恨不得杀了方宗尧,更恨不得杀了他自己!   双手十指紧紧掐进掌心,他终是强压下自己就要脱口而出的“他死了!”那句赌气的话,心底里终存了一丝的奢望,告诉自己,不要再激怒她!   他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来,不避不闪地看向她,语气轻却真实:“我不知道,他被他的手下给救走了,我命守城的驻军,若遇他们,放他们走!”   玉碎(一)   更新时间:2012-8-9 10:58:58 本章字数:3730   见叶蕴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怀疑,潘启文不由微冷了声:“他那班手下再厉害,我若不放他,只需将一路上所有医院、医馆控制起来,以他的伤势,他便绝没有活路!”   叶蕴仪端碗的手一颤,宗尧那一枪正中左胸,活下来的几率能有多大?若是再要颠簸逃亡,只怕凶多吉少!   恍然想起,她似乎是在那园中看到过古天舒的身影的,若说宗尧被救走,她倒是相信,可是,明明那一枪便是潘天一开的,他怎么可能会放宗尧走?   可是,即便不信,又能怎么样?   她心中再担心,也是无用嵘。   这次是她连累了宗尧,以致他身负重伤、生死不明,事已至此,即便再有满腔悲愤,她也不能再因自己而激怒潘天一,要紧的是宗尧能平安逃出这潘家地盘。   沉吟过后,她冷冷地道:“潘天一,若是宗尧能够平安无事,以方伯伯的大度,看在国事为重的份上,当不会与你计较这一枪之仇。可是,”   说到这里,她不由厉了声:“可是,宗尧若有任何不测,以方家的势力,迟早定会报此大仇!铗”   潘启文心中钝痛,即便是为了潘家军,他也不可能让方宗尧死,那一枪,是他身后的罗副官所开,目的就是要方宗尧出事,那么,他潘家军就再不能投南方。   她便连这个帐也要算在他的头上么?   他垂下眼帘,轻声道:“你这一番连消带打的话,所费的心思,不过是怕我不放他!你终究还是不信我!”   他心中更痛的是,她为了别的男人的算计!   叶蕴仪没想到如此轻易便被他看穿,不由微微一怔,心里一横,既然如此,便再无所谓!   她脸上是清清冷冷的笑:“潘天一,我爸以前总说,人若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便是愚蠢!我叶蕴仪即便蠢到极致了,也不至于还会在已经看到自己一次次信你的下场之后,还去傻傻地自己骗自己吧?”   潘启文张了张嘴,那一句到口边的“我不会再骗你”,终是咽了回去,他知道,即便他说出来,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笑话!   只听叶蕴仪静静地说道:“那现在可以告诉我,我父母的死和蕴杰被绑架,跟你有什么关系了吗?”   潘启文闭了闭眼,该来的,终是逃不掉。   睁开眼来,他满脸的愧疚与沉痛:“日本人原本计划是要刺杀你,然后将与你长得十分相似的林婵凤安插到我身边,结果却阴差阳错,导致爸、妈的惨死!”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她,只见她面无表情,尽管一双手死死地扒住桌沿,却仍是止不住浑身的颤栗。   潘启文咬咬牙,一口气又接下去说道:“方家查到了这一消息,我为了隐瞒身份,更怕你知道以后会离开我,所以,为了阻止你与方宗尧见面,我设计绑架了蕴杰,又让我的人救了他,这样,蕴杰便可以不通过方宗尧就来到你身边。”   “可是,我千算万算,却没算到蕴杰竟还需要再加服五天的药,我一得到消息,便命他们将蕴杰立即送回方家治病,却终是晚了!”   叶蕴仪撑住胃,弯下腰,全身已抖得如筛糠,眼角的晶莹一滴滴地渗出来,她喉咙中发出凄厉的笑声:“呵呵,原来、原来,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潘启文心中骇怕,终是忍不住,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中,死死地箍住了,在她头顶哽声叫道:“蕴仪,我已经杀了林婵凤和指使的山本,还有那几个下手的日本浪人!我、我已将他们的人头放在爸、妈的灵前祭奠!”   “不!”却听叶蕴仪一声尖叫,她死命挣了开来,潘启文见她如此,也不敢用强,只好松开她,却见她站都站不稳的模样,又急急伸手去扶,却被她一把挥开,她死死地撑住了自己,一只手指向潘启文,恨声喊道:“不,你有什么资格叫他们做爸、妈?”   床上的蕴杰被惊醒,他怔忡地坐起,突然急急地下了床,冲到叶蕴仪身边,搂住了她的腰,惊慌地叫道:“姐、姐、你怎么了?”   叶蕴仪再也支撑不住,跌跪到地上,一把将蕴杰扯进怀中,似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浮木般,紧紧地搂住了他,将自己缩成一团,头搭在蕴杰幼小的肩上,终是痛哭出声。   蕴杰不知所措地向潘启文望去,却见姐夫竟是闭着眼,眉头紧蹙,撑在桌上的左手不住地轻颤,垂立身侧的右手握得指节发白,下唇已被咬得渗出血丝。   蕴杰更慌地抚上了叶蕴仪的背,叫道:“姐、姐!你怎么了?”   叶蕴仪一把抓起蕴杰的手,“啪”的一声拍上了自己的脸,哭道:“蕴杰,是我!是我害了爸妈,又害了你!”   这声脆响,似一把又细又尖的锥子,直戳在潘启文心上,戳得他一哆嗦,他额上青筋突地一跳,睁开眼来,一步上前,抓住了叶蕴仪就要再打下去的手,脸上痛苦地扭曲着,他红了眼,哑着嗓子低声吼道:“蕴仪,你要打就打我!是我,是我害了他们!”   叶蕴仪挣脱不开,另一只手愤然挥起,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潘启文脸上,狂乱地叫道:“你滚!我不要再见到你,你滚啊!”   害怕已极的蕴杰,终是禁不住大哭起来。   门外已候了多时的文四和小清,终于忍不住冲了进来,一同进来的,还有在叶蕴仪一醒来,就被小清叫来,一直在门外没敢进去的华大夫。   小清抱过蕴杰,轻声低哄着,终于将蕴杰带了出去。   叶蕴仪满脸泪痕,怔怔地看着蕴杰离去的背影。   华大夫叹口气,拍拍潘启文仍是呆呆地抓住叶蕴仪的那只手,皱眉道:“少爷,少奶奶有着身子,经不得激,你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   说完,他拉了文四,又退了出去。   潘启文如梦初醒般,一脸惶恐地收回手,急慌慌地说道:“蕴仪,我走!我走!”   他看了看呆呆跪坐在地上的她,蹲下身来,伸手到她腋下,想要去扶她,却被她一把甩开。   他不敢再伸手,只得站了起来,低声恳求:“地上凉,你先起来好不好?蕴仪,就当我求你,即便你不顾你自己,也要顾着肚子里的孩子!”   他的声音里低声下气外,竟是带上了一丝似比地上那身影还要无力的脆弱。   听到“孩子”二字,叶蕴仪浑身一震,她的手情不自禁地轻抚上了小腹,向下看去的目光也柔软下来。   突然,她原本有些许温柔的目光竟变得呆滞,喉咙中发出“呵呵”的渗人的笑声:“呵呵,孩子?孩子?”   她猛地瞳孔一缩,抬头向上看向潘启文,那目光中,有讥诮,还有一种深深的痛恨和厌恶。   潘启文一凛,浑身的汗毛都直竖了起来,他紧张而戒备地看向她,只见她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抓起身旁的凳子,用尽全力向微微隆起的肚子击去。   潘启文大骇,飞身上前,因为用力过猛,他一下子跌趴在地上,却仍是伸出胳膊去,死死地抓住了她向下猛击的那张凳子。   他堪堪抓住凳子的手向下重重地一沉,这让他意识到,她那一下,真真是用了全力!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冰凉!   他将凳子扔向一边,颤栗着爬起身来,浑身发软地跌坐在地上,背上冷汗瞬间已湿透衣衫。   他侧过身来,双手猛地抓上了她的肩,大吼起来:“那也是你的孩子!”   叶蕴仪刚才那一下,也不过是一时气极,现在也自后怕,她浑身瘫软地仍由他抓住,她闭上眼,泪水却大滴大滴地往下直掉。   潘启文一把将她箍进怀中,痛苦地摇着头,口中叫道:“蕴仪,你到底要做什么?你要我怎么办?你究竟要怎么惩罚我?”   他猛地拉开她,直直地看向她,抖着声音低喊道:“蕴仪,就当是我求你,我只求你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哪怕,”他咬咬牙:“哪怕是为了蕴杰!”   这句话出了口,他心底里是一片寒凉,他没有办法,她现在连自己的孩子都不顾了,他便只有蕴杰这一个可以令她冷静下来的武器可用了。   果然,叶蕴仪一下子睁开了眼:“你威胁我?”   潘启文只听得她这一句,便知她又恢复了理智,但同时伴随这理智的却是她那如刀锋般的冷硬。   他满心苦涩地放开她,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声音中充满了绝望:“蕴仪,你若说是威胁,那便是威胁吧,现在,我什么都不敢想,我只求你和孩子能平平安安!”   叶蕴仪垂下眼帘,冷声道:“我知道了,你走吧!”   潘启文突然激动地挥舞着手,吼叫起来:“你知道了?你知道什么了?我是有错!可你知道我这一切都是因为爱你,怕失去你吗?你知道我心中对你父母和蕴杰的内疚已经快要压得我喘不过气来了吗?你知道我欺骗你的同时,自己心里有多痛吗?你知道我那种时时担心被戳穿,每时每刻都害怕你会离开我的如履薄冰的感受吗?”   玉碎(二)   更新时间:2012-8-10 11:26:50 本章字数:3613   叶蕴仪浑身一颤,她两手交替扶着桌腿,吃力地从地上缓缓爬起来,刚一站起来,便一阵晕眩,她急忙撑住了桌面,站直了身子。   潘启文的心随着她的动作颤颤巍巍,他却只能强抑住自己想要去扶他的两手,紧握成拳垂立身侧。   却见叶蕴仪背过身去,无限悲哀地说了一句:“即便是真的,那又能怎样?生我养我的父母终究是因你而死;我唯一的亲人---蕴杰,因你差点病发而亡,更终生病痛不能痊愈;而宗尧,在我和蕴杰最孤苦无依时,一直陪着我们帮着我们的宗尧,他现在却生死未卜!”   潘启文原先的激动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脸的疲惫和萧瑟,看向她,仍是不甘地问道:“蕴仪,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娶黛儿吗?”   叶蕴仪的手死死地扣住桌面,得知黛儿怀孕那一刻,她的心彻底地死了狒!   他说,黛儿腹中的孩子不是他的,可是他却娶她!她怎么还能信他?他又会编排出怎么生的谎言来?   她强压下冲到嘴边的问句,倔强地昂起了头:“问了又如何?不问又如何?我是相信自己看到的还是相信满嘴谎言的你呢?更何况,现在来问这个,还有意义吗?”   潘启文终是垂了头,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边,他顿住脚步,回过头来,眼中带上了最后的一丝期冀,艰涩地从喉咙中挤出一句话来:“蕴仪,如果、如果我说,只要你愿意,我明天就可以带你离开这里呢?尕”   回应他的,却只是一个独自勉力支撑起来的冰冷的背影。   潘启文眼中最后一丝光亮终于黯淡下去,他默默地转过身,一步一步,沉沉地向外走去。   两个背道而去的身影,在这样的夜里,都是一般的孤寂而悲凉。   ***   几天后,深夜,一辆宽大的马车静静地停在省城一家教会医院的后门,马车上跳下一个壮实的年轻男子,一声低低的呼哨,古天舒从门内闪出,警觉地向四周望望,一挥手,四个特勤人员迅速地将一副担架稳稳地抬上了马车,担架上,是仍然昏迷不醒的方宗尧。   那年轻男子一抬手,向古天舒无声地行了一个军礼,古天舒还了礼,伸出手与他相握,神色凝重地道:“一路小心!”那男子点点头,也关切地说道:“老大,你跟留下来的兄弟们,更要保重!”   一直目送着马车完全消失在茫茫夜色中,古天舒才转身进了医院,回到后院的一间小屋。刚要进门,一个神父匆匆而来,交给他一封电报。   关上门,古天舒展开电报一看,不由长长舒了一口气。   他向屋内的人郑重地说道:“上峰有令!”房内8个或坐或卧的特勤连队员,齐齐站了起来,一字排开立正,又稍息。   古天舒展开手上的电文,念道:“国防总长亲令,着特勤连,不余遗力,务必要暗中救出叶翔宇将军遗孤!切记不得暴露身份!并令当地联络点,通力协助。”   那一排队员齐整地立正低吼:“是!”   古天舒挥手解散,这才坐下来静静思考起来。   那一天,他们乘乱救了方宗尧,立即出了潘家集,一路倒也没有什么阻碍,直接到了这个秘密联络点,并迅速安排手术。   然而,在进手术室前,一直昏迷不醒的方宗尧,竟神奇地清醒了过来,死死拉住古天舒的手,眼中尽是恳求,断断续续地说道:“古大哥,答应我,救她!”   古天舒毫不犹豫地竖起右手掌,对他承诺道:“宗尧,你安心,我一定尽力救出叶蕴仪姐弟!”   方宗尧手一松,立即又昏迷过去,直到手术过后两天,都未清醒过来,在电报请示后,他们只好冒险将重伤的他送回上海。   古天舒之所以答应这件事,一方面是因为方宗尧,另一方面,叶蕴仪的父亲于他有知遇之恩,而那天叶蕴仪所作所为,更是带给他前所未有的震撼。因此,他才毅然决然地答应下来。   可毕竟算是擅自行动,而且这事的危险性,他胸中有数,若有伤亡,便不好交待,心中一直惙惙,不曾想,上头竟有了这样一条命令,令他不由大大松了口气。   ***   潘家大宅,黛儿房中。   黛儿一张小脸雪白,她安安静静地坐在床上,脸上竟浮起一个舒心的笑来。   黎芙铮抹了抹眼角,一巴掌重重地拍在她手上:“你这死孩子,刚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回来,你竟还笑得出!你吓死娘了,你知不知道?”   一旁的华大夫叹了口气,责怪道:“黛儿小姐,你怎么就敢冒这么大风险,自己偷偷去吃药呢?”   黛儿眼上睫毛轻颤,她看向黎芙铮,决然地道:“娘,我就是不要它!即便是要了我的命,我也不悔!”她在心底里苦笑:她不能、也不愿意带着这样一个孽种嫁给二哥,哪怕只是形式上的出嫁,她也不能!   黎芙铮狠狠地戳上了她的额头:“你怎么就这么任性呢?你明知道你大哥二哥有大事要办,怎么就选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救不急怎么办?你的小命还要不要了?你知不知道你这次真真是九死一生!”   黛儿有些心虚地低了头:“我没想到,那药发作得那么快,明明我算准了,要到晚上才会发作的。”   华大夫摇摇头,神情悲悯地看向她:“小姐,你可知道,你以后,可能再也不能生育了!”   黛儿脸上一僵,随即泛起一个凄楚的笑来,轻声说道:“我不悔!”   黎芙铮一把搂住了她,哽声道:“你怎么就这么傻呢?你要不能生,以后、以后即便嫁了人,婆家人怎么会待见你?你又怎么在家中立足?”   黛儿轻轻一笑,语态悲凉:“娘,我早已不是清白之身,即便能生,即便有人肯娶,就会受人待见了么?”   黎芙铮一怔,喃喃地说道:“可我听你哥他们说,现在的年轻人,尤其是喝过些洋墨水的人,是不在乎这个的,他们只在乎那个,叫什么,对了----‘爱情’!”   黛儿摇摇头:“娘,‘爱情’?能信吗?我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便是那个叫山本的日本人告诉我的,我以前便是太天真,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她心灰意冷地道:“我二哥与嫂子之间算是有‘爱情’了吧?可他们又如何呢?”   黎芙铮被她的理论转不过弯来,只得呐呐地道:“那你总不能一辈子不嫁人!”   只听黛儿轻声道:“我已经嫁人了!除非娘你要将我赶出去!”   黎芙铮一把拉开黛儿,扶上了她的肩,一脸的震惊:“什么?黛儿,你、你竟是这样想?”   黛儿低了头,不敢看她,只点点头说道:“娘,你放心,我现在这样,我不会再奢望跟二哥在一起,我会跟嫂子说清楚!我问过了,嫂子跟二哥是拿了那个什么结婚证的,嫂子认那个,我跟二哥不会有,所以不算!我也想过了,二哥即便以后不走,也会带着嫂子去省城生活的,我这个名义上的少夫人,就守在这潘家大宅,守着娘跟爹,过一辈子,不也挺好吗?我不能生,可嫂子能生啊,也不用害怕潘家无后!”   黎芙铮万万没想到,不谙世事的黛儿竟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她呆呆地看向黛儿,只见那原本天真的小脸上如今竟满是沧桑,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她一把抱住了黛儿,心痛地问道:“黛儿,你实话跟娘说,你是不是还喜欢你二哥?若是,娘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与你圆房!”   “不可!”一把男声斩钉截铁地响起,两人转头一看,竟是黎昕进了来。   黎昕径直走到床边,眼中是前所未有的坚持:“黛儿,哥绝不会再眼睁睁看着你,明知是悬崖,也要往下跳!即便天一愿意,我也不会同意你跟天一圆房!”   “我眼看着天一与叶蕴仪之间经历了这么多,黛儿,且不说当初天一如死过一回那次,就那天喜宴上,叶蕴仪昏倒时,天一那眼神,我就知道,他这一辈子,再容不下别人!你即便勉强跟了他,也绝不会幸福!”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可是,哥也绝不会同意你就守着这潘家大宅孤独终老!”   见黛儿和黎芙铮一脸的迷惑,他接着说道:“黛儿,你不愿意恋爱、不愿意嫁人,都不要紧,但不一定非得要守在这大宅里!你不是一直羡慕叶蕴仪,想成为她那样的人吗?哥会送你去省城上大学,还会送你去留洋!若10年以后,你还是想要回到这里来,哥绝不会拦你!”   黛儿一脸的惊恐,瑟缩着往后退:“哥,我不要!我不要出去!我就留在娘和爹身边,哪儿也不去!”   黎芙铮心疼地拍着她,连连说道:“好、好,不去!不去!黛儿不要怕!”又转头对黎昕道:“昕儿,黛儿现在身体还弱,你不要逼她!”   黎昕心中疼痛,却硬起心肠,柔声而坚定地说道:“黛儿,哥会陪你去省城,哥不会让你一个人!”   玉碎(三)   更新时间:2012-8-11 23:31:48 本章字数:3552   行辕,议事厅内,潘启文一脸阴沉坐在正中,两侧,黎昕与十几个军官正襟危坐,气氛凝重。   黎昕微皱了眉,向潘启文看去,见他双眼下一片青黑,短短几天,双颊竟是寡瘦了下去,让他原本棱角分明的脸,更显阴鸷。黎昕眼前又浮现起那天喜宴上那一身雪白、满脸悲愤却又倔强的身影,不由暗中叹了口气。   这几天,谁都不好过。   没有人料到,喜宴竟会闹成这样。   那一天,叶蕴仪和黛儿都昏迷过去犴。   当时的潘启文,打掉了叶蕴仪手上的枪,一把抱起黛儿,眼中满是惊恐,口中狂叫着“华大夫”,便要向外冲,却听见后面小清一声惊呼:“少奶奶,你怎么了?”   蓦然回首,只见叶蕴仪已软软地倒了下去,他瞳孔急剧收缩,将黛儿往急冲过来的黎昕手上一放,便又回过身,一把挥开小清,俯身抱起叶蕴仪,那眼中,除了慌乱、小心翼翼以外,竟似还有一丝丝紧紧拥有的欣喜。   黛儿大出血,华大夫虽想法止住了血,但腹中胎儿已无脉息,却并不落出,华大夫也束手无策,还是连夜从省城请来一个德国大夫,为黛儿做了手术,方才救了她一命,可是华大夫却断言,以后只怕她再难生育蛰。   黎芙铮难过之下,却更担心叶蕴仪腹中孩子,直到德园下人来报,叶蕴仪已醒来,她才稍稍松了口气,却严令不许任何人告之潘天一和叶蕴仪,黛儿是自己服了落胎药。   黎昕心里明白,黎芙铮是想让叶蕴仪对黛儿心存内疚,或许,便不会再跟潘天一闹,黎昕却想,这未必奏效。   就在叶蕴仪醒来那天深夜,潘家大宅却发生了一件事。   那天晚上,黎昕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他心中一惊,急急地披衣而起,打开门,凛冽的寒风迎面而来,夹着的是文四惊慌的恳求:“大少爷,求你救救我爹!少爷要杀他!”   黎昕急冲冲地随着文四来到黎芙铮院中,却见院中一圈荷枪实弹的士兵,将一干黑衣卫队的人围押在院墙一角。   文管家一脸木然地立在园子当中,潘启文杀气腾腾地举枪指着他的头,挑眉冷嗤道:“这黑衣卫队,我既兴得、便灭得!你们真当有了这黑衣卫队,便能拿我当软柿子捏么?”   黎昕心头巨震,自从潘天一被诓回来后,他便说目前形势复杂,他要从各团中亲自选出靠得住的人,组建一支装备最好的亲兵连,由他自己亲自训练,以备不时之需。黎昕只当他是要布置来对付叛军,却从未想到,他这不时之需,竟是要对付黑衣卫队!   黎芙铮一双手紧紧抓住潘启文持枪的手,厉声道:“是我派文管家去德园的,你是不是要连我也杀了?”   黎昕正要上前,却听屋内重重地一声咳嗽声,一个丫头扶着潘烨霖来到门口,潘烨霖颤着手,指着潘启文,怒吼道:“你这个孽子!为了个女人,一定要把家中搞得鸡犬不宁是不是?”   潘启文转头冷笑一声,寒着脸道:“你这会儿中气十足了?这才是你当初提出要我跟黛儿成亲的目的是不是?嗯?要我跟蕴仪反目成仇?恭喜你,你现在目的达到了!”   黎昕一步上前,沉声道:“潘天一,你别忘记了,司令刚刚才为你挡了子弹!难道那也是假的不成?”   潘启文的背一僵,黎昕不由提高了声音,叱责道:“文叔从小看着我们长大,你就真下得去手?”   潘启文持枪的手微微一颤,黎昕冷冷地道:“潘天一,你跟叶蕴仪之间的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路也都是你自己选的,那样一个女人,是好驾驭的么?你若是离了这潘家少帅的身份,真的一无所有,不说别的,仅仅那个方宗尧,你又凭什么去跟他争?”   潘启文眼神一黯,无力地垂下手来,文四赶紧上前,一把将文管家拉开。   潘启文转过身,看了看潘烨霖,唇一抿,凉凉地道:“你不就是想要我留下来吗?好!今日起,你就好好在这大宅中颐养天年吧!军中一切事宜,都我说了算!反正你那些个不服我的老人,我也换得差不多了,行辕,你就不用再去了!”   他的话,令所有人一震!他这算是,逼宫?   潘烨霖更是身体一晃,若不是黎芙铮在旁扶着,他差点便倒了下去。   虽说是日日盼着儿子能接手军中事务,潘烨霖却从未想到,有一天,儿子会将自己完全排除在外,真要让他完全舍弃那高高在上的位置和叱咤风云的日子,潘烨霖心底里却是无比的失落。   更何况,自己让儿子接手是一回事,被逼着退位又完全是另一回事!   可是,潘天一现在实权在握,如他所说,军中不服之人,都被他换得七七八八,便连这最有实力的黑衣卫队,他竟也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全部制服,除非他命唯一能与之抗衡的黎昕与潘天一兄弟相残,令军中内讧,否则,他便得被逼下台!   一瞬间,潘烨霖象是老了十岁,他神情萧瑟地看了看潘启文,什么也没说,转身回屋,那一下子苍老的身影,令黎昕不由鼻子一酸。   潘启文看了看文管家,又向园子内扫视了一圈,他那森森的目光令所有人都是背上一寒,他对文管家冷声说道:“将德园的黑衣卫队全部拨给文四统管,他们不再听命于你!若再有人干涉我的事,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说完,他便径直向外走去,却听背后黎芙铮一声轻呼:“慢着!”   潘启文转过身来,只见黎芙铮一脸寒霜:“那个女人便真值当你这样?你如此为她,我看她却未必领你的情!呵呵,她第一天进大宅,只不过为了给黎昕上杯茶,你便陪她下跪!那天在喜宴上,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不惜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向黛儿下跪!还胁持黛儿!她可为你考虑过半点?”   潘启文眉毛一凝,声音已再无先前的气势:“是我对不起她!”黎芙铮冷冷一笑:“你口口声声对不起她,你可有想过,你可对得起生你养你的爹娘?你爹所做一切都是为了你,他甚至才刚刚为你挡了子弹,你可对得起他?黛儿那日为那女人胁持流产,若真的救不过来,你可会有一点内疚之心?”   潘启文沉下脸:“若不是你们将她带到大宅,便不会发生这些事!”   黎芙铮冷笑道:“说来说去,你今天如此作为,不过是因为你搞不定自己的女人,却来迁怒于爹娘!潘天一,你到底是在哄谁?你以为,即便文管家不将她带到大宅来,你又能瞒得了她多久?”   “潘天一,你扪心自问,如昕儿所说,那个女人真的是你驾驭得了的么?她若是真的爱你,为何却连你的一切都容不下?她若是不爱你,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潘启文浑身一震,却什么也没说,只转了身自顾自向外走去。   随后的几天,潘启文每天早早到行辕办公,有时晚上也不回去,面色却一天比一天阴沉,手下军官们整天提心吊胆。生怕一个不小心,便激怒了他。   便如现在,潘启文眉毛拧成一团,沉声道:“那丁长和的一个团,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么长时间,就一点线索也没有?”   那一日,大宅中枪声一响,本已到潘家集的丁长和,不知怎么,竟被他混了出去,当时潘启文与黎昕各自昏迷的叶蕴仪与黛,等到想起来赶紧派军队去驻防地堵截丁长和时,他竟领着一团人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整个西南地界要道全都戒了严,那个团却如人间蒸发了般,完全没了踪影。   几天过去,仍是没有消息,现在见潘启文又要发火,底下军官个个战战兢兢,均看向黎昕,都不敢吭声。   黎昕回过神来,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却见潘启文紧紧盯向门口,沉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儿?”那声音里,竟是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音。   众人齐齐向门口看去,却见文四快步走了进来,尽管已在努力严肃压制,嘴角却仍是忍不住往上微微翘起,他低了头,在潘启文耳边轻声说了一句话,潘启文猛地一抬头,眼中的是毫不掩饰的惊喜和不敢置信:“真的?”   见文四点点头,他立即急急地向门外冲去,一边走,一边低吼道:“黎昕,这里你搞清楚!”   所有军官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不由个个好奇,心里都猜测,这少帅的变化,只怕与德园那个女人有关。毕竟,他们都见过,这位平常脾气不好却遇事镇定自若的少帅,那天喜宴上,却因为那个女人先是气得发疯,后来却是慌得不成样子。   然而,那个在他们看来,为人行事完全超出他们想象的女人,会有什么事,令到一直阴沉的少帅,能如此兴奋呢?   黎昕眉头轻皱,只有离得最近的他,听到了文四那句话:“少奶奶命我来问一声,您中午回不回去吃饭?”   -------   很抱歉,又急匆匆地赶到上海,今天一天在路上,又很多事忙,所以更晚了,这段时间都比较忙,可能都会更得比较晚,但可可仍是承诺不会断更,建议等更的筒子攒一天,第二天再看。谢谢您的理解!   玉碎(四)   更新时间:2012-8-13 1:30:01 本章字数:3421   一大早,一辆马车缓缓地停在了德园大门口,黛儿在丫头的搀扶下,下了车,她脸色仍有些苍白,她抬头看了看德园那高高的牌匾,深深吸了口气,提裙向台阶上走去。   文四匆匆迎了出来,面色为难地拦在黛儿面前,弯了腰,恭敬地说道:“三小姐,少奶奶身子不舒服,您还是请回吧?”   黛儿身后的妈子立即大声叱道:“文四!这才是潘家少奶奶!”   文四面色一沉,不由冷了声道:“对不起,少爷吩咐过,他不在家时,少奶奶不见任何人!”   黛儿一拉就要上前的妈子,轻声道:“文四,我不会为难你家少奶奶,我只想她跟二哥好!你,信不信我?”她那真诚的眼神,令文四心中一动崴。   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文四抬头向门内一看,只见叶蕴仪一副外出打扮,身后跟着小清。文四脸上不由一喜,少奶奶终于肯走出房门了么?   他一脸笑意,赶紧迎上去道:“少奶奶,您可是想要出门?我这就让他们给您备马车去!”   叶蕴仪淡淡地瞟了黛儿一眼,别开了脸,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疽。   黛儿却拉上了她的手,笑道:“嫂子,你要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这声“嫂子”令叶蕴仪轻轻一震,她若有所思地抬眼看了看黛儿,不由自主地捏了捏手袋,那里面,有一张古天舒约她见面的纸条。   就在刚刚,包着一粒小石子的纸条从窗外扔了进来,她捡起来一看,只有几个字:“盛世茶楼”,落款是一个“古”字!   她的心里不由怦怦直跳,一时间,她胸中竟充满了一渴望,她急于想知道宗尧到底现在怎么样了?古天舒是不是还在设法要带他与蕴杰走?尽管那纸条上没有约定时间,也没有更详细的说明,她却不管不顾地换衣准备出门。   远远地便看到黛儿,她脑中立时映出那天潘启文一身大红喜袍的模样,心中不由一痛:那天早上他还胡子拉茬,一转脸,他却成了神采奕奕的别人的新郎!   黛儿那声“嫂子”,震动过后,心中却是冷笑:他又要故伎重施么?又要逼着黛儿来配合着他编织怎么样的谎言?   黛儿紧接着提出的要求,却令她心中一动,若是黛儿与她一起,是不是倒可以方便避开黑衣卫队的耳目呢?   她轻轻扯开黛儿的手,淡淡地说了句:“想去就跟着来吧!”   一旁的文四张了张嘴,呆呆地看着她们上了马车,赶紧安排黑衣卫队随行保护着。   盛世茶楼,叶蕴仪命文四要了天字号包间,只见黛儿瞪了他一眼,厉声道:“命你的人走远点,不要妨碍我们说话!”文四一怔,随即想起,黛儿那身孕绝不可能是少爷的,少爷娶她,只怕与此有关,她若是要与少奶奶解释,倒真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于是,他忙满脸堆笑地道:“是!我让他们远远地,在茶楼外侯着便是。”   包间内,黛儿低了头,开门见山地说道:“嫂子,二哥娶我,是有苦衷的!这个喜宴,不过是一场戏!大哥和二哥,本是准备找个机会,将那些个犯了军法的军官们一网打尽,而爹那天帮他挡了一粒子弹,昏迷前,唯一念着的就是让二哥娶我,二哥答应了他!于是,便有了这场喜宴!”   叶蕴仪并没有如黛儿所想法那般激动,只莫名地笑了笑:“哦?还有吗?你是不是还忘记告诉我,你腹中的孩子也不是潘天一的?”   黛儿唇间血色迅速褪去,她咬咬牙,鼓起了全身的力气,说道:“那孩子的确不是二哥的!是、是那个山本的!”   叶蕴仪不由惊呼出出声:“什么?”   黛儿脸上是一片苦涩:“是林婵凤给我下了药,她,跟三本是一伙的!”   却见叶蕴仪满脸无所谓地道:“所以,正因为这个孩子,你才需要一个名份对不对?”   见黛儿点头,叶蕴仪却轻笑一声道:“上次,你的身份穿了帮,他跟我说,林婵凤给你下药,没下成!这次,竟然这么快就换了故事版本本!”   叶蕴仪一脸悲悯地看着她:“呵呵,他说我不肯包容他一丁点,说我并不爱他!而你呢?到底有多爱他?这样肯包容他的一切?甚至不惜一次又一次为他圆着谎?”   黛儿脸上一呆:“你不信?”她一跺脚:“他心里只有你!”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他竟让你如此做,可见他真的心里没有你!你以为这样‘深明大义’地守着他,便能守得来他的心么?我告诉你,不可能!”   黛儿浑身一震,呐呐地解释道:“我没有、没有想要守着他!我、我也从未想过要破坏你们!我、我只是想背着这个名份,守着爹、娘过一辈子!”   她一把抓上了叶蕴仪的手,急道:“你相信我,他是真的爱你!我这个名份,也不过是个假的!你们不是有那个什么婚书的么?二哥说过,那才是合法夫妻,我跟他,不算的!”   叶蕴仪正要说话,突然一阵轻微的香气袭来,她突然便失去了知觉。当她悠悠醒来时,只见有古天舒收回刚刚在她鼻子边上给她嗅着的一个小瓶子,一转头,却见黛儿正静静地趴在桌上,如熟睡一般。   叶蕴仪顾不得招呼,急切地问道:“宗尧他怎么样了?”   古天舒忙道:“他已做过手术,已无大碍,我们已安排人护送回上海,你不用担心!”   叶蕴仪一颗心这才放回肚子里,却又见古天舒直直地盯着她道:“叶小姐,你可需要我们助你和蕴杰离开这里?”   ****   中午,德园门口,文四下了马,急步往大门内走去,差点一头撞在一个人身上,抬头一看,竟是自家少爷!他不由一愣:少爷听他说完那句话,便兴冲冲地飞马回了德园,他的马不如少爷的快,反而拉在了后面,可现在,少爷这是---在等他?可他不应该是要急着去见少奶奶么?   文四一脸迷惑地看向潘启文,却见他背了手,立在大门口,眉头轻皱,眼神中有疑惑,更有一丝的紧张,见了文四,立即问道:“少奶奶除了让你问我回不回来吃饭,还说了什么?”文四摇摇头:“没有了!”   潘启文眼中困惑更甚,他沉吟半晌,方缓缓问道:“今天少奶奶可有见过什么人?”   文四垂了头,低声道:“今天黛儿小姐来找过少奶奶,我本不敢让她进,可她说,她只会为少爷和少奶奶好,我便没敢拦着。”   潘启文心中释然,一丝欣喜就那样掠过了眉梢,扫过他的嘴角,更渐渐漫上了心头。原来,她更在意的是他与黛儿成婚之事!定是黛儿与她说明了前因后果,以她的深明事理,当会明了他的心!   他唇角不自觉地向上翘起,大步往内院走去。然而,越近内院,他的脚步却越来越缓、越来越沉,心头的忐忑越发的扩散开去。   她说过,她无法原谅因他而导致她父母的死、蕴杰的病和方宗尧的伤,她甚至都不质问他与黛儿成亲之事!   自从那天,她激动之下拎起凳子砸向自己腹中孩子后,他竟再不敢见她。他从早到晚忙碌在军务之中,下意识地逃避着不去见她,因为,他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或许,他们之间,主动权从来就不在他的手上。他害怕再听到她说出什么绝决的话来,更害怕她做出伤害自己和孩子的举动。   然而,再怎样的忙碌,也抵不过心中的那份深深的思念和痛楚,他还是知道她的一举一动。   小清告诉他,她开始拼了命地吃东西,有时吃了吐,她便吐了再接着再吃,小清实在看不下去,劝她不要勉强自己,她却红着眼眶,一脸歉疚地抚摸着小腹,轻声哽道:“小清,我那天差点就杀死了他!是我不好,世上哪有我这么狠心的娘!这段时间这么多事,我一直都没能好好吃饭,他的营养怎么跟得上?我吃了吐、吐了吃,总能让他吸收得到一些,就当是,我给他的补偿吧!”   当他昨天听了这一段,松了口气的同时,心中却更加疼痛!她本是那么爱这个孩子,那天,恐怕真的是被他气急了吧?   见她对孩子态度恢复到正常,他寻如死灰般的心中便又开始活泛起来,他试图与她解释黛儿的事,她却听都不愿意听!   她淡淡地道:“潘天一,这些我都已不关心!你若真对我有过几分真心,那么,你就让我和蕴杰走吧!”   终于听到最怕听到的那句话,潘启文心中充满了绝望。   这么多天,他给她时间,给她安静,是希望她能静静地思考他们的未来,而这,便是她给他的结果?   耳边,母亲的话充斥着他的耳间:“她若是真的爱你,为何却连你的一切都容不下?她若是不爱你,你做这一切,又是为了什么?”   玉碎(五)   更新时间:2012-8-13 13:27:07 本章字数:3521   潘启文再忍不住心中的愤怒,一把抓住叶蕴仪的肩,重重地摇晃着:“我对你几分真心?那么你呢?你可有真正地爱过我?若真的爱,为何却容不下我的一切?你就不能包容我一丁点?”   她呢?她说了什么?   她甚至连辩解都懒得给他一句,只闭了眼,神色惨然地道:“既然都不爱,那就让我走吧!”   他蓦然甩开她,无力地叫道:“你要走到哪里去?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   叶蕴仪冷冷地道:“孩子?就是为了孩子好,我才更不能留下!崴”   潘启文一呆,他捏了捏拳头,低吼道:“让孩子从小没有父亲,是为了孩子好?”   叶蕴仪冷笑一声道:“一个姨太太生的孩子,在你这样的家庭中,能有多好的生活?从小便要学会看人脸色,与嫡出的孩子和其他姨太太的孩子去争宠!这样的父亲,有只比没有更惨!”   潘启文一把抱住她,喃喃地说道:“蕴仪,我求你,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娶黛儿,只是为了节”   他的话却被她断然打断:“潘天一,你省省吧!你以为,我现在还会再信你的话么?”   想到这里,潘启文的心里越发地焦躁不安起来,就在昨天,她还不肯听他的解释,可今天,单凭黛儿几句话,她便肯主动让文四来找他了么?   潘启文蓦然收回抬起正要上楼的脚,下意识地向楼上看去,却见叶蕴仪正凭栏而望,居高临下地看向他。   她脸上看不出喜怒,但他却恍然觉得她的目光中竟掺上了一丝柔软,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微虚了眼,想要看得更仔细些,却觉脖子里一凉,伸手一摊,发现天上竟是飘起片片雪花来。   一丝欣喜就那样在潘启文心头漫延开来,他痴痴地看向楼上的人,口中喃喃叫道:“穗冰、穗冰!”   那是在她刚刚怀孕时,她与他最爱做的一件事,便是讨论孩子的名字,那一天,他将手轻轻按在她的小腹上,说:“若是女儿,我定要当块宝一样地娇养起来,这名字里,一定要含上这层意思!”   那时,她低头微吟,在他的唇终是忍不住吻上她优美的后颈时,猛然抬头一笑:“就叫穗冰!”   他的唇不舍地贴在她颈上,低问:“为什么?”   她咯咯地躲开,笑着将柔软的右手盖在他的手掌上,带着他的手,在她的小腹上缓缓地打圈,眼中是柔柔的母爱:“我们在广州相识,广州又名穗,广州地处南方,极难下雪,你说这穗冰,是不是稀世之宝?”   这片片雪花,令潘启文原本忐忑的心竟安稳不少,他觉得,也许这是老天要带给他的运气。隔着漫天飞舞的雪花,他越发痴了地看向楼上的人儿,不敢有丝毫的动作,生怕,惊扰了这一唯美的画面,更怕,一动,这一场自己编织的美梦便消失不见!   楼上的人却轻皱了眉,淡淡一声:“还快不上来!你不冷么?”   只一句话,便令那原本只有一丝丝的欢喜,竟瞬间发了酵,涨成了一股浪潮,冲得潘启文一时竟不知身在何处。他不自觉红了眼,深深吸了口气,如平常回家般轻轻柔柔地笑:“就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她迎到楼梯口,向他伸出一只手来。他仍是不敢置信地盯着那只纤纤细手,足足一分钟,才敢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心冰凉,却紧紧地反握住了他,他心中猛地一跳,再控制不住自己,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中,唇已压了下去。   他将她更紧地揉向自己,死死地箍住了,将她冰冷的双唇轻轻地含进去,用自己湿热的舌头在上面不停地划着圈,一直到她的唇与他的一样暖,他才急急地挑开她的双唇,迫不急待地想要探进去,却碰到她紧闭的齿关,他心里一慌,不敢再进,退开来,将她的头贴在自己胸口,在她头顶喃喃地叫道:“蕴仪!蕴仪!”   叶蕴仪浑身轻颤着,耳边响起自己上午对古天舒那坚定的回答:“好,我们走!”心底里却有一块什么轰然倒塌,砸得她支离破碎的心,疼得不能自已。   她轻轻挣开他压在自己头上的手,踮起脚尖,搂上了他的脖子,主动吻上了他的唇。   潘启文浑身一震,僵立在那里,直到那柔滑的小舌,探入他的口中,轻轻地扫在他的口腔内壁上,他才猛地伸出大掌托住她的头,狠狠地压了下去,发疯般与她追逐纠缠,她突然用牙咬住了他的唇,恨恨地撕咬了起来,那细细的疼,一直延伸到心里,竟在他心中扯出一丝丝快意,若这便算是她发泄的方式,被她咬死,他也心甘情愿!只要,她不再说离开!   一股腥甜在两人口中漫延,随之而来的又是一滴滴咸涩的泪水,潘启文心里一慌,他急急地拉开她,焦灼地看向她的眼底,口中不安地探询:“蕴仪?”   满脸泪痕的叶蕴仪却环上他的脖子,拉下他的头,伸出舌头,轻轻柔柔地舔上了他唇边的血痕。潘启文脑中轰然一响,再无其它,低头再次吻上了她,只一下,便退开,一把打横抱起了她,急急地向房内走去,身后一脚踢上了门!   房内早升起了炭火,门刚一关上,一股暖流袭来,两人更觉躁热起来。   叶蕴仪挣扎着下了地,踮起脚尖,热烈地吻上了他的喉咙口,潘启文一下子便被点着,他猛地将她压在门上,又急又狠地吻了上去,一只手一把扯开她那件貂皮大衣,另一只手已急急地探进她衣内,在她胸前重重地揉捏起来。   叶蕴仪毫无章法地撕扯着他的上衣,潘启文却已等不及,一把扯下她的下身衣物,硬梆梆地东西便急急地顶了上去,然而,她已然隆起的小腹却阻住了他,他猛然顿住,原先疯狂的眼神竟变柔和起来,他缓缓地滑了下去,将她上身的衣服向上捞起,一双手轻轻地抚上那光洁的小腹,他的唇也轻轻地印了上去,柔柔地吻遍那微微鼓起的每一寸肌肤。   叶蕴仪浑身轻颤,口中早已细碎地呻吟出声,她伸出手,向下捧住了他的头,撑住了自己。   他满是潮红的脸在她的手中仰起,他柔柔地看向她,眼中突然带起一丝坏笑,双手切入她的光裸的双腿中间,掰住了,分开,一低头,便吻上了她最隐秘的那处丛林的最柔软处。   叶蕴仪“啊”地一声惊呼出来,双手死死地扯住了他的头发,只感觉一股热流汩汩地向外渗去,却听他一声轻笑,竟伸出双指,拨开那两片敏感轻颤的柔软,火热的舌竟是探了进去,深深地翻搅起来。   “阿文!”   叶蕴仪这一声呼唤,竟让潘启文浑身一抖,他眼中发热,两只手指更深地扒开那两片柔软,滚烫的舌更深入地肆虐起来,感觉到她快要到了时,他的手重重地往往那点凸起前一按,叶蕴仪发出一身尖叫,全身如触电般震颤着,再缓缓瘫软下来。   他一把抱起她,一边往床边走去,一边深深地吻住她,将从她那里吸来的奢糜气息再哺入她的口中,一边喃喃地叫道:“妞!我的好妞儿!”   他平躺下来,将浑身无力的她抱到自己上面,将那一柱擎天急急地挺入她早已湿滑的深处,一只手揉上了她的胸,一只手托住她,缓缓地挺动起来。   她紧闭着双眼,两颊潮红,随着他越来越快的节奏在他身上起起伏伏,这样柔顺的模样,令潘启文更觉升上了云端,终于,他一声低吼,热热地喷射出来,将软软的她搂在自己怀中,侧躺下来,下面的结合却久久不肯分开。他索性将两人上衣都剥了个干净,被子下,两人毫无阻碍地紧紧地肌肤相接,令潘启文无比的安心。   他的腿夹住她的,手紧紧地将她贴在自己身上,想了想,又拿过她贴身的衣物,细细地为两人擦拭干净,再将所有的衣物远远地扔了开去,用被子将两个人裹紧,仿佛这样,她便再也逃不出他的天地。   他满足地叹口气,多日未曾安眠,这一下,只觉无比的困倦,竟搂着她,沉沉地睡了过去。   叶蕴仪缓缓地睁开眼,贪婪地看着他,手指轻轻描画着他脸上的轮廓,她将脸贴上他的,眼睛望向空中,口中喃喃地道:“爸、妈、蕴杰,对不起,我便要这一回,要回我的启文一回。”   睡梦中,潘启文只见叶蕴仪一袭白衣,冷冷地看着他,眼神一如喜宴那日的悲凉冷漠,她只静静地不动,明明原来一伸手就够着的距离,但却莫名地越拉越远,他无论怎么向前,却怎么也够不着。   潘启文冷汗涔涔而下,他大喊一声:“蕴仪!”就要翻身坐起,伸手却触及一片柔滑的肌肤,他浑身轻颤,他紧紧地拥住她,轻轻地躺了下来,抖着唇贴上了她的。   却听见她口中淡淡地吐出一句语:“启文,你说,你随时可以带我和蕴杰离开这里,你这话,可还作数?”   玉碎(六)   更新时间:2012-8-14 23:09:32 本章字数:3495   叶蕴仪口中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来:“启文,你说,你随时可以带我和蕴杰离开这里,你这话,可还作数?”   漫天漫地的喜悦便在潘启文胸间荡漾开来,原本的不安瞬间烟消云散。他猛地支起上身,探究地看向她,眼中是满满的惊喜和不敢置信,说话也不利索起来:“蕴仪,你、你真的还肯跟我一起离开?”   他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样,令叶蕴仪心中莫名一痛!她竟不敢看他,垂下眼帘,淡淡地道:“只怕你爹不放你走!”   潘启文躺了下来,从后面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轻声笑道:“从他将我诓回来开始,我就防着这一天,黑衣卫队已被我的亲兵连制住,这一次,任谁也阻止不了我们啦!”   叶蕴仪背脊一僵,他竟是真的一心一意要跟她走?那他为何要娶黛儿?黛儿肚子里的孩子又算什么?难道真如黛儿所说,只是为了解决叛军需要崴?   潘启文敏感地急急去扳她的肩,焦灼地道:“蕴仪,你怎么了?”   叶蕴仪嘴角一扯,半开玩笑地道:“我只是在想,你的话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潘启文眼神一黯,半晌才轻声道:“蕴仪,你再信我一回,好不好?咱们明天就走!疽”   ***   行辕,黎昕独立的书房内,黎昕坐在书桌后,眼睛紧紧盯着立于书桌前的军官:“你确认那个方宗尧已做完手术,被他们送去了上海?”   那个军官点点头:“我们后来找到他们在省城的落脚点,悄悄确认过了,那方宗尧的手术很成功,应该已没有危险。”   黎昕轻轻吐出一口气来:“那就好!只要姓方的不死,总不至于与南边搞得太僵。”   “不过…”那军官迟疑着说道:“奇怪的是,他们一行,除了方宗尧与他那个小跟班外,应该是还有13个人,这13个人身手非同小可。”   黎昕皱了皱眉:“这不需要你说,从那天喜宴上他们的手法来看,定是经过特别训练的!说重点!”   那军官忙道:“重点就是,他们只有4个人跟着方宗尧离开了,其余9个人却留了下来,后来可能是我们的人被他们发现了,他们这9个人竟不知所踪。”   黎昕一凛,他们这一行人定是为保护方宗尧而来,如今方宗尧身受重伤,他们却只派了4人护送,这9个人是要做什么?   就在这时,书房门被人一把推开,潘启文跨了进来,黎昕忙挥退了那名军官,站起身来,笑道:“我这里就只你直来直去的,连门也不敲。”   他见潘启文一脸凝重地转身关门,不由调侃地道:“瞧你今天离开行辕时那德性,我还以为你这餐午饭吃得今天回不来了,怎么这么快就返了转来?”   潘启文却一转身,扑通一声跪在了黎昕面前。   黎昕大惊,忙升手去扶他,急道:“天一,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跪我作什么?”   潘启文却直直地看向他,郑重地道:“大哥!以后爹、娘和咱们潘家军,就托付给你了!”   黎昕先是一怔,随即一把甩开他,恨声叫道:“不要叫我大哥!”   潘启文垂了头,低声道:“对不起,我没有办法!”   黎昕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压低了嗓音,阴沉沉地道:“你把司令逼得退了位,现在军中全是你的人,所有方略都按你所规划的在执行,潘天一,你现在却说你没有办法?”   他狠狠地将他往地上一推:“你自己跟你爹、娘,还有这二十万大军说去!”   潘启文跌坐在地上,腆着脸道:“军中的人说是我的人,但全是经你手提拔的,这些方略你现在也都清清楚楚,你掌握潘家军,比爹强,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黎昕冷哼一声:“潘天一,这不是你推卸责任的理由!这些人虽说是经我手提拔的,但谁不知那是你的意思?你的威望谁能比?现在形式瞬息万变,你留下的死方略有个屁用!单只这南北之事,现在我们就是进退两难!”   潘启文干脆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灰,皱眉道:“方宗尧不是没死嘛?只要他没死,这事回去一说,南边只能怪他因私废公,绝不会怪责到我们头上来,所以,他们定会再派代表前来,我们原先的方略就不会变!”   黎昕苦笑道:“仅这一点,我就想不到!更别说以后其他的!”   潘启文却话锋一转,偏了头,轻声说道:“黎昕,我只知道,蕴仪若继续在这里呆下去,她不会快活。而我,却绝不可能舍得下她,让她独自离去!黎昕,即便不为我考虑,你其实心底里也会怕她过得不好吧?”   黎昕脸一沉:“潘天一,你又在胡扯什么?”   潘启文轻嗤一声:“以为我便看不出来么?你既怕她过得不好,又嫉妒我跟她在一起,恐怕你更怕我们离去,你便再也见不到她了吧?所以,你到底是在留我还是在留她?”   黎昕面上一红,色厉内茬地叫道:“你这个混帐,我们在说你的责任,你却在这里乱吃些莫名其妙的飞醋!”   潘启文自嘲地一笑:“黎昕,我要是乱吃飞醋,我早在广州就不用活了!她就是这样一个人,让周围的人不自觉地就对她顶礼膜拜,却不敢有丝毫亵渎,你那么急急地派人去看方宗尧有没有事,你敢说没有与方宗尧惺惺相惜的成分?其实你比方宗尧更惨,你甚至都不敢明目张胆地看她一眼!”   黎昕浑身一震,他咬牙道:“潘天一,你醒醒吧!你做了那么多事,以她的性子,她怎么会再肯跟你走?”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却迅即说道:“以前的都是我的无心之过,她爱我,当然能想通,今天黛儿去找了她,跟她说清楚了成亲这事,她自然就原谅我了!”他语气坚定而决然,似说服黎昕,更似要说服自己。   黎昕眼神复杂地看向他,正要说话,却听潘启文叹口气,轻轻地说道:“黎昕,以前蕴仪说过,她当初离开上海,一方面是寻我,另一方面,也是想放了方宗尧。现在,我要对你说同样的话,放我们走,也放了你自己!”   黎昕双手紧握成拳,闭了眼,等背上那阵控制不住的颤栗消失,再睁来眼来,却见潘启文已转身向门口走去,走到门边,又停下回头,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嘴上却淡淡地说道:“爹、娘和黛儿那里我就不去辞行了!我留封信给他们,等我们安定下来,再给你们来信。我相信很快南边就能统一,爹不再管军队,对他来说是好事,至少没有性命之忧!到那时,我就可接爹娘和黛儿去我们那里。”说完,潘启文径直打开房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   潘家大宅,黛儿院中,饭厅内,黎昕看着眼前的碗,微微有些发怔,突然听到黛儿一声娇嗔:“大哥!”   黎昕猛然回过神来,向黛儿勉强笑了笑:“黛儿,你刚才说什么?”   黛儿皱了皱眉道:“大哥,是不是军中事特别忙?你要是忙的话,不用每天都回来陪我吃饭的!”   她随即展眉一笑,轻声道:“大哥,其实,肚子里那块肉掉了,我是真的轻松了很多,你没看我都胖了吗?你真的不用担心我了!我呀,我现在是心宽体胖,能吃能睡,说起来都不好意思,今天早上我跟嫂子去茶楼,居然睡着了。”   黎昕心头有什么滑过,他眼神一紧,一把抓住了黛儿的手:“你早上去找叶蕴仪说什么了?”   黛儿看了看四周,黎昕一挥手,让随伺在侧的下人们都退了下去,却见黛儿眼神一黯:“我是找嫂子说成亲的事来龙去脉的,我看着二哥这几天越发的阴沉得令人害怕,我就想帮帮他!”   黎昕的手紧了紧:“那她怎么说?”   黛儿叹口气,摇摇头:“她根本就不相信我!”   黎昕一下子站了起来:“你是说,你今天根本就没有说动她?”   黛儿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也不完全是啦,开始她根本不相信我,后来,我就睡着了,再醒来,她的脸色缓和了好多,说是会考虑原谅二哥的。”   黎昕若有所思地坐了下来,端起碗,急急地扒起来。   ***   德园,叶蕴仪缓缓地来到前厅,她看了看正襟危坐的黎昕,心中满是疑惑,眼神中充满了警惕:这黎昕从未单独见过她,这时候来,却指名要见她,是何用意?   叶蕴仪接过丫头的茶盘,亲自将茶碗放到黎昕面前的桌上,斟酌着应该怎么称呼他,终是决定什么也不称呼,只轻声道:“启文说是跟文四有事要忙,这么晚了还没回来,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黎昕象征性地接了接茶碗,客气地笑了笑:“你们明天就要走了,我这做大哥的,连个象样的见面礼都没给过你,这个,是我这个大伯,送给你肚子里的孩子的。”   说着,他拿出一块晶莹剔透的翠玉扣来,放到桌上,笑道:“这平安扣,便送孩子一世平安吧!”   玉碎(七)   更新时间:2012-8-15 23:39:14 本章字数:3485   叶蕴仪瞟了一眼平安扣,礼貌地说了声:“谢谢!”却也并不伸手拿过,只端了茶,抿了一口,等着黎昕的下文。   黎昕眼睛看向厅外,缓缓地说道:“我比天一大了不过两个月,从小到大,天一从未叫过我‘大哥’,他也从未当我是他大哥,他对着我,甚至连基本的礼貌都没有,更别说下跪!可是,他却因为你,两次向我下跪,叫我‘大哥’!”   叶蕴仪的手轻轻一颤,却并未说话。   黎昕自顾自地说道:“第一次,是在大宅那次,他本不用跪,却硬是陪着你跪了下去;第二次,是今天下午,他来到行辕,他跪着叫我’大哥’,是将爹娘和潘家军托付给我!”   叶蕴仪心中如一丝细线勒过,紧紧地疼,她看向黎昕,抿唇问道:“你想说什么?崴”   黎昕轻轻叹口气道:“他处处为你考虑,为了你,他是什么都肯做的!他说,若你留在潘家集,你会不快活,可是,你有没有为他想过,为了你的快活,他付出的是什么?我知道,你从来不待见他潘家少爷的身份,但你可曾想过,他若离了这一身份,一切从头来过,他可会快活?”   叶蕴仪压下心中的震动,轻笑一声:“原来你是来做说客的!”   黎昕站起身来,看向她,眼神柔和:“不,我不是来劝你留下的。我只是想说,他虽说做错过事,但他付出的代价也并不小!所以,我也希望你真肯放下过去的一切,安安心心地与他过日子!”顿了顿,他又轻声说道:“这样,你自己也才能真正地快活!蛊”   说完,他将桌上的平安扣往叶蕴仪面前一推,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甩甩头,转身向外走去。   黎昕走后,叶蕴仪静静地坐在厅中,这一天以来,他的种种,早令她心中的坚冰裂开了无数条缝,而黎昕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两个声音在胸中翻滚纠结,放下?放不下!信他?还怎么信他!   小清走进来禀报:“少奶奶,少爷传回话来,他要很晚才能回来,让您先吃晚饭,不要等他!”她抿嘴笑道:“传话的人还说,少爷特意交待,不要饿着小小少爷!”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的手不自禁地抚上了小腹,再抬起头来,眼中竟是生出了一丝喜悦和活力,若他真心带她走,她暂且放下又如何?即便是为了孩子,她也应该给他、给自己一次机会!   下定决心般长长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对小清笑道:“走,我们先去趟盛世茶楼,回来再吃饭!”   ***   行辕,书房内,黎昕皱眉道:“丁长和的那一个团不知所踪,你这样上路,实在太不安全!大宅和德园的黑衣卫队,我全部交给文四带去,以防万一!”   潘启文摇摇头:“不行,蕴仪最讨厌的便是我这潘家少爷身份,这黑衣卫队要给她看见,指不定她又要胡思乱想!”   文四匆匆而来,他看了一眼坐在潘启文对面的黎昕,欲言又止,潘启文轻轻皱了皱眉,一挥手:“说吧!”   文四垂了头,低声道:“少奶奶又去了盛世茶楼,将小清留在了包间门外,暗中随行保护的黑衣卫队也没敢靠近。”   潘启文霍然站起身来,撑着桌子,半晌,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和脆弱,又颓然坐下,不一会儿,他抬起头来,坚定地道:“不,她会跟我走的!”   ***   深夜,潘启文一脸疲惫地回到房中,他静静地立在床前,看向熟睡中的叶蕴仪,见睡梦中的她嘴角微微上翘,心中微微一震:前几天,她不理他,他都是趁她睡着,偷偷进来看她,那几天,她即便是熟睡中,也是眉头紧蹙,而现在,她的唇角,却尽是平和而安心的笑?   他忍不住俯下身去,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庞,喃喃地道:“蕴仪,你真是因为要跟我走了而安心么?”   ***   第二天,黄昏,马车上,叶蕴仪撩开帘子,对车旁骑着马并行的潘启文皱了皱眉,道:“天这么冷,你们不如上车来吧?”   马背上,被潘启文护在怀中的蕴杰,伸出头来,尽管戴着齐耳的绒毛帽,他脸上仍是被冻得红扑扑的,却大声叫道:“我不!我就要骑马!”   叶蕴仪抬头看了看逐渐阴沉下来的天空,柔声笑道:“这一路上还早着呢,有你骑的!今天你们也骑了大半天了,你姐夫也累了,明天等太阳出来,咱们再骑,好不好?”   蕴杰嘟了嘴,不吭声。   潘启文摸了摸他的头,轻轻一笑,“现在风大起来了,到时吹病了,后面几天可都没得骑!不如现在你先到车上去,一会儿咱们到客栈吃过饭,你早点休息,姐夫答应你,明天咱们早点骑马上路,可好?”   蕴杰这才点点头,任由潘启文将他抱到马车上。   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轻声道:“天冷,你也上来歇会儿吧?”   潘启文心中一暖,扬声笑道:“我不冷!今天这慢悠悠地走,可憋死我了!我前面跑一段,先去客栈打点一下,把菜都点好,你们慢慢来,到了就有饭吃,可别饿坏了我儿子!”   叶蕴仪急忙叫道:“等一等!”   转身从车上包袱里拿出一条灰色的围巾来,伸手递给他:“晚上不比白天,把这个围上!”   潘启文眼神一亮,一时间,眼角眉梢都蕴满了笑:“给我的?你织的?”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嗯,早就织了呢,后来断了,昨天晚上我才把它赶完,又结了穗子。”   潘启文突然大叫一声:“停车、停车!”   前面驾车的文四吓得赶紧将车停住,紧张地向后看来。   却见潘启文跳下马,将脖子直直地伸了过去,孩子气的笑溢在嘴角:“你给我围上!”   叶蕴仪好笑地轻拍一下他的脖子,拿过围巾,严严实实地给他围了两圈,又在前面打了个结,退后一点,看看他,点头笑道:“很帅!”   潘启文一把扯过她,在她脸上一啄而过,蕴杰与小清早捂了嘴在一边笑,叶蕴仪微红了脸,笑着捶他两拳,推开了他。潘启文翻身上马,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围巾,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个心满意足的笑来。   他挥起马鞭,正要打下去,突然左侧横空飞出一把小小的飞刀,直削马腿,潘启文的马吃痛,往前一跪,潘启文机敏地一跃下马,就地向右一个翻滚,然而,对方似早将他的动作算好,当他刚要撑地暴起时,却被一把枪直直地顶上了太阳穴!   潘启文单腿跪地,冷冷地瞄了一眼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缓缓地站了起来,那人也并不阻止,只枪随着他的动作未离开他的头。   却听文四一声惊呼“少爷!”,转头看去,文四也已被人用枪顶上了头。   潘启文环视了一眼围上来的几个人,冷笑一声道:“好身手!你们想要什么?”   叶蕴仪听到外面的动静,急急地撩开帘子,探出头来,当她看到用枪指着潘启文的那个男人时,不由惊呼出声:“古连长!”   她看看潘启文,再看看古天舒,心中惊疑不定,明明昨天她已与古天舒说好,由他们暗中跟随,只要潘启文真正带她离开西南地界,他们就可自行离开,可现在,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这时只听古天舒沉声叫道:“潘天一,你只要让你的人将方宗尧交出来,我们便放了你!”   叶蕴仪一惊,看向潘启文的脸上充满了失望,她厉声质问道:“你、你将宗尧怎么样了?他刚刚才做了手术,你真要置他于死地才甘心么?”   潘启文怔怔地看向叶蕴仪,咬牙道:“我没有抓方宗尧!”   古天舒重重地一哼:“你骗谁!就在前天,护送宗尧的人正要离开西南地界,却被你们潘家军的人扣下了,我的手下拼死才逃出一人,向我报信!”   潘启文却顾不得与古天舒辩解,他眼中满是悲哀地看向叶蕴仪,语气中竟带上了一丝恳求的意味:“蕴仪,你告诉我,你是真心要跟我走,而不是诓我离开黑衣卫队的保护!你告诉我,你昨天去盛世客栈,不是跟他见面,不是为了今天抓我救方宗尧!”   叶蕴仪一惊,昨天古天舒并未跟她说宗尧被抓之事,还答应了她只暗中护送的请求,可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而更让她心惊的是,潘启文竟然知道她与古天舒在盛世的见面,他却并未阻止,也不曾问过她一句!   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了叶蕴仪心头,她不由厉了神色:“你都知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叶蕴仪质问的是他知道她与古天舒见面却不吭声,而在潘启文听来,却无疑是承认了,这一切不过是她与古天舒的圈套,只为了救出方宗尧!   只听古天舒对制住文四的人说道:“把他放回去!”又对文四说道:“你回去告诉潘烨霖,用方宗尧来换潘天一!若方宗尧有任何不测,这潘天一也别想活着回去!”   玉碎(八)   更新时间:2012-8-16 16:18:23 本章字数:3700   不再受制的文四却把头一扬,只看向潘启文。   潘启文一时间只觉浑身冰凉!   明知道她去见了古天舒,但他却那么地贪恋她的柔情和温暖,明知是自己骗自己,他心中却总存了一丝的期望:也许她去见古天舒只是想知道方宗尧的情况,也许只要见自己真心带她离开,她便感动了呢?   心底里,他也曾隐隐想过,她至多只是并没有原谅他,也许会在路上伏下人劫走她,但他不愿意去揭穿她,不到最后时刻,他总是存了一丝幻想!   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的是,她从一开始骗他离开而下的这个圈套,竟是为了方宗尧!甚至不惜用他以命相抵獯!   那么,她昨天以来对他的那些又算什么?   明明她的柔情是那么的真实,他们昨天还曾那么的亲密,她的热情是那样的感染了他,令他在心底里暗自感谢上苍。   就在刚刚,因着这条围巾,他竟觉得这是世上所有的温暖箭!   然而,这一切,她却只是在对他演戏!   为什么,她要如此残忍?将他送上云端,再重重地摔下!   潘启文死死地盯着叶蕴仪,颤声问道:“蕴仪,你告诉我,若是要用我的命换方宗尧的命,你是不是也会同意?”   他眼中弥漫着的绝望与悲伤,让叶蕴仪一凛,她垂了头,低声说道:“只要你好好地放了宗尧,他们自不会要你的命!”   他低头看向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喉咙中发出渗人的笑声:“呵呵呵,你所谓的原谅,突来的柔情、甚至这让我该死的感动的围巾,都是为了那个方宗尧?”   潘启文高高地昂起头,努力维持自己残存的骄傲,看向叶蕴仪,轻蔑地道:“你以为,在这西南地界,就凭你们这点小伎俩,便能拿了我的命去么?”   话音刚落,他一声呼哨,几十个黑衣卫队的人横空出现,迅速将他们围在了中间,形势急转,古天舒与他手下每个人头上都顶上了一把枪!   古天舒面不改色地将顶在潘启文头上的枪往前顶了顶,沉声道:“你们小心些!我们的命不值钱,你们这潘家少爷可值钱!”   被隔断在黑衣卫队包围圈外的叶蕴仪,一惊之后,不由浑身止不住发抖,她看向潘启文,颤栗着说道:“这才是你的目的,对不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要带我走,对不对?你早就知道我与古连长见面,却不动声色,只为了在抓住宗尧后,再将他的人一网打尽?”   潘启文嘶哑着嗓子叫道:“我的真心能打动你吗?我舍弃了一切只为了你,你却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我的命?”   就在这时,文四红了眼,一跃到叶蕴仪身边,用枪顶上了叶蕴仪的头,对古天舒叫道:“放了我家少爷!”   潘启文眼中一紧,正要喝止文四,却听叶蕴仪厉声叫道:“古连长,不能放!你现在手上只有这一个筹码能救宗尧!”   潘启文全身如坠冰窟,上下牙关止不住发颤,只见叶蕴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对古天舒轻轻一笑道:“你放心,我肚中有他潘家的孩子,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   呵呵呵,这就是他倾尽所有去爱着的女人!这个为了另一个男人,用他的孩子来威胁他的女人!   若她是因为她父母之死、为蕴杰的病,甚至仅仅是因为他骗了她而恨他,若是因为这个,她要他的命,他给她就是!可她,却偏偏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潘启文绝望的眼中充满了毁天灭地的恨意,一种同归于尽的冲动直冲上脑海,他右手猛地往上一格,古天舒完全没料到他竟会不要命地突然发难,手上下意识地一扣扳机。   “呯、呯”两声枪响,叶蕴仪心中一颤,急切地看去,却见潘启文并未受伤,心里不禁一松。   古天舒却被黑衣卫队的人一枪击中手腕,手中的枪已被击落在地,他却不顾血流如注的手,忍痛灵活地一移身形,摆脱了身后黑衣卫队的牵制,一矮身,左手已从靴子中拔出一把匕首,揉身再向潘启文扑去。   潘启文嘴角擎上一抹残酷的笑,左脚飞起,踢上古天舒受伤的右手,在古天舒吃痛的一瞬间,一个错身,以小擒拿的手法从身侧抓住古天舒的左手,狠狠一掰,已是夺过了他的匕首,这时身后黑衣卫队的人一拥而上,几个回合便制住了古天舒,潘启文狠狠一脚向古天舒踹去!   叶蕴仪急急地叫道:“住手!”   听到叶蕴仪的叫声,潘启文下意识地收回再次抬起的脚,收到一半,却冷冷一笑:“叶蕴仪,你真当我就那么贱,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说完,一脚死命地踹上了古天舒的肚子,古天舒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   叶蕴仪颤着手,捂了嘴,不敢再出声,红了眼,转过身,径直向马车上走去,还用枪顶着她的文四一惊,急忙收了枪,站在一边。   叶蕴仪一撩车帘,只见马车上,小清紧紧地抱着蕴杰,蕴杰瞪了大眼,一声不吭,只紧张地盯着叶蕴仪。   叶蕴仪心里一痛,正要上车,却听潘启文沉声道:“将他们都押回去,关起来!”   立于马车边上的叶蕴仪听着背后潘启文的脚步越走越近,她缓缓地将手伸向车上的手袋,在小清和蕴杰惊恐的注视中,将袋中小巧的手枪握到了手中,在那股熟悉的男性气息逼近她身旁时,突然一转身,手上的枪已顶上了潘启文的胸膛。   叶蕴仪深深吸了口气,稳住心中的慌乱,低低地叫道:“放了宗尧和古连长他们!”   潘启文垂头看了看胸前的枪,一双布满灰霾的黑眸紧紧地逼视着她,冷冷地叫道:“你开枪啊!只要你敢开枪,我就放了方宗尧和他手下所有的人!”   叶蕴仪的手轻轻一颤,她咬咬牙叫道:“放人!”   潘启文厉声制止手下的人:“你们都不许过来!”   他低低一笑,眼中是骇人的光亮:“你开枪啊,只要你开,我立马就放了他们!”   叶蕴仪的手抖得更是厉害,低叫道:“你别以为我不敢!”   潘启文突然大吼一声:“你开啊!”   叶蕴仪被他这一激,枪向他左臂一偏,猛地一下扣动扳机,却听“啪”地一响,竟没有子弹!   叶蕴仪一惊的同时,心里竟是松了一口气,却被潘启文一把打掉了手上的枪,他紧紧地抓上她的双肩,喉咙中发出渗人的笑声:“呵呵,叶蕴仪,我下了你枪里的子弹,本是防着你以你自己来威胁于我,没想到,你却是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我的命!”   叶蕴仪浑身一软,她闭了眼,冷声道:“你不就是为了要我都听你的吗?好!只要你放了他们,我便安安心心当你的十九姨太!”   潘启文怒极反笑:“十九姨太?叶蕴仪,事到如今,我在你心目中就是如此不堪?”   叶蕴仪猛然睁开眼,不屑地看向他:“潘天一,你还在乎我怎么看你么?”   潘启文右手一抬,手中的匕首指向古天舒,神情狂乱地叫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要了他的命!”   叶蕴仪一把抓上了他的手,惊叫:“不要!”   她的声音一下子软了下来,眼中的泪簌簌而下:“就当我求你,你就当是为我肚中的孩子积德,放了他们吧!”   一听她提到孩子,潘启文只觉气血上冲,疯狂的血液在身体里流动,他瞬间爆发,他右手一转,手中的匕首已顶上了叶蕴仪的小腹,他怒吼道:“孩子?你还敢跟我提孩子!有你这么狠心的娘么?上一次,你差点便砸死了他,这一次,你竟然为了另一个男人,用他来威胁我!你当这孩子是什么?你又当我是什么?便凭这一点,那方宗尧就该死!”   叶蕴仪浑身冰凉,她红着眼看向他,颤声问道:“我只问你,你到底把宗尧怎么样了?”   潘启文想也不想,目光森寒地叫道:“他死了!”   叶蕴仪浑身一震,一把抓上了他的手,咬牙叫道:“你杀了他?”   潘启文冰寒入骨的声音传入叶蕴仪耳中:“你做这么多,不就是要跟他走么?好,要走可以,这孩子反正你也不要,你就将孩子留下!”   叶蕴仪颤栗的手轻抚上了小腹,她突然凉凉一笑,这一笑,竟令潘启文头皮一麻!一种不祥的预感掠过潘启文心头。   潘启文还未来得及反应,叶蕴仪已紧紧抓住他的手狠狠向下一戳,同时小腹猛然用力向上一挺!   身体被刺穿那一刹,她的眼里是决绝的笑:“潘天一,就让你的孩子去地下陪我那为你枉死的父母吧!”   远处,残阳如血,叶蕴仪在萧瑟的寒风中缓缓倒下,剧痛中,她扭曲着身子,勉力伸出手,再次抚上小腹,眼角渗出一滴晶莹,口中无声地说了句:“对不起,宝宝!”   一片惊叫中,潘启文瞳孔急剧收缩,他慌不迭地想要甩开手中的匕首,却发现它已深深地***她的小腹,眼前只余一片血红。   (第一卷完)   ---------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明天开始第二卷。   再次感谢大家的月票、评论、咖啡与鲜花和钻石,谢谢大家!   叶先生   更新时间:2012-8-18 0:22:49 本章字数:3533   半年后,省城,西南大学,黄昏时分,金灿灿的阳光照射在路旁的柳树上,令那片片深绿的细碎叶片竟反射出凌凌的波光来。   斯文瘦削的贺文龙,夹着一本厚厚的线装书,缓缓地走在静谧的校园中,伸手挡了挡反射在平光眼镜片上的耀眼的阳光,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好几年了,这个为了装斯文而戴上的平光眼镜,他仍是不习惯。   放下手,贺文龙的视线紧紧追逐着前方那个踽踽独行的美丽身影。   仅管那个女子跟这大学里其他普通的女教员一样,身着淡紫色棉布短袖旗袍,脚下是普通的黑色布鞋,但这样普通的装扮却掩盖不住她的美丽和她身上所散发出的不同一般的气韵。   他知道,这个叫叶蕴仪的女教员,来了学校两个月,听说,她本是应聘经济系的助教,可校长见了她之后,却直接安排她按教授的级别上课,还硬要她又加上英国文学课崴。   刚一进校,她上的英国文学课和政治经济学课便大受欢迎,尤其是她的政治经济学,理论的同时,总是能结合时局,切中时弊,剖析得犀利透彻,加上她的课生动幽默,课堂上她侃侃而谈,对学生亲切温和,因此,只要她的课,均是堂堂暴满。学生们都尊敬地称她为“叶先生。”   然而,课后,她却总是独来独往,脸上的孤傲和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令众多的男士望而却步,只敢远远地追逐着她的身影,一如现在的贺文龙。   最开始注意叶蕴仪,是因为组织上的要求。她是已故军校名将叶翔宇的女儿,而南京政府军中要员,要不是叶翔宇的故旧,要不就是他的学生,同时,她的爷爷和外公都是海外非常有影响力的爱国华侨,若能争取她过来,为组织所用,为以后的工作开展,必能起到事半功倍的作用孤。   然而,不知为何,他竟一直没有勇气以同事的身份去结交她,潜意识里,他不愿意将她与组织的工作联系起来,这样的目的,他觉得会亵渎了她!   可是,这半个月来,贺文龙总是在这个时间,不经意地跟在叶蕴仪的身后,学校后门出去,有一条很长的窄窄的巷子,人烟稀少,那里,前段时间接连出过几起劫案。他会一直默默地跟着她,直到她走到热闹的大马路上,方才转身回到自己在学校内的教工宿舍。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他的确就这样做了,默默地,甚至不敢上去打声招呼。   “哎,嫂…,额,叶老师、叶先生!等等我!”   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声,贺文龙的脚步随着叶蕴仪的回头而顿下,似感觉到叶蕴仪的目光若有若无地扫过自己,他微微一慌,干脆在路边的石凳上坐下,翻开手上的书,装模作样地看起来。   一个齐耳短发的女学生跑了上来,贺文龙微微一愣,这个叫黎黛的女生,他知道,是这西南最有权势的潘家的女儿,当今掌权的潘少帅的妹妹,据说是随了母姓黎。他正在教她这一个年级的中国文学课。这个黎黛,当初入学时,可是潘少帅亲自送过来交到校长手上的,也是全校唯一一个每天家里用汽车接送的学生。   只见叶蕴仪回头,淡淡一笑:“黛儿,你找我?”   听着这么亲密的称呼,贺文龙一凛,只没想到,这么清冷的叶蕴仪竟与这样一位大小姐有交情。   黛儿满脸笑容地拉住她的手,娇声道:“你答应给我补英文的,什么时候去啊?”   叶蕴仪脸色一变,微皱了眉,轻声道:“黛儿,你真是要我给你补英文么?”   黛儿有些讪讪笑道:“那当然!我哥不是说让我在这儿混两年还出国去留洋么?我这英文水平哪够?”   叶蕴仪点点头,正色道:“那好,你隔天的晚上到我住的地方来吧,我给你补!”   黛儿一怔,低头踢飞脚边的小石子,再小心翼翼地看向叶蕴仪:“我二哥后天受邀来学校演讲,还就民生问题与师生进行对话和辩论,我听说,因为你的专业正好是政治经济学,好多同学都联名要求你上场,校长也指明你代表教师与当权者对话,你……”   叶蕴仪神色一冷,淡漠地道:“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他难堪,后天我有事,这个对话我不会去。”   贺文龙听了这话,心中不由一惊,他以前在燕京时见得多了,这当权者与师生对话,多是沽名钓誉,而这被点名去对话的教师,多半是个托,一些个有骨气有名气的老学究是不会去的,校长指明要叶蕴仪去,恐怕也是看她新来的,可能会容易指挥,而她在学生在又如此受欢迎,的确是个合适的人选,而她现在这样明着拒绝…,听说,那潘少帅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暴躁。   贺文龙更怕的是,听说那潘少帅花名在外,若是叶蕴仪因此事而引起了他的注意,以她的美丽,只怕难逃魔掌!   正暗自着急间,只听黛儿急急地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叶蕴仪沉了脸,皱眉道:“黛儿,我以为你上了大学,眼界和思想都会有些不同,没想到你还是如此执迷不悟!我早跟你说过,你喜欢谁与我无关,你自己要将自己放在那么一个卑微的位置,我管不了,但若想跟我做朋友,就不要再提那些个无关的人和事!”   黛儿一下子涨红了脸,她跺跺脚:“我来了这里半年,早就放弃了不切实际的幻想,我只是,只是看着他那个样子难受!他毕竟是我哥哥!”   叶蕴仪冷漠地道:“蕴杰还在家等我,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走。   贺文龙赶紧起身,与呆立在那里的黎黛擦身而过,不紧不慢地尾随在叶蕴仪身后出了校门。   远远地看着叶蕴仪穿出巷子,走到大路口,贺文龙有些惆怅地低了头,正要转身,突然不知哪里闪出几个黑衣人,往他面前一拦!他心中一惊,下意识地向叶蕴仪看去,却见一辆铮亮的黑色雪佛兰汽车停在叶蕴仪面前,一个年轻男子弯腰打开了车门,正恭敬地对叶蕴仪说着什么。   贺文龙身形一晃,急急地越过拦在面前的黑衣人,就要往前冲去,却迅即又被几个黑衣人齐齐拦住,一个脸上有着邪气刀疤的人,手中晃着一把驳壳枪,痞痞地笑道:“哟,看不出,这么斯斯文文的样子,还是个练家子?”贺文龙心里一沉,自己身份万不可暴露,他忙装作惊慌的样子道:“你们要做什么?”   刀疤笑笑,将手中的枪拍到贺文龙脸上,突然眉一拧,凶狠地道:“今天只是警告你,不要觊觎你觊觎不起的人!”   他一挥手中的枪:“你以后要再敢跟着前面那个女人,小心你的狗命!滚吧!”   贺文龙不甘心地看了一眼远处的叶蕴仪,见那年轻男子和几个黑衣人都恭敬有礼的样子,他心中一动,这雪佛兰汽车,省城数都数得出来谁家有,而这些黑衣人,加上这驳壳枪,再想起前面黎黛与叶蕴仪的对话,他猛地一抬头,难道,这叶蕴仪与潘家有关?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蕴仪,装作无奈惊恐地举起双手,连声道:“好、好、好,我这就走!”说完,转身疾步向校园内走去。   刀疤若有所思地看着贺文龙的背影,嘴边噙起一个冷笑,对旁边的一个黑衣人道:“去查下那小子的来历!”   路口,叶蕴仪冷漠地看了一眼面前唯唯喏喏的文四一眼,淡淡地道:“你们走吧,我不会去的!”   文四忙双手递上一个信封,赔着笑道:“少爷说,您看了这封信,或许就愿意去了!”   叶蕴仪防备的眼神一眼扫过那个信封,当她看到那个毛笔字的中、英文地址时,不由激动地一把将信从文四手上抓了过来,颤着手撕开,抽出白色的信纸,急急地浏览起来。   叶蕴仪快速地看完了信,略为沉吟,便对文四点点头道:“好,我跟你们去!”说完,一弯腰钻进了汽车,文四咧嘴一笑,忙为叶蕴仪关上车门,自己上了前排位置,扬长而去!   校园内,围墙的角落里,贺文龙隔着铁栅栏远远地看着这一切,若有所思地转身离开。   司令府,偌大的前厅稀稀拉拉坐着十几个士绅,潘启文阴沉着脸端坐在正中,旁边坐着黎昕和军需处的军官。   黎昕看了看不知魂游何处的潘启文一眼,清了清嗓子,笑道:“嗨,我这嗓子都说干了,这铁矿和军械厂的情况就是这样,这铁矿你们也都实地去看过了,现在怎么个想法,大家都说说吧?”   下面的人都战战兢兢地看向一个年纪稍大的王老板,这位王老板满脸堆笑地站了起来,字斟句酌地说道:“照理说呢,这铁矿和军械厂可是一门好生意,别人打破头也挤不进来,少帅和黎师长这是看得起我们,才跟我们开这个口,我们也没有理由还把这到手的钱财往外推!”   他停了下来,正斟酌着后面的话,却见上首的潘启文斜斜的一眼睨过来,唇角一勾:“不如你直接说后面那个但是?”   ————————   这个贺文龙在后面是个重要角色哦,第二卷女三也会出来哦!   惨痛记忆(一)   更新时间:2012-8-18 23:59:19 本章字数:3311   王老板一凛,额上立时渗出汗来,他有些讪讪地笑道:“少帅英明!这个、这个的确是,刚刚黎师长也说了,这铁矿和军械厂是大生意,这投入大,回本时间长,而我们这些都是小买卖,这资金在自己家生意上周转都是将将够用的,若是全投进了这门生意里去,我们耗不起啊!”   潘启文将手上的纸烟抽出来,举到鼻子边嗅了嗅,神色莫名地笑了笑,叹口气道:“本来这美国的华夏银行要全额贷款给我们,我特意留出两成的股份,来回报各位士绅,原想着,各位这些年对我们潘家军支持不少,有钱赚的生意没理由不想到大家,既然大家不愿意,我也就没办法了,我言尽于此,若是各位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那些个士绅原是被潘家军盘剥粮饷惯怕了的,这次也只道是这潘家又出个什么名头来要钱,只怕这钱投了是有去无回,现在一听说有银行出大头,不由都又心动起来,可心中却也禁不住打鼓,他们纷纷再次看向王老板,那王老板环视了一眼下边的人,只好笑着说道:“少帅,不如再给我们时间考虑考虑?”   潘启文点点头,体谅地道:“嗯,这生意嘛,谁也不敢保证是赚是赔,是要好好想清楚!今天其实也就是给各位放个风,并不要大家现在就决定!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到下个月,那个美国人杰森那边的设备回了来,若是你们还没消息,那我就不预你们那份了,反正一共就两成股份,也未必人人都能有,先到先得,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等那些士绅离开后,黎昕笑道:“你最后那一句‘先到先得’,你看他们个个也不打着眼神互相商量了,只怕心里都打着小算盘呢,没准儿明儿个就一个个悄悄来送钱了!饣”   潘启文眉头紧蹙,有些心神不定地看向厅外。   黎昕知道他在看什么,可是,那个人,真的就会来么?   黎昕随着潘启文的视线,看了看外面空空的回廊,回到现实中,又叹口气道:“这些个士绅即便都拿钱出来,也是杯水车薪啊!只怕连杰森那边的设备都买不回来!唉,不知是不是我们潘家军以前信誉实在不怎么好,省城的两家外国人银行不敢贷款给我们,我们派去广州和上海找各大银行的人也都没回来,这铁矿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开起来啊!嘛”   潘启文并未答话,他耳边响起心底那个女子掷地有声的话语:“你们的军饷从哪来?军火装备从哪来?这无源之水如何能长流?靠盘剥百姓、拉拢要胁士绅、还是靠洋人捐助?”   他禁不住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呵呵,这算不算盘剥百姓、拉拢要胁士绅?这么长时间了,他统率下的这一方土地却没有任何长进,跟旧的军阀有何区别?他想要建立的国家体系寸步难行,便连这一个小小的铁矿资金都解决不了,她,更要看不起他了吧!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照在厅外回廊上,当那一抹披着霞光款款而来的瘦削身影,终于进入潘启文的眼帘时,他的呼吸不由一窒,眼光不由自主地紧紧追随着那穿过回廊,向后院而去的女人,胸口重重地起伏着,半年来的种种瞬间一幕幕涌上心头,那一种如遭凌迟的疼痛铺天盖地地袭来。   那一天,她用那么决绝而惨烈的方式惩罚他,她小腹上那一片血红,令他眼中的狠戾被满满的惊恐所代替,他一把抱住向后倒去的她,大吼了一声:“蕴仪!”便再说不出话来,回答他的却是她脸上那诡异的笑容,惨淡中似讥讽,又似解脱。   他颤着手,摸上了那刀柄,却听身后的古天舒急急地叫道:“潘天一,你不能胡乱拔刀!我手下的人都会急救,我们身上都有外伤和止血药,你随便指一个人来先为她拔刀、止血!”   急驰的马车上,他浑身颤抖着,死命地抱着已拔了刀,止住小腹上的血却昏迷过去的她,红着眼,喃喃地叫道:“蕴仪,你够狠!我输了!你不要死,只要你醒来,我就告诉你,我没有杀方宗尧,我也没有抓他!”   当华大夫神色黯然地告诉他:“对不起,少爷,孩子是保不住了!”时,他踉跄两步,勉强稳住身形,却觉一股腥甜上涌,鼻端一呛,一口鲜血就那样喷将出来!   他顾不得擦拭唇边那抹残红,一步跨到床前,一把揪起昏迷中的她,死命地摇晃着她,恨恨地叫道:“不是我!不是我!是你!是你!是你一直不想要他,是你这个狠心的娘!”充满恨意的语气中,更多的却是一种恐慌和迫不急待的辩解。   突然他又惨然地笑起来,一把将她紧紧箍在怀中,一只手掐上了她的脖子,满是恨意的眼中散乱着狂野的光芒,咬牙切齿地叫道:“你到底有多恨我呢?嗯?要用我们孩子的命来惩罚我!那就不是你的孩子么?还是,你根本就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当他看到昏迷中的她,一张小脸苍白如纸,毫无一丝生气地静静地躺在那里是,他一下子委顿在地,喃喃地分辩道:“我没有想过不要他,我没有想过!你不能怪我的,不能怪我的!”   然而,她根本听不进看不到他,她足足昏迷了三天,这三天里,他满腔的恨意,早已化成难以遏制的恐慌。他不眠不休地守着她,在她耳边一遍又一遍地喃喃低语,企图唤醒她。   “蕴仪,你醒来,好不好?只要你醒来,我不再计较你算计我,不再计较你让我失去了我们的孩子,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蕴仪,方宗尧没有死,我查过了,他是被丁长和抓去了,只要你醒来,我就派人去救他,好不好?”   “蕴仪,你就不担心蕴杰么?他哭你哭得眼睛都肿了。”   第四天,她终于醒来,却不说不动,一双眼空洞地盯着上方,半晌,她的手放上了自己的小腹,眼角渗出一滴晶莹的泪来。他大恸,扑上去,却哑着嗓音,什么都说不出来。   他知道她不想看到自己,独自默默地来到牢中,对古天舒说道:“方宗尧是被我们的叛军丁长和抓去的,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他还活着。你走吧!”古天舒却死死地盯着他:“叶小姐呢?她怎么样了?”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胸口剧烈起伏着,冷冷地道:“她死了!你叫方宗尧不要再惦记着她!”   古天舒半信半疑地看了他半晌,突然冷笑一声道:“潘天一,那天晚上,叶小姐去找我,是为了告诉我,她要推翻原来的逃走计划,不需要我救她,只需要暗中跟着你们,若你真心带她离开,我们就不会动手!”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一把揪住有古天舒的衣领,面目狰狞地叫道:“你说什么?”   古天舒冷冷地道::“那天直到跟着你上路,她都根本不知道宗尧失踪的事,是我存了私心,利用了她来胁持你,你却口口声声说她是为了宗尧!还以她肚子里的孩子相逼!”   说到这里,古天舒突然一把挥开潘启文揪着自己领口的手,厉声道:“是你害死了她和你们的孩子!”   潘启文猛地一仰头,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声:“不是我!不是我!”   他一转身,疯一般跑出了牢房,直奔向她的床前,然而,当他远远看到她那冷漠的身影,他却突然停滞了脚步,再不敢上前,虽然看不清,他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她那充满恨意的目光,他的心,突然便痛得失去了知觉,竟再不敢上前,逃也似地转身离开。   直到深夜,喝得酩酊大醉的他,再一次踉跄着来到她的床前,痴痴地看着她,却在她一个冰冷的眼神中,再次落荒而逃。   第二天,当小清急急地告诉他,叶蕴仪自醒来便不吃、不喝、也不说话时,他端着一碗粥,来到她的床前,静静地看着她,淡淡地道:“从现在开始,你吃多少我就让人给蕴杰吃多少,你不说话,我就让人把蕴杰的嘴塞起来,也不许说话!你不起床、出门,我就让人将蕴杰也关在房内,不许他出来!”   说完,他舀起一勺粥,凉了凉,轻轻地递到她嘴边,他看着她的唇抖得不成样子地张开,缓缓地将粥吸到嘴里,艰难地吞咽,他的心便在深深的绝望中,碎成了一片又一片,他的手竟也跟着抖起来。   他知道,他与她之间,隔着她父母的死,蕴杰的病、方宗尧的伤,现在,还加上了他们孩子的一条命!   当他从古天舒口中得知,她真的曾想过抹掉过去的一切,跟他走时,他恨不能杀了自己!   他突然就明白了她挺身迎上匕首时的那份绝望,一如他将那匕首顶上她肚子时的疯狂!   她再不会原谅他!也不会再相信他!   惨痛记忆(二)   更新时间:2012-8-19 23:19:32 本章字数:3476   一碗粥,一个抖索着手喂,一个颤栗着嘴吃,直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勉强吃了一大半。   潘启文咬咬牙,放下碗,拿起毛巾,轻轻地为她抹了抹嘴角,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他深深地呼出一口气,轻声道:“我知道你不会再相信我,我还是要告诉你,我没有抓方宗尧,更没有杀他,他是被丁长和抓走的,我已经放了古天舒,还让人协助他去救人。”   叶蕴仪闭了眼,并不理他。   他伸手出去,手指指腹轻轻地抚上她冰凉的小脸,她冷硬地一侧头,他的手指悄然滑下她的脸庞,他心中抽痛,收回手,缓缓说道:“不管你信与不信,那天,我是真心要带你走的,并不是你想象的什么抓古天舒的圈套!”   他久久凝视着她,她除了轻颤的睫毛外,从里到外散发的都是冷漠和毫无生气。他叹口气道:“我让蕴杰来陪你!崴”   就在他转身那一刹那,只听她无比虚弱地说道:“那天,我居然异想天开地打算抹掉过去的种种,跟你走!”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猛地回过身来,扑到她床前,紧紧地抓住她的手,颤声道:“蕴仪,那天、那天一切都是误会!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叶蕴仪突然睁开眼,用一种近乎疯狂的眼神盯着他,她嘶哑着嗓子问:“那天,你真的忘得了吗?那天,我们一起,杀掉了自己的孩子!那天,若是那枪里有子弹,我还杀掉了你!孤”   潘启文禁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眼前突然闪现出那天她拿枪顶着他胸膛的情景,她那时真的开了枪,为了方宗尧!在那之前,她还用肚子里的孩子来要胁他!   无边的绝望和愤怒漫延上来。   若说过去种种,他真的只是无心之过,他却从未想过要伤害她,可她呢,她却为了另一个男人,真真实实地对他开了枪!   尤其是,她就那样轻笑着对古天舒说:“我肚子里有潘家的孩子,他们不能拿我怎么样!”,他眼看着她,就这样轻飘飘地、蔑然地用孩子为胁,让别人以他为质!那时他的脑中一片空白,而那一声枪响,更令他发了狂,才会将那锋利的匕首顶上了她的小腹,也将那致命的利刃带给了他们的孩子!   这几天以来,他只关注在她的伤病上,下意识地不去想,甚至想要去忘记这些,可现在,她却偏偏要提起!   这样的他们,他怎还想着重新开始?他甚至,还让人去救方宗尧,带着丝他不肯承认的对她讨好的意味!他更怕姓方的死了,他与她之间,又添上一笔硬伤。   可是,她却并不领情!   她到底是不肯放过他!连他那点可怜可笑的自欺欺人都不许!   他一把甩开她,踉跄着站起身来,颤着手指向她,恨恨地道:“叶蕴仪,要说狠,没有人比你更狠!你可以对你的男人下得去手,你可以对自己下得去手,更对你自己的亲生骨肉下得去手!你这个-----可怕的女人!”   整整一个月,他没有去看她,只命人带蕴杰去陪着她。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对她是爱是恨?   醉生梦死中,他常对自己冷冷地笑,他哪里是不知爱恨?他明明每天都在疯狂的思念中度过,哪有什么恨?他不过是怕她的冷漠,怕她的拒人千里之外,更怕自己一看到她,便会如飞蛾扑火般再迎上去,任由她再将他的感情踩在脚下!   但他却知道,她已逐步好了起来,偶尔,甚至能听到她的琴声。只是,她不曾走出那房门一步,除了蕴杰,她谁也不见。   终于那一天,他又宿醉在书房的躺椅上,朦胧中,他听到了那细碎的脚步,他没有抬头,心却莫名紧紧地提了起来,那“吱呀”的推门声,令他心中一跳,随着那熟悉的气息的靠近,他的心不争气地慌乱起来,他不敢睁眼,甚至一动不敢动。   他感觉到那冰冷而柔软的手,轻轻顿在他的发上,甚至张开五指梳了梳,那手缓缓向下,细细抚过他的额际、眉眼、脸颊,最后扫过他的唇角,他心中狂跳,一丝期冀就那样在心中升起,他只想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狠狠地揉进怀中。   一个狂乱的念头在脑中横冲直撞,他很想问问她,若他能忘记那天呢?若他能呢?那她,也能吗?   一转眼,脑中却尽是她绝决的眼神,他没敢动,随着那柔软的抽离和那令他相思若狂的气息的逐步远去,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告诉自己,刚才不过是自己酒后的幻觉,她恨不得他死,又怎么可能,再对他有那样的柔情?   当第二天,同样的情景再现,那被他死死压下的希望又猛然抬了头,他还是不敢动,只怕一动,这一份期盼便又消失不见。他急急地叫来文四,想要确认那是否自己的幻想,那急切的问语中,是他自己都未察觉的紧张:“刚才,可有人进来过?”   他分明在文四的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怜悯:“少奶奶刚才进来过一下,拿了本书就走了!”   他已顾不上自己那可怜的自尊,开始期待下一次的来临,他又傻傻地想,或许是因为文四守在门外,她便不敢再停留,于是,他又厉声吩咐着:“明天不许守在这里,书房外一个人都不许有!”   然而下一日,他等来的不是她的柔情,却是古天舒拼了命的刺杀!   混战中,古天舒的枪被他击落,他却仍被古天舒在腹部刺中一刀,古天舒却被暗中保护的黑衣卫队一枪击中左胸,一片混乱中,他看到她拼了命地跑过来,她看不见他的伤,看不见他的痛,只是紧紧地抱起倒在地上的古天舒的头,颤声大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来送死?”   古天舒睁大了眼,惊骇地看着她,只来得及说了两个字:“报仇!”便瞌然长逝!   他心中“咯噔”一下,他不明白古天舒为何要这样做,又要这样说?猛然抬头看向她,果然,他在她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恨意,她颤栗着站起身来,弯了腰,逼视着他,哑声问道:“他说他要报仇!他要为谁报仇?谁值得他这样不要命地要杀了你?”   她仰头向天,发出一声凄厉的笑:“呵呵,你说你没有抓宗尧,你说你会去救他!我竟然、竟然会再去信了你的话!”   她一步步走向他,厉声问道:“宗尧死了,是不是?他被你杀了,是不是?所以古连长才会要为他报仇,对不对?”   那一刻,潘启文心中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眼睁睁看着她走向自己,一把挥开前来扶他的文四,猛地一抽手,将腹中的匕首拔了出来,小腹瞬间血流如注。   他竟不觉得疼,直直地看向她,将刀柄塞到她手中,他的脸上竟泛起一个温柔的笑来:“你可以杀了我为他报仇!来吧!你怕什么?反正你也杀过我一次了,还怕第二次吗?”   她颤抖着,不敢去握那刀柄,他握上了她的手,将刀柄捏紧在她手中,指着自己心脏的位置,大吼道:“来吧!死了,就一了百了了!”   他眼前突然一黑,手一松,只听到“咣当”一声刀落地的声音,倒下前,他看到她紧捂着小腹,满脸痛楚地蜷到了地上,那一刻,他眼中只有她那苍白的小脸和那如死灰般的眼神。   当他再次清醒,他一把抓住正给他换药的华大夫,沉声问道:“她呢?”   华大夫一怔,许是懵懂地不知他这突然一问的是谁,一旁打下手的文四赶紧伸出头来:“少奶奶在房中歇着!”   他想起那时她痛楚地蜷缩到地上的模样,心中一抽,看向华大夫的眼神突然变得狠厉:“不是说她好了吗?她为什么会痛成那样?”   华大夫满脸愧疚地看向他:“老朽无能,她每天都会这样痛上好几次,我却查不出原因!请来省城的西医,只说恐怕是伤到了小腹内的器官,他也没什么办法,说是只能等她自行愈合,可到底要多长时间,能不能好,他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潘启文如被一把钢针扎上了心头,疼得他喘不过气来,他颤栗着问道:“你是说,你是说,她这么长时间以来,每天都痛成这样?”   华大夫点点头,避开他那要杀人的眼神:“每天都好几次,有时时间长,有时时间短。”   潘启文猛地翻身坐起,一阵巨痛传来,小腹上已是浸出血来,他却不管不顾地低吼道:“为什么不给她药止疼?”   文四急忙按住他:“少爷、少爷,你别急,小心伤口又绷了!”   华大夫忙道:“开了外用、内服的药,都不管用!”   潘启文一把挥开文四:“混帐!难道就让她这样痛吗?”   华大夫额上渗着汗,迟疑着道:“除非、除非……”   见潘启文死死地盯着他,仿佛若他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下一秒,便会扑上来的样子,他赶紧说道:“除非用鸦片!”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挣扎着要下地:“我要去看她!”   鸦片   更新时间:2012-8-21 0:15:57 本章字数:3417   当文四扶着潘启文,来到叶蕴仪房中,看到那蜷成一团,满头大汗的她,脸色苍白如纸,口中死死地咬着一条毛巾,全身疼得瑟瑟发抖,却一声不吭时,他哪里还分得清对她的爱或恨?只一把将她抱进怀中,强压住心中的疼痛,哽声道:“蕴仪,这样的疼,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华大夫说,可以用鸦片止疼,可是,那却是毒药!你告诉我,你要用吗?”   叶蕴仪的手肘无力地想推开他,却被他箍得死死的,她在他怀中不停地颤抖,却咬着牙,大口地吸着气,断断续续地道:“潘天一,你、你告诉我,若我好了,你会放我离开吗?”   她已经痛得死去活来了,却还想着要离开他!   潘启文只恨不得掐死她,想都不想,心中的话脱口而出:“不可能!”   她闭了眼,叹口气,无力地笑道:“既然都是生不如死,既然都是没有未来,那就少受些皮肉之苦吧!我同意用鸦片!崴”   他霍地放下她,撑着床,站起身来,眼中一片死灰,他死死地盯着她看,末了,恶狠狠地甩下一句:“不许用!”转身便向外走去。   她在他背后轻轻地一句:“无所谓!”他脚下一滞,终是狠下心,没有回头,逃也似的,疾步向外走去,因动作幅度太大,他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他却不觉得痛,身和心都已经麻木。   他狠下心不去看她,一直到第三天,黎昕来看他举。   黎昕甚至都不问他的伤势,开门见山地道:“我去看过她了,她今天痛得昏死了过去!”黎昕眼中是掩盖不住的迷茫和痛楚。   潘启文心中一颤,却梗着脖子,冷冷地道:“那又怎样?黎昕,别忘了,她是我的女人!”   黎昕垂下眼睑,缓缓地道:“我听说,鸦片不仅能镇痛,还能让人精神上放松很多,你们之间,绷得太紧了,或许这个可以试试呢?即便上了瘾,她也只会对你更依赖。”   或许是黎昕话语中“依赖”两个字打动了他,他坚硬的心中有了一丝动摇,却犹疑着道:“可那是毒药!”   黎昕叹口气:“与其让她痛死,不如让她过一段快乐的日子。”他顿了顿,又说道:“我问过了,这个鸦片是可以戒得掉的,虽说戒的过程痛苦些,但若狠得下心来,最多也就一个月就可以了,总比现在这样,无尽地痛下去要好!这样下去,她又能撑得了多久?若是她的病好了,再戒也不迟!”   潘启文再次来到叶蕴仪房中,这时的她并没有犯病,他眼看着她本就瘦削的脸上,已只看得见两只空洞的眼睛,脸色苍白得吓人。   他双手紧紧地攥在一起,压下心中那一阵抽痛,沉声说道:“我见过那些吸食鸦片多年的人,也不会比你现在这副样子更糟,我会带你去省城找最好的大夫,同时先给你用鸦片镇痛,我会让华大夫尽量用最少的量来控制你的病痛,可是,你要有心理准备,一旦你的病好了,我会强行让你戒掉,那个过程也会很痛苦!”   叶蕴仪没有回答他的话,好象潘启文说的,完全不关她事似的,却冷声问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宗尧是怎么死的?你把他埋在哪了?”顿了顿,她以一种厌恶和痛恨的表情看向他:“你那么恨他,或者,你就直接让他曝尸荒野、尸骨无存了?”   她的话令潘启文一下子炸了毛,他挥舞着双手,咆哮着道:“我没有杀他!我跟你说过了,我没有杀他!”   叶蕴仪只平静地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转身躺向了床里面,给了他一个倔强的背影。   潘启文捏了捏拳头,凝着她的背影良久,方才愠怒而无奈地转身离去。   那天起,叶蕴仪开始吸食鸦片,潘启文将她和蕴杰带到了省城,入驻司令府,他将军政中心又搬回了省城,自己亲自坐阵,同时,一边给叶蕴仪吸食鸦片镇痛,一边请了德国的大夫为她诊治。蕴杰也开始在省城的学校上学。   半个月后,叶蕴仪的气色竟红润起来,潘启文尝试接近她,发现她竟也不再对他那么冷冰冰的,尤其是在她刚吸食过鸦片过后,有时,她甚至是温情脉脉的。   一天黄昏,她刚刚吸食过鸦片,他来到她的房中,她斜靠在床上,就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他在那样的目光盅惑下,走上前去,抓住了她的手,她脸上有过一丝挣扎,终是没有甩开他。   欣喜中,他一把将她拉进自己怀中,他拉着她的手,细细抚过自己的眉眼,喃喃地问道:“蕴仪,在德园时,有两天,你到书房来找过我,那时,你就这样温柔地抚着我的脸,你告诉我,那时,你想做什么?”   叶蕴仪细细地想了想,轻声道:“我那时,以为我快要死了,我、我只是想再看看你!”   潘启文呼吸一窒,他颤声问道:“蕴仪,你终是舍不下我的,是不是?”   叶蕴仪眼神迷乱地看向他,哽咽着道:“启文,我怎么舍得下你?你去了北伐,杳无音讯,我好不容易才找到你,我怎么会舍下你?”   听到这一声已经很久没听到她叫的“启文”,潘启文眼中一热,不敢置信地稍稍拉开她,深深地看向她,她却将头重重地往他怀里一擂,哭道:“启文,爸、妈没了,我只有你和蕴杰了!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   潘启文喉中哽痛,他轻轻地抚着她的背:“我怎么会丢下你,蕴仪,一直以来,都是你要丢下我啊!”   叶蕴仪在他胸前蹭了蹭眼泪,抬起头来,看向他,脸上泛起一个开心而急切的笑来:“阿文,我找到了你,我就可以把蕴杰接来了,咱们赶紧派人去上海,把蕴杰接过来!”   潘启文身体一僵,瞪大了眼,急急地问道:“蕴仪,你说,去上海接蕴杰?”   叶蕴仪重重地点头,对着他笑:“是啊,蕴杰身体不好,这山高水长的,没有你确切消息前,我不敢带着他,怕他的身子经不起折腾!”   潘启文心中一紧,原本那若狂的欣喜瞬间消失殆尽,一种深切的悲哀在心中升起,原来,这一切不过是她在鸦片作用下的幻象,她心中,刻意地想要忘记他们重逢后所发生的一切吧?她摇摇他的胳膊,娇声道:“我在跟你说话呢,让你派人去上海接蕴杰!”   潘启文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   叶蕴仪眉眼带笑,踮起脚尖,吻上了他的唇,那久违了的馨香瞬间惑乱了他的心神,她一啄而过,他又怎么可能再放得开?   他猛地伸手掌住她的后脑勺,他的唇重重地压在她的唇上,左右晃动来回蹭着,他在她唇上流连低语:“蕴仪,你才是我的鸦片,我戒不掉的毒!”   叶蕴仪眼中滑过一丝的凌乱,她揽上了他的脖子,一如以前两人如胶似漆时的模样,浅吟低唤:“阿文!”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捧起她的脸,血红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欲念,他摇摇头,甩开脑中不安的念头,满足地低叹一声道:“蕴仪!”一口咬上了她雪白的颈项,发泄般地扯起一片肌肤又弹回,引来叶蕴仪一阵呻吟。   他整个人压了下去,带着她滚到了床上,他伸出舌,在她的下巴与锁骨之间来回逡巡,令她止不住的颤栗,他一只手隔着上衣重重地捏上了她绵乳,另一只手胡乱地撕扯着她的衣衫,她柔软的手伸进他内衣里,在他的背脊上四处游走,似想要安抚他的急切,却更激起了他心中的火焰。   他一把扯下两人的裤子,在进入前一刹那却急急地停住,顾不得他的坚硬跃跃欲试地顶在她的柔软之外,他满头大汗,却尽力地隐忍,他轻柔地剥光了她,也剥光了自己,他尽可能地贴上她,在肌肤相亲中,极尽温存地挑逗着她,他的手在她的身上四处点火,他的舌细细地舔过她每一寸敏感部位。   终于,在她急促的呻吟与喘息中,他将那的火热紧紧地顶在那早已泥泞一片的入口,他斜了眼,哑声而急促地叫道:“妞,叫我的名字,说你要我!”   她毫不抵抗地娇声叫道:“阿文,我要你!”   话音刚落,他已重重地顶了进去,在她的温热紧窒中没根而入,她的双腿盘上了他的腰,他急速地律动,口中不停地唤:“妞,叫我!妞,叫我!”   一声声“阿文”从叶蕴仪口中浅唱低吟出来,他在这样虚幻般满足中,带着她步入颠峰!   他终是顾着她的身子,不敢由着自己的性子不知飨足地要她,却又不甘心。于是,他也不为疲惫之极的她穿上衣服,只为两人盖上被子,从身后尽可能地贴上她,手脚与她紧紧相缠,就这样拥着她入眠。   然而,天还未完全黑,她便醒转过来,她回头看过来,惊骇的眼中再无先前的迷乱,她用力挣脱他,独自扯过被子盖住自己,将赤裸的他完全抛在冰冷的空气中,只冷冷地给了他一个字:“滚!”   鸦片(二)   更新时间:2012-8-21 22:48:34 本章字数:3530   从她嘴里吐出的那一声“滚”字,令潘启文原本柔软的心瞬间冰凉!   他呼地一把扯开被子,钻进去,强势地从后面将她紧紧裹进自己怀中,他的手和脚像藤蔓一样夹住她,胸膛故意大力地在她背上裸露的肌肤上蹭了两下,他在她耳边冷笑一声道:“刚才在我身下承欢时你怎么不让我滚?你倒是这么快吃过就不认帐!别告诉我刚才你什么都不知道,别告诉我那是因为鸦片产生的幻觉!”   他犹豫了一下,终于尖锐地出口道:“叶蕴仪,鸦片没那么大功效!你不过是借着药性,做了你心中想做的事!”   叶蕴仪拼命挣扎,却根本挣脱不开,两人紧贴在一起的肌肤因着这一阵的摩擦更热了起来,潘启文将已下面又已直挺挺硬了起来的东西往前顶了顶,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满含讥讽地道:“原来是我没有满足你,你还要这样来挑逗我!”   叶蕴仪一僵,随即气得浑身发抖,颤声嘶叫着:“滚!你这个混蛋,滚开!饣”   潘启文胸膛剧烈起伏着,他一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两根手指伸到她下面,往外一撑,他的火热便强硬地插了进去,他在她的颤栗中咬牙切齿地叫道:“滚?你让我滚到哪里去?我是你的丈夫,你是我的女人!”话音未落,他便不管不顾地又重又快地律动起来,同时,一双手紧紧地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   叶蕴仪停止了挣扎,全身僵硬地趴在那里,一动不动,身体也没有任何反应,她带着哭腔道:“是!我是你的女人!不过是个十九姨太,你想怎么样就能怎么样!”   潘启文身形一顿,他猛地退出,随即却一把将她翻过来,发疯般将她拖到床的边上,不顾她的挣扎,双手将她的腿扯起来,向上大力地分开,下身向前重重一挺,不管她能不能承受,便狂野地抽动起来,他一边大力动作,一边狠狠地叫道:“叶蕴仪,你不过就是仗着我爱你!嘛”   他心中积压的怨愤、怒气瞬间爆发:“你以为只有你恨,我就不恨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我不过就是一开始隐瞒了我的身份,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的无心之过!我极尽所有想要弥补,你却不领情!更为了另一个男人要杀我!你还、还就那样杀了我们的孩子!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叶蕴仪原本闭了眼,脸侧向一边,听了他这句话,浑身一颤,不由带着哭音尖叫起来:“不是!不是我!是你!是你说要留下孩子,是你杀了我的孩子!”   潘启文狠狠地一巴掌拍在被他提起的她的臀部上,更加大了力度重重地往前顶去,口中狂乱地叫道:“我从没想过不要他,是你!是你!就是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见她没有反应,潘启文越发地气狠,他眼睛血红,再将她向外拖,令她半悬在床上,将她的腿架到自己肩上,一边狂抽一边发泄般地叫道:“叫你气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你有什么好?凭什么我要一而再,再二三地对你低声下气!”   当他终于闭着眼,浑身颤栗着到达顶点,将他的热流喷射在她的身上,他的动作才在自己的低喘中缓缓地停下来。   他疲累地倒在她身上,两人的下身仍紧密地合在一处,他抱着她,面对面地侧身躺着,他的手抚过她紧闭的双眼,撩起她额前湿淋淋的发,喃喃地道:“蕴仪,这样多好!你问我,能不能忘记那天的事,我告诉你,我能的,我不再计划较了,你也别再气我,好不好?我们好好地在一起,我们还会再有孩子,这一次咱们一定好好保护他,好不好?”   见她并未反驳,他心里暗自高兴起来,说到孩子,他的眼不自觉地向下瞟去,口中轻笑道:“说不定咱儿子已经进去了呢!”   然而,触目而及的却是她大腿根处一丝丝鲜红的血迹,他心里一慌,急急地抽身而起,向她脸看去,才发现她毫无生气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竟已是昏迷了过去!   潘启文慌乱地起身穿衣,一边大叫着让小清打热水来,一边让文四去请华大夫。   他胡乱地用热毛巾为叶蕴仪擦拭了下身,刚刚为她穿上衣服,华大夫便已到了门外。   诊过脉,华大夫跺脚道:“少爷!少奶奶刚刚小产才一个月,身上又有病,哪能经得起你这样折腾!”   潘启文低了眉眼,看着华大夫为叶蕴仪施了针,见到她悠悠醒来,他一句话未说,只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默默地离开了。   他两天未踏进她的房门,到第三天,他实在忍不住,又在傍晚她吸食鸦片后来到她房中。   她仍是斜靠在床头,淡淡地看着他,他试探着去握她的手,她轻轻一震,眼神挣扎中,却并未抽出。   他轻柔地将她拥进怀中,她迟疑了一下,便静静地靠上了他的肩头,两个人什么都没说,就在夕阳的余晖中静静相拥而坐,直到她眼神逐步清明,他便逃也似地飞速离开。   从那以后,他每天傍晚都去她房中坐上一个多时辰,大多数时候,两人什么也不说,有时,他会带些她喜欢的小玩艺给她,她会淡淡地笑一笑;有时,她会陪他下一盘国际象棋,每当她赢得了他,她脸上仍是那宠辱不惊的微笑,一如以前在广州时一样,让他心里总是有恍然回到从前的感觉。   有时,她会弹钢琴给他听,他总是要她弹那首儿歌《小星星变奏曲》,她也会如了他的愿,在那欢快的节奏中,他幻想着他们还是那样快乐恩爱,一如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好景不长,一个多月后,她的精神越来越差,食量也小得可怜,脸上刚有的血色也消失殆尽,整天昏昏欲睡。   当华大夫告诉他,那是鸦片的原因时,他一把揪住华大夫:“你胡说,那些吸食过鸦片多年的人也不会是这个样子!她才吸了不到两个月!”   华大夫叹口气:“少奶奶刚刚小产过,又受过重伤,身子还有病,恐怕经不起长时间的吸食!潘启文心中一阵失落,难道便连这样的日子,也不让他再多过上一段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舍:“那她那疼痛的毛病到底好了没?现在是不是可以戒掉鸦片了?”   华大夫眼中尽是疑惑地道:“刚开始的时候一天发作几次,后来一天只发作一次,再后来,不知是不是因为鸦片的原因,也没见发作,可是,每次我一提出停掉鸦片,少***疼痛便会立即发作!”   潘启文找来为叶蕴仪治病的德国大夫霍夫曼,霍夫曼皱着眉头,操着夹生的中国话,对他道:“少帅,您夫人身体上的病早就好了,她现在的状态是心理上的问题,我想是她过于依赖鸦片,潜意识里不肯脱离它!”   一丝锐痛在潘启文心中划过,他沉吟半晌,抿唇问道:“若强制戒掉鸦片呢?”   霍夫曼摇摇头道:“我不是心理医生,我不知道这个后果会怎么样,但我在德国见过类似的情况,最后病人完全疯狂了!而且,身体也彻底地垮掉了!”   潘启文瞪大了眼,一脸惊恐地看向霍夫曼:“疯掉?”   他用吃人的眼光看着霍夫曼:“那要怎么办?”   霍夫曼耸耸肩,一脸同情地看向他:“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心病还需心药医’,必须让她心理上接受戒除鸦片,才有可能痊愈。”   潘启文浑身一震:“心药?”   那天傍晚,他喝了一点酒,带着酒气,来到她的房中,一把抱住她,喃喃地道:“蕴仪,再给我弹一次《小星星》,好吗?”   她没有说话,径直来到钢琴前,他站在她身后,双手静静地环在她的肩上,听她弹起了那首欢快的曲子。   末了,他轻轻柔柔地吻她,在两人的低喘中,他一把打横抱起她,将她放到床上,整个人覆了上去。   意乱情迷中,他带着一丝绝望,又带着一丝虔诚的期冀,在她耳边喃喃低语:“蕴仪,再给我一个孩子!”   他在她的身下垫上枕头,在温柔缱绻中将他的温热尽数洒在她体内,久久不肯出来。   第二天早上,他再次来到她的房中,他别过头,看向窗外柳树上新冒出头的嫩芽,他嘴角一勾,自嘲地想着,那一片新绿是为她而生的吧?   他低了头,不去看她那冰寒刺人的眼,语气中带着一丝心灰意冷,沉声道:“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吗?只要你戒掉鸦片,我就放你和蕴杰走!”   他随着她猛然抬头的动作看去,她的脸上竟是与那窗外的新绿一般,一下子勃发出了生机!   他心中一冷,眼中闪过一丝不甘的阴霾,突地握上了她的肩,重重地捏住了她,凛冽而阴森地道:“你不要高兴得太早!你的自由是有限的!你可以带着蕴杰离开我的身边,你甚至可以不承认我是你的丈夫,但你却只能是我的女人!”   --------   筒子们,能不能打赏一杯咖啡,或留下只言片语,让我知道你们一直在!   呼,家里的忙乱很快就要过去了,毕竟是仓促地从国外搬回国内一个同样陌生的城市,疲累的我,灰常需要你们给我的动力,谢谢!”   戒烟   更新时间:2012-8-22 21:00:36 本章字数:3704   叶蕴仪眼神一黯,一把挥开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冷笑着道:“什么意思?你可以带蕴杰离开我身边,但不能离开省城我的地界,更不能再跟别的男人!你若违反了这一条,我便抓你回来,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乖乖做你的十九姨太!”   他背过身,不再看她:“要不要戒烟,都随你!”   背后传来她轻而坚定的声音:“我答应!”   他猛地转过身来,眼神凌厉,凶恶地盯着她,恨恨地道:“你就这么想离开我?饣”   她将头转向一侧,眼中是对窗外那一片新绿的渴望,她平静的声音里竟带上了一丝恳求,她轻声说道:“你也知道,将我关在这豪门大宅中,即便没有鸦片,我也会慢慢死掉!”   潘启文心中突然一动,他紧绷着声线问道:“若是、若是我给你一切的自由,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只要你留在我身边呢?”   叶蕴仪眼睛痴痴地盯着窗外,嘴角泛起一个讥讽的笑:“难道,你不知道,我最想做的,便是离开你吗?嘛”   潘启文眼中升起的那一丝亮光陡然黯淡下去,他自嘲地一勾唇,恨声道:“叶蕴仪,你不过是仗着我爱你!你不过是仗着我舍不得为难你!”   他扳过她的头,死死地盯着她:“你之所以这么有恃无恐,是因为你完全明白我对你的爱,对不对?既然你知道,你却还要这样折磨于我,你这个狠心的女人!”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看向他,凄美的眼中波光盈盈,她挥开他的手,背过身去,哽声道:“我若狠得下心,我就应该为我父母、为宗尧报仇!你始终记得我开的那一枪,可那一枪,我早偏了方向,即便有子弹,最多也只会伤及你的胳膊!”   “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父母的死,你只是无心之过,甚至、甚至宗尧的事,明知道古连长来报仇意味着什么,我却仍是不肯相信宗尧已死,还在心里存了一丝希望,自欺欺人地为你开脱!”   潘启文微微一怔,一阵狂喜就那样萦上了心头,他的鼻子微微发酸,原来,她终是舍不得他死的!   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深深的惆怅,她终是想要离开他!   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在她头顶喃喃地叫道:“蕴仪,我们怎么办?你要我拿你怎么办?”   叶蕴仪没有回答他,她吸了吸鼻子,微笑着说道:“我戒烟时,你就不要来看了,那一定比我现在还丑陋,虽然我要离开你了,但你毕竟是我爱过的人,我不想让你看到我最难堪的一面。”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这样坦诚相对。   潘启文一下子红了眼,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蕴仪,你这是,真打算要忘记我了么?”   叶蕴仪摇摇头,一脸苦笑:“蕴杰的命攥在你手中,你只给了我有限的自由,我怎么可能忘得了你?”   潘启文咬咬唇,说出心底的话:“我不会伤害你和蕴杰,我放你出去,只是觉得我们之间,或许是绷得太紧了,也许松一松,或许时间能冲淡一切,我只想要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   叶蕴仪轻轻一哼:“这跟将我关起来,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只不过这一个牢笼大些,能看得到天!我不过是你的囚犯,怎么重新开始?”   她顿了一顿,骄傲地一昂头:“除非在完全平等的地位下,才有这个可能!”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看向她,抿唇摇头:“蕴仪,我冒不起这个险!”   叶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失望,她冷冷地道:“潘天一,你说什么爱我!心底里,你那点龌龊的心思不过是,想要我时,随时可以把我抓回来吧?”   潘启文脸色一白,又听她嗤笑道:“这就是你跟方宗尧本质的区别!他只想要我好,而你,想的不过是占有!”   她轻叹一声:“在广州时,你整天就带着我到处炫耀,不过是因为别人求而不得的东西归了你!那时的我是多么的肤浅,还为此骄傲!我所拥有的,根本就不是爱,不过是你强烈的占有欲!”   潘启文紧紧地捏了捏双拳,为她的刻意曲解,低声咆哮:“你现在是不是后悔,没有跟了方宗尧?”   叶蕴仪冷冷地道:“后悔有什么用?后悔能让我父母活过来吗?能让蕴杰的病全好了吗?后悔能让我看到眼前活生生的宗尧吗?”   潘启文冷哼一声:“你说什么都没有用!能放你离开我身边,只要在我看得到的地方,已是我的极限!”   叶蕴仪长叹一声:“那就这样吧!”   当天,叶蕴仪就开始戒烟,他果然没有去看,但他知道,她每次烟瘾发作前,就让小清和文四把她绑起来,将她一个人扔在床上,谁也不许进门,独自一人熬过。   小清红了眼,对他说道:“刚开始,没有经验,她把自己的唇都咬得血肉模糊了,后来,我们就给她嘴里塞上毛巾,但每次,那毛巾上全是血印!她的身上、胳膊上,全是挣扎着被绳子勒出的红印,有的都发了青!”   他闭眼就能想象出那惨烈的模样,心里便止不住地抽痛。   一连三天,每天那个时辰,他就坐卧不安,而每天这个时候,黎昕都会有意无意地找些公务给他,甚至偶尔会找来一帮子人,与他开会议事。   第四天,他再忍不住想要冲出书房,却被黎昕飞快地拦在身前,黎昕直直地看向他:“我在窗外偷偷地看过了,她那副模样,你绝对不想看到!”   他挥起拳头,朝黎昕怒吼着:“她再丑,也是我的女人!”   黎昕坚定地摇摇头:“任谁去了,都会受不了,都会不忍心,更何况是你?如果因为你的心软而放弃,下一次,她会再受10倍的苦处,才可能戒得掉!除非你想看着她死!”   他终是忍到小清来报,她发作完后,才冲进了她的房间,颤栗着抱起越发轻飘的她,捋开她额际被冷汗打湿的发,他的手指轻抚过她满是血痕的唇,心中便如被一刀刀地划过,钝钝地痛。   他脱去她的衣衫,将她放进浴桶中,他的手抖索着抚过她身上每一道青紫印迹,小心而轻柔地为她擦洗,他的唇轻印在她的额头,喉中哽咽地不停唤她:“蕴仪!蕴仪!”她缓缓地睁开眼来,脸上不复原先的坚强与倔强,眼中尽是柔弱,她脆弱地将头往他怀中靠了靠,闭了眼,再无力气说出一句话来。   那一晚,他与她相拥而眠,早上醒来,她并未对他横眉冷对,只背对着他,淡淡地道:“今天你不要再来了。”   他心里一凉,却温和地道:“蕴仪,我只是想陪陪你,让你没有那么辛苦!昨天,那个时候,你也需要我的,不是吗?”   叶蕴仪低叹一声:“那些温存都是人在脆弱中的假象,你何必要自欺欺人地以为自己真实地拥有过?”   潘启文一把扳过来她脸,紧紧地盯着她:“蕴仪,是你在怕吧?你怕这样的温存打消了你的冷硬,对吗?”   他急切地道:“蕴仪,只要你想,你就可以真实地拥有!两个人的幸与不幸,一切,都只在你一念之间!”   叶蕴仪垂下眼睑,低了头,轻声道:“那是不可能的!”   潘启文无力地垂下手,咬牙切齿地道:“叶蕴仪,你真够狠!对我狠,对我们的孩子狠,对你自己也狠!”   见她闭了眼,不再搭理他,他呼地起身,穿衣下床,头也不回地离开,直到她戒完烟,再也没去看过她。   七天以后,她完全戒掉了鸦片,她脸色惨白地来到他的书房,对他说道:“你答应过放我走的!”   他冷冷地看她一眼,不耐地一挥手:“你现在这个样子,风都吹得倒,出去能做什么?”   她默默地点点头,转身离开。   第二天,小清告诉他,少奶奶拼了命地吃东西,结果吐得一塌糊涂。   他怒气冲冲地来到她的房间,对她咆哮道:“叶蕴仪,你怎么跟一个乡野村妇一般,欲速则不达,你不知道吗?你是被脑袋里的念头昏了头了!”   他转头对小清厉声吩咐道:“每天按华大夫的食谱给她吃,多一点少一点都不许!”   一个月后,她的气色逐步红润了起来,她拿着西南大学的委任书找到他,轻声地道:“我要搬出去了,我找到了工作!”   看着她貌似平静的脸上,隐隐地泛着兴奋的红潮,他恨不得一把撕碎那张纸!   他终是忍住了,淡淡地问道:“你是要住学校的教工宿舍么?”   她摇摇头:“不,我没有把握你不来找我,我不想让我与你的过去,搞得人尽皆知!我会租房住!”   他一下子火冒三丈,面色难看地叫道:“过去?叶蕴仪,我告诉你,没有过去!我只是放你出去一段时间而已!你的未来,必须有我!”   他在学校旁边给她准备了一个小四合院,把小清和文四也拨了过去,却被她严辞拒绝。   她冷冷地道:“我已经是你的囚犯了,我不想在自己有限的空间里再看到任何与你有关的人和事!”   ---------   还有一更哦,敬请留意!   嘿嘿,轻轻呼唤一声,就这么多咖啡、留言,居然还有月票、钻石和鲜花!   仲么好意思哩?   一激动,干脆今天家里的事就偷个懒,全码字啦,所以,今天两更齐发哦!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谢谢!   美国来信   更新时间:2012-8-22 21:24:06 本章字数:3606   “天一!天一!”黎昕的呼唤打断了潘启文的回忆,他回过头来,有些怔忡:“什么事?”   黎昕看了一眼回廊上那抹披着霞光而来的美丽身影,暗暗叹了口气,朝外面呶呶嘴,微微一笑:“没事了,看你这魔魇了的样子,你去找她吧!”   潘启文抬脚就往门外去,刚要跨过门槛,又收了回来,鼻子里轻哼一声:“我要让她来找我!”   嘴上这样说着,视线却一直追随着那抹直往后院去的影子,挪不开眼。   她戒烟后,他终是任她在外面租了房,她也没有用他的钱,只将当初她从广州过来时带来的金条变换成银洋,也只带走了她跟蕴杰的东西,便连他后来为她做的衣服也没有带饣。   他给她时间和空间,整整两个月没有去见她,她却真正做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连蕴杰生日时,他送去的一整箱小人书,也被她让文四带了回来。   这一次,西南大学请他去演讲,他灵机一动,指名要她参与,他知道,在民生问题上,她是专家,他必定辩不过她,他也做好了她会给他难堪的准备,他不怕难堪,也不怕她与他针锋相对,哪怕是被她气死也好,他不要她对他不闻不问,好象彻底没他这个人。   然而,他却在昨天被告知,她拒绝了嘛。   就在万般恼火中,却收到了这封美国的来信,他悄悄拆开来看了,知道她的爷爷和伯父要过来看她和蕴杰,顺便为他们的银行考察铁矿项目,这封信是出发前寄出的,现在他们一定已在路上,应该快要到了,他将信照原样装好,派文四送给她,他知道,她一定会来找他。   叶蕴仪随着文四往后院而去。   这司令府前院是办公的地方,后院是家眷居住的地方,后院里又分了十几个小院落,文四很自然地把她往原来她住的芳华苑里领,她却在后院的前厅门前驻了足,这是潘家人因私待客的地方,她微微一笑道:“文四,就在厅里吧,你去请你家少爷过来!”   文四微微一怔,随即将她引了进去,命丫头上了茶,这才匆匆往前院而去。   叶蕴仪端起茶,抿了一口,感觉有点苦,又放下。一旁的丫头赶紧上前道:“少奶奶,要不还是给您煮咖啡吧?”   叶蕴仪听了这个称呼,皱了皱眉,终是没有为难她,也不想在这上面纠缠,只诧异地道:“你们也会煮咖啡?”   那丫头笑道:“您刚到司令府,少爷就命府里的丫头全部跟小清学着煮咖啡了呢,只不过,您那时一直病着,都是小清伺候您,我们也没有机会为您煮,只有少爷每天到书房,他就会命人给他煮咖啡,但他也不喝,只喜欢闻那味道。”   正说着,便听门外一声激动的呼唤:“少奶奶!”   却是小清急步走了进来,她快步走到叶蕴仪面前,红了眼,叫道:“少奶奶,您、您还好吗?”   叶蕴仪亲热地拉了她的手:“小清,好久不见!”   小清触手所及,心中一紧,一把翻过她的手来,惊呼道:“少奶奶,您的手?!”   叶蕴仪忙把手往回缩,还未来得及回应小清,便觉一个高大的人影压了过来,却是潘启文一把挥开小清,将叶蕴仪刚缩回去的手又拉了出来,当他看到那上面细小的口子和新生不久的茧子时,眉头一拧,这样的状况他并不陌生,刚到军校时,自己洗衣服,就会这样,他将她的手举了起来,瞪着她,恶狠狠地道:“你自己洗衣、做饭?”   叶蕴仪用力抽回手,淡淡地道:“这有什么奇怪的,我早已不是什么少奶奶!”   潘启文捏紧了拳头,低吼起来:“可你以前在广州时,也没有自己做过饭洗过衣!”   叶蕴仪一声嗤笑:“我跟蕴杰早已父母双亡,难道还是什么大小姐么?”   “父母双亡!”如一记重锤重重地砸在潘启文心上,闷闷地痛。他一下子低了气焰,怔怔地看向她道:“你不是大学老师么?你不是还上两门课么?难道你的薪水还请不起佣人?”   一旁的小清早已红了眼眶,低声道:“少奶奶,您把我带过去吧,我去伺候您!”   叶蕴仪轻皱了眉,笑道:“我这是有事找你家少爷呢,你们却尽纠缠些不打紧的事!”   小清忙抹了抹眼,拉了一旁的丫头,退了出去。   潘启文直直地看向她,见她的脸上比以前有了血色,整个人都圆润起来,嘴边不由掠过一抹苦涩的笑:“看来你过得很好!”   叶蕴仪没有看他,只举着手中的信,淡淡地道:“这信你看过了吧?”虽是问句,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潘启文心里一堵,他翻了个白眼,梗着脖子,睁着眼睛说瞎话:“没有!你不是一惯讲究什么隐私嘛,我哪敢看?”   叶蕴仪也不戳穿他,似向他解释:“我爷爷和伯父要来看我和蕴杰,顺便考察铁矿项目,他们应该已经快到了,我想要阻止也来不及。”   潘启文眨着眼:“好事啊!为什么要阻止?”   叶蕴仪睨了他一眼,继续不温不火地道:“自从杰森带过去那封信后,我也没给他们写过信,前段时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他们都不知道。若我早知他们要过来,我会阻止他们。”   潘启文将手负在身后,蹙眉看向她,沉声道:“叶蕴仪,你能不能将公和私分开来谈?这铁矿项目是你给我们建议的,也是你撮合杰森来做的,资金也是你答应的,杰森到美国带了你的信去,也是得到了肯定的答复,才与我们签的合同,现在人家杰森的设备也就快要到了,你却来反悔?”   他见叶蕴仪沉默不语,接着说道:“我原也没敢再指望你,可我想尽办法,只能凑够设备款项,我们本地的钱庄资金量没这么大,胆子也小,我们也联络过一些外国的银行,可他们的条件都非常苛刻,跟以前日本人的条件不相上下,难道你就要眼睁睁看着咱们的资源拱手让人?”   叶蕴仪讥讽地笑道:“什么本地的钱庄资金量没这么大,人家是不敢跟你们这些输打赢要的独裁者做生意吧?他们不过怕的是亏了是他们的,赚了他们未必能分到钱!”潘启文一时语塞,不由恼羞成怒地道:“人家杰森上次过去,带了我们的委托书,是跟你们家的银行在美国那边签过三方合同了的,只不过是没人跟进,资金才迟迟没有到帐,而你爷爷和伯父这次就是为这个项目而来,你不是想现在要毁约吧?”   叶蕴仪沉默半晌,方抬头说道:“我会跟银行的股东说明,这笔资金,以我个人在银行的股份做担保,若是收不回来,则用我的股权折价抵还!”   潘启文斜睨着她,冷冷地道:“你就这么不相信我?”   叶蕴仪淡淡地一笑:“潘天一,银行贷款都是要有抵押或担保的,你不过是一方土霸王,如今这世道,成王败寇,这一方土地,明天谁是掌权者,谁说得清?铁矿项目周期这么长,它的产权未来到底属于谁都不知道,人家凭什么贷款给你?这也就是为什么本地钱庄不敢贷,外国人银行条件苛刻的原因!别人只不过不说出来罢了!”   潘启文微微一愣,随即咬牙切齿地道:“你倒真是敢说!有你这么诅咒自己男人的吗?”   他突然低低一笑,俯下头来,在她耳边,以暧昧的语气缓缓地道:“那你家的银行凭什么贷给我?你为什么又要以你的股份作保?你信的,还是我这个人,对不对?”   叶蕴仪将头一偏,向后退开两步,冷冷地道:“潘天一,若是在杰森这件事之前认清你的真面目,我绝不会掺和进这件事来,把自家银行拖下水!这是其一。”   她不顾潘启文一下子黑了的脸色,继续说道:“如今杰森已与我家银行签了合同,设备也已买了,我不能让杰森和我家银行都处于无信之地,这是其二。”   潘启文阴沉着脸,森然问道:“还有其三?”   叶蕴仪点点头:“其三,我也不想让咱们的资源落入外国人之手!”   潘启文紧紧地逼了过去,从喉咙中挤出来问道:“还有吗?”   叶蕴仪避开他吃人的目光,身体向后微倾,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终是说道:“最后一点,我之所以以我的股份作保,是因为我也走不出你划定的牢笼,要这股份也没用!所以即便你赖了帐,我也算是对其他股东有了个交待!”   潘启文突然向后退开,放弃了对她的逼压,他两手一拍,冷冷地笑道:“你考虑得可真周到,有情有义又有信!”   他走到主位上坐下,伸手往桌上去拿茶,却发现空空如也,不由一拍桌子吼道:“怎么没有茶?一个个都反了你们了!”   门外的文四赶紧亲自奉了茶上来,偷偷看了两人一眼,默默地退了出去。   潘启文端起茶,抿了一口,这才平静下来,淡淡地向叶蕴仪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么,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另,弱弱说一句:看书不收在收藏夹的孩纸不是好孩纸。   5555,又送咖啡又送PP又送道具的好些个孩纸,居然木有收藏本书,让别人以为是托儿,让可可情何以堪!   有求于他   更新时间:2012-8-24 21:50:57 本章字数:3619   叶蕴仪抿了抿唇,轻声道:“我可以代表华夏银行跟进铁矿这个项目,也能担保帮你贷到款,同时,我也想请你帮个忙。”   潘启文一勾唇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却不无讥讽地道:“哦?你居然能来找我帮忙,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他故作大方地一挥手,脸上挂起一个痞笑:“说吧,好歹夫妻一场,能帮的我当然尽量帮你。”   叶蕴仪眼睛看向地面,洁白的牙齿轻轻地咬住了下唇:“我爷爷和伯伯并不知道我们之间后来发生的这些个事,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所以……”她抬起头来,有些难以启齿地看向他。   潘启文却并不答话,只双手抱胸,挑眉看向她,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饫。   叶蕴仪咬咬牙,低声道:“所以,在他们回来这段时间,我想、我想跟蕴杰暂时搬回来住。”   潘启文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啊!”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斟酌着字句,缓缓地说道:“我不希望他们听到任何有关——十九姨太的说法。斑”   潘启文心里一堵,冷哼一声道:“叶蕴仪,黛儿的事我已经跟你解释过多次了,那只是为了将叛军一网打尽的手段!那天,即便你不来搅局,我也不会跟黛儿拜堂成亲,我们会在那之前就动手抓人!或许以前为了黛儿肚子里的孩子,还有必要给她一个名份,可既然孩子没了,即便为了黛儿以后着想,这个名份也不会再给她!”   “不管你信与不信,只有你,才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最起码,在省城司令府,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潘家少奶奶,而黛儿是潘家的三小姐!来省城之前,该封的口都封过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叶蕴仪低垂着头,雪白的脖子向前弯下一个好看的弧度,潘启文眼中一热,一时竟觉得口干舌燥。   他端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口中发出一声嗤笑:“叶蕴仪,你为何不直接说,你要与我扮恩爱夫妻,做给你爷爷和伯父看?”   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尽是防备:“我不会让你难做很长时间,我会要他们尽快离开,这个时间不会太长!”   潘启文神色一冷,他将茶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那碗碟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令叶蕴仪眉心一跳!   只听他压抑着怒气,冷冷地说道:“叶蕴仪,什么让我难做?你原本是没有想到他们会来吧,你要阻止也来不及!所以你只好尽快让他们离开,因为你怕我再将他们困在这里,多了一个要胁你的筹码!”   他站起身来,两步跨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一弯腰,唇轻扫过她的耳际,在她不自觉的紧绷的颤栗中,在她耳边讥讽地笑道:“你一直就是这么看我的,不是吗?你是不是还曾想过,让他们将蕴杰带走?”   他顿了顿,在她愕然抬头之际,缓缓地吐出两个字:“做梦!”   叶蕴仪身上不可抑制地一抖,她垂了眼睑,淡淡地道:“我从未敢奢望过,你会放蕴杰走!我只是不想让爷爷和伯父知道你那些龌龊的事!若他们知道了,必会想方设法,拼了命地要带我和蕴杰走!尤其我伯父,他跟我爸一样,是军人出身!而我,不想他们做无谓的牺牲,就象当初宗尧和古天舒那样!”   潘启文的目光越发地冷冽起来,他微眯了眼,神色莫名地笑了笑:“叶蕴仪,既然你已经把我想得如此不堪,那我也就不妨将这恶人做到底了!”   叶蕴仪倏然抬头:“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凌厉的眼神紧紧地盯着她,冷笑着道:“叶蕴仪,你当我是什么?想用的时候就用一下,不想用的时候就一把甩开?”   他突然痞痞一笑,右手食指轻佻地抚过她的唇,低下头来,热热的呼吸喷打在她的耳际:“既然要做戏,当然要做全套,既然是恩爱夫妻,当然得住在一起,更应该——同床共枕,你说,是不是?”   叶蕴仪一凛,拒绝的话脱口而出:“不行!”   潘启文眼神一黯,他缓缓地、一节一节地撑起腰背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回到座位上,换上了一副轻松的口气,两手一摊:“现在可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叶蕴仪脸上神色一变,站起身来就往外走。   潘启文气急败坏地一步上前拉住她的手,却在她嫌恶的眼光中松了开来,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倔强的背影,她的侧脸在夕阳的映照下,气恼却生机盎然,与当初吸食鸦片时那个毫无生气的女人,有天壤之别。   他自嘲地摇摇头,他再肆意妄为,再骄横跋扈,可却从未真正对她狠得下心过,唯一一次被她气急了,拿匕首顶上了她的肚子,只不过是吓唬她,最终却令他痛恨终生!   这一次,也不例外,对自己恼怒的同时,他的心里也一阵阵发寒:她,明明心里非常清楚他对她的感情,明明知道她是他的软肋,可她却次次都利用这一点,毫不心软地做出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来逼他低头!   而他,在经历过上次失去孩子的事后,他竟再不敢与她去赌,只能在她的步步紧逼下,节节让步!   就象现在,他竟连拉她的手,也不敢!只能无可奈何地说道:“那用别的条件来换,总行吧?”   叶蕴仪也不回头,冷冷地问道:“什么条件?”   潘启文眼中精光一闪:“后天我要去你们学校演讲,你能不能一起参与?这个条件不算苛刻吧?”   叶蕴仪猝然回头,脸上挂起一个讥讽的笑:“你要我去为你做托儿?”   潘启文拧起了眉:“干嘛说得那么难听?我们以前在广州时不是经常合作演讲的吗?”说到后面一句话,他的脸上不自觉地泛起温柔之色,眼神有些许的迷蒙。   然而,他的沉浸却被她无情的打断,她挑眉看他:“若是辩论,你就不怕当场出丑?你确信你能去讲民生问题?现在的学生整天将民\主、民生挂在口头,可不好糊弄!”   潘启文眉毛一扬,似笑非笑地道:“蕴仪,你如今真当我就是一纨绔子弟了?”   他轻轻叹了口气,深邃的眼中带上了一丝亮光:“可不可以试着重新了解我?就从这演讲开始?”那眼神中的渴望,令叶蕴仪心头一跳!   她别开眼,挣扎着说道:“我只会就事论事,不会为你做托儿!”   潘启文点点头:“好!”   叶蕴仪却皱了眉,眼中尽是迷惑地道:“我不明白,你明明就是一个独裁者,哪有必要去干这种笼络人心的事!”   她鼻腔里一哼:“别怪我没提醒你,你去演讲,谈民生,必定会被质疑独裁与民主问题,这你绕不开!搞不好就会适得其反,说不定现场就成了打倒军阀的批斗会!”   她停下来想了想,讥笑地道:“你不会带着你的大兵去为你压阵吧?”   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苦笑:“蕴仪,你是被心中的怨恨和要离开我的执念迷了心!你能不能公平点,抛开你心中的怨恨,哪怕用以前的眼光来看我?”   叶蕴仪呼吸一窒,她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飞快地说道:“我可以参与辩论,但你不能在人前显示出我们的关系!”   潘启文邪气地一笑,将头重重地搭到她的肩膀上,轻笑一声道:“我们什么关系?”   叶蕴仪肩一偏,作势要往外走,潘启文故意装作被甩了个趔趄,夸张地叫道:“哟,这就走啦?好走不送!”   叶蕴仪回过头来,狠狠地横了他一眼,转身径直跨出了门槛。   却听潘启文在背后轻声说道:“蕴仪,我宁愿你与我针锋相对,也不要将我当作路人!”   叶蕴仪轻轻一震,终是没有回头,径直往外去了。   这一天,西南大学露天大剧场里,人头攒动,炎炎烈日,也没能挡得住师生们对这场演讲的好奇与热情,叶蕴仪静静地坐在前排的位置上,手上拿着一本书,旁若无人地翻看着。耳中却时不时飘来师生们的窃窃私语。   “哎,这个潘少帅到咱们这里来演讲,完全就是作秀嘛,你知道吗?学生联合会里已经有人准备了好多尖锐的问题,就要这样的军阀好看!”   “不过,我听说,这个潘少帅跟他爹不一样哦,起吗算是读过点书的吧?”   “哼,读过书又怎么样?现在连皇帝都推翻了,可他们这样称霸一方,跟土皇帝有什么区别?”   “嘿嘿,听说这个潘天一长得还挺英俊潇洒的哦!”   “切,长得再好有什么用?听说,他娶了十九个姨太太!”   “哎哎,我怎么听说,他其实是个大情圣呢?据说是因为他的原配妻子意外去世了,他才在痛苦中连娶了十几个与她妻子长得相似的人做姨太太!”   议论纷纷中,人群里一阵***动。   “快看,那是外文系的黎黛,她就是潘家的三小姐!”   ------   非常抱歉,本来已写完了,上传前,电脑却突然罢了工,一直没搞好,没办法,只好用儿子的电脑重写了一遍,所以就一直搞到现在——凌晨2时才发文,再次向等文的筒子说声抱歉!5555,愧对大家的咖啡和道具!   辩论会(一)   更新时间:2012-8-24 21:53:12 本章字数:3414   黎黛齐耳短发,身着白色上衣、黑色长裙,标准的学生装束。她亲昵地挽着一个女生的手,两人说笑着走了进来,径直向前排走去。   那女生跟黎黛一样衣着,只不过是一头披肩长发,头顶箍着一条时下最流行的白色宽边发带。与黎黛的清纯可爱不同,这女生身材稍显高挑,一双大眼中,流转着自信与冷傲。   两人走在一起,一直是黎黛叽叽喳喳地讲着,而那个女生,只是面带矜持的微笑,时不时地微侧了头,答上一两句。   “哎,看到没,黎黛旁边那位,是外文系的系花,叫梅果,平常高傲得跟什么似的,还不一样要巴结着那潘家三小姐?”   “梅果的父母可都是咱们外文系的教授,她以后一定是要留洋的,你说她犯得着去巴结黎黛吗?馊”   听着这样的议论,叶蕴仪摇摇头,微微一笑,这样类似的语气,她在学生时代就没少听过,她知道,这些个传言,未必可信,多半是出于女生间的——嫉妒。   这时,她听到了黎黛那明快的声音:“梅果,我告诉你,我二哥真没什么看头,凶巴巴的,我大哥比我二哥长得帅多了!”   叶蕴仪失笑地向黛儿看去,心中不由感叹,短短半年时间,黛儿变化之大,恐怕是谁都没有料到的郏。   刚到省城时,黛儿还曾小心翼翼地找过她,试图解释她与潘启文之间的事,她看得出来,那时的黛儿,因着那个孩子,自卑不已,她的心中,认为自己已是“不洁”之身,已配不上潘启文,而同时,她的心中还对潘启文抱有隐隐的卑微的期待,或许黛儿心中甚至想通过自己所谓的“贤良忍让”,来让潘启文眼中看到她。   叶蕴仪毫不客气地泼了她的冷水,她尖锐地告诉黛儿:“你若将自己的一生就这样寄托在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身上,你不仅得不到幸福,更在他的眼里,不过是个可笑的可怜虫!”   那时,她还在病中,却低笑着对黛儿道:“你知道有句话叫做,不自由,毋宁死吗?我是被他禁锢了,可我的人格是独立的,思想是自由的,只要有机会,我就能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你,却是被你自己给捆住了,你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多出去走走看看?你会发现,大千世界,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去追寻,即便是——男人,也不只他潘天一一个!”   黛儿却惊恐地睁着一双大眼看着她,完全不能理解她要说什么,只吃吃地道:“难道、难道我二哥如此对你,你心里也仍是想的,外面的男人,不止我二哥一个?”   叶蕴仪只能叹口气,完全就是一种鸡同鸭讲的感觉。   而现在的黛儿,虽不知她心中是否真的放下了那从来只将她当妹妹的“二哥”,但她脸上的阳光、快乐,却是以前所无法比拟的,这才是一个18岁女孩儿应有的人生。   想来,还真多亏了黎昕,坚持要她来省城上大学,叶蕴仪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笑来,看样子,黛儿是急着给她自己找大嫂了。   “叶老师!”叶蕴仪在一声惊喜的呼唤中转过头来,出声的却是那个叫梅果的女生,她瞟了眼咬着唇一声音不吭的黛儿,微微一笑:“你好!”   梅果一改刚才的清冷,热情却有节制地笑道:“叶老师,我是外文系的,我叫梅果,听过您的政治经济学课,也听过您的英国文学课!”   梅果看了看身旁的空位,这第一排都是留给要参与辩论的师生用的,她自己便也是因为要参与,所以才到前排来,这时,她不由对叶蕴仪笑道:“昨天还听黎黛说,您不参与辩论了,同学们都很失望呢,没想到,您还是来了!”   黎黛有些不服气地嘟囔道:“明明是她自己亲口说不来的。”   叶蕴仪对黎黛温和地笑了笑:“嗯,是我临时改变主意的,黛儿,对不起,让你在同学面前失言了。”   梅果略为吃惊地看向二人:“你们真认识?我还以为黎黛的消息是从她哥那里来的。”   黎黛一怔,眼神复杂地看了叶蕴仪一眼,没有吭声。却听叶蕴仪不经意地笑了笑:“嗯,黛儿曾经请我给她补过英文!”   梅果点点头,对黎黛笑道:“黎黛,你放着这么好的老师不学,干嘛还找上我啊?我告诉你,叶老师的口语那可比我纯正,我爸妈说,一听就是在西洋呆过的。”   见叶蕴仪询问的眼光看着她,梅果忙解释道:“家父是外语系的梅宇瞻。”   叶蕴仪眼中一亮,笑道:“原来是梅教授的千金,难怪看着这么大气!”   她又转头对黎黛说道:“黛儿,这样的朋友,可值得交!”   却见黛儿向上翻了个白眼,赌气般说道:“你是我什么人?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要你来管?”   叶蕴仪愕然苦笑,是啊,自己是她什么人?她心底不由微微恼火,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她还以黛儿的嫂子自居吗?   梅果一看气氛不对,忙拉着黛儿坐下,岔开话题笑道:“哎,黎黛,大家都在议论你这少帅二哥到底有没有结婚,还有传言说他娶了十八房姨太太,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黎黛瞟了一眼周围似不经意伸长了的脖子,没好气地道:“梅果,你别听他们胡说八道,我二哥啊…”   她的视线扫过叶蕴仪,故意拉长了声音:“我二哥是天底下最傻最笨的情痴!老婆不要他了,自己只知道借酒浇愁!昨天又喝醉了!谁知道今天来不来得了?”   叶蕴仪眉心一跳,不动声色地翻起书来。   却听周围一片吸气声:“什么?潘少帅的原配不是死了?而、而是,他被抛弃了?”   听了这些议论,黎黛心里一慌,暗暗骂自己只知斗气,却忘记要顾着那人的身份和面子,她忙一拉梅果,笑道:“笑话!我二哥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加上他那么能干,人又长得好看,怎么可能被人抛弃!”   见梅果一脸迷惑地看着她,她赶紧说道:“哎,你不是答应了去我家给我补习的嘛?到时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梅果淡淡一笑:“还是你去我家吧,你们那毫门大宅的,我可怕着。”   黎黛一把甩开她的手,低了头咬着唇,冷声道:“我还道你跟他们不一样,所以才真心想跟你交朋友的,没想到你也一样,怕我们潘家辱没了你书本网的门楣,误了你的清高!”   听了这话,叶蕴仪心里一紧,随即了然,她这身份,谁敢真心与她交朋友?   却见梅果突然低低一笑,拉起了黛儿的手,笑道:“嗯,倒是我矫情了,平时看你没心没肺的样子,没想到你倒是个七窍玲珑心的,你也别恼,当我开玩笑行不?”   叶蕴仪不由对梅果刮目相看,心道,这女生倒也大气,最起码,拿得起,放得下。   却见黛儿眼睛滴溜一转,撅着嘴道:“那你得答应我下次去我家时,在我家吃一餐饭!”   她急巴巴地竖起右手掌:“先声明啊,我不是诓你跟我哥吃饭,而是我的老师我哥都是要亲自见过并答谢的!”   “不信,不信你问她!”她用手一指叶蕴仪,眼睛瞪得老大。   叶蕴仪心中暗笑,忙点点头道:“嗯,我也是见过她大哥,才开始教她的。”   梅果有些不解地问黎黛:“这,你说的你哥,是你大哥,还是二哥?”   黛儿微微一怔,之后不由嘴角一勾,眼里隐隐泛起了一丝笑意,她说的是“哥”,而叶蕴仪却自然而然地解读成了“大哥”,难道,她并不想让二哥与别的女孩子见面、吃饭?   看到黛儿那似笑非笑的表情,叶蕴仪脸上一滞,不由自主地别过脸去。   就在这时,会场里突然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几人顺着大家的目光向前方侧门看去,却是潘启文在前呼后拥中正向内走来,而走在前面领路的一些校方人士带头鼓起了掌,但下面应和的却并不见得热烈,大部分人都只坐在座位上,并未站起欢迎。   走在潘启文身旁的校长陆承丰,脸上掠过一丝尴尬,却又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然而,潘启文一进来,那挺拔的身姿,梭角分明的脸部轮廓,以及不经意间他周身所散发出来的气势,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今天的潘启文,上身穿着白色衬衣,第一颗扣子随意地解开,袖子松松地挽到肘上,下身却是暗黄色军装裤子,脚上套的是军装短单靴,这身装扮,既彰显了他的身份,又令他在浑然的霸气中,却让人恍然觉得,他是刻意有了一丝亲和力。   这样的潘启文,令叶蕴仪愰了愰神,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初在广州,两人联手在万人集会上演讲,那时的他,便也是这样一身装扮,令她在人潮人海中,眼里便只剩了一个他。   辩论会(二)   更新时间:2012-8-25 23:11:06 本章字数:3452   潘启文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全场,会场中自然而然地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并未看到前方领路的人所指向的主席台左侧的阶梯,反而穿过前排的走道,向主席台右侧走去。   他目不斜视地走到一半,却突然在叶蕴仪与梅果之间的位置停下,唇一勾,眼中蕴上了丝笑意,微微低了头,对身侧的校长陆承丰朗声说道:“这前排在坐的,可是参加今天辩论会的师生?陆校长何不为我介绍一下,我也好请各位等会儿口下留情啊!”   他这半开玩笑的话,前面几排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有人已情不自禁地发出了善意的笑声。场内的气氛一下子放松下来。   黛儿不由自主地撇撇嘴,暗暗瞟了叶蕴仪一眼,却听潘启文戏谑地笑道:“哦?看来我这妹妹似乎也不服气,也要来公开挑战一下我?听说现在学校里流行的一个词叫什么‘封建大家长’?我可要声明一下,我们家的封建大家长可不是我!”   前排的几个学生不由“扑嗤”笑出声来,黛儿面上一红,忙挽上了梅果的手道:“我是给梅果打气来的!馊”   潘启文的目光转向了梅果,只见梅果大大方方地伸出手去:“您好!我是外文系的梅果!”   潘启文微微一怔,脑中蓦地出现一个场景,那是在广州的桃花涧,他这一生,第一次有女人这样向他伸出手来:“您好!我是叶蕴仪!”就那一眼,这个女人,就这样刻在了他的心上,再也挥之不去。   他一边伸手与梅果相握,目光却不由向旁边的那个人瞟去,只见叶蕴仪跟前排其他人一样,礼貌地站了起来,眼睛却盯着地上,看也不看他郏。   他的眉斜斜一挑,微微提高了声音,对梅果礼貌地笑道:“听我家黛儿提起过好几次梅同学的大名,今日一见,才知梅同学不仅是才女,更是美女!”   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女人微微蹙起了眉,潘启文不由嘴角往上弯起一个弧度,对梅果笑道:“梅同学,我家黛儿性子皮,今后还要多麻烦你,改天有时间,还请不吝到家里做客!”   梅果微微一笑,松开了他的手:“少帅,做客归做客,您可别想这样就贿赂了我,等会儿该辩的,我可一句不会少说!”   潘启文哈哈一笑,转头看向陆承丰:“陆校长,您这里的学生不得了哇!得,我看在下面也讨不了好去,我还是上台吧!”说完,径直向台上走去。   叶蕴仪心里没来由感觉闷闷的,她弯腰坐下,只听旁边一位女生嘀咕道:“不是说要一一介绍的嘛,怎么又走了?”   另一个女生揶揄地笑道:“怎么?刚刚还说就一军阀,还看不上人家的?现在却想跟少帅握手?你以为人人都是系花吗?”   这声音不大不小,前排的人却都听得清,叶蕴仪不由向梅果看去,只见刚刚坐下的梅果微微向上挺了挺背脊,咬了咬唇,只装作没听到。   潘启文大步走上台,站上演讲台,这时靠前方左边走道上,几个刚刚进来,没有座位的男生不知在嘻嘻哈哈地打闹着什么,潘启文眉一拧,眼中不复刚才的随性,目光凌厉地扫向那几个男生,其中两个男生一凛,背上不由升起一股寒意,他们不由自主地拉住另几个人,场中迅速地安静下来。   潘启文满意地点点头,换上了一个轻松的表情,戏谑地开口道:“刚才我进来时,发现那掌声稀稀拉拉,很是勉强!我知道,大家在心里不定怎么骂着我这个军阀呢!”   台下的人被他这开场白都搞得一愣,随即是一片轻微的笑声,每个人的注意力都不由被他的话吸引了过来。   只听他笑道:“其实,我在几年前,跟你们也一样,我在广州上学时,还常常跟同学们一起,上街游行、演讲!我记得,我曾经最得意的一次演讲,也是我终身难忘的一次演讲……”   说到这里,他故意一顿,在众人的翘首以待中,似不经意般扫过前排,目光停留了两秒钟,众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随着他向前排看去,许多人更是将目光驻留在了梅果的身上。   只听潘启文接着说道:“就是在广州的万人集会上,与一位女同学联合演讲,那演讲的题目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就叫做《论军阀乱国之危害》!”   叶蕴仪眼皮一跳,原先低垂的头不由自主地抬了起来,眼神迷离地看向台上。   他的这番话,一下子拉近了与学生的距离,令学生原先心中的抗拒消散不少,会场上更自发地响起一阵热烈的掌声。   潘启文双手举起,再压下,台下很快安静下来,他嘴角挂起一个自嘲的笑来:“我那时,跟你们一样,有一腔的热血和抱负,不瞒大家说,我还曾经参加过北伐,也曾流过血、受过伤!”   台下再次响起掌声,学生们看向潘启文的眼光,已带上了一丝的崇敬和热切。   潘启文诚恳地说道:“可是,正因为我经历过这些,才让我知道,革命不是一蹴而就的,现实却是中山先生遗志未能实现,军阀割据,各自为政!所以我才回到生我养我的这片土地,我希望在这一方土地上,利用我手中的权利,试着实施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可能大家未必知道,我在广州时,自己给自己取了个名字,叫潘启文,意即开启文明之意。”   “我潘启文的理想绝非是要做个土皇帝,我也知道,那也做不长!不妨在这里向大家交个底,现在南、北两个中央,哪一方是真心要实行中山先生遗愿的,我们西南这二十万大军便归向哪方,原本我们跟南方也有过接洽,只是出了一些事情耽搁了,但大势所趋,我潘启文绝不会逆潮流而行,将这一方百姓带入战火之中!”   听了这番话,叶蕴仪心头重重一震,若南方代表不是方宗尧,若不是因为她,那么也许潘家军已归了南方!因为小小的一个她,竟是阻挡了这一片土地历史的进程!他,可是在指责她不顾大义?   只听潘启文接着说道:“而在这之前,我的责任便是靖边为民,在这一方土地上,试着实施三民主义,而这一切的基础便是民生,所以,我今天来,就是来跟大家讨论我们对民生方面的规划。”“为什么要到这里来讨论这个问题呢?中山先生说过,‘治国经邦,人才为急’,我是军人出身,打仗在行,可这治理民生却不并在行,而咱们西南大学人才济济,我今天来,只是抛砖引玉,希望寻得治理民生之良策,更能觅得良才!所以,还请大家不吝赐教!”   台下又是掌声雷动,前排的人更是兴奋不已,均都跃跃跃欲试。   梅果侧头轻声叹道:“黎黛,你这二哥真正是个人物!既有雄才大略,威严之外,又有笼络人心之法。几句话,便打消了大家的反感,反而令人人只想为他所用呢!”   黛儿骄傲地笑了笑,却不忘记推销自家大哥:“哎,我告诉你,我大哥也不差的!”   梅果却没理她的茬,仍是将话题回到潘启文身上,淡淡笑道:“我们原先都是准备的那些个关于‘民主’与‘独裁’的话题,现在全都用不上了,只能被你二哥限在民生里了呢。”   叶蕴仪轻轻一震,眼睛看着台上那英挺伟岸的男子,脑海里不自觉地响起他恳切的话语:“可不可以试着重新了解我?就从这演讲开始?”她的眼神越发地迷茫起来。   台上潘启文侃侃而谈,时而幽默地调侃两句,台下掌声不断、笑声不断。   叶蕴仪心中震惊不已,他的那些民生方略,赫然便是结合了她当初在潘家集时写下了那本厚厚的民生纲要的内容,她没有想过,他竟细细地看了进去!   只不过,她写纲要那时,大多出于理论,并未了解实际情况,而他却实实在在地在那纲要和理论的基础上,拿出了切合实际的办法,有些方法,未必合适,也未必长远,但却是目前来说,最为实用的!   更重要的是,他已在她纯粹民生的基础上,已想到了律法的建立和健全,这无疑比她当初的想法,又高出了一个层次!   又一次的掌声中,潘启文正在做着他的“抛砖引玉”工作:“我们目前正在做的和能想到的就是这些,希望大家不吝赐教,多多讨论!”   于是,一个又一个学生和教授上了台,但所说的,大多是些理论上的东西,也并未有超出叶蕴仪给出的大纲的范围。   台下,黎黛捅了捅梅果:“你怎么不上去?”   梅果笑笑:“你看那些经济系和政治系的教授,都没有什么实际有用的、能超出你二哥的东西讲出来,我一个外文系的上去,不是丢人显眼吗?我原来准备的不过是一些西方民主与法制的问题,现在,完全是用不上,都被你二哥聪明地将话题箍死在民生里了。”   她转头看向叶蕴仪:“倒是叶老师,我觉得,只有您,可以上去与潘少帅一较高下!可别让这辩论会完全成了少帅的演讲专场了。”   辩论会(三)   更新时间:2012-8-26 21:59:20 本章字数:3614   就在这时,场上除了潘启文,已无别人,有些冷场,潘启文淡淡地看向台下,笑道:“似乎有些原准备上来的师生,并未出现?”   他眼睛似不经意扫过叶蕴仪,径直转向了梅果,笑道:“梅同学,你刚才可是言之凿凿地要与我辩上一番的,现在怎么不出声了?”   梅果站起来,低头沉吟一下,大大方方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调皮的神色,她也不上台,只站在座前笑道:“少帅,这民生问题大道理我不懂,那么我便问一个具体的事情。”   潘启文点点头:“请讲。”   梅果眼含笑意,朗朗说道:“关于妇女缠足,我想这也是属于民生的范畴吧?既然少帅口口声声说以实际行动维护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那么,可否请少帅说一说,中山先生曾经提出的,‘通饬各省劝令禁缠足’,您准备如何劝令全西南的妇女不要缠足?馊”   梅果一番话,令台下一片笑声,所有人都带着看好戏的神色看向台上。   潘启文略为诧异地看了一眼梅果,也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来,做出沉思状:“嗯,如果我下令,向缠足女子征收‘小脚捐’,不知道大家会不会说我独裁呢?”   台下一片哄笑之声,更有人已为潘启文敏捷的反应鼓起掌来燮。   潘启文却正色道:“大家也许觉得这是个笑话,可这的确是行之有效的办法。我曾在潘家集试行过‘小脚捐’,有一定成效,但也不能全部禁绝,后来,我就另想了一个办法,潘家集所有的女子便全都放了足,而这个办法,却比‘小脚捐’更遭人骂。”   场中所有师生不由都瞪大了眼,被吊起了好奇心,只听潘启文笑道:“这个方法就是,我下令,凡男子娶缠足女人为妻的,军政府不得颁发婚书!虽说我们奉行的是一夫一妻制,但凡家中已娶小脚女人而不愿放足的,允许以此为理由纳妾!”   潘启文故意探头向梅果脚下看了看,唇角一勾,笑道:“也就是说,若梅同学是小脚的话,当心嫁不出去,你想想,哪个女人还会去缠足?”   台下又是一片哄笑之声,连叶蕴仪也忍不住莞尔。   梅果脸上通红,不由再仰了脖子问道:“那敢问少帅夫人是否小脚?而少帅是否又以此为由纳妾了呢?”   黎黛猛地抬头,担心地向台上看去,果见潘启文神色一变,眼中闪过一丝阴霾,却迅速恢复了笑容,他的眼睛直直地看向台下叶蕴仪的位置,双目烱烱地说道:“我夫人跟大家一样,也曾是洋派的大学生,她从小在西洋长大,到10岁方才回国,哪会缠什么小脚?”   叶蕴仪咬咬唇,低了头,避开那灼灼逼人的目光,心中却是怦怦直跳。   梅果听了潘启文的话,微微一怔:他已有了夫人!她本忍不住还想再问,可看到潘启文看向自己这边那炽热的眼神,竟是再说不出话来,却被黎黛一拉,她便顺势坐了下来。   而潘启文话锋一转,笑道:“所以说,有些事啊,还非独裁不能做到,只要谨记中山先生所说‘当立志做大事,不立志做大官’,我便问心无愧,这句话,我同样想送给在座的同学,希望大家将来都能学有所成,能为国为民做出一番大事业来!”   台下又一次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就在大家以为他的演讲会就此结束时,却见他双眼晶亮地看向前排,淡淡地道:“梅同学旁边那位,若我没记错,应该是经济系的叶先生吧?”   在叶蕴仪蓦然抬头中,他似斟酌了一下字句,缓缓笑道:“机缘巧合,我曾得到过叶先生手书的一本关于治理民生的大纲,我这些民生的措施,可大部分是遵循这大纲而为,但却始终担心没有理解到其中精髓,如今能见到本尊,还请不吝赐教才是!”   一席话,令台下师生全都齐齐看向叶蕴仪,那目光中有惊叹、有崇拜,甚至还有嫉妒。   叶蕴仪有些恼怒地看向潘启文,却在他似笑非笑的眼中,看到一丝威胁的意味,只得无奈地开口:“少帅已经做得很好,我没有什么好说的!”   而潘启文却咄咄逼人地道:“那么可否请叶先生上台,潘某还有一些问题没有想通,还望赐教!”   在一片起哄声中,叶蕴仪只得上了台,在距离潘启文约两米远的地方驻了脚。两人对视一眼,这样的场景、各自现在的装束,令两人不由自主地都想起了广州集会上联合演讲的情形,眼中都是一片恍然。   台下,梅果心中莫名地一沉,她用胳膊肘捅捅黎黛:“哎,你哥认识叶老师吗?”   黎黛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口中苦笑:“我不知道!”   台上潘启文已就大纲中的一些内容问了起来,他提出的问题虽说是大纲中已有的,但结合到实际中,便有很多出入,叶蕴仪其实在到西南大学任教后,一直也在研究这些问题,更深入民间走访,也形成了一些与原先不同的想法,这时,便将心中所想一一道来。   黎黛精神有些恍惚地看着台上珠联壁合的两人,他们似乎完全忘记了过去种种恩怨,只沉浸在这样的讨论中,时不时还会争辩上一两句,她的心中逐渐释然,不由对身旁的梅果笑道:“他们其实很般配,不是吗?”   梅果愕然:“少帅不是有夫人吗?”   黎黛神色莫名地笑笑:“嗨,我也就这么一说!”   这时,台上的争论逐渐激烈起来,只听潘启文说道:“现在西南仍以农业为主,工商均不发达,我也曾遵循你的思路,鼓励民族工业,给他们减免赋税不说,还在各方面大开便利之门,可是,响应者仍是寥寥,有钱的人,宁愿买地买园子,也不愿意拿钱出来再生钱!”   叶蕴仪淡笑道:“咱们有句老话,做生不如做熟,工业这些东西对普通老百姓算是新生事物,他们不懂,自然不敢贸然行事。”   潘启文皱眉道:“正是因为了解了这一点,我们军政府牵头出资办纱厂、办铁矿,又专门去上海甚至外国请来懂行的人,想让有钱的士绅参与进来,希望先让一部分人尝到甜头,再带动其他人,可就算这样,却仍是无人响应,这又是为何?”叶蕴仪讥讽地笑道:“很简单,因为自来军阀在百姓眼中就是输打嬴要,如无赖一般,你们没有信誉,别人不相信你!”   此话一出,台下的人尽皆大惊失色,校长陆承丰脸上更是青一阵白一阵,十分难看。   梅果担忧地对黎黛说道:“我们虽说原本也准备了一些尖锐的问题,可在校长一再叮嘱下,言语上都不会如此直接,叶先生如此说,你二哥会不会发怒啊?”   黎黛不置可否地看向台上,心中暗叹,二哥既然如此相逼叶蕴仪上台,心里必定有吃鳖的打算,可如此当众让二哥下不来台,她却并不待见。   果见潘启文早有准备似的,完全不以为忤,只负手而立,朗声道:“还请先生教我,如何取信于民?”   这话立时嬴得台下一片赞许之声。   叶蕴仪正要答话,却见潘启文眉眼向上一挑,眼神锐利地看向她,掷地有声地道:“还请先生说些切实可行的,大道理嘛,潘某听得太多了!”   叶蕴仪淡淡一笑:“少帅只需做两件事,其一是彻查过去失信于民,民怨最大的事件,彻底纠正过来,该还钱的还钱,该惩处的惩处,并从此立下森严自律规矩,告之于民!”   潘启文眼中一亮,语气中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急切:“这其二呢?”   叶蕴仪笑道:“这其二嘛,需做一件短期内能立杆见影的,让百姓看到你的诚信之事。”   潘启文急忙说道:“愿闻其详!”   叶蕴仪略一沉吟,欲言又止,只摇摇头道:“少帅太抬举我了,一来我对军政之事并不了解,二来,这么短时间内,要我想出具体的事来,我还真没有办法。”   潘启文眼中精光一闪,笑道:“刚才有些问题和这个问题一样,先生应该想过,却因与实际上有出入,并未得其法,可否请先生先记下,容后调查并细想之后,再来讨论?”   味蕴仪不疑有他,点点头,走到演讲台前,拿起上面的纸笔,认真地记了起来。   潘启文对台下笑道:“潘某一早说过,今日前来,一为求民生国策,二为求才!”   他瞟了一眼正在奋笔疾书的叶蕴仪一眼,笑道:“我们现在正在做的事就是军政分家,请能人治理民生,发展工商和对外贸易。”   “组建过程中,我们需要大量人才,目前最为急迫的,便是需要一位经济民生的顾问或一位懂外文,能协助我们与洋人沟通的秘书,大家如有兴趣,均可自荐,也可举荐贤能。”   台下的黎黛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   今日两更,敬请留意。   辩论会(四)   更新时间:2012-8-26 21:59:21 本章字数:3918   台下的黎黛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心道,绕了半天弯子,原来在这里等着,这既懂经济民生又会外文的,除了叶蕴仪,哪还有别人?二哥这次的演讲可真是费尽了心思啊!   果然台下已有人叫起来:“还举荐什么,叶先生不就是现成的人才?”随后是一片附合之声。   潘启文故作真诚地看向叶蕴仪,眼中尽是笑意:“只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叶蕴仪猛然停笔抬头,狠狠地瞪了潘启文一眼,潘启文低了头,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邪笑道:“难道你想对外宣称以少帅夫人的身份进驻司令府?”   叶蕴仪一怔,是啊,因着爷爷与伯父,她与蕴杰若搬回司令府,这对外必定是瞒不住,而偌大司令府中,本便入驻了一些幕僚,若是以顾问身份,她进去倒也合情合理馊。   正迟疑间,却见校长陆承丰走上台来,笑道:“哎呀,若是叶先生能兼任司令府民生顾问,不仅一方百姓有幸,也是咱们西南大学的光荣啊!”   他转头对叶蕴仪语重心长地道:“叶老师,你的课程并不重,对你来说也很轻松,完全可以兼得下来,更何况,咱们做学术的,也需要通过深入实际,这么好的机会,可比闭门造车强百倍啊!”   刚才与潘启文的一番对话,早激起了叶蕴仪一片为国为民的拳拳之心,而校长的话,更是深深打动了她。再加上前面如潘启文所说,她是绝不愿意学校的人知道她与潘启文真正关系的燮。   但潜意识里,她却仍是反抗着潘启文这个人,正待开口,却见潘启文已向她伸出手来,台下更响起一片整齐的拍着手掌的,有节奏的,鼓励的欢叫声:“叶先生!叶先生!叶先生!”   叶蕴仪无奈地抿了抿唇,缓缓地向潘启文伸出手去。   潘启文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却突然猛地将她向自己怀里一拉!   叶蕴仪正惊怒间,却被潘启文一下子扑倒在地,随即她感觉再有重物压下,同时耳边传来几声连续的枪响。   会场中立刻一片混乱,杂乱的枪声夹杂着人们的惊呼声、人群四散的脚步声。   为了保持亲民形象,潘启文将原本一惯贴身保护的黑衣卫队全部留在了场外,刚刚出于本能,扑倒了叶蕴仪,同时却另有人飞身扑到了自己身上。   正自惊疑间,那人将他扶起,他定晴一看,却是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斯文文的年轻男子,来不及细想,他对那男子略一点头,便拔出腰间的佩枪,弯腰将叶蕴仪扶到演讲台后,这才伸出头来。   只见会场中间,十几个持枪大汉,毫不顾忌地一边向台上开枪,一边一字排开,齐齐向台上冲来。   潘启文一边开枪还击,一边环顾四周,只见空荡的台上,毫无遮挡。   他当机立断,一脚踢翻演讲台,将它打横在地上,将叶蕴仪藏在中间,左手死死地将她的头往下按住,同时对那年轻男子喝道:“快过来!”   那年轻男子手持一把汉阳造,且战且退到演讲台后蹲下,他一边开枪,一边无所谓地笑道:“你的卫队怎么这么慢?”   那男子枪法极准,转眼间,台下敌人已被他与潘启文撂倒了一半。余下的敌人再不敢冒进,一边射击一边借着场内石凳躲避,向前推进的速度立即缓了下来。   这时,叶蕴仪挣脱潘启文的手,熟练地摸到他背后腰间,再抽出一把枪来,一探头一抬手,已是撂倒了一个敌人。   在那年轻男子惊愕的眼神中,潘启文一挑眉,叹道:“我倒是忘了,你的枪法原本也还不错的,只没想到,这么长时间没练,你倒没拉下!”   叶蕴仪没好气地横他一眼:“谁要你拉着我的?人家的目标是你,又不是我!你看陆校长刚才也在台上,不也安然地跑出去了?”   潘启文脸上一沉,冷声道:“叶蕴仪,你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我告诉你,便是死,你也只能跟我在一起!”   便在这时,一阵密集的枪声传来,却是场外的黑衣卫队赶了过来,不过几分钟便迅速结束了战斗。   台上三人这才站起身来,已有黑衣卫队抢上,警觉地将三人团团围在中间。   潘启文拉着叶蕴仪,上下看了一遍,又往她身上拍了拍灰,这才转头对那陌生男子一抱拳道:“敢问先生高姓大名?在哪里高就?今日之恩,潘某没齿难忘!”   那男子脸上眼镜早不知掉哪去了,一张脸上更显清秀,他一抱拳,笑道:“我叫贺文龙,本是西南大学国文系教员,不过,经过今日这一场,这里我恐怕是不能呆了。”   潘启文听他言外之意,只怕另有身份,却仍诚挚地道:“先生若是有意,尽可到我军中,但凭先生这一手漂亮的枪法,绝不致于屈了先生去,更何况先生还能文能武?”   贺文龙淡淡一笑道:“贺某非自由之身,去处已有安排,不敢劳少帅费心。”   潘启文不便再说,只疑惑地道:“不知贺兄如何会适时出现,又为何要以身犯险,相救于我?”   贺文龙也不隐瞒,直视着潘启文道:“少帅既是中山先生忠实信徒,应知先生曾有‘联俄联共‘之言。”   潘启文惊道:“你是共党?”   贺文龙点点头,笑道:“我偶然得知有人要刺杀少帅,这些人应是北边派来的,只苦于没有证据,又与少帅素不相识,只得早早潜于此,相机行事!”   见潘启文眼中已是起疑,不由笑道:“贺某只是应组织要求,因少帅是一心为国,并追随中山先生之人,我等不可见死不救,并不敢求回报,现下别过,咱们后会有期!”   这时刀疤上前,向潘启文耳语几句,潘启文看看他,再看看叶蕴仪,正要说话,却听贺文龙沉声道:“前段时间,校门口那段巷子出了些事,我之所以跟随叶老师暗中保护,只是因为我曾受过她的父亲叶翔宇将军大恩,若知叶老师早有人暗中保护,贺某绝不会多事。”   叶蕴仪不由暗暗感激,看向贺文龙,说了一句:“多谢!”潘启文脸色一沉,咬牙切齿地叫道:“叶蕴仪,我刚刚救了你的命,怎没听到你一声谢字?”   叶蕴仪并不理他,只看向贺文龙,见她欲言又止的神情,贺文龙了然地道:“今日之后,我不会再在学校呆,关于两位的事,我虽并不清楚,却也自不会多话,还请放心。”   叶蕴仪点点头,不再说话,却听潘启文在一旁自我安慰地笑道:“嗯,我们之间,不用说谢的!”   叶蕴仪眼角一抽,没有说话。   这时,贺文龙迟疑着道:“临别之际,贺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叶蕴仪忙道:“先生请讲!”   贺文龙正色道:“适逢乱世,个人恩怨事小,国事民生为大!”   叶蕴仪浑身一震,若有所思地看向潘启文。   潘启文却因着他这里句话,心中怀疑尽消。   他今天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希望想以国事为由,来唤醒叶蕴仪被怨恨蒙蔽了的心,求得一个重新开始的可能,而贺文龙这话,无疑为他今天之举,起了画龙点睛之功效。   他哈哈一笑,拍着贺文龙的肩膀,回头满含深意地看了叶蕴仪一眼,朗声道:“好!贺兄,凭你这一句话,我潘启文便交了你这个朋友!”   他取出手枪,将枪上的红色丝绦穂子解下,递给贺文龙,郑重其事地道:“这是蕴仪亲手为我所结,这些年一直未离过我身,今日你救了我二人,正好我将它送给你,以后但凡有用得着潘某的地方,只需差人以此为凭,潘某绝不推辞!”   贺文龙也不推辞,双手接过穗子,小心地收好,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叶蕴仪,眼中闪过一抹失落,一抱拳道:“后会有期!”   贺文龙走后,潘启文对叶蕴仪小心翼翼地道:“今日之事,未查清之前,你住外面已不安全,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蕴杰考虑才是。”   叶蕴仪眼神复杂地看向他:“好!我以你的民生顾问的名义搬去司令府,不过……”   她咬咬唇:“你不能住在芳华苑!”   潘启文嗤道:“我不住芳华苑,你想让你爷爷和伯父怎么想?再说了,这芳华苑又不只那一间卧室,我要真想怎么样了你,在不在芳华苑,你又能逃得掉么?”   叶蕴仪见他毫不避忌周围的黑衣卫队,说出这样暧昧不清的话来,不由恼了,她一瞪眼,转身便走。   潘启文却在她身后,好心情地大吼一声:“文四,去帮少奶奶搬家!”   前方叶蕴仪却突然停住了脚步,回头一脸惊恐地道:“黛儿呢?”   潘启文心里一沉,刀疤急忙说道:“三小姐已随着人流出了去,专门保护她的黑衣卫队已护着她回了司令府!”   潘启文这才舒了一口气,脸上挂起一个浅浅的笑,凑到叶蕴仪跟前,痞痞地问道:“蕴仪,你为什么关心黛儿?因为她是我妹妹,对不对?”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她的欺骗(一)   更新时间:2012-8-27 21:04:53 本章字数:3660   叶蕴仪横他一眼,径直转身走了,潘启文一挥手,刀疤领着一队人赶紧跟着去了。   潘启文目送着她走远,回头对文四挥挥手:“赶紧的,回去给我把芳华苑里,我跟少奶奶原来那间卧室隔壁的房间收拾出来,我要住!”   文四迟疑着道:“那间隔壁原先住的是蕴杰少爷,您要搬进去,那蕴杰少爷搬远了,少奶奶只怕不高兴?”   潘启文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骂道:“笨,蕴杰那间是我们卧室东头隔壁的,我说的那间,是紧邻着西头隔壁的那间!”   文四一脸愕然,心中却十分高兴,少爷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与他亲昵地打闹了馊!   他吃吃地道:“少爷,那间,原是堆杂物的,房间小、光线暗不说,因为紧挨着你跟少奶奶那卧室套间里的浴室,还潮得很!”   潘启文一听,眼中更亮,眉一挑:“哦?紧挨着浴室?”   他再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叫你收拾就收拾,那么多废话做什么?房间小你不知道再把隔壁那间打通?光线暗,你不知道把窗户加大?燮”   文四撇撇嘴:“那再隔壁就是楼梯了!”   潘启文一怔,手一挥:“小点就小点吧!”   他的手托上了下巴,眼睛虚眯着,自顾自地道:“反正,我也没打算在隔壁长住!”   ***   圣马丁医院,一辆铮亮的黑色雪佛兰轿车“吱”地一声在门口停下,前排立即跳下一个黑衣大汉,走到后排,弯腰恭敬地拉开车门。   黎黛一边下车,一边伸手去扶车里的梅果:“你慢着点!”   梅果痛苦地皱着眉,右手向上弯起,左手托在右手胳膊肘下,缓缓地下了车,刚一落地,脚下便是一跛,黎黛赶紧扶住她,担忧地问道:“没事吧?”   梅果摇摇头,咬牙道:“你还是赶紧去看看你二哥有没有事吧?刚才那阵仗,挺吓人的!”   黎黛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道:“你放心,他不会有事的,这种场面,他见多了,那几个人,他一个人就能摆平,何况还有……”她突然住了嘴,见梅果一脸惊愕地看向自己,她又笑道:“我二哥可是神枪手来着,那些人,近不了他的身!”   黎黛看看她的右手,又看看她的脚,内疚地道:“都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你要不是为了护着我不被别人踩着,你也不会受伤!”   梅果淡淡地摇摇头,脑海中始终闪现着那个男子的身影。   她记得,她在那一片慌乱中回头,眼见的便是潘启文一边开枪一边一脚踢翻演讲台的模样,那形象如定格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无法形容心中的震撼,当时,心中唯一闪现一个英文单词“Man”。   她那时怔怔地立在那里,是黎黛一把拉着她,弯腰向外跑,她被拉着跑,却扭着头向后看,皱眉道:“那是你二哥!你都不担心的吗?”   黎黛却喘着气道:“我二哥曾经告诉我,遇到事,不要成为他和大哥的负担,就是最大的贡献!所以,我现在的责任就是让自己安全!”   梅果当时心里震惊不已,为那个男人的理性和强势,现在又听到黎黛将他说得如此神乎其神,眼中不由流露出一丝向望来。   黎黛一边扶着她往前走,一边笑道:“这里那个德国大夫霍夫曼很厉害的,我们家人有什么事,都是请他去看的。”   两人来到霍夫曼的诊室前,门口护士忙上前扶着梅果坐下,一边客气地笑道:“黎小姐,请稍等一下,里面有病人,应该很快就好!”   诊室的门并没有关严,两人耳中传来一把熟悉的女声,在用德语与霍夫曼说着什么。   两人对望一眼,都不由又惊又喜!那是叶蕴仪的声音,她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潘启文也已没事了?   黎黛不由站起身来,急道:“她是不是也受伤了?”   梅果却赶紧一拉她,轻声道:“她没事,她是找霍夫曼有别的事!”   黎黛一愣:“你听得懂?”   梅果正要说话,门却从里面拉开,霍夫曼与叶蕴仪一边交谈着,一边走了出来。   看到黎黛与梅果,叶蕴仪一怔,随即对黎黛点点头道:“你二哥没事!”便匆匆地走了。   梅果若有所思地看着叶蕴仪的背影,想着霍夫曼刚才与她谈话时提到她的丈夫,原来,叶先生已经结婚了!心里突然觉得轻快了许多。   那时,潘启文毫不犹豫地将叶蕴仪扑倒,整个人覆在她身上,将她死死地护在自己身下,扑下去那一刻,他那眼神,让人觉得,叶蕴仪仿佛便是比他生命更重要的稀世珍宝。   现在看来,他也许只是出于道义,更是出于他男子汉的本能吧?   从医院出来,汽车上,梅果对黎黛皱眉道:“这不是回我家的路!”   黎黛忙拉着她的手,讨好地笑道:“去我家吃饭吧?今天你救了我,怎么着都应该感谢你的,今天出了这个事,我大哥一定也会赶回家看我和二哥的。”   她又急急地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你家里报平安了,你不用担心。”   梅果心中一动,一丝莫名的渴望推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   司令府,后院会客厅里,黎昕正礼貌地感谢着梅果,却听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潘启文人未到,声先至:“黎昕,今天咱哥俩喝一杯!”   他兴冲冲地一脚跨进门槛,看到梅果,微微一怔,黎昕忙笑道:“梅小姐今天为了护住黛儿受了伤,黛儿请她来家里吃饭,我这做大哥的也理应表示感谢。”   见梅果要站起身来,潘启文忙道:“别动、别动!梅小姐,多谢你救了黛儿!你有伤在身,这些个虚礼就不要讲了吧。”   他转头对黎昕笑道:“我前边还有点事,你们几个吃饭,不用等我!”   说着,礼貌地对梅果点点头,就要离去。   梅果心中一凉,却听黎昕问黛儿道:“你二哥今天不是遇刺了吗?什么事这么开心?”   黛儿抿嘴笑道:“他呀,今天请到了叶先生做他的民生顾问!”黎昕一怔:“叶先生?哪个叶先生?”   黛儿故意对着门口那离去的身影说道:“说起来,我们今天还在霍夫曼大夫那里碰到叶先生了呢!”   果然,潘启文的脚步猛然一顿,回过头来,脸色一沉:“她去霍夫曼那里做什么?她病了?刚刚明明没事的啊?”   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梅果不由心里一紧。   黛儿被他那阴沉的眼神吓着了,忙道:“她没病,好象是有什么事找霍夫曼。”   潘启文皱了眉:“她找霍夫曼能有什么事?难道是蕴杰的哮喘?不对啊,文四他们也没说蕴杰犯了病啊!”   黛儿也不敢再开玩笑,指了指梅果道:“我不知道,不过梅果听懂了。”   潘启文阴鸷的眼神向梅果直直地射来,那目光与下午在学校里的时而戏谑、时而坚毅、时而果断和炽热完全不同,梅果心里一跳,她迟疑着,道理上不应该把叶先生的事告诉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告诉他,叶先生已经有了丈夫!   她眼神一闪,终是缓缓笑道:“叶先生好象是请霍夫曼帮忙,让他在上海的朋友帮忙打听一个叫方宗尧的人。”   她似乎没有注意到室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诡异地安静,继续说道:“叶先生似乎很怕她丈夫,她丈夫好象还很有势力的样子,之所以请霍夫曼帮忙,就是因为他们可以说德语,这样可以瞒过他丈夫的手下,好象以前有一次,也是因为霍夫曼的帮助,她才顺利地……”   话未说完,就被黎昕猛然打断:“天一,你看文四在外面探头探脑的,是不是找你有事?”   潘启文却死死地盯着梅果:“顺利地什么?”那森严的声音令梅果身上一寒。   她眼皮一跳,求助地看向黎黛,却见黎黛低了头,什么都不说。   梅果咬咬牙,说道:“顺利地搬了出去!”   话音刚落,只听“呼啦”一声巨响,却是潘启文一脚踢翻了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那花梨木的椅子,被他这一踢,两条椅腿竟是齐齐地拦腰折断!   梅果浑身一颤,却见潘启文一脸戾色,头也不回地走了。   梅果红了眼,看向黎黛,弱弱地问道:“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黎昕忙道:“梅小姐你别介意,黛儿他二哥就这脾气!不好意思,梅小姐,我不能陪你吃饭了,我去看看他!”   黎昕温和的话语中却明显地带上了一丝不悦,丢下这句话,他也急匆匆地走了!   潘启文书房,黎昕推开门,轻轻地走了进去,正斜靠在躺椅上的闭眼晃悠着的潘启文,猛然睁开眼来,冷声道:“你来做什么?”   黎昕淡淡一笑,自顾自找个椅子坐下来,从兜里掏出烟,点着了,这才缓缓说道:“我听文四说,叶蕴仪一会儿就要搬过来了吧?”   潘启文赫然直起身,恨恨地道:“爱搬不搬!”   她的欺骗(二)   更新时间:2012-8-28 22:50:48 本章字数:3475   黎昕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冷笑道:“潘天一,你道我跟过来做什么?我就是怕你再自己把自己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局面给搅黄了!”   他眼神锐利地紧盯着潘启文:“你现在在气什么?气她骗你?那个时候,即便她不搬出去,你们之间又能怎么样?只会越来越僵!”   黎昕重重地往椅背上一靠,将自己埋在烟雾中,淡淡地道:“她不过骗过你这一回,你就气成这样,你想想你以前对她撒下的那些个弥天大谎呢?她骗你,可有对你造成过什么后果?可你骗她,却导致她家破人亡!还有她弟弟的病!”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中划过一芒冷厉:“若你是她,恐怕早杀了她吧?她那个性子,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却只不过选择了将自己摔碎,以求得逃离你身边,你又有什么资格生气?”   潘启文浑身一震,是啊,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生气,去怪她骗他馊?   他颤着手去摸自己口袋,掏出烟来,又上下摸摸,却没摸着打火机,他皱着眉一伸手,抢过黎昕手上的火柴,划着了,那一小片光芒中,他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和迷茫。   他甩熄火柴,狠狠地吸了一口烟,他的目光随着缓缓向上腾去的烟雾,迷离起来。   他嘴角挂起一个苦笑,是啊,他自己何尝不知道,那个时候他与蕴仪之间绷得太紧,也许分开一下,对大家都有好处,起码,现在的蕴仪身心都是健康的,整个人看上去也不再那么的极端,至少,在她认为有必要的时候,能够平心静气地跟他说说话圪。   可是,她本来早就可以戒掉鸦片,如果在她的病刚好的时候就戒,那时她一定不会那么的痛苦!   可她,为了能够摆脱他,竟然可以忍受鸦片的毒害,通过那么残忍的折磨她自己的身体和承受力的方式,联合霍夫曼,那样地来逼他,逼他不得不同意她离开他的身边。   她可以为了离开他,如此狠地对待她自己,可见她那时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绝决得让他害怕!   一想到这个,他的心就止不住地如被撕裂般地痛。   她那时,也是被逼急了吧?竟然找上了不过数面之缘的医生!   而现在,她又找霍夫曼打听方宗尧的消息,只为了避开他的耳目!   他的心中抽痛:她终是再不肯相信他!   两个人谁也不吭声,各自迷失在自己的世界中,为着同一个女人。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一声门响,文四在外面轻声道:“少爷,少奶奶回来了!”声音里是抑不住的喜悦。   潘启文倏地站起身来,黎昕在他身后轻笑一声道:“你应该庆幸,她还在打听方宗尧的生死,而没有直接判了你的死罪!”   潘启文伸出的脚步猛地一顿,脑海中猛然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来:“我在心里告诉自己,父母的死,你只是无心之过,甚至、甚至宗尧的事,明知道古连长来报仇意味着什么,我却仍是不肯相信宗尧已死,还在心里存了一丝希望,自欺欺人地为你开脱!”   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其实对他以前种种或许已经能够原谅,她现在心里最大的结,便是方宗尧的生死?   潘启文眼中一亮,急急地唤文四道:“你赶紧的,让人给上海冯老大那边拍封电报,要他帮忙打听方宗尧和方家的情况!”   只听后面椅子挪动的声音,黎昕也已站起身来,他走上前去,拍拍潘启文的肩:“天一,慢慢来!你们这辈子,还有的是时间耗!别把她逼急了!”   潘启文突然转身,给了黎昕一个熊抱,又迅速甩开他,笑道:“你该给我找个大嫂了!我看今天那个梅小姐就不错,你可别辜负了黛儿的一片美意!”   黎昕垂下眼帘,淡淡地道:“我不喜欢话多的女人!”   潘启文眼神一闪,叹口气,拍拍他的肩,转身走了。   芳华苑,卧室门外,叶蕴仪怔怔地看着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房间,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身体微微颤栗,只觉得脚步怎么也抬不起来,那是她这二十二年的生命中,最黑暗的日子,那道门槛,仿佛她再也迈不进去。   她暗中握了握拳头,长长地吸了口气,终是一脚跨了进去。   抬眼往房间内一扫,叶蕴仪不由微微一愣,屋内的陈设完全变了样,便连原先的红木家私也全换成了白色的西洋家具。   紧跟在她身后的小清忙道:“自从那天说您要搬回来,少爷就让把这房里所有的东西全都换掉了,便连床上的用具也全都换了新的,少爷说……”,她顿了顿,紧张地看了看叶蕴仪的脸色,才接着说道:“少爷说,一切要重新开始!”   叶蕴仪微微一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   隔壁传来蕴杰的欢呼声,一旁的小清笑道:“准是发现少爷给他准备的那一大箱小人儿书了,还有各式各样的风筝!”   小清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蕴仪的脸色,见她并无气恼的样子,便大着胆子接着说道:“少爷说,去年冬天就答应了蕴杰少爷开了春就带他去放风筝的,可是这都夏天了,还没去成,只是少爷每个月都买不同样式的风筝,来放到蕴杰少爷房中。”   叶蕴仪的目光诧异地停留在了起居室那架白色三角钢琴上,小清忙上前说道:“您刚搬出去,少爷便命人将原来那架旧钢琴给搬走了,说那是别的女人弹过的,不吉利,没过几天,就换上了这架新的,说是少奶奶就喜欢这个什么贝什么坦的牌子的钢琴。”   小清又急急地揭开琴凳的盖子,露出里面的琴谱,笑道:“您的谱子,少爷都亲自收得好好的呢,就这个,没敢扔!”   叶蕴仪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琴盖,眼中有一丝的悸动。   而小清却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少爷每天都睡这里,总是喝了酒,自己一个人在那儿下棋。那天您刚走,少爷就把自己的东西搬了出去,家私全换了不说,还让我们把所有窗户打开,整整通了两天风,说是少奶奶最讨厌酒气,怕您不喜欢!”   突然听到门外文四恭敬的声音:“少奶奶,您跟蕴杰少爷的晚餐,是在这里用,还是去楼下的饭厅里用?”叶蕴仪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蕴杰一跳一跳地跑过来,一边跑一边嚷嚷着:“姐夫在哪用,我们就在哪用!”   他四周望望,向文四问道:“姐夫呢?他上次答应过我,要带我去骑马、放风筝的!”   叶蕴仪脸色一变,皱眉看向蕴杰:“你什么时候见过他?”   蕴杰吐吐舌头,轻声道:“就是、就是上次,我过生日,你把姐夫送来的小人儿书给退回去了,我晚上生气,早早关了房间门睡觉,是姐夫翻窗爬进来,给我带了生日蛋糕,我那时许的愿就是要跟姐夫去骑马、放风筝,姐夫都答应我了!后来,后来,姐夫还陪我一起看书,我睡着了,他才走了。”   叶蕴仪听了不由一呆,一丝暖意悄悄地涌上心头,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周边扫去,却没有发现那个人,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失落。   蕴杰一把拉住她的手,摇晃着道:“姐姐,我们现在搬回来住,是你跟姐夫和好了吗?那天我问姐夫,他说是他做错了事,你在罚他,姐,那我们现在搬回来了,是不是也罚完他了?”   叶蕴仪听了一愣,眉头轻蹙,正不知该怎么回答才好,却听潘启文那浑厚的声音朗朗响起:“当然是和好了!”   潘启文走上前去,蹲下身来,抱了抱蕴杰,笑道:“蕴杰又长高了呢,再不能抱在手上了!”   他双手扶上了蕴杰的肩,郑重地道:“姐姐、姐夫和好了,这件事,等爷爷和伯伯来了,你可就不能告诉他们了,不然,他们会伤心的,说不定,一生气,就要带你去美国呢,那姐夫可就再不能带你骑马放风筝了!”   蕴杰连忙点头:“嗯,我不说!”   潘启文微微一笑,摸了摸蕴杰的头,这才站起身来,看向叶蕴仪,他眼中带上了一丝得意的笑,对叶蕴仪说道:“嗯,咱们既然和好了,当然要一起吃饭,是不是?”   叶蕴仪被他们两个一唱一和地弄得完全说不出话来,却又顾忌着怕蕴杰在爷爷和伯伯面前穿了帮,只得拿眼横了潘启文一眼。   蕴杰赶紧上前,一手拉上一个,拖着往前冲:“去楼下吃!我喜欢在楼下吃!”   身后,小清与文四对视一眼,眼中都盈满了笑意。   芳华苑是司令府里面的一个小四合院,跟潘家集的宅子一样,都是方方正正的天井,四周围着一圈二层楼的屋子,楼上朝南、北两方都有房间,而叶蕴仪住的那间卧室更是自带了起居室和浴室。   楼下,南面设有单独的会客厅、书房和餐厅,北面则厨房和下人们住的地方。   几个人下得楼来,蕴杰早跑到前面去了,文四与小清赶紧跑上前去打点,故意将潘启文与叶蕴仪拉在后面   他的隐藏   更新时间:2012-8-29 22:53:46 本章字数:3629   潘启文随意地跟着叶蕴仪的步子,她快他亦快,她慢他便慢。   一眼瞟去,但见她神色紧绷,背脊僵硬,潘启文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来。她次次一见他,便是一副剑拔弩张的模样,她便这样防备着他么?   垂了头,眼睛扫视着旁边那白净修长的小手,垂在身侧的双手捏紧松开,再捏紧,强忍住去拉她手、想要将那久违了的温软一把拥进怀中的冲动。   同时,到嘴边的那句:“你过得好不好?”也便生生地咽了下去。   黎昕说得对,他们这辈子还有的是时间耗,他不能急馊。   她现在便如一只随时警觉的小母豹,时刻防备着他,更要命的是,她曾清晰知道他的弱点,那就是他在乎她!她还很会利用这一点呢。   在她慢慢放下心防前,他只能隐藏自己,否则,逼急了,他不仅什么也得不到,还会被她挠得鲜血淋漓!   他更怕,她会反过来逼他,她清楚知道,怎么样能刺得他体无完肤,他怕自己在激怒之下,再做出什么事来圪!   那个孩子,潘启文眼神一黯,那个孩子的失去,便是他们两个互相逼迫的结果!也成为他们之间永远的心伤,他甚至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弥补。   为今之计,只能从公事上入手,她也是个想做事的人,起码,从公事上,他们可以重新开始坦诚相对。   更重的是,他需要一个理由,在她爷爷和伯父离开之后,让她继续留在他身边。   半年!这个时间足够长了,长到他都麻木了!她是他的妻,可这半年来,除了那天因着那封信回来,之前她竟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实在想得狠了,连酒都麻醉不了自己的时候,他才能远远地去看上她一眼,竟也不敢拢她的身!   如今,她终于肯回来了,哪怕不是为了他!可他又怎么可能再放她离开?   潘启文将双手背到背后,淡声说道:“既然已经搬了过来,你这个民生顾问,明天就可以开始办公了吧?”   叶蕴仪脚下一顿,眼中闪过一丝迷惑。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我绕了那么大个圈子,只是为了让你有个合适的身份住进司令府来蒙你爷爷和伯父?抑或你根本便认为我只是要骗你回来住?”   叶蕴仪原本紧绷的身体一下子放松下来,心里却莫名地滑过一丝淡淡的失落。   她停上脚步,轻皱了眉,低头轻声道:“你就这么急?”   潘启文叹口气道:“杰森马上就要跟着设备一起回来了,可我们这头还什么都没准备,更何况,虽然是合作关系,但原先是说好的,我们以军政府名义担保向银行贷款,我们的股份是占大头,那么,我们这边总得有个牵头理事的人,你懂这个,又是银行的代表,更重要的是,这么大的事,你全权代表我们这方,我放心!”   最后这句话,令叶蕴仪轻轻一震,她侧头看向潘启文,眼中有一丝责备:“设备都快到了,还什么都没准备?我记得当初杰森的计划书里有详细列明,设备安装需要什么样的场地和条件,以及需要多少人手,这些都没安排?而这些人的吃喝拉撒都是需要有人管理的!还有,那里的农田和林子是否要受影响,百姓是不是需要搬迁?原先的地主有没有跟人家谈妥条件?”   潘启文忙道:“有一个叫林宥嘉的人,是原先军需处的人,他在管着这些事,可他也没办过这种事,总是感觉有点乱,他又不敢拿主意,什么事都来问我,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去处理?”   他看向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再说,我也不如你懂不是?”   叶蕴仪心中一悸,她急急地将头转向一边,眼睛眺向屋檐上空那一抹红霞,淡淡地道:“你总要给我安排个办公的地方。”   潘启文这才敢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向她的侧脸,见她微微扬起的脸上映着一点点红蕴,那粉粉嫩嫩的唇下,衬得那优美的颈项更显白净,他喉中发紧,赶紧轻咳一起,别过了脸,唇角向上弯起:“已经安排下去了,保你明天有办公的地方就是。”   叶蕴仪点点头:“那个叫林宥嘉的人,我明天先见见他!”   潘启文眼中的笑意越发地深了:“好,我明天让他去见你,有什么事,你吩咐就是,另外,你看看还需要什么人手,林宥嘉那里如果没有合适的,黎昕管着政务处,只管找他要人便是!”   话未说完,他脑中却显出黎昕说到蕴仪时,那深沉的眸子来,立即改口道:“额,要人的话,还是找我吧,我来给你安排,你要是在你们学校看到有合适的人,也尽可以找过来。”   顿了顿,他又笑道:“你是个统管的,只管安排下去就好,你这小身板,还是不要太过操劳!”   眼见这半开玩笑的话,令叶蕴仪脸上又绷了起来,他赶紧沉下了声,一副公事公办的口气,稍显威严地道:“你这民生顾问,可不只管这一件事,还有很多事需要统筹规划的呢!”   叶蕴仪皱了皱眉:“明天我先理一理,然后再找你商量下,列个方略计划出来,也分个轻重缓急。”潘启文心中暗喜,刚刚他便想如是说,又怕她以为自己要跟她一起办公又会多想,现在她自己说了出来,心里不由一松。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笑道:“今天在会场上,我问你,可有快速取信于民的方法时,你好象欲言又止的模样,可是在会场上不方便说?不会是什么把戏,说出来让大家知道,就不灵了吧?”   叶蕴仪眼神一闪,缓缓摇摇头道:“我也暂时没想到什么办法,等我想想再说吧。”   潘启文眼中一沉,却也不想逼她,换上轻快的语气道:“赶紧去吃饭吧,呆会蕴杰该等急了!”   餐桌上,蕴杰早已等不及开吃了起来,见二人进来,嘴里鼓鼓的,喜笑颜开地道:“还是家里的饭好吃!”   一个“家”字,令潘启文与叶蕴仪二人均是一怔,不由自主地向对方看去,视线刚刚交汇却又迅即闪开,却在那一刹那,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那一抹难以隐藏的痛楚。潘启文脑中蓦然现显出那天她的那双布满细细口子和粗茧的手来,心中猛地一痛。   蕴仪她,哪会做什么饭?可她却宁愿让蕴杰跟着受苦,也不肯住他安排的园子,也不肯让他派去的人伺候,只为了不愿意看见与他相关的人和事!   他大步走上前去,早有丫头为他拉开椅子,他摸摸蕴杰的头,默默地坐下,端起了碗筷,在面前的盘子里,夹了一块蕴杰喜欢吃的鱼香肉丝,放在他碗里,吸吸鼻子,柔声道:“慢点吃,喜欢吃就多吃点!”   蕴杰咽下了嘴里的菜,跪在椅子上,趴在潘启文耳边,小声说道:“我告诉你啊,我姐天天拿着本菜谱,照着上面做鱼香肉丝,可就是没有家里李婶儿的做这好!”   潘启文偷眼向叶蕴仪看去,只见她颊边飞过一丝红蕴,小脸一板:“好好吃饭!”   蕴杰吐了吐舌头,坐正了身子,吃起饭来。   潘启文往桌上略扫一眼,只见满桌都是叶蕴仪和蕴杰喜欢吃的菜,心中暗叹,便连这里的下人们都能看得出他的心来,为何偏偏就她视而不见?   他扒了一口饭,只觉嘴里又淡又涩,他放下碗,看向叶蕴仪,尽量压制住语气中的起伏,似不经意地询问道:“对了,蕴杰以前都是你雇的黄包车去接送上学的吧?现在你看怎么安排?要不要还是换回以前刚来时那间教会学校?”   叶蕴仪迟疑地看了看蕴杰,只见蕴杰一别可怜巴巴的样子看着她,她心里一紧,不由问道:“蕴杰,你自己想上哪间?”   蕴杰怯怯地说道:“姐,可不可以还回那间教会学校?现在这个公学的先生好凶,动不动就要用戒尺打手板!”   叶蕴仪眼圈一红,哽声道:“那时你不想换学校,为什么你不说?”   蕴杰看了一眼潘启文,轻声道:“那时姐夫说你身体不好,要我听你的话,你说那间公学离咱们住的地方和你的学校都近,我就没反对。”   叶蕴仪没好气地横了潘启文一眼,潘启文忙苦笑道:“明天就让人给蕴杰换回去好不好?你要是不想用汽车接送,我就让文四安排专门的黄包车。”   叶蕴仪沉吟了一下,看向蕴杰:“蕴杰,你是男孩子,什么样的情况都要去适应,在这边上完这学期吧,还有不到一个月就放假了,下学期,姐给你转,好吗?”   她又转头看了看潘启文:“不用麻烦你,我回头叫原来那个黄包车夫每天到这里接送就行。”   潘启文心里一堵,狠狠地往嘴里扒了口饭,因为太急,一粒饭竟呛到了喉咙里,一个忍不住,一口的饭全都喷了出来,不停地咳着,呛得他脸红脖子粗。   蕴杰忍不住指着他哈哈大笑起来,叶蕴仪原先绷着的小脸也淡淡地绽了开来,那微微弯起的眉眼,令潘启文不由一呆,一丝暖暖的“家”的气息,就那样窜进了他心里,热烘烘的,烘得他鼻子一酸,先前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他竟也跟着傻傻地笑了起来。   ----------   嘿嘿,强烈推荐可可的已完结高干文《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大爱腹黑男猪,暖虐,专宠。据说很好看哦,据说,那男猪林援朝成了众多腐女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哦。   水晶虾仁   更新时间:2012-8-30 18:52:46 本章字数:3382   后院专门待客的大饭厅里,黎黛皱了眉,对立在一侧的丫头说道:“你再去看看,我大哥怎么还不来?”   她殷勤地亲自为梅果杯中续了茶,歉意地道:“梅果,你别介意,我二哥他就那脾气,常会莫名其妙地发些火。”   梅果如何听不出她话中那欲盖弥彰的味道?她摇摇头,淡淡一笑。   这时门口有一个妈子回道:“小姐,大少爷临出去前,说他有事,就在自己园子里吃,不过来了。”   黎黛有些尴尬地看了看梅果,笑道:“他不来算了,咱们自己吃!反正多他一个也不多。”转头对妈子吩咐道:“起菜吧!怃”   梅果看着桌上的菜,只四菜一汤,三荤一素,每一样份量也不大,但却十分的精致,而每道菜,看似寻常,却是这西南地界很难吃到的,单说那水晶虾仁,便是省城最大的酒楼,也是要碰上来了海货时,才有的。   她微微一笑道:“先前还以为,你们这样的豪门大户,规矩怕是极多的,倒没想到,便连这晚饭一家人也都不一起吃。”   黎黛落寞地叹口气,苦笑一声:“爹、娘在乡下,没过来,大哥、二哥平时忙,应酬也多,也就是大哥有空时能陪我吃吃饭,二哥却常常是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人影的。我在这家里,其实无聊得很,反在学校里开心些。瑜”   梅果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嫂子平常也从不陪你的吗?”   黎黛微微一怔,忙解释道:“我大哥还没成亲,哪来的嫂子!”   梅果笑了笑:“少帅不是说已经有夫人了吗?”   黎黛夹了一粒虾仁到梅果碗里,笑道:“这个东西可是难得吃到,你尝尝。”   梅果没有忽略黎黛眼中那一抹复杂的神色,她也不再追问,只轻声道了谢,附和地笑道:“是的呢,这东西,可是有钱也不见得买得到的。”   黎黛羡慕地说道:“梅果,你虽然与我同年,可你今年暑假就毕业了,毕业后,你是打算留洋吗?”   梅果笑笑:“我还没想好,原是打算出去的,可我爸妈总说女孩子还是娇养着好,不想让我一个人去国外受苦。或许找些事做吧。”   她似想起什么,突然眼中一亮,她端起面前的汤,喝了一口,掩下脸上的兴奋,以半开玩笑的语气道:“你二哥今天在学校不是说需要懂外文的秘书的?不知我要是去应征,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   黎黛心中微微有些异样,她虽说年纪小,可毕竟经过的事却不少,梅果在学校里那是出了名的清高骄傲,凡事都入不了她的眼的,而今天,她却如此反常,现在更能说出这样谦卑的话来?   以梅果的才能,想来二哥那边定是用得上的,可是,二哥兜了那么大个圈子,好不容易才将叶蕴仪带回府中,梅果如纯粹只是想要工作倒好,若是存了别的心思,岂不是又要多生事端?   经过这么多事,她对二哥早已不存念想,倒是佩服大哥早就看得透。   而这大哥的心思,她多多少少是知道一点的,她之所以想要撮合梅果与大哥,便是觉得梅果身上有一些东西与叶蕴仪很是相象。她以为,大哥会喜欢,可没想到,才一见面,大哥竟是避了出去,好象很不喜的样子。   可是,这梅果,却是她在学校中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也曾帮过她不少,今天更是为了护她而受了伤。   想到这里,黎黛笑道:“你这大才女,只怕我二哥是求之不得!不过,我听二哥那意思,叶先生任了这民生顾问后,这些事情便都由她统管,我二哥又不懂洋文,没准儿还得请叶先生来选人才行,我看那叶先生今天很欣赏你的样子,咱们不如去找她?到时,我再跟我二哥说说,没准能成!”   梅果沉吟不语,她对叶蕴仪本也是极为尊重的,可是,今天的这些事,却让她总觉得心里堵得慌,没来由地不想去找她,似乎那样,便会让自己比她低了一大截去。   黎黛眼见梅果神色阴晴不定,想了想,又夹了一粒虾仁到梅果碗中,笑道:“别小看这虾仁,即便是花了钱,在德祥楼中吃到的可也没这个好,你再试试有何不同?”   梅果将虾仁放入口中,慢慢地嚼了,那肉质果是细嫩而弹性十足,比她原先在这省城的德祥楼吃过的不知道好多少倍,只听黎黛笑道:“那是因为,德祥楼中的虾仁,都是那些个海货商进来的干货再泡发的,而我家这些,全是专人从南方海边渔民那里收了,用冰镇着,直接快马送过来的。”   梅果有些心不在焉,唇角却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来:“也就司令府才有这个能力!”   黎黛不以为意地笑笑:“其实我家本也不喜奢华,只是,我二嫂是南方人,爱吃海鲜,我二哥心疼她思乡心切,为讨她欢心,才安排专人如此而为,即便她不在府中,这习惯却也不变。德祥楼有时会有新鲜的虾仁,那便是二嫂不在时,咱们这府中出去的。”   顿了顿,她又笑道:“是不是有点‘一骑红尘妃子笑’的味道?”   梅果僵硬地点点头,笑了笑,心中却是微微一凛,黎黛先前并不愿意提及她二嫂,现在却又如此说,这是在暗示她什么?   她随即心中苦笑,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便这么一天,就动了心?可他已经有了夫人!她怎么能如此不知廉耻?即便动心,却又如此藏不住?一想到黎黛这样一个小姑娘竟也能看穿了自己,心中不由越加对自己恼怒起来。   她轻轻地扬了扬下巴,脸上漾起一个高傲的笑来:“那工作的事,我也就是开开玩笑,你倒当了真。我爸爸在翻译几本书,要我给他当助手呢,且有得忙着。”   吃过饭,两人又坐着聊了会儿天,黎黛便扶着梅果,亲自将她送到大门口,梅果刚要弯腰上车,却见一匹棕色马从车前缓缓驰过,马上,潘启文一身白衣短衫,潘启文驾着马,低了头,面带温柔地听身前一个半大男孩子说着什么,不一会便发出一阵爽朗的笑声。   梅果浑身一颤,急急地回头,直觉地想要问黎黛,你二哥都有这么大的孩子了么?当她看到黎黛看向那孩子时,那半是羡慕的眼神时,终是将到嘴的话忍了回去,上了车,挥手与黎黛道别。微微晃动的车上,梅果眼前尽是潘启文的影子,进场时的大气凛冽,台上的风趣幽默,侃侃而谈时的洒脱,面对危险时的果决勇猛,暴怒中的狠戾,马背上的俊逸,还有面对孩子时那般的柔情。   尽管拼了命地压抑自己,终是忍不住开口问前排的司机:“刚才那是少帅的孩子么?”   司机礼貌地答着:“不是的,小姐,那是少***弟弟,是舅少爷!”   梅果心中震动,竟然只是小舅子!   他那样的一个人,那脸上的笑容和眼中的温柔,是绝做不了假的,若说自己的孩子,那倒可以理解,可竟然只是他夫人的弟弟!当真便是“爱屋及乌”至此了么?   她的心中越发地对那位少帅夫人好奇起来。   又不由再想起先前黎黛的话来,不由口中苦涩,黎黛恐怕也是真当她是朋友,才这样暗示她吧?只为了告诉她,完全没有可能?   她暗暗掐了掐自己的胳膊,心中提醒自己,梅果,你不过是一时迷惑而已,不要再去想!你这么年轻,才华容貌都不差,只是还没遇到你的那个人而已!   她高高地昂起了下巴,侧头看向窗外,将自己的纷乱的思绪甩入那一片夜色中去。   ***   芳华苑,那间刚收拾出来的小卧室中,潘启文半躺在床上,手里拿着本书,眼睛在书上游弋,却一个字也没看进去。半晌,他狠狠地将书拍在自己脸上,倒下去,不一会儿,又坐了起来。   他恨恨瞄了眼自己直直挺立的下身那东西,不由暗恼:这是怎么了?半年不都好好的?甚至,他那时在气恼中,令下属的军官给他找来女人,尽管那些女人一个比一个漂亮,也极尽挑逗之能事,可这玩艺儿却仍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又命人接来了以前的二姨太,那是除了林婵凤以外,与蕴仪长得最象的女人,在她的挑逗下,这小东西倒是起来了,可他却又突然惶恐起来,赶紧命人将那女人打发走。   而现在,那个可恨的女人不过刚刚回来,他的脑中便尽是那些个旖旎的画面,才只想了那么一想,这东西便不争气地立了起来。   他刚要伸手下去,准备“解决”这个麻烦,却听到隔壁浴室门响,随即是舀水的声音,他只觉本就火烧火燎的喉中更干了,不由咽了一口口水,耳边响起文四半是恭敬半是戏谑的话:“少爷,我给您在那房间的墙上开了个小洞,可以看到隔壁的情形。”   民生顾问   更新时间:2012-8-30 22:13:42 本章字数:3597   那时,他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恼羞成怒地道:“把少爷我当什么人了?”   然而,一进了这房间,他的眼便不受控制地瞄了那边百八十回。这时,听到隔壁的水声,心中挣扎半晌,想要去看,却又怕看得见吃不着,更是难受。   这时隔壁传来一声抽气呻吟的声音,只听得潘启文浑身一热,哪还顾得什么身份,飞身下了床,准确地扑向了那个小洞。   定睛往内一看,他那刚刚汹涌而来的兴奋之潮迅速地偃了旗息了鼓,许是刚才兴奋过了头,一松懈下来,竟觉手脚酸软。   在那边脱得光光的小身板,哪是他心中的那个人,而是瘦不拉叽的蕴杰怃。   他正失望地要退开来,却发现蕴杰紧张地往门口望了望,从衣服堆里翻出一个小盒子来,将小盒子里的粉子向浴桶里洒去。   他不由好奇起来,这小子,在做什么?   这时蕴杰转过身去,准备爬进浴桶,他后背上,赫然竟是一道道青紫的伤痕瑜!   潘启文心下一惊,却见蕴杰战战兢兢地将自己泡进了热腾腾的水中,当他的背淹下去时,又忍不住吸了口气,轻哼出声,却仍是一咬牙,坐了下去。   潘启文心中不由又惊又怒,他站起身,抑住自己想要冲过去的冲动,看情形,是蕴杰受了伤,却并未敢让蕴仪知晓,他自己却不知道到哪里搞来的药来泡澡。   难怪,今天骑马时,蕴杰始终挺直了背,不肯象往常那样,靠在他胸口,原来是怕碰到伤疼!   潘启文鼻中一酸,蕴杰,自从父母去世以来,整个人便比以前懂事了许多。   一直以来,他对蕴杰几乎是有求必应的,除了因关蕴仪的关系外,更是因为岳父岳母的死,与自己脱不了关系,加上蕴杰的病不能痊愈,也是自己一手造成,所以,他对蕴杰,宠溺之外,更多的却是内疚使然。   ***   芳华苑楼下书房,文四和刀疤推开门,见到潘启文阴沉着脸,不由面面相觑,少爷今儿个晚饭不还高高兴兴的么?这会子又是怎么了?明明晚饭时,楼上那位主子也没给他脸色看啊?   潘启文沉声道:“少奶奶搬出去后,不是叫你们暗中护着他们的吗?为什么蕴杰现在背上全是伤?”   刀疤大惊,蕴杰是他手下之人负责保护的,这位小祖宗在少爷心中地位只怕还高过黛儿小姐,他忙小心翼翼地回道:“我们的人每天都是在来回路上暗中保护,并未出过任何的事,会不会是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所致?”   潘启文点点头,脸色稍霁,文四笑道:“这小孩子打架,那是常有的事,赶明儿套套蕴杰少爷的话,看看怎么回事,要真有人欺负他,咱们定饶不了那人!”   潘启文抬眼看向文四:“你去找华大夫,让他悄悄去给蕴杰上药,不要惊动了少奶奶!”   随后睥了一眼刀疤,那凌厉的眼神令刀疤心中一颤,只听潘启文冷冽地说道:“以后更要仔细着些了!若是蕴杰出了什么事,惹得少奶奶伤心,仔细你的皮!”   刀疤抚了抚额头的汗,忙连声应了。   ***   第二天一大早,潘启文便来到叶蕴仪房前,叶蕴仪正在房门口,弯了腰,拉着蕴杰身上的中山装下摆,往下扯了扯,又去系他领口的扣子。   她这一弯腰,那短袖旗袍的开叉便向上提了提,潘启文瞄了眼那若隐若现的一小片白嫩的肌肤,心中竟止不住信马由疆地勾勒起她那紧实的大腿的轮廓来,在叶蕴仪直起身时,赶紧别过了头,也不进去,只站在门外,对叶蕴仪淡淡地道:“等下我领你去办公的地方。”   叶蕴仪接过小清手上的书包,斜挎在蕴杰身上,拉了蕴杰的手,往外走去,也不看他,在与他擦肩而过时,方才淡漠地道:“何必要你亲自带我去?这不是招人嫌话吗?随便找个人领我去就行了。”   潘启文被她一句话堵得牙痒痒的,却还是跟上了她的脚步,不着痕迹地牵上了蕴杰的另一只手,随着他们一起向外走去。   紧跟在潘启文身后的文四,看了这情形,自觉地放慢了步子,眼中泛起一丝轻松的笑意来。   潘启文一边走,一边正色地说道:“你这一摊子,万事开头难,军政府下面的人,我是知道的,个个儿都精得什么似的,我若不出下面,别说使唤他们了,保不齐便有人给你使绊子,欺负你新来的。”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低了头,不再吭声。   司令府后院另有大门,与前院完全分开来。潘启文跟叶蕴仪一直将蕴杰送出后院的大门,眼看着蕴杰上了黄包车,这才挥挥手,转身进去。   转身的一刹那,潘启文心中突然生出一股强烈的情绪来,什么家国天下,什么地位荣华,他心中渴望的,不过是,有那么一天,他跟蕴仪,能这样齐齐地一左一右牵着他们自己的孩子,肩并肩送孩子上学!   而原本这样一个普通的愿望,现在对于他,竟成了一个奢望。   一想到孩子,他不由心中一痛,悄悄地向叶蕴仪睨去,却见她目不斜视地直直向前院走去,他心下黯然,默默大跨两步,走到她前面去。   司令府前院办公的区域主要分成三块,一块是潘启文的专属办公区,一块是军务处,一块是政务处。分别在不同的院落里。   叶蕴仪办公的地方在政务处的大院里,是专管地方事务的所在,潘启文在这里给她安排了一个单独的办公间,里面还套了个休息室,外间还有一个小议事厅。   原本叶蕴仪这样一个顾问的职务,谁也搞不清是做什么的,也没人放在眼里,都只当不过是少帅笼络民心的一种手段。   可自从昨天文四亲自来盯着安排办公间的陈设,大到桌椅的更换,小到咖啡杯的摆放,都亲自过问,便连休息室里的被褥什么的,也有专门的丫头捧了来,那丫头甚至还带了驱蚊子的熏香来。所有人这才都重视起来,私下里更是议论纷纷。   及至今天少帅亲自领了人过来,又将政务处重要的官员一一介绍过了,加上叶蕴仪那份美丽和气度,又听说是会洋文的,便没人再敢小看了叶蕴仪去。叶蕴仪半年前来到司令府时,多半是在后院养病,前院没多少人见过,但也有一些曾从潘家集跟过来的官员,在与日本人和杰森一起就铁矿谈判时见过叶蕴仪,或者参加过那场婚宴的,一眼便认出了叶蕴仪,毕竟,那场婚宴,那样一个令人震撼的女人,想忘也忘记不了。正因为这个,他们才对这人未至便有了这样的排场,瞬间了然。   可他们却都在这位传说中的十九姨太,后来只被唯一承认的少帅夫人刚到省城时,便被严厉警告过,不许议论有关夫人的任何事情,听说这位少夫人一直养在深闺,从不曾露过面,而现在不知为何,却又成了西南大学的教员?少帅更介绍她的身份是民生顾问,丝毫没提与少帅的关系,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自是更不敢吭声。在心底里,却一再提醒自己,万不可怠慢了这一位。   叶蕴仪对这一切却浑然不知,这一天对她来说,可真真是又忙又乱,便连中午饭,也是小清给她送到办公间里来的。   一直到夕阳西下,室内的光线逐步昏暗下来,叶蕴仪才缓缓踱出了办公间,她手上拿着一份文件袋,一边低头想着什么,一边向院外走去,一路上,人们殷勤地与她打着招呼,她也一一微笑点头。   这办公的前院,她还真不熟悉,末了只得随便抓住一个人问了声:“请问少帅的办公区在哪里?”   她来到潘启文办公的区域,发现这里的守卫,比起其他院子森严了许多,站岗的也已不是普通军装士兵,而是统一在军装右臂系上了红色袖章的亲卫连。   叶蕴仪来了院门口,心里没来由地微微生了一丝怯意,正踌躇间,却见门口两个原本面无表情的卫兵,竟齐刷刷向她敬了个军礼,其中一人说道:“少帅还在里面办公,您请进!”   叶蕴仪愕然地四周看了看,终于确认那士兵是对自己在敬礼说话,正迷惑着这些人怎么会认识自己,却见一个军官模样的人急急地迎了出来,对她笑道:“叶先生,少帅正要我去请您呢,你快快请进!”   叶蕴仪暗中撇了撇嘴,这人,架子倒是不小!   那军官竟似知道她心中所想似的,又赶紧笑道:“少帅这一整天都忙着,也不方便老往政务处那边跑,所以只好请您过来!”   他又自顾自地介绍自己道:“我叫林泰,是少帅的副官,也是亲卫连的头儿,以后有什么事,叶先生尽可吩咐!”   叶蕴仪不由问道:“少帅每天都忙到这么晚么?”   林泰笑道:“嗯,军事、政事上都有很多急务、要务须得少帅处理,昨天少帅又出去了大半天,积下了不少公务,今天怕是要到很晚了。”   叶蕴仪正要说话,却听厅里传来潘启文恶狠狠的声音:“给我查!彻查!三天之内给我结果!”   --------   嘻,今天这是第二更哦,前面那更发出时,因为没有把握能再发一更,生怕承诺了做不到,所以没敢提前跟大家说。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进退两难   更新时间:2012-8-31 18:31:19 本章字数:3434   叶蕴仪脚下一顿,转身想要离开,林泰忙道:“叶先生,直接进去即可,无须回避什么。”说着,手往前方一伸:“叶先生,请!”   叶蕴仪确是有事要与潘启文商量,随即点点头,跟着林泰往里走去。   潘启文在空荡荡的大厅中央焦躁地踱着步,他上身穿着白衬衣,袖子高高的卷起,下摆扎进肥大的军装裤内,叶蕴仪进去时,他正一脸烦躁地解开领下的第一粒扣子。   他的左侧,是站得笔直的三个军官,每个人都垂着头,额上满是汗水。而中间两个主位上,左边的位置上坐着黎昕,他手中端着一杯茶,正在思考着什么。   似乎没想到叶蕴仪来得这么快,潘启文微微一怔,他挥挥手,声音稍稍平缓下来,说道:“你来得正好,这事你也听听,坐吧。怃”   叶蕴仪心中疑惑,却什么都没说,只点点头,在大厅左侧的一排椅子上,随便选了一个位置坐下。   黎昕抬起头来,轻咳一声,说道:“这事,查肯定是要查,只是查出来后怎么办?”   潘启文眉头紧蹙:“当然是该查办的查办,该……”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举起的手一僵,又颓然放下,他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回到主位右边的位置上坐下,一时竟低头陷入了沉思瑜。   黎昕深沉的目光在叶蕴仪身上停留了一秒中,又迅速挪开,他转向潘启文,却又似为解释给叶蕴仪听,他缓缓说道:“我明白你是想要取信于民,才命人查这个案子,可是,当初因为缺粮缺怕了,每次从民间征粮,花钱不说,还要看那些士绅的脸色,司令也是从长远计,才下令大量垦荒,同时买地来租给佃农去种,这也是直到前年,我们的军粮才完全自给自足。”   叶蕴仪心中一凛,原来这事的起因竟是她所说的取信于民而起?她当时提出这一条,不过是半讥半讽,没想到潘启文竟当真实施起来,还如此之快!   只听黎昕继续说道:“至于说低价强买土地、甚至就是不花钱强占过来的事,这恐怕少不了。可是,若是查出,真有这样的事,我们怎么办?杀几个军官倒是好办,可这地怎么办?若是你公开承认说咱们错了,总得要补偿别人吧?可如果人家原先的地主说不要钱,只要地,咱们怎么办?难道真把地退回去?”   黎昕瞟了潘启文一眼:“若是咱们把地退了回去,眼看着今秋过冬的粮马上就会不够,势必要向民间征粮,而我们已经两年没向民间征军粮了,我们以前征军粮,从来便是低于市价一半征的,若是现在一开征,恐怕马上便会怨声四起,比起你查这案子的初衷,只怕是得不偿失啊!”   叶蕴仪一听,立即明白了其中要害,她不由紧了紧手上抓着的文件袋,她要来找潘启文的事之一,也便是与这地有关!   潘启文沉吟半晌,抬头看向叶蕴仪,苦笑着接上了黎昕的话道:“若是我们以市价征粮,那么原先计划中的钱就不够用,要么停止现在的修路、修桥和兴办学校、医院的工程,要么就要再向民众征捐税,同样也会是怨声载道。”   这样进退两难的潘启文,令叶蕴仪心中莫名地一疼,他表面风光,实际却处处是荆棘!   她不由点点头道:“而且,若是将地退了回去,以后再要想买,恐怕就难了!”   她将手上的文件袋放到手边的茶几上:“我来找你本也是为这地的事!铁矿周围方圆二十里范围的地,都须征了过来,作为矿区之用,可是林宥嘉告诉我,这些地却迟迟买不过来,就是因为那里的地主听说有矿,便坐地起价,那些地本并不肥沃,可他们要价竟比附近的肥地还高出一倍!”   说到这里,她看看潘启文,再扫一眼站在那里的那三个军官,潘启文微微一怔,向那三人挥挥手:“这事让我再想想,你们先下去吧!”   那三人如蒙大赦般,擦了擦头上的汗,迅速地退了出去。   厅中只剩下潘启文、叶蕴仪、黎昕和林泰四人。   潘启文直直地看向叶蕴仪:“蕴仪,你想说什么?”   听他直呼自己的名字,叶蕴仪有些不悦地皱了眉,瞟了一眼林泰,没有说话,却被潘启文不耐烦地打断,只听他冷哼一声道:“叶蕴仪,你就小家巴事的想着你自个儿那点子事!林泰是主管亲卫队的,他什么事不知道?”   叶蕴仪心里一堵,干脆任性地绷了脸:“我没什么好说的!”   潘启文心中本正窝火,见叶蕴仪如此,不由冷笑一声道:“叶蕴仪,你就这么怕别人知道你跟我的关系?难道你还想再嫁人不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那个校长的儿子陆一凡在追求你,还有些个别的男人在打着你的主意!我告诉你,你想都别想!”   叶蕴仪被他气得手直抖,她并不想当着别的人面与他争执,站起身来,就要向外走去。   却被潘启文拦在身前,他一双黑眸阴鸷地盯着她:“说清楚再走!”   叶蕴仪只觉一股热气不争气地冲向眼眶,一个声音在心中向她冷笑:叶蕴仪,你刚刚竟为这个男人心疼!你不该早已看透这个男人的吗?这两天竟然会再次被他迷惑,还心甘情愿为他所用!还一心想他所想!   她咬紧了唇,将眼中的热气生生地逼了回去,倔强地一偏头:“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一旁的黎昕暗中叹了口气,这两个人,明明都是大气有分寸之人,却偏偏一碰到对方,便失了理智!   他站起来,将潘启文往旁边轻轻一拉,对叶蕴仪笑道:“叶先生,可否把刚才想说的话说出来?你看,这事关民生,一个不慎,便会搞得鸡飞狗跳,不但我们想做的事做不成,恐怕也会令百姓不得安生哪!”   林泰也赶紧笑道:“叶先生请放心,少帅早已吩咐过,在这前院里,叶先生就只是叶先生!”   叶蕴仪咬了咬牙,心中也知这不是赌气的时候,却也拉不下脸来,不由瞟了潘启文一眼。黎昕赶紧拍拍潘启文的肩,端出大哥的姿态,轻叱道:“谈公事就谈公事,扯到一边去做什么?”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他抿了抿唇,转身坐下,没好气地对林泰道:“去,叫人给叶先生上杯茶来!”   林泰忙应了,转身要走,却又听潘启文叫道:“还是让他们上几碗酸梅汤来吧,这大热的天,是个人都上火!”   林泰忍住笑,偷偷看了叶蕴仪一眼,果见她紧绷的脸已是放松了许多,这才松了口气,转身大步出去了。   厅内一片沉静,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还是黎昕率先开了口,诚恳地道:“叶先生,还望赐教!”   叶蕴仪这时倒不好再拿着,毕竟公私大义,她还是分得清。   叶蕴仪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这个土地的事,的确难办,若是硬要矫正,只怕得不偿失!何况,前段时间我也了解过,不仅这土地,还有其他很多事,令老百姓对军政府并不信任!但是,”   潘启文张了张嘴,想要问什么,却又紧紧地闭上。   叶蕴仪瞟了一眼潘启文,迟疑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地接着说道:“但是,这一年多,以少帅为主执政以来,有些措施,还是很得民心的,比如,修学校,让孩子免费入学,再比如,减免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苛捐杂税,还有就是,这军纪也比以前严明了许多,已很少有军人敢随便扰民,以前时有发生的军中之人欺男霸女的现象也已基本杜绝。”   似没想到叶蕴仪竟会如此说,潘启文怔怔地看向叶蕴仪,这些话,他早听过,可从叶蕴仪口中说出,对他来说,心中的感受却大不相同!他眼中霎时写满了笑意,一股傲气油然而生,原来,她竟是知道的!   黎昕似笑非笑地看了潘启文一眼,有些迷惑地向叶蕴仪问道:“叶先生,你的意思是?”   叶蕴仪睨了潘启文一眼,看他一副小人样,不由没好气地冷笑一声道:“我的意思是,儿子现在要做事,那就由老子背黑锅好了!虽说都是军阀,只须让百姓知道,这新军阀跟旧军阀还是有不同的就行!”   潘启文眼中一亮:“你是说,以前的帐不去算,只管好今后的事就行?”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道:“可你不是说……”   叶蕴仪立即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讥讽地道:“这方法是死的,人是活的,少帅不会不知道吧?以前的旧帐太多,就算舍得下本钱,翻上那么一两件,也纠正不了根本,与其去翻旧帐,不如想想怎么样将舆论造起来,让大家知道这新旧军政府的不同,现在要取信于民的是你潘天一,不是原来的潘司令!”   潘启文赫地站了起来,眼中晶亮:“那现在我们想要发展工商,重点就放在你所说的,在短期内能取信于民的一件事上?而不再管从前?”   无赖暧昧   更新时间:2012-9-1 16:39:09 本章字数:3687   叶蕴仪径直走回自己座位,坐了下去,并不理他。   潘启文讪讪地,正尴尬间,一抬眼却见林泰亲自端了托盘进来,他淡淡地瞟了一眼黎昕和林泰,眼中星光一闪,上前从盘中端起一碗酸梅汤,亲自捧到叶蕴仪面前,放到她身侧的茶几上,痞痞一笑道:“叶先生,来,喝点酸梅汤,消消火!”   叶蕴仪被他这前倨后恭的态度弄得哭笑不得,她没好气地横了他一眼,本不打算理他,却见他唇角一勾,她立即警觉地看向他,不想他竟弯了腰,右手拿起碗中的勺,舀了一勺酸梅汤举到半空,眼睛半是戏谑半是威胁地看向她,大有要喂她之势。   叶蕴仪面上一红,赶紧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勺子,端起了碗,瞪着他道:“我自己会喝!”   潘启文这才直起身来,眼中满是笑意地转过身去,刚一回头,却见一旁和黎昕和林泰都呆呆地看傻了眼,他狠狠地睨了他们一眼,两人赶紧隐住唇边的笑意,低头喝起酸梅汤来怃。   潘启文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碗,一饮而尽。   他从裤袋中掏出一方白色的手帕,抹了抹嘴,刚要收回去,又若有所思地顿住。   他脸上扬起一个坏笑,将那手帕抖散开来,露出那手帕的四个角上,用金线绣的“P&Y”的字样来,他轻笑一声,在叶蕴仪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时,故意拎起一角,将那字母放在唇边,神色暧昧地轻轻一印,一双眼却轻佻地看着叶蕴仪琊。   叶蕴仪心头一跳,恨恨地低了头,心中暗骂一声不要脸。   瞟眼见到林泰与黎昕明明竖着耳朵却装作不在意的样子,潘启文将手帕胡乱地塞进兜里,轻咳一声,一本正经地说道:“叶先生,现在可否说一说你那短期之内取信于民的方法了?”说完,他便似笑非笑地盯着叶蕴仪。   黎昕与林泰立刻齐齐地从酸梅汤里抬起头来,看向叶蕴仪。   叶蕴仪生怕潘启文再当着这二人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来,赶紧放下手中的碗,咬牙切齿地说了三个字:“发债券!”   潘启文与黎昕对视一眼,又一脸迷惑地看向叶蕴仪,不约而同地开口道:“怎么说?”   叶蕴仪讥讽地笑道:“少帅不会不知道这债券是什么东西吧?”   潘启文眼中一丝恼意飞闪而逝,随即老老实实地答道:“有听说过,以前北边有发债券,不过一直没想过要去搞明白中间的道道。”   叶蕴仪点点头,正色道:“债券就相当于是向大众老百姓借钱,在西洋一些国家,政府常常发债券,因为公信力较高,风险小,老百姓也愿意购买。”   潘启文与黎昕就象两个学生,认认真真地听着叶蕴仪讲。   叶蕴仪接着说道:“一般钱庄或银行新开张时,都有一个通用的作法,就是给出高额利息,吸引大家来小额存钱,但这个存期很短,一般就1-3个月,到期就兑现,这样,很快就能树立信誉。人们逐步的胆子就大了,也敢长期、大额地存钱了。”   “你现在就可以办铁矿的名义,向公众发行第一期债券,承诺3个月内还本付息,这利息,比一般钱庄高上一点点即可。”   黎昕不由兴奋起来:“嗯,只要第一期兑了现,一传十、十传百,这军政府的信誉树了起来,以后,再办事,就方便了!”   叶蕴仪赞许地看了黎昕一眼:“是的,只要有了信誉,以后不论是开铁矿、还是办工厂或是开贸易行,军政府都可出一部分钱,同时以相关公共资源占一部分股份,这样,军政府占了大头,其余的钱都可以向民间募集,只要有了信誉,老百姓有钱赚,自然会愿意投钱进来。这些工商业赚钱了,军政府也就有钱了,有了钱,很多事就好办了,长远来看,又可以逐步降低税收,还可以兴办很多公共设施。操作得当,就会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当然,这也是理论上的,实际过程中,可能也会遇到很多问题。”   一席话说得一惯沉稳的黎昕有些激动起来,他猛地站起身来,双目烱烱地看向潘启文:“也就是说,以后咱们的粮饷完全能够解决,还能再为百姓办事!”   这些概念,潘启文早已从叶蕴仪的民生纲要中吸取过了,也正在规划中,所以,他倒不似黎昕般兴奋,考虑的反而是更现实的问题。   他微一沉吟,皱了眉,看向叶划仪道:“你刚才也说了,西洋的政府发债券,因为公信力较高,而我们在信誉树立之前,这第一次发行,凭什么让老百姓相信我们呢?”   叶蕴仪眼神一闪:“这第一次,就只能靠高利来吸引百姓了,让这样的利益高到他们肯去赌一把,自然就有人来了!”   潘启文紧紧地盯着叶蕴仪,似乎想要看透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叶蕴仪别开眼,脸一板:“我只有这个方法,用不用在你!”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迷茫,他知道,叶蕴仪还有所保留,可他却不明白,她在保留什么?又为什么不肯说出来?这明明是公事,她,也不应是这样的人!   但经过先前的事,他并不想与她之间再次搞僵,他暗中长吸了口气,隐去了自己的情绪,看向她:“这件事,交给你来办如何?需要什么,人还是钱,你尽管开口。”   叶蕴仪抿了抿唇,眼中滑过一丝疑虑,终是缓缓地摇摇头道:“铁矿那边的事现在很急了,我准备亲自过去一趟。你这边的事,只怕我忙不过来。”   潘启文知她有意推托,他抑下心中的那一阵紧似一阵的,象被人掐着脖子般的难受,也不揭穿她,只淡淡地道:“你爷爷和伯父大后天就要到了,只怕你走不开!”   叶蕴仪一呆,脸上既喜且忧,她有些不敢置信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们大后天到?”   潘启文眼睛看向地面,轻哼一声道:“我把他们的船期告诉了上海那边的冯老大,他昨天发来电报,说接到了船,买了明天清早的火车票,会将他们送上过来这里的火车,大后天就能到了。”   叶蕴仪低了头,轻轻说了声:“谢谢!”   潘启文眉头一拧,胸膛起伏,重重地呼吸着,硬梆梆地回了她一句:“叶蕴仪,不管你承不承认,那也是我爷爷和伯父!”   叶蕴仪这次没有反驳他,只一声不吭地盯着手边的文件袋。   潘启文有些恼火地问道:“你刚才说铁矿那边土地的问题,你不是说找我的,你想怎么办?”   叶蕴仪稍作沉吟,抬起头来说道:“我原本是想用些强制手段的,可是现在你要笼络民心,倒不好这样做了。说不得,我教那林宥嘉一些商业手段,应该也是可以的。只是,这些方法可能不那么磊落而已。”   潘启文轻讽道:“原以为只我做些见不得光的事,原来你也会!”   叶蕴仪气极,觉得这人简直不可理喻!她冷冷地道:“我父母家均世代经商,这些个在商言商的手段而已,谈不上见不得光,跟少帅你动不动就要人命,可没法比!”   黎昕眼见这二人又是针尖对麦芒地对上了,不由摸了摸鼻子,打着圆场笑道:“哎,这天都黑透了,公务是说不完的,先吃饭要紧!”   潘启文懊恼地看了眼叶蕴仪,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一听到她说些跟自己生分的话,心里的火就噌噌噌往上冒,伤人的话便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就在这时,刀疤在探头探脑地别了进来,潘启文一甩头,对叶蕴仪和黎昕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叶蕴仪也不答话,站起身来径直快步向外走去。   黎昕急急地起身,向潘启文和林泰点点头,正待跟上,突然脚下一顿,他迟疑地看了一眼潘启文,终是压下眼中那份渴望,放缓了脚步,故意将自己拉在了后面。   他出了议事厅,又到自己办公间里拿了些东西,这才缓缓地向院外踱去。   天有些闷,黎昕有些烦躁地解开了胸口的两粒扣子,低了头,穿行在大院中那一小片柳林中,树上的蝉鸣响成一片,黎昕心下浮躁,弯腰捡起一粒小石子,用力向树上扔去。   却听一声轻呼:“谁?”宛然竟是叶蕴仪的声音,惊慌中带着一丝痛楚。   黎昕循着声音急步上前,越过两棵柳树,拨开密密的枝条,果见树下暗影中,一个女子侧着身,一只手捂着肩,尽管光线很暗,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容,可黎昕却能无比地肯定,那个绰约多姿的身影,正是那个在自己心中描绘过无数遍的人儿,他的呼吸不由一滞。   他在离她两尺远的地方驻了脚,吸了口气,哑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这里有人,是不是我刚才砸到你了?”   叶蕴仪看到黎昕,似松了口气般摇摇头:“没事!”   黎昕在黑暗中大胆地直视着她:“你怎么在这里?”   叶蕴仪的声音里有一丝的尴尬:“这前院我第一次来,没想到这么大,天又黑…”   黎昕轻笑一声:“迷路了?”   ------   筒子们,可不可以求月票打赏?月票在可可心目中,一直是读者对我的最大肯定。   可可先在此谢过!   轻贱谣言   更新时间:2012-9-2 18:19:46 本章字数:3634   议事厅内,潘启文眼见叶蕴仪一副不耐的模样,招呼也不打便匆匆离开,他眼中泛过一丝涩意,一直目送着叶蕴仪的身影完全消失在拐角处,才转头向刀疤,语态萧瑟地问道:“什么事?”   刀疤忙垂首道:“少爷,我问过了,蕴杰少爷背上的伤,是前天在学校里,跟一个叫陆四海的男生打架造成的,因为是蕴杰少爷先动的手,他怕少奶奶责怪,所以没敢告诉少奶奶。”   潘启文眉头不由一拧,蕴杰虽说有些功夫在身,但却一直很听话,从不惹事生非,若是他先动的手,定是被人惹急了!   他眼神蓦然犀利地看向刀疤:“可知是为什么打架?”   刀疤忙回道:“那个陆四海坐在蕴杰少爷前排,蕴杰少爷不小心将墨汁撒到了他身上,蕴杰少爷已经向他道过歉,他却不依不饶,他骂蕴杰少爷…怫”   刀疤说到这里,不由停了下来,怯怯地看了潘启文一眼,潘启文心里“咯噔”一下,语气森寒地道:“骂什么?”   刀疤背上一寒,咬咬牙,飞快地说道:“他骂蕴杰少爷‘有娘生没爹教’!”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潘启文已将桌上装酸梅汤的碗一把挥到了地上!随即是潘启文一声暴怒的低吼:“他是个什么东西!笆”   蕴仪父母的死,潘启文自认是他与蕴仪心底最深的伤,而让蕴杰年幼便失了父母,也是潘启文对蕴杰最内疚之处。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内疚与痛楚,随即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刀疤:“蕴杰的功夫是我亲自教的,他虽说瘦不拉叽的,可我教他的却全是实用的小擒拿招数,普通的小孩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若要将蕴杰伤成那样,定是有人帮手那个姓陆的小子,对不对?”   刀疤抬手抹了抹额上的汗水,慌张地点点头:“是!小学其实是西南大学出资办的,就在西南大学东门边上,里面很多孩子便是西南大学的教工的孩子,而那个陆四海,正是西南大学校长陆乘丰的孙子!”   潘启文眼微微一眯,厉声道:“所以那些孩子便帮着那姓陆的小子欺负蕴杰,是不是?”   刀疤忙道:“我查过了,加上那个陆四海,一共是四个男孩子打蕴杰少爷一个!”   他看了一眼潘启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又急急地道:“不过,他们也没讨了好去!蕴杰少爷还将其中一个小孩子的头给打破了,只是、只是,那小学的校长竟应了那个小孩子母亲的要求,要蕴杰少爷的家长出面,向他家儿子道歉!而蕴杰少爷正发愁这事,又不敢跟少奶奶说。”   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森森的笑来:“难怪蕴杰想要转学!呵呵,道歉?好!你索性把那几家都约上,明天我亲自去,我倒要看看,他们受不受得起!”   刀疤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可是,那几家孩子的父母应该都是西南大学的教员,您这一去,那少奶奶那里会不会面子上下不来?再说,少奶奶跟您的关系不也都知道了?”   潘启文一拍桌子,怒道:“又是这个关系!难道就为了不让别人知道她跟我的关系,就任蕴杰被人欺负吗?”   他眼前恍然飘过叶蕴仪那冷漠倔强的脸庞,一下子便泄了气,颓然地坐下。   突然,他抬起头来,目光幽深地问道:“那个姓陆的小子,陆一凡是他什么人?”   刀疤微微一怔,忙道:“陆一凡是陆承丰的小儿子,就是那个陆四海的小叔!”   潘启文轻哼一声:“那陆一凡打上蕴仪的主意,他侄儿又欺负蕴杰,我看陆承丰这西南大学的校长是不想做了!”   刀疤眼神一闪,吞吞吐吐地道:“其实、其实,那小子还说了更难听的话,蕴杰少爷才不愿意让少奶奶出面,怕少奶奶伤心!”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把话说清楚!”   刀疤低了头道:“那个陆四海说,少奶奶屡次不给他小叔面子,令他小叔下不来台,若是少奶奶肯陪他小叔去华国跳一次舞,这事就算了了!否则,定要让校长开除蕴杰少爷!”   潘启文怒极反笑,喉咙里发出嘶哑的笑声:“难怪那小学校长如此是非不分,原来是有人从中作怪!”   刀疤接着说道:“不单如此,小学和大学里都更有传言,少奶奶孤身一人带着蕴杰少爷,蕴杰少爷虽与少奶奶姐弟相称,没准蕴杰少爷便是少奶奶不知跟谁生下的孽种!”   潘启文咬牙切齿地道:“他们倒真是敢说!难怪那陆一凡竟敢如此轻贱了蕴仪!”   他冷笑一声道:“自古文人相轻!这件事,只怕是蕴仪刚一进学校便抢了某些人的风头,招人嫉恨,才会有这样的谣言!”   他一挥手:“你去给我查!这谣言到底是谁传出来的!”   刀疤忙道:“查过了,是经济系一个叫文娟的,因为留过洋,所以年纪轻轻便被聘为教授,加上她还有几分姿色,所以,原本在经济系以至整个西南大学都还有些名气的。那陆一凡原本是猛追她的,她还拿着乔没有答应。”   潘启文不屑地道:“在蕴仪面前,她那点姿色和所谓的才干,恐怕就什么都不是了吧?”   刀疤点点头道:“是啊,她原本与少奶奶都上同样的课,但少奶奶去后,大受欢迎,文娟的课根本没人听,系里就将她的这门课停掉了,让她另上别的课。加上,她本来其实对那陆一凡有点意思,可少奶奶来了以后,陆一凡便一心放在少奶奶身上,对她不理不睬,这心中的嫉恨便可想而知了!”   潘启文皱眉道:“堂堂高等学府,这些人都是傻子么?蕴仪才多少岁?怎么可能生得出蕴杰这么大的孩子来?这样的谣言居然还有人传?”   他顿了一顿,用一种了然的口气叹道:“看来蕴仪得罪的人不少!恐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他随即眼中精光一闪,唇角向上一勾:“这一次,我要让蕴仪她自己认下少帅夫人这个身份!”他向刀疤一招手,吩咐道:“你去给我办几件事!”   打发走刀疤,潘启文急急地向后院走去,心中估摸着,那个笨女人刚走不久,或许,他还能赶得上与她和蕴杰一起吃饭?   出了前院的后门,有一个大大的池塘,一座小桥将前后院两连,潘启文走到桥边,远远看到桥面上隐隐有两个人影,淡淡的月光下,看不清面容,只能看到两个剪影,一坐一蹲。   悄然跟在潘启文身后的亲卫连的人,已警觉地喝问起来:“谁?”   那原本蹲着的人立起身来,却是黎昕的声音:“是我!”   只听他朗声问道:“是天一吗?”那声音里竟隐隐含了一丝失望。   潘天一快速往前走去,一双眼紧紧盯着地上那个越来越清晰的身影,沉声道:“你们怎么在这里?”   黎昕微低了头,看了地上的叶蕴仪一眼,淡淡地一句:“叶先生崴了脚,我正在给她看看。”   潘启文心中一紧,几乎是几步纵身跃了过去,在叶蕴仪面前蹲下身来,细细察看她的脚,发现她的左脚脚踝已是肿了,他试探地轻轻一按,只听叶蕴仪咝地吸了口气,脚不自觉地往后一缩。   背后黎昕低声道:“没什么大碍,回去上点华大夫的药酒,过一天就好了。只是现下只怕走不了路,你来得正好,你背她回去吧。”   潘启文微微一怔,原本紧缩的瞳孔蓦然放松,唇角微微向上弯起,正要说话,却觉手上的那只脚猛然变得僵硬,耳边已传来叶蕴仪那清冷的声音:“不用了,我能走!”   叶蕴仪说着,手一撑地,就想要站起身来,却又一声痛呼,一下子委顿在地。   潘启文又疼又怒,一把撑住她腋下,以不容置疑的声音冷声叱道:“背还是抱,你自己选!”   一旁的黎昕轻轻叹口气,回头对跟在潘启文身后的两个亲卫连士兵喝道:“你们俩,跟我来!”说着,领着二人便匆匆离去。   叶蕴仪眼巴巴地看着黎昕撒手不管而去,只余下她与潘启文两人,她的胸膛急急地起伏着,潘启文冷笑一声,也不打话,直接弯下腰,一把将她打横抱在手中,叶蕴仪忙哑声叫道:“背吧!”   潘启文睨她一眼,只见她在银色的月光下,微微低了头,脸上竟难得地有了一丝小女儿的娇羞之色,与先前议事时的清冷倨傲大是不同,他心下不由一片柔软,原本躁热的皮肤上,竟感觉到了丝丝的凉风,惬意无比。   潘启文轻轻放下她,再蹲下身来,耐心地等着,直到叶蕴仪磨磨蹭蹭地爬上了他的背,他才站起身来,轻轻地将她往上一托,她身上的幽香气息,猛然从四面八方穿过他的感官,直涌入心中,让他竟有一瞬的失神,好一会儿,他才深深吸了口气,迈开步子向桥下走去。   他信步下了桥,刚要跨进后院的门槛,却突然拐了个弯,沿着池塘边的柳堤,向东边慢悠悠地晃过去。   -------   可可实在没想到,居然窜上了月票榜的前10,好激动的说!不过这才两天,有票票的筒子请尽管砸过来为可可加油吧!希望能令本文保持在前10的位置上。   很抱歉,因为周末都有新加坡的朋友为我们全家践行,今晚可可不敢承诺加更,但明天一定加更以谢大家。   再次感谢您的支持!   久违的亲密   更新时间:2012-9-3 9:27:48 本章字数:3645   叶蕴仪趴在潘启文背上,那久违了的男性气息便扑面而来,只觉自己心跳骤然怦怦直跳,她咬了咬牙,手一撑,直起了背,将自己的脸远远地离开了他的脖子。   颈后的温暖骤然消失,潘启文心底一凉,他暗自冷哼一声,故意将托着她的手稍稍一松,叶蕴仪便顺着往下滑去,她心里一惊,双手下意识地揽紧了他的脖子,潘启文喉咙里发出一声得意的轻笑,叶蕴仪忍不住一只手往他肩上捶去。   潘启文脸上明明带着笑意,却做放手状,沉声叱道:“掉下去痛的可是你自己!”   叶蕴仪不敢再闹,双手揽着他的脖子,却将头尽量向后仰去。顺势向四周一看,不由低呼出声:“刚才黎昕不是说,过了桥就是后院的门了吗?你这是走到哪里去了?”   潘启文讥讽地道:“你现在倒认得路了?那里是有院门,不过到最里面的芳华苑要穿过整个大院,这会儿后院里的人大都吃过饭出来散步,还有些是幕僚和他们的家人,你是想所有人都看见我背着你?怫”   他一想到她时时刻刻想着与他撇清关系,不由心中有气,鼻子里重重一哼道:“我跟你叶先生什么关系?我可不想因为你,坏了我的名头!”   叶蕴仪刚来司令府时,基本在芳华苑养着,即便是后院的大院里也不怎么熟悉,后来搬了出去,她哪里知道,后院虽说住了一些幕僚和家属,却从那个过完桥的院门进去,只有短短的一个走廊,走廊左右两端分别是两个门,将幕僚的家属院便与潘家的司令后院完全分隔开来,且临街的外面也各有大门。   所以根本便不存在潘启文所说的被别人看见到的问题,即便有人看,那也是潘家的下人,那些人早便知道她的身份,谁又敢说什么按?   她哪里想得到潘启文的弯弯绕,原本她是不愿意让那些幕僚们知道她与潘启文的关系,可这时听他说怕坏了他的名头,心里却不由一堵。   她看看周围,怀疑地问道:“那你这是走哪儿?”   潘启文一本正经地道:“前后院的围墙内四周有一圈小路,后院的很多园子,沿着那小路都开得有侧门,你不会不知道吧?”   叶蕴仪摇摇头,心中的担忧脱口而出:“那你不是绕了很远的路?这样背着我,你……”   她突然住了口,潘启文轻哼一声:“叶先生这是在担心我?你真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以前背着某人,在园子里连跑五圈,气都不带喘的!”   叶蕴仪眉心一跳,不由自主地想起在德园时,他背着她在园子里跑,一串下人在后面跟着起哄的热闹场景来,她感到自己的眼眶不自觉地发起热来。   潘启文也诡异地安静下来,两个人都沉浸在回忆中,四周蝉鸣蛙声交相应和,他背着她,缓缓穿行在柳树下,潘启文双手托着她,任由那垂下的细碎丝绦,时不时滑过他的脸,再滑向她。   叶蕴仪终是忍不住伸手,将他面前的柳条拨开,潘启文嘴角噙着笑,也不吭声,只背着她,慢慢悠悠地晃荡着,一种久违了的温暖而亲密的气氛悄然在两人之间晕了开来。   不知不觉中,已来到芳花苑的侧门,潘启文不甘心地叹了口气,想起先前与刀疤说的事来,他咬咬牙,终是大煞风景地开了口:“我想了想,这军政府中的人哪懂你那些个经济,我怕你用起来也不顺手,所以我想在西南大学的这期毕业生中,征一些人来,你看如何?”   叶蕴仪微微一怔,终于从先前的沉静中清醒过来,她轻声道:“嗯,这样也好,正好有好多要毕业的学生也想找些事做。”不知是不是受了刚刚气氛的影响,潘启文竟觉她的声音竟不复一直以来的冷漠,而带上了一丝久违了的柔和,心中不由一暖。   他侧头看了看她,触目而及的竟是她那潋滟的粉唇,一丝落寞的情绪滑过心头,她离他如此近,却又那么遥不可及!   他轻咳一声,强忍下一亲芳泽的念想,偏过头去,淡淡地道:“这事交给你来办吧,就先从你们经济系先挑,你不是还要懂洋文的嘛,外文系你也可以看看啊。你可以搞个面试大会,集中一天时间面试,你看如何?这事,我会去跟你们校长谈。”   叶蕴仪不疑有他,爽快地应承下来。   潘启文跨进门槛,故意一个趔趄向前一晃,叶蕴仪急忙紧了紧搂住他脖子的手,整个背和头也随着突然向前一倾,整个脸贴上了他的颈项一侧,而她的唇竟是触上了他的耳垂。   这样的肌肤相接,令两个人都是浑身一震。叶蕴仪急急地向后仰去,一张脸远远地离开他,潘启文稳稳地托住了她,却又有意无意地将下巴往下一压,将他那胡须的硬茬在她光溜溜的手臂上轻轻一蹭,引得她一阵颤栗。   他竟不停下,下巴在她手臂上无赖地来回蹭着,她不由恼了,手握成拳,往他下巴上一顶,只听到一声清脆的上下牙相撞的声音,他不由得意地笑出声来:“蕴仪,你知道吗?这个动作,在我们这里,叫做吃胡豆!”   这一次,他欣喜地发现,他叫了她的名字,她竟没有反驳他。随即心底里便响起一个自嘲的声音:你就这点出息!   ***   黎昕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自己房中,饭也不吃,径直关上门,将自己扔到床上,一闭眼,脑中便浮现出今晚与叶蕴仪在一起的情形来。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地单独与她在一起,她迷了路,自然地,他便领着她向后院走去,他能感觉到,她对他,并不如他想象中那样反感,心中所想不由脱口而出:“我以为,你会很讨厌我!”   她微微一怔,随即淡然而笑:“为什么?因为潘天一?”   她摇摇头,看了看他:“不,黎昕,实际上,我对你其实很有好感。”   他愣住,明明知道不应该,可他仍能感受到心底里那一阵阵汹涌而来的——欢喜!   他竟象个呆头小子,傻傻地问道:“为什么?”   叶蕴仪微微一笑:“因为黛儿!黎昕,是你让黛儿摆脱了悲惨的命运!她现在能在这样如花的年纪肆意挥洒她的青春,而非守着潘家大宅孤独终老,是因为你帮她做了正确的决定!而且,她现在整个人如脱胎换骨般,这,才是她应有的人生!”   黎昕心中微微失落,原来,仅仅是因为黛儿!   叶蕴仪顿了一顿,叹口气道:“黛儿有你这样的大哥,是她不幸中的大幸!”   黎昕背了手,不由问道:“那么你呢?你跟天一……”   叶蕴仪打断他,冷声道:“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却根本不明白,没有自由,便失去了一切的基础,禁锢来的关系,怎么可能牢靠?”   黎昕口中喃喃念道:“自由?”   他一惊抬头,急急地问道:“那你有什么打算?难道你想就这样过下去?”   叶蕴仪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道:“黎昕,我现在这样叫自由吗?进进出出都有人跟着,一点自己的空间和隐私都没有,我怎么可能就这样过下去?”   黎昕讷讷地道:“他们也只是保护你,并不敢干涉你的生活!你现在这样不是很好吗?可以做你想做的事,你要不高兴的话,天一也得看你的脸色!你还想要什么样的自由?”   叶蕴仪深深地叹口气,转过头去:“你不会明白的!”   见她那失望的模样,黎昕心里一疼,冲口而出问道:“我可能帮你?”   叶蕴仪一下子愣住,她眼中蓦然星光流转,令黎昕精神一振,便觉为她做什么都甘愿!   然而,她眼中的光芒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只摇摇头道:“谢谢你,我不需要!”   黎昕黯然地低了头,一时两人均沉默无语。   沉闷的前行中,叶蕴仪突然低呼一声委顿在地,黎昕急忙上前扶她,她借着他的支撑站起来,却疼得无法站立,他忙扶她坐下,柔声道:“我帮你看看!”   她疼得额上全是大粒的汗珠,说不出话来,只能点头同意。   他轻轻脱下她的高跟鞋,不由皱眉道:“你不是好久不穿高跟鞋了吗?今天怎么又穿上了?”   叶蕴仪惊讶地看着他,苦笑道:“连我平常穿什么鞋,都要向你们报告,我哪还有什么自由和隐私可言?”   黎昕一时语塞,想要告诉她,他之所以知道她的事,并不是黑衣卫队的报告,而是他自己……   他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出来,他知道,说出来,不过是个笑话,大家尴尬而已!   就在这时,潘启文赶了过来,黎昕涩然一笑,他知道,他与她这短暂的独处已经结束了,也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他清楚知道天一对叶蕴仪的独占欲有多强烈,所以,即便这样的相处,他已不敢再有奢望,今晚,能知道她对他还有好感,他已足够满足。   ----------   今日两更,敬请关注,第二更会晚点发出。   再次感谢大家的月票、咖啡和评论。   入戏   更新时间:2012-9-3 17:32:15 本章字数:3634   省城火车站出口处,梅果与黎黛站在栅栏外,身后四个高大的黑衣人,将她二人与周围的人群分隔开来,梅果不安地问身旁的黎黛:“你真的有办法让我们进到站台去接人吗?”   黎黛的脸已被太阳晒得通红,她抽出别在胸前的手帕,抹了抹额际和唇边的汗,笑道:“你放心吧。”   一个黑衣人扒开人群,匆匆来到黎黛面前,小声而恭敬地道:“小姐,站长说,今天少帅要亲自来接人,为安全起见,不许放任何人进去!”   黎黛一愣,看了一眼栅栏内那一排荷枪实弹的士兵,恍然大悟:“我说今天这里怎么这么多兵,原来二哥今天也来接人?”   她甩着手帕扇着风,不以为然地道:“我也不让进?怫”   那黑衣人低了头:“站长说,这根本就不是他的人在把守,全是亲卫连的人。”   黎黛笑道:“那还不容易,你去跟林泰说一声儿不就得了?”   黑衣人忙道:“林副官说,他也作不了主,已经派人去请示少帅去了!把”   黎黛奇怪地道:“二哥来了?我怎么没看到?”   黑衣人往里面东头方向一指:“少帅的车停在那边!”   黎黛有点不耐烦起来:“这个林泰今天怎么回事?连我也敢拦着?还请什么示?难道我二哥还不让我进不成?”   黑衣人看了一眼梅果,俯身到黎黛耳边,压低了声音道:“小姐进去当然是没问题,可是少奶奶也来了,恐怕梅小姐进去不太方便。”   黎黛瞬间了然,梅果父母都是西南大学的教授,而叶蕴仪并不想公开与潘启文的关系。   不过毕竟是她为梅果打过保票的,这时有些下不来台,心中不由闪过一丝的不悦。   她有些尴尬地看了梅果一眼,正要说话,却见林泰在栅栏内小跑过来,在她们面前停下,隔着栅栏,对黎黛和梅果礼貌地说道:“三小姐,对不起,少帅说因公务在身,若三小姐作为家属参与接待的话,是可以进去的,而梅小姐,实在是不太方便,还请梅小姐见谅。”   梅果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却仍是礼貌地点点头:“没关系,我们就在外面等好了!”   黎黛眼珠一转,对梅果笑道:“你不是说你哥行礼很多,非要到站台接不可的?这样吧,我带他们两个人进去,帮你哥提行礼,行不?”   梅果忙道:“这怎么好意思?再说,你也不认识我哥!”   黎黛笑道:“这还不好办?19号车厢是不是?我让他们在19号门口举个牌子不就得了,你看他们俩人高马大的,你哥一定能看得到!”   她又摇着梅果的胳膊道:“你看,你都在伯父伯母面前打过保票了,还说天气热,都不让二老来,我要是不帮你,你怎么向你父母交差?”   梅果无可奈何地笑着点了头。   林泰忙对梅果抱歉地笑道:“梅小姐,这样吧,我让他们将送你们来的车从另一边开进去,直接停在19号车厢旁边,出来时再接上您,您看如何?”   梅果微笑点头:“那麻烦你了!”   火车徐徐地驶进车站,坐在黑色轿车前排的潘启文拉开车门,跳下车,又走到后排,亲自拉开车门,绅士地伸进手去,放到他手上的,却是蕴杰的小手,叶蕴仪打开另一边车门,自己走了下来。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恼怒,牵着蕴杰下了车,走到车前面,叶蕴仪这才走上前来,牵上了蕴杰的另一只手,潘启文直视着前方,皮笑肉不笑地道:“叶蕴仪,是我在陪你演戏,你自己都入不了戏,要演砸了,可怪不着我!”   火车还未停稳,叶蕴仪脸上展开一个笑容,对着车窗上微微探出头来的爷爷挥挥手,也不看潘启文,笑着轻声道:“你若砸了,别说民生经济,便连这迫在眉睫的铁矿,你只怕就办不起来!”   潘启文眉一挑:“你这算是——威胁我?”   叶蕴仪微微一笑:“不是我威胁你,只是我比较了解爷爷和伯父的性子而已!”   火车门打开,率先跳下车的是一位神采奕奕的中年男子,他回头向车上伸出手去,一位精神矍烁的银发老人,轻哼一声,一把挥开他的手,自己下了车,中年男子无可奈何地笑笑。   叶蕴仪与潘启文赶紧迎上去,蕴杰已是挣开了两人的手,扑了上去,大叫一声:“爷爷!”   老人眼中一亮,弯腰张开双臂,一把将蕴杰搂进怀中,双眼已经湿润。   叶蕴仪与潘启文齐齐上前,唤了声:“爷爷、大伯!”   老人放开蕴杰,站起身来,叶蕴仪直直扑进老人怀中,所有的委屈在见到至亲后,只化成了那一声哽咽的呼唤:“爷爷!”   老人红了眼,轻轻拍打着叶蕴仪的背脊:“蕴仪,我的孩子,苦了你了!”   一边的中年男子对潘启文伸出手去,朗声笑道:“你就是启文吧?”   潘启文忙伸出双手与他相握:“大伯,我是启文!”   叶蕴仪忙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吸吸鼻子,对老人说道:“爷爷,这是启文!”   老人锐利的目光看了看潘启文,对一旁的中年男子笑道:“翔龙啊,在上海时,我们听到那冯老大说起我这孙女婿的身份,着实吓了我们一跳,心里也直打鼓来着,现在看到了,可放下了一半的心,起码还算是一表人材啊!”   叶翔龙微微一笑道:“父亲,翔宇的眼光你还不信吗?蕴仪是他的宝贝疙瘩,若不是人中龙凤,怎会将蕴杰嫁给他?刚才,我与他握手便知,他的功夫不差!”   叶蕴仪原本心中忐忑,正想着如何解释潘启文的身份,没想到,潘启文竟然已经解决了,这才知道,原来潘启文让冯啸天去接爷爷和伯父,不仅仅是接送那么简单,只怕还另有一番说辞。   潘启文爽朗地笑道:“看来,我还得好好表现,才能让爷爷和大伯放下另一半的心了!”   叶翔龙拍拍他的肩,欣赏地看向他:“以前老早就听蕴仪在信中说你是个神枪手,有时间咱们比试比试?”潘启文深深地看了叶蕴仪一眼,沉稳地道:“不敢!倒是听说大伯与岳父一样,都曾是西点的高材生,启文原先在军校也不过照本宣科,实际带兵才知其中艰难,有许多问题,倒还要请教伯父!”   他又转向老人,笑道:“我还听说,美国的华侨都唯广东商会的叶琛马首是瞻,爷爷,我这一摊子,还要请您多多扶持!”   叶琛哈哈一笑道:“蕴仪啊,你这女婿可厉害着,他倒是不放过一丝可利用的机会啊!”   叶蕴仪撇撇嘴,娇声道:“爷爷!您这算什么,便连您孙女我,现在都是他的民生顾问呢,这两天都忙得焦头烂额的!”   叶琛饶有兴趣地玩笑道:“哦?但凭这一点,我又可以放下三成心了!我跟你伯父还只担心他将你关在家中,做金丝雀,以你的性子,怎么关得住?”   潘启文一凛,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笑道:“爷爷、大伯,这里晒着可热,咱们回去再慢慢聊,来,请上车!”   ****   19号车厢旁,黎黛焦急地往下车的人流中看去,她身后,一个高大的黑衣人双手举着一张纸,上面写着“梅廷方”三个大字。   直到人群逐渐消散,一个英挺的年轻男子来到黎黛面前,满脸的迷惑:“请问你是接梅廷方吗?”   黎黛忽闪着大眼,微仰了头看向他,一脸期待地连连点头。   那年轻男子轻轻一笑,露出一口好看的白牙:“我就是梅廷方,请问你是?”   黎黛大大方方地笑道:“我是梅果的朋友,我叫黎黛,她说你东西多,我就带人进来帮你拎行礼!”   梅廷方心下诧异,不知这个小女生是什么来头,面上却不动声色,只点头笑道:“那麻烦黎小姐了!我因为东西多,所以才最后下来,还正准备一样样往下搬呢。”   黎黛忙一挥手:“你们俩,赶紧跟梅先生上去搬东西!”   两个黑衣人恭声应了,梅廷方来不及细想,领着两人上了火车,当他看到两个黑衣人将行礼搬上那辆铮亮的雪佛兰轿车时,心中更为惊讶,却仍是什么都没说。   直到梅果也上了车,梅廷方才知道,原来黎黛竟是司令府中的小姐,看到梅果被晒得通红的小脸,想到自己妹妹在外面烈日下苦苦等待,而她这样的特权人物却可以将车开到里面去,尽管黎黛算是帮了自己的大忙,可梅廷方心中却仍是不由生了一丝厌恶。   ***   傍晚,芳华苑饭厅中,潘启文与叶家祖孙三代人,围桌吃饭。   潘启文礼貌地问道:“爷爷、伯父,下午休息得可好?房间可还满意?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蕴仪或文四即可!”   叶翔龙摆摆手,笑道:“已经很好了,父亲的家训是戒奢华,再要多,可就过了!”   叶琛沉吟片刻,对叶蕴仪和蔼地笑道:“蕴仪啊,爷爷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   再次谢谢大家!呵呵,今天居然可可还在月票榜上,只不知筒子们可以支持可可撑多久呢?可不可以这一个月能在前10的位置不下榜?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风波再起   更新时间:2012-9-4 13:05:48 本章字数:3636   叶蕴仪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看向叶琛:“爷爷,您请讲!”   叶琛神色凝重地道:“蕴仪啊,上次你父母去世之时,我跟你大伯就想接你们去美国,可是你却坚持要来找启文,你已嫁了人,这样做也是应该,只是……”   他的话顿住,斟酌了下字句,方才说道:“你看,我就你父亲与你伯父两个儿子,而你大伯家只有三个女儿,蕴杰现在可是我叶家唯一的男孙!”   潘启文轻蹙了眉,看向叶蕴仪。   叶蕴仪心中咯噔一下,却仍是笑着问道:“爷爷,您的意思是?怫”   叶琛缓缓说道:“以后我们叶家的家业,终是要蕴杰继承的,你大伯觉得,美国的教育还是比中国先进不少,他跟我商量,想将蕴杰带去美国,而且,旧金山的气候冬不冷,夏不热,对蕴杰的病,也有好处!”   叶蕴仪心里一慌,有些心虚地看了潘启文一眼,只见潘启文眼神凌厉地盯着她,她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她咬咬牙,回过头来,对叶琛笑道:“蕴杰现在还小,我怕他过去不习惯。再说了,您不也说过,三个表姐在美国长大,现在中国字都不会写的?不如等蕴杰再大些,国学扎实些了,再送他去美国?”   叶翔龙轻咳一声,他瞟了一眼潘启文,迟疑着说道:“蕴仪,实际上,我们最担心的是国内局势不稳定,原本我们是想将你一起带走的,可是你嫁了人,启文这一摊子,也不可能离得开,我们不能勉强你,可这蕴杰,是我们叶家独苗,我们不能将他置于危险之中!熬”   潘启文轻笑一声,拿起酒壶,为叶琛和叶翔龙杯中添了酒,脸上是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爷爷和大伯是担心启文这二十万大军,还护不了家人安全?”   叶翔龙忙摆摆手:“启文,你不要误会!只是目前国内大局不稳,列强又虎视眈眈,我们只是……”   话未说完,却听蕴杰大声嚷道:“我不去美国,我要跟姐姐在一起!”   叶琛忙侧身哄道:“去了美国,有爷爷和大伯,还有三个姐姐呢,还有大伯母,也是极好的!”   蕴杰却跳下椅子,跑到叶蕴仪面前,拉住她的胳膊,大力地摇晃着,声音里已带上了哭腔:“姐姐,我要跟你在一起!你不要再丢下蕴杰!”   叶蕴仪一下子搂住了蕴杰,眼中泛着水光,恳切地看向叶琛:“爷爷,您也说了,在美国,有爷爷、大伯、大伯母还有堂姐们,可我在这里,却只有蕴杰一个亲人了!”   一席话,说得叶琛也已是红了眼圈,潘启文忙说道:“爷爷、大伯,这事儿咱们再从长计议,今天是一家团聚的日子,没必要搞得这么生离死别似的,这日子还长着呢!”   他举起手中的酒杯:“来、来、来!喝酒!爷爷、大伯,我先干为净!”   叶琛与叶翔龙对视一眼,也不再说,都举起了酒杯,与潘启文一样,一饮而尽。   叶翔龙见气氛有些沉闷,不由笑道:“启文啊,你上海那个拜把子的兄弟冯老大,是条汉子!他现在可掌握着上海第二大帮会,分舵都开到南京去了!但他却对你崇拜得很啊!他可没少替你说好话!”   潘启文眉一挑,半开玩笑地道:“看来,爷爷和大伯没有一来就要说将蕴仪也带走,我还得感谢冯老大了!”   叶蕴仪却想起什么似的,急急地问道:“爷爷、大伯,你们从上海来,可有去过方伯伯家?”   叶琛放下酒杯,笑道:“我们本来出发前是给你方伯伯发过电报的,可到了上海,不知为何,方家也没安排人来接我们,幸好有冯老大,他告诉我们,你方伯伯全家都搬去了南京,想来是没收到我们的电报。我们又急着来这里,只好等回去的时候,再拐去南京一趟了。”   叶蕴仪睨了潘启文一眼,眼中尽是怀疑的神色,却见潘启文似笑非笑地盯着面前的酒杯,心中微微一凛。   酒过三巡,潘启文有意无意地将话题引到发债券上来,他瞟了眼叶蕴仪,对叶琛和叶翔龙笑道:“启文正想请教,这西洋发债券,若是第一次,即便许以高利,可怎么样能让别人相信他,买他的债券呢?”   叶琛哈哈一笑,指着潘启文,对叶翔龙道:“这个启文,自家人,还这么拐着弯子说话!你是行外人,不知道不足为奇。可是,我就不信,蕴仪既然告诉了你发债券这个方法,就不可能没告诉过你,这债券最好是由银行来担保并发行的!”   叶蕴仪只觉得有一道阴郁的目光直直打在她的身上,令她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   叶翔龙这时也忍俊不禁地道:“启文,咱们是一家人,这债券发行,咱们银行也是有利可图的,可说是互惠互利之事,无须这么藏着掖着的!再说了,老爷子最宝贝的孙女儿都给了你,还能信不过你么?”   潘启文心中怒火随着酒气蹭蹭往上直窜,然而,桌面上,他却只能举起酒杯,自嘲地笑道:“呵呵,这就被看穿了!来,我自罚一杯!”说着,深深地看了叶蕴仪一眼,将手中酒一饮而尽。   叶蕴仪只当看不到,自顾自地为爷爷和伯父夹着菜。   叶琛语重心长地对叶蕴仪说道:“蕴仪啊,你这个少帅夫人可不易做!场面上的,家里的,里里外外可都要靠你撑着呢!男人在外面不容易,你多担待着些!象债券这些个事,你熟门熟路,就不要让启文再来操心了!”   叶蕴仪低了头,轻声应着:“是!”   却听潘启文嘻嘻一笑道:“爷爷,能娶到蕴仪,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份!我可全靠了她呢!要不然,我哪知道什么发债券这些个事?她是我媳妇儿,当然会尽力心力帮我了!”   他转动着手上的酒杯,看向叶蕴仪,笑道:“媳妇儿,你说是不是?”   潘启文眼中隐隐的怒气,令叶蕴仪身上一寒,她不由挺直了背,没有出声。   就在这时,文四匆匆进来,在潘启文耳边悄悄说了一句话,潘启文霍然站起身来,他脸色阴晴不定地看了叶蕴仪一眼,令叶蕴仪心里莫名一跳,只听潘启文拱手笑道:“爷爷、大伯,我有点紧急公务,要去处理一下!”   叶琛忙挥挥手道:“咱们自家人,不用你招呼,你有正事,先去忙吧!”   潘启文这一走,至到晚饭结束也没回来,叶琛和叶翔龙倒不以为意,而叶蕴仪却眼皮直跳,心中一直忐忑不安。   晚上,一身酒气的潘启文一把推开叶蕴仪的房门,大喇喇地一脚跨过门槛。正在起居室收拾的小清慌忙退了出去。   潘启文径直闯进里面的卧室,正在床边换衣服的叶蕴仪一惊,下意识地抓起床上的衣服往胸口一挡,叫道:“你做什么?出去!”   潘启文直直地逼过去,口中蔑然地笑道:“叫!你尽管叫!你若是想让你爷爷和伯父知道,你就尽管大声叫!”   叶蕴仪背过身去,将手上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这才转过头来,沉声道:“你要干嘛?”   潘启文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她穿着一件真丝的无袖睡裙,那薄薄的布料下,高耸的双峰若隐若现,他红了眼,死死地盯着她胸前那两点突起,突然轻嗤一声:“你是我媳妇儿,这大晚上的,你说我要干嘛?”   叶蕴仪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看了看,她冷声说道:“你喝醉了!”   潘启文冷笑一声,一把抓上了她的肩,将她宽松的领口向下猛力一扯,只听嘶啦一声睡裙被撕裂的声音,叶蕴仪瘦削的右肩和雪白的右胸顿时祼露在他眼前。   叶蕴仪大惊,出声怒叱道:“你疯了!”她大力扭动着肩膀,想要挣脱他的掌控。   潘启文右手往她背上一环,一把将她带向自己,紧紧地箍住了她,左手却已覆上了她的右胸,重重地捏了一把,他低下头,毫不怜惜地一口咬上了她的肩。   叶蕴仪不由痛呼出声:“好痛!你要做什么?”同时,更加用力地挣扎起来,然而,他的牙齿却是真真切切地咬在她的皮肉上,她越动,拉扯得越痛,身上的疼痛和心中的屈辱,令她不由流下泪来。   咸咸涩涩的泪水顺着脖子流下,浸入了潘启文的嘴里,潘启文浑身一震,他松了口,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丝的迷茫和痛楚,却迅即被铺天盖地的愤恨代替。   他身子向前一倾,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他紧紧地压着她,左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令她动弹不了分毫。他低下头来,右手抚过她脸上的泪痕,哑声道:“疼?”   叶蕴仪头一偏,闭上了眼。   潘启文低低地笑:“不愿理我是不是?嗯,你想要理谁?”   他用力地扳过她的脸,叶蕴仪胸膛激烈地起伏着,她却仍是紧闭了双眼,悲愤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到底要做什么?”   潘启文冷冷一笑:“我要做什么?叶蕴仪,我倒想问问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人算天算   更新时间:2012-9-5 11:35:17 本章字数:3740   潘启文的声音如惊雷般在叶蕴仪耳边响起:“霍夫曼那个洋鬼子,帮你从司令府搬了出去,你是不是还想利用他和别的洋鬼子,再帮你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我的地盘?叶蕴仪,你真当我是傻子吗?”   叶蕴仪猛地睁开眼来,一丝惊恐滑过眼底,她挣扎着道:“你在说什么?”   潘启文狠狠地摁住她,咬牙切齿地道:“叶蕴仪,你不告诉我银行发行债券的事,是不想让我跟你家银行有太多牵扯,是不是?嗯?你是不是就打算最多在铁矿里赔掉一部分钱,却绝不愿意让你家银行长期地陷进来?”   潘启文眼中是熊熊的怒火,他右手轻拍着她的脸,从鼻腔里发出重重的哼声:“叶蕴仪,你打的好算盘!”   他缓缓地、一点一点地拨开她额前的发,轻笑道:“让我来猜猜,你在想什么?悭”   那声音明明轻轻柔柔,却森寒刺骨,叶蕴仪心中狂跳,神色惊疑不定。   潘启文冷哼着道:“你先是让霍夫曼帮着你离开了司令府,离开了我的眼皮底下,接着,你又通过霍夫曼认识了德国领事和夫人,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竟然让德国领事答应帮你和蕴杰离开!”   叶蕴仪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满脸惊慌地看向他识。   潘启文心头掠过一丝痛楚的快意,他一挑眉:“不敢相信我是怎么知道的?叶蕴仪,可惜就是人算不如天算!”   他冷声说道:“你欺我的人不懂洋文,便大摇大摆地与那对洋人夫妇上咖啡馆谈事,黑衣卫队向我报备时,我还替你有了朋友而高兴!”   “本来德国领事跟你已商量好,利用领事馆与西南大学的夏日通宵联谊会,为你和蕴杰来个金蝉脱壳,用领事的车连夜将你们送往上海,便连假扮蕴杰的小男孩他们都已找好!可是,你没有想到你爷爷和大伯要来!你只好将这计划推迟,德国领事甚至为你,将联谊会向后推了一个月!”   “你今天急急地问你爷爷方家的消息,我初初还以为,你只是关心方宗尧的生死,现在我才明白,其实是因为,你到了上海,怕遭到冯啸天的拦截,你须得有方家的庇佑,可是,德国领事原本用德文给方家发的电报,却迟迟没有回应,所以,你才急了!”   “在联系不上方家的情况下,你甚至做了两手准备,连后面的棋局都已布好,你怕我一路追去,会让上海的冯老大拦截你,你赌我会猜你直接逃往美国,你却偏偏让德国人帮你买好了去大马的船票,领事的车会直接将你们送到码头!”   “你既然打定了主意要走,那么,你就绝不能让你家的银行跟我有太多的牵扯,只要不将你家人更多地扯进来,到时候,你若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便可以了无牵挂,也可以将你家族的损失降低到最小,是不是?”   “你之所以这么乖乖地搬了回来,不过是因为你要降低我的防备心理!更怕稍有不慎,再将你爷爷和大伯陷在此地!你怕激怒我,所以今天才主动拒绝你爷爷要带蕴杰走的提议!而我,却自得地以为,你多少心中还是有我的!”   “你千方百计不肯暴露我跟你的关系,其实是因为你与霍夫曼联手向领事隐瞒了你的真正身份,你怕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后,他不敢做!所以,你便利用了陆一凡!陆家除了陆承丰是西南大学校长外,他们在本地还有些势力,所以你只是告诉了领事,是陆家掐住了你,还做出一副被陆一凡***扰得不胜其烦的模样!”   潘启文阴鸷的眼紧紧地盯着叶蕴仪,叶蕴仪全身不由一颤,潘启文阴沉沉地笑起来:“只可惜,你我姻缘未了,你注定是走不了!”   “先是你爷爷和大伯不期而至,再就是,你千算万算,却一定万万没有算到,那德国领事的新任秘书竟是我一个远房表兄,他曾在潘家集参加过那场婚宴,他本不知道领事要帮的人是你,可是,今天领事竟然再让他发封德文电报去上海方家!他怕领事惹祸上身,却又不敢确认,就在刚刚,他便匆匆找上门来!”   潘启文的手指轻轻绕上她的发,用力往外一扯,再松开,森森地笑道:“你看,便连老天都不肯帮你!你注定只能跟我在一起!”   叶蕴仪头上吃痛,她颓然地闭上眼,原先紧绷的身体竟放松下来。   潘启文见她一副听天由命的模样,胸中的怒火漫天而来,他一拳捶在她耳侧的床上,对着她低吼道:“叶蕴仪,你真当我便拿你没有办法是不是?你所做这一切,不过依仗的是我爱你!你认定我不会伤害你,所以你才这么肆无忌惮!”   叶蕴仪睫毛随着他那一拳的震动而轻颤,她的唇角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来:“你爱我?不会伤害我?潘天一,这样的话,你竟也说得出口!”   潘启文身体一僵,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眼中尽是痛苦与迷茫,他喃喃地道:“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我心疼你怜惜你,所以才会被你跟霍夫曼联手蒙骗,让你搬出了司令府!我拼命压抑自己要发狂的心,不去看你,甚至别的女人送上门来,我也不敢要!”   “我以为,半年过去了,你的气也应该消了,总能够平心静气地面对我了,我还幻想着重新开始,到现在,我才发现,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即便我知道你跟霍夫曼骗了我、即便我知道你只想与我撇清关系,即便我知道你隐瞒了银行发行债券的事,我心中气归气,却仍是可笑地想着,你骗我越多,咱们慢慢地也就扯平了!我总能等到你气消的那一天!”   “我为了你,曾经放弃我所拥有的一切!为了你,我不惜与爹娘翻脸!为了你,我遣走了所有女人,便连给黛儿一个名份我也不敢!”   他眼中的迷茫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团要将她烧融的火焰,他咬牙说道:“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   潘启文突然低下头来,他的唇轻轻柔柔地吻过她的脸庞,更伸出舌,将她脸上残留的泪水卷进自己口中,叶蕴仪一阵颤栗,她只觉自己胳膊上的汗毛禁不住竖了起来,她再次紧闭上了双眼,也放弃了挣扎。   潘启文眼中怒火更甚,他的舌停在她的耳际,他将她小巧的耳珠包进口中,轻轻地含弄着,他的左手却在她右胸上狠狠地捏了一把,听到她吸气的声音,他才轻笑一声,伸出一根手指,压住她胸前的小颗粒,快速地打起圈来。   感觉到她胸前的珠粒硬硬地挺立起来,潘启文轻哼一声,喉中发出一声讥讽的笑来,他恨恨地说道:“整天在我面前高贵得象个女神,到了床上,跟婊子有什么区别?”   叶蕴仪倏地睁开眼,绝望的眼神直直地看向潘启文:“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惊慌,却迅即被怒气代替,他一把推开她,坐起身来,他下了床,居高临下地看着一身狼狈的她,冷冷地道:“你这张脸,迷惑了多少男人?先是将方宗尧迷得团团转,令他竟不要命地要带你走!然后是霍夫曼、德国领事,还有那个该死的陆一凡!便连黎昕,昨天竟然来跟我说,要我给你彻底的自由!”   叶蕴仪浑身一震,她没有想到,黎昕竟敢去跟潘启文说这样的话!   潘启文冷冷地笑道:“是不是很感动?所有的男人都围着你团团转,所有的男人都甘愿为你卖命!你是不是很得意?”   说到这里,他侧身一拳击打在床头柜上,低吼道:“你是不是觉得全天下的男人都对你好,只除了我潘天一!”   叶蕴仪扯过手边的被子,盖在自己胸前,冷冷地,一脸戒备地看向他。   潘启文一俯身,揪住她胸前的被子,恶狠狠地道:“我再问你一遍,这个少帅夫人,你做还是不做?”他的眼神凶恶,却毫无底气。   叶蕴仪头一偏,闭了眼,轻轻一笑:“由得了我吗?你不是有蕴杰在手上吗?更何况,现在我爷爷和伯父也在你的地盘上!”   潘启文满是灰霾的眼中霎时充满了绝望,他沉沉地看向她,脸上挂起一个阴阴的笑来:“好!好!好!堂堂的少帅夫人你不肯要,那你就做你的十九姨太吧!”   叶蕴仪蓦地睁开眼,眼中充满了恐慌,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潘启文心中一紧,有一丝希冀在眼中划过,他用紧绷绷的声音轻笑道:“怎么,还是肯做少帅夫人了?”   他反手一握,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握得那么紧,仿佛握住的是他唯一的希望。   他放柔了语气,嘶哑的嗓音竟带上了一丝乞求般的哽咽:“蕴仪,我们好好的,不好吗?”   却听叶蕴仪低声说道:“不管你要做什么,我只求你,不要让我爷爷和大伯知道!”   潘启文猛然一把挥开她的手,从喉咙中发出一阵阴森怪异的笑声:“呵呵呵,原来是这样!”   ---------   今日两更,敬请关注,第二更下午6时前发出。   5555,居然连续四天在月票榜第一的位置上,实在太出乎可可的预料了。可可实在很感动。   再次谢谢大家的月票、咖啡、花花,还有闪闪亮的钻石!谢谢大家!   同时,恳请大家在评论区留下你的足印,哪怕只是一个咖啡的自动评论,也能让可可兴奋雀跃,因为,那会让我觉得一直有你们相伴,谢谢!   自由的代价   更新时间:2012-9-5 16:02:39 本章字数:3637   潘启文掩去眼中深深的绝望,阴恻恻地道:“好!叶蕴仪,你不是想要彻底的自由吗?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安安心心做你的少帅夫人,只要不离开我,你想做什么都行!二是,你以十九姨太兼我的民生顾问的身份呆在我身边一年,一年后,我放你和蕴杰走!”   叶蕴仪怔忡地看着他,眼底有过片刻的怀疑、挣扎,她终是咬咬牙,直直地看向他:“我选一年!希望你说话算话!”   潘启文眼见着她眼中缓缓泛起点点亮光,他心中闪过疯狂的念头,只想将她那眼中的光亮一点点湮灭,他面目狰狞地看向她:“你别答应得那么快!这一年中,你不仅只有个姨太太的身份,你还要完完全全地听我的话,包括——上床!”   叶蕴仪瞪大了眼,眼中满是愤怒,在看到潘启文那紧攥的拳头时,她突然低低一笑:“难道做少帅夫人就可以不陪你上床吗?”   她看向潘启文的眼中充满了悲哀:“潘天一,在你的心目中,少帅夫人与19姨太,甚至与你口中的婊子,又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你想要就要的所有物罢了!所以,即便是婊子,我也选择只做一年,而不要永远地做你所谓的夫人!悭”   叶蕴仪口口声声“婊子”,深深地刺激了潘启文,她就那么迫不急待地想要离开他!   他怒极反笑,连连点头:“好!好!那么,过几天西南大学的面试大会,我便亲自到场宣布你的身份,你看如何?”   叶蕴仪脸上一僵,她闭了闭眼,无力地道:“好!只要避开我爷爷和大伯!识”   潘启文又惊又怒,他紧紧地盯着她:“叶蕴仪,即便你自甘下贱,那么蕴杰呢?你可知道,因为你孤身一人带着蕴杰,大学和小学里,都有人在传,蕴杰是你生下的私生子!”   叶蕴仪冷冷地道:“若不是为了蕴杰,我便是死,也不会沦落为你的十九姨太!所以,我为蕴杰所做的已足够,他是男孩子,碰上这样的世道和这样无耻的人,这点委屈,他也只能承受!”   顿了顿,她又眼含讥讽地说道:“更何况,既然你要宣布我是你的十九姨太,那些谣言便也不攻自破了,没人会认为有人敢给你潘少帅戴绿帽子!”   潘启文心中如被寒冰浸过,他无论做什么、说什么,在她眼中,都是可恶可憎和无耻的!   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为了救方宗尧,她竟肯向黛儿下跪!   因为恨着他,她不惜杀死自己的孩子!   为了逃离他,她宁愿忍受鸦片之毒和戒烟之苦!   为了她所谓的自由,她步步为营,事事算计!   那么,十九姨太的名头,对她来说又算什么?他在心中嘲笑着自己,潘天一,你做的这一切,有什么意义!   他死死地盯着叶蕴仪,脸上是绝望的笑:“我无耻?好!好!”   一边叫,他一边解开自己上衣扣子,露出他精壮的胸膛。叶蕴仪的瞳孔骤然放大,惊道:“你要做什么?”   潘启文唇一勾,甩掉上衣,赤着上身,向床上的叶蕴仪扑去,叶蕴仪惊恐地往里一滚,却被他一把抓了过来,扯掉她身上的被子,他火热的身躯就那样压上了她半裸的肌肤,他赤裸的上身重重地在叶蕴仪右胸上蹭了一下,如此的肌肤相亲,令两人同时心跳骤快!   他口中叫道:“做什么?做你十九姨太在床上该做的事!”   说着,他的左手重重地揉捏着她的右胸,右手毫不客气地捞起她睡裙的下摆,直直地覆上她最私密的地带,他一把扯下她的里裤,并起两根手指,就那样硬生生地戳了进去!   叶蕴仪疼得全身一缩,浑身肌肉都紧紧地绷了起来,潘启文的心随着她一哆嗦,他终是狠不下心来,手下不由一顿,随即缓缓地抽了出来。   他的唇轻轻地吻上了她的,手上的动作也轻柔下来,他下身的火热紧紧地抵着她,却并不进去,他低喘着在她耳边叫道:“不想吃苦头就放松下来!”   叶蕴仪却放开了紧抓住被子的手,手脚大大地摊开,全身僵硬地直直地挺在床上,她咬住了双唇,紧闭着眼,哑声道:“你要就快点!”   潘启文如被一盆冷水兜头淋下,他激灵灵地打了个寒颤,他猛地直起身,下了床,他紧攥的双手不停地发着颤,她将他当成什么人了?!   他狠狠一脚踢上床头柜,然而,除了他自己的脚钻心地痛以外,那坚实的柜子却仍是一动不动,一如——床上那女人冰冷的心!   他的脸扭曲着,转过身,冷冷地说道:“叶蕴仪,世上的女人不止你一个!我潘天一也不是没人要的可怜虫!”   说完,他一甩头,就那样光着膀子大步往外走去,路过梳妆台时,他终是恨恨地一脚踹翻了台前的凳子,方才扬长而去!   床上的叶蕴仪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直到潘启文的脚步声终于远去,她才静静地流下泪来。她抓过被子,盖住自己满身的狼狈,翻过身来,趴在床上,闭了眼,却清醒着到天亮。   清晨,听到起居室轻微的声响,叶蕴仪猛然睁开眼,听到小清的轻唤,她才想起,爷爷虽然身在美国,可家里传统的规矩却不小,比如这每日的晨昏定省,早餐,也一定要一家人一起吃,所以她昨天才吩咐了小清一大早要唤醒她。   叶蕴仪急急地起身洗漱换衣完后,拿出粉饼,对着镜子,细细地盖住眼底的青黑,左右看了看,又抓起腮红,掩去脸上的苍白,这才缓缓地向楼下走去。   一路走,心中却极为忐忑,那个男人,昨晚拂袖而去,那么暴怒的他,怎可能还想着早上来陪爷爷吃早餐?等下要怎生撒个谎糊弄过去?撒了谎又怎么去找那个人去圆回来?   饭厅中,下人们已将早餐摆上桌,桌上竟是满桌的广东茶点。她感激地看向正指挥着下人们的文四,轻声道:“文四,谢谢你!”   文四忙回道:“少奶奶,这是少爷前几天就吩咐好厨房的!”   叶蕴仪怔忡间,却听见厅外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她愣愣地向门口看去,只见潘启文与爷爷、大伯三人都是一身白色绸子短装,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进来。   只听叶琛笑道:“蕴仪,你可是起晚了啊!启文都已经陪我跟你大伯练了一趟拳了。”   叶蕴仪赶紧站起身来,迎上去,一双眼惊疑不定地看向潘启文,却见他对叶琛恭敬地笑道:“爷爷和大伯的太极,启文是自愧不如的!还是心浮气躁了些!”说完,他淡淡地瞟了叶蕴仪一眼。   叶蕴仪眉心一跳,转头对小清说道:“去看看蕴杰怎么还没下来?”   几个人落了座,叶琛拍拍潘启文的肩,笑道:“启文啊,你不必过于自谦,到这份上,已经比你大伯和你岳父年轻时强过许多了,他们在你这个年纪时,还不如你呐!”   潘启文亲自端了茶壶,为叶琛父子上茶,一边笑道:“爷爷、伯父,尝尝这是专门从广东带过来的铁观音,要是觉着好,到时再给您带上一些!”   叶翔龙指着桌上的茶点笑道:“启文啊,这茶好带,这点心可不好带啊!我们那里虽也有广东厨子,可做出来的总不是那个味!所以,我们只好赶紧多吃点了!”   潘启文忙笑道:“大伯要喜欢,让他们天天做就是!”   叶琛夹了一个虾饺,吃下去后,叹道:“在这里能吃到这么新鲜的虾饺,实在是难得啊!”   这时蕴杰走了进来,脆生生地说道:“爷爷,我知道,因为姐姐喜欢吃虾,所以姐夫就让专人从广东运活虾过来,还连带着海水一起,有时就还用冰镇着。那个,我上次听黛儿姐姐说,那叫做‘一骑红尘妃子笑!’”   叶蕴仪惊呆了,她从不知道这虾竟是这样来的!   这时却听“啪”的一声,只见叶琛重重地将筷子拍到了桌上,蕴杰赶紧噤了声。   只听叶琛对叶蕴仪沉声喝道:“蕴仪,跪下!”   叶蕴仪不敢驳嘴,径直拉开椅子,在叶琛侧面缓缓跪下。   潘启文一呆,忙站起来,赔着笑道:“爷爷,您这是……?”   叶琛没有搭理潘启文,径直对叶蕴仪怒道:“我叶家有家训,其中最重要一条,便是戒奢华!我先前只当这是启文孝敬我们远来是客,没想到,你竟是常年如此!”   “启文现在好比一方诸侯,难道你要学那褒姒、妲妃,祸国殃民吗?”   潘启文急急地走到叶琛面前,直直地跪下,低头道:“爷爷教训得是,是启文考虑不周,这不关蕴仪的事,她也曾问过这虾是从哪来的,是我骗她说是在城里的海货行里买来的。”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没想到,潘启文竟肯为她下跪,尤其在经历过昨天的事后!   昨天,他是那样的愤怒,想尽办法羞辱于她,他今天肯在早餐桌上出现,她已是惊讶不已,而现在,他却肯为她下跪!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百万嫁妆   更新时间:2012-9-6 9:48:36 本章字数:3869   叶琛脸上神情有一丝震动,他立即缓和了脸色,亲自弯腰去扶潘启文:“算了,你们起来吧!”   他转头又语重心长地说道:“启文啊,你现在位高权重,可是要将这国计民生放在首位啊!”   潘启文恭恭敬敬地道:“爷爷教训得是!”说着,他一边顺势抬起身,一边去搀叶蕴仪,叶蕴仪本能地想要甩开他的手,却被他紧紧地掐住胳膊,半挟半拉地将她带了起来。   叶蕴仪与潘启文重新落了座,叶翔龙忙笑道:“爸,您这脾气真是说来就来,这是在蕴仪夫家,也不知顾着点蕴仪的面子。”   叶琛眼中精光一闪,并未说话悭。   潘启文心中了然,忙笑道:“这不怪爷爷,全是启文的不是!”说着,他回头向一旁目瞪口呆的小清皱眉道:“还不给少奶奶盛碗粥来,少奶奶胃不好,早上不能空腹喝茶。”   不一会儿,他伸手接过小清手上的粥碗,用调羹在碗里不停地搅着,一边搅,一边吹着气,又舀了一勺放在唇边试了试温度,这才将碗放在叶蕴仪面前,柔声哄慰道:“昨晚是我不好,害你没睡好,我知道你没胃口,但好歹这粥总要喝一点。”   一旁的叶琛与叶翔龙交换了一个欣慰的眼神识。   叶蕴仪听了这似是而非又引人遐想的话,侧头不明所以地看向潘启文,却见他一脸宠溺地看着她,深邃的眼底却含着戏谑和讥讽,她心中不由一凛,他这是,在做戏?   叶蕴仪陡然心生警惕,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即便是为了不在爷爷和大伯面前暴露他们之间真实的情况,可也不必做成这样啊?   她没有吭声,只闷头喝粥。   潘启文转头对叶琛与叶翔龙笑道:“爷爷、大伯,可有什么地方想要去的?若是没有特别的,不如就由我跟蕴仪来为你们二位安排?”   叶琛抿了口茶,点点头笑道:“今天我们要去拜访一个不认识的朋友,是我们在旧金山的老乡的亲戚,托我们给他带了些药来。”   潘启文忙放下手中的碗道:“需不需要我跟蕴仪陪你们去?”   叶琛忙摆摆手,笑道:“不用,你安排个人帮我们找路就行!人家一平民百姓,没的你一去,吓着人家!”   叶翔龙忙接口道:“呵呵,其实是因为,那家人我们也没见过,品性如何,并不知晓,你爷爷是怕万一碰上不晓事的,若是你们去了,别人趁机拉关系或找你办些麻烦事,到时,你看我们面子上,会左右为难。”   潘启文肃然起敬道:“谢谢爷爷体谅!”   叶琛抿了口茶,接着说道:“我们在这里的时间也不多,我跟你大伯还想去趟潘家集,拜访下亲家,毕竟我们蕴仪嫁到你们潘家,蒙二老照拂,便连蕴杰也一起跟了过来,若是来了不上门拜访,实在说不过去!”   叶蕴仪一惊抬头,却见潘启文笑道:“好,我跟蕴仪这几天抽时间陪你们一起回去一趟!”   叶琛忙道:“不用!你跟蕴仪都忙,你派人送我们过去就成!到了那边,我们还要再顺路去铁矿看看,杰森明天也该到了,到时,我们跟他一起过去就行。”   叶蕴仪不敢说不让他们去,只皱眉道:“爷爷,还是我们陪你们去吧!”   叶翔龙这时笑道:“蕴仪啊,我跟你爷爷去潘家集这几天,你在这里可有别的事要安排!”   叶蕴仪心中暗急,上次婚宴过后,她与潘启文的事恐怕早闹得潘家集人尽皆知,若是有一丝半点风声传入爷爷和大伯耳中,只怕立时就要起风波!   她悄眼看向潘启文,见他脸上一副悠悠然然的模样,不由心中暗恨,却不敢表现在脸上,只得勉强笑道:“大伯请尽管吩咐!”   叶翔龙看了一眼潘启文,笑道:“我们叶家和你外公家,在美国和大马的华侨中,也算是数得上的,以前在广州时,只当启文是上门女婿,所以很多个规矩也就不讲了,可如今潘家也是大户人家,你嫁了过来,还带着蕴杰,这嫁妆我们叶家怎么也要补上一份的。”   叶蕴仪一愣,忙道:“爷爷、大伯,不用的!”   叶琛把脸一板:“怎么不用!我跟你大伯商量过了,反正启文这边要兴实业,也少不了银行的支持,所以,我们决定从叶家公中抽出100万两白银的资金来,在这里成立华夏银行在国内的第一间分行,这间分行除业务往来外,股权和帐务上完全独立,因为这钱全是我叶家出的,股权上跟美国的华夏银行一点关系都没有,全部归你所有,你原先在美国华夏银行的股权,不会动用一分!”   叶蕴仪一听这么大手笔,立时心急如焚,她不由向潘启文瞟去,却见潘启文似笑非笑的眼神在看向她时,闪过一抹警告似的冷厉,她眼皮一跳,他想做什么?   尽管心中有一丝惧意,她却仍是咬咬牙,硬着头皮笑道:“爷爷、大伯!蕴仪谢谢你们的好意!可是,我虽是学经济的,这办银行却毫无经验!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银子来,蕴仪还真不敢接手!若你们一定要给,我看,是不是先从小做起,不如先拨10万两过来?若是能做起来,咱们再扩大?”   叶琛皱了眉,沉声道:“蕴仪!10万两,没的小看了你自己,也小看了叶家!”   叶翔龙忙笑道:“蕴仪啊,这开银行,最难的是开头,若没有大资金支撑,你这外来的,只要被几家本地钱庄联手起来一挤兑,很快就玩完!至于经验方面,你不用担心,我们马上发电报,叫老夏即刻动身过来帮你。等你熟悉了,他再抽身。再说了,你这不是还有启文在背后撑着你嘛,你光做他军政府的生意,就足够赚了,你还怕他会坑你不成?”   叶琛瞟了一眼潘启文,接着说道:“蕴仪,你是大气之人,这件事,有什么好推的?即便你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启文考虑,你要帮他兴实业,没有资金支持,是寸步难行!这本是互惠互利之事,你就不要再推了!”   叶蕴仪不敢再说,只讷讷地道:“可这不合规矩,明明是分行,股权是完全独立,还归我一人,其他股东不会有想法吗?”   叶翔龙哈哈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了,实话说吧,我们来之前,便与其他股东商议在中国开分行,可是因为局势不稳,其他股东都心存疑虑,我跟你爷爷便提出这个说法,相当于是只用了华夏银行的名头,其余的全与美国的华夏银行无关!”   叶琛点点头道:“原本我们也是心有疑虑,跟股东商议,也不过一个说法。我们通过花旗银行转到上海的这笔钱,原是想着直接交到你手上,做个依傍,可是,到了上海,我们知道启文的真实身份后,我们才又有了这个想法。”   这时潘启文在一旁皮笑肉不笑地道:“蕴仪,爷爷和大伯一片苦心,你怎么就理解不到呢?他们是怕你一人在外,没个依傍,会在潘家受气,所以才这么大手笔啊!”   叶蕴仪横了他一眼,赔着笑道:“爷爷、大伯,我在潘家很好,我可是当家少奶奶呢。谁敢给我气受?你们这是多虑了!”   她抿了抿唇,接着说道:“再说了,要是启文对我不好,在这里,他便是王法,再多的钱也没用,还不是平白送给了他!”   潘启文眼神一冷,却半开玩笑地道:“蕴仪,这不就是钱的事嘛,就算我昨晚累着你惹你生气了,你也不用说得我好象草菅人命似的吧?”   他话中重重的“草菅人命”几个字,令叶蕴仪背上一凛,潘启文这话中的话她如何不明白,他是在警告她,要她掂量清楚,是钱重要,还是爷爷和大伯的安全重要!   潘启文又揽上了她的肩,在她背后悄悄捏了她一把,却语态亲昵又故作委屈地说道:“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最多,今晚你赶我去书房睡,好不好?”   叶琛和叶翔龙其实自从知道潘启文的身份以来,心里便一直忐忑不安,国内军阀的一些作为他们是知道的,只怕蕴仪过得不好,那一百万两银子的存单原本也只是打算悄悄给叶蕴仪傍身之用,以作不时之需。   然而,到了这里,才发现潘启文不仅没有其他军阀那样的妻妾成群,对蕴仪也是极好的,他们暗中观察,单只下人们对蕴杰恭敬宠溺的态度,那就绝对是将蕴仪当成了当家主母,才会那样对待蕴杰。   加上以潘启文的身份,对他们的态度,可说是相当恭敬,刚才听蕴杰说出那虾的事,他没想潘启文对蕴仪竟宠到了如此地步,震惊之余,便试他一试,谁知潘启文竟当着众多下人的面为蕴仪下跪求情,还将责任一力揽上身。   至此,他们心中疑虑终于打消,这才放心地说出拜访亲家、以银行为嫁妆之事。   这时见二人如此,也只当夫妻俩闹小别扭,这一早上,便看见潘启文在叶蕴仪面前殷勤不已,而叶蕴仪却始终没给他好脸色,两人心中暗笑,叶琛却板了脸道:“蕴仪,哪有动不动就将自家男人赶出房去的道理!”   -------   一直有筒子问什么时候回国,谢谢大家的关心。昨天终于定下来,搬家公司13号来打包,我们19号去上海,悲催的我们,先是遇上新加坡F1,酒店很难订,再是遇上国庆,搬家公司说,我们的行礼,只能国庆后一周才能通关,也就是说,我们得在酒店度过一个月的悲催生活。希望这忙乱的日子可以早点结束。   很抱歉,可可以后不会在文章后再说这些无关文文的事情,关心可可的朋友可以关注下可可的新浪和腾讯微博,上面很少有关于小说的,多是一些信手随笔或是可可关心的话题。   再次感谢大家的票票、咖啡、钻石和鲜花,谢谢大家,明天见!   双重身份   更新时间:2012-9-7 10:15:56 本章字数:3595   叶蕴仪不敢再说,轻轻扭动身子,想要挣开潘启文的手,无奈他却用了力道,她也不敢大力挣扎,只好由他去了。   她看向叶翔龙道:“大伯,您刚才说的开银行跟要我们留在省城而不陪你们去潘家集,有何关系?”   叶翔龙笑道:“你爷爷可是华人银行界的活招牌!你要趁着你爷爷在这里,先为你即将开始的银行造势,我们的意思是,以你爷爷和你的名义,宴请这西南的商界要人,还有几家外国银行在这里的经理,以及各大钱庄老板,爷爷的名头或许普通商家不知道,但这几家外国银行和各大钱庄的老板定是知道的,启文到时出席,你以少帅夫人和华夏银行董事长孙女的双重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以后,你们的事情自然便好办了!”   这话让叶蕴仪心中一惊,双重身份?!   她不由瞥了潘启文一眼,只见潘启文正若有所思地看向她,眼中有挑衅,有玩味悭。   她昨晚才告诉他,宁愿当一年的十九姨太,也不愿意做他的少帅夫人,可现在爷爷却来了这样一出!   她却无力阻止!   那么潘启文会怎么想?他又会怎么做式?   她定是不能让他当着爷爷的面宣称她是十九姨太的,可是,若是称为少帅夫人,那么他昨天与她所说的条件,岂不是便不能成立?更何况,昨天他怒气冲冲拂袖而去,难道她现在要自打嘴巴去求他,再做他的夫人?   只见叶琛点点头,接着说道:“这银行的开张,没个半年的准备,是开不起的,但这样一造了势,变象的便是先用了华夏银行的信誉在为启文担了保,你跟启文想做的那些个事,比如铁矿、纺织什么的,那些个商家自然会跟风而来。”   潘启文面上一喜道:“这岂不是比发债券来得快得多?”   叶翔龙笑道:“咱们第一步,是让有实力的商家参与进来,第二步才是发债券,是让普通老百姓参与进来,这样结合起来,你军政府的信用自然也就树立起来了,以后你要办别的事,也就会顺利得多!”   潘启文笑道:“我明白了,爷爷和大伯的意思是,你们去潘家集这段时间,我跟蕴仪要负责安排宴会的事?”   叶翔龙点点头道:“既然要搞,就大张旗鼓地搞,到时把那些个报社的记者也都请来。”   叶蕴仪一凛,潘启文昨天说过,过几天西南大学的面试大会上,要宣布她十九姨太的身份。   她仔细想过,他本意便是要以这十九姨太身份羞辱于她,若是她不去参加这次面试会,他定不肯善罢干休,只怕还要整出别的事来,她原本心中打算,这面试会毕竟知道的人不会太广,若他真要如此做,她大不了辞职便是,只要瞒住爷爷和大伯即可。   可现在,这个宴会,且不说她要以什么身份出现,若是再经过记者大肆报道,那还不闹得满城风雨?   叶琛回过头来看着叶蕴仪,皱眉道:“蕴仪,你怎么不说话?”   叶蕴仪蓦然醒过神来,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爷爷,您是说现在那笔钱还在上海的花旗银行里?”   叶琛探究地看了她一眼,答道:“是啊,我们还不知道花旗银行跟这边哪家银行有业务往来,回头让你大伯把存单和印鉴给你,这钱到时再看是怎么调过来。”   叶蕴仪眼中一亮,笑道:“爷爷,您看,这么大数额现银要押送过来,并不现实,现在中国的钱币五花八门,光是这银元就有十五种之多,各个地方也都发行纸币,银行的业务做起来会非常困难,风险也很大,如今我听说南京那边正筹划着币制改革,我想不如这笔钱就先放在上海,我们这边先筹备着,或许等到快开业时,看看主流的钱币到底有哪些,我们再找花旗银行帮我们汇兑过来一部分,直接找就近的银行提取即可。”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潘启文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向她射来,令她周身寒意四起。   叶翔龙笑道:“我们想到一起去了,因为这个,我们同时还在花旗银行为你开了五十万两白银的信用证明,这相当于花旗银行的担保,凭这个,你可以在本地任何一间外国银行借到钱。你未必需要找别家银行借钱,只是必要时,可以拿出来做个信用凭证!”   叶蕴仪点点头,同时脸上挂起一个勉强的笑来:“爷爷,我在西南大学任教,并不想让别人知道我的身份!不如,这次宴会,我就不出面了吧?”   叶蕴仪的话令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他稍作迟疑,突然发怒道:“蕴仪,你到底要隐瞒你这少帅夫人的身份多长时间?你一日不公开你的身份,那些狂蜂浪蝶就一日不消停!你若不隐瞒身份,蕴杰也不至于在学校受了人欺负,我这做姐夫的却没法为他出头!”   叶琛、叶翔龙和叶蕴仪几人同时惊道:“什么?”   潘启文叹口气,放缓了语气道:“你可知道,蕴杰在学校里,被你们西南大学陆校长的孙子联合其他几个小孩子欺负,背上的淤青现在都没完全好!而那小学校长却不问是非,要蕴杰的家长出面道歉,蕴杰不想你伤心,没敢告诉你!”   叶蕴仪不敢置信地一把拉过蕴杰,掀起他的衣服,看到他背上果然还有隐隐的伤痕,她不由一下子红了眼圈,喃喃道:“怎么会这样?”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怎么会这样?我告诉你怎么会这样!就因为那陆承丰的儿子陆一凡多次追求你,你没给他面子,他便唆使他侄儿联合其他小孩欺负蕴杰,更放出难听的话来,除非你陪他去华国跳舞,否则定要校长开除蕴杰!”   话音刚落,便见叶琛一拍桌子怒道:“岂有此理!”   潘启文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道:“若是他们知道你是我夫人,谁敢如此放肆?谁又敢如此欺负蕴杰?”   他转了头对叶琛苦笑道:“爷爷,这事我本不想说出来,原本是打算让手下人悄悄去解决,可蕴仪这样,也不是长久之计,更何况这银行之事,若蕴仪有这双重身份,以后做起事来,必定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更何况,往后很多场面上的事,也是需要她这个夫人出面的!我这也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叶琛皱了眉,沉声道:“启文,你太惯着蕴仪了!”   他又转头对叶蕴仪道:“蕴仪,你不能太任性了!这事就这么定了!也正好就借着这个机会,公开你的身份!”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叶蕴仪心中升起,这个潘启文,到底要做什么?   吃过早餐,潘启文站起身来,对叶琛和叶翔龙笑道:“爷爷、大伯,一会儿让文四安排车送你们去朋友家,我前院那边还有事,我就先去忙了。”   叶琛忙道:“去吧,去吧,公务要紧。”   潘启文眼中似有深意地瞟了叶蕴仪一眼,转身向外走去。   叶蕴仪心中有事要问潘启文,哪能让他就这样走了,急急地出口唤道:“哎!”   潘启文脚下一顿,一回头,挑眉看向她,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却并不答话。   叶蕴仪咬咬牙,低声道:“你不上楼换衣服吗?”   潘启文唇角一勾,从上衣兜里掏出怀表一看,故做为难地道:“哎呀,这么晚了!今天早上前院那里还有很重要的事呢!”说着,他朝文四一挥手:“你跑一趟,给我把衣服拿到前院去,我先过去,到那边再换吧!”说完,急匆匆地往外走去。   叶蕴仪恨得牙痒痒的,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越走越远。   回到楼上,叶蕴仪也无心再去前院办公,心里惊疑不定,这潘启文现在到底是什么意思,她,看不清!   越想越不对劲,她必须要去找他!   爷爷和大伯明天就要去潘家集,她须得让他立刻派人先去打点,不能让过去种种的风声传到爷爷和大伯耳中。   而关于她身份的说法,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她也必须得找他问个明白!   还有这百万两开的银行,这不是个小数目,他到底是看上了资金的好处,还是另有目的?   叶蕴仪倏地站起身来,下了楼,正要往前院走去,却碰到正要上楼的叶琛和叶翔龙。   叶琛一皱眉道:“蕴仪,你到我房中来一下!”   叶蕴仪心中一惊,可是今天自己太过别扭,让老人看出了端倪?   她一路跟着叶琛父子来到叶琛房中,脑中飞转,及至三个人落了座,叶琛正色道:“蕴仪,你不是不识大体之人,今天为何定要这样推三阻四?”   叶蕴仪一路上早已想好说辞,这时开口道:“爷爷、大伯,这一百万两数额太大,一来蕴仪的确担心被我败了去,二来嘛……”   她咬咬牙,面有戚色地道:“蕴仪嫁给启文,一直未有所出,而潘家二老对此颇有微词,早有为启文纳妾之意,现在启文对蕴仪甚好,可谁能保证以后?”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未赌已输   更新时间:2012-9-8 13:18:56 本章字数:3817   顿了顿,叶蕴仪又说道:“您是知道我这性子的,若是启文变了心,只怕便是我与他恩断义绝之时,若真到那地步,我孤身一人在此,这个地方完全他说了算,咱们叶家的钱,不都全白给了他?”   她这样说,一方面是为自己找理由,另一方面,也是为叶家父子去潘家集做个铺垫,万一潘家二老言语上有冲突,或是他们在潘家集听到什么风声,也好有个转圜的说辞。   只听叶翔龙笑道:“蕴仪,正是因为这一层顾虑,我跟你爷爷才想到将银行办起来,而不是给你现银傍身!”   叶蕴仪不解地看向他,只见叶琛微微一笑,点点头道:“蕴仪,你在启文身边这么长时间,便应当知道,向来这军队离不了钱粮,你将银行办起来,既可以支持启文实现他发展实业和民生的抱负,同时,你也可利用这一点,发展自己的势力,只要你掌握了他的经济命脉,他再大的势力,便也不敢轻易动你!就算他有心要纳妾,也得掂量掂量!”   叶蕴仪眼中一亮,自己以前只想着如何逃离他身边,却从未想过与他抗衡,若真如爷爷所说,那么她便也有了与他谈条件的筹码悭!   原来,她的自由可以不由他来发放,而可以由自己去争取!   送走爷爷和大伯,叶蕴仪心中已是有了主意,她来到潘启文办公的院外,不意却被前两天还对她毕恭毕敬的卫兵伸手一拦:“对不起,叶先生,少帅今天有重要公务,不见任何人!”   叶蕴仪心里一堵,她忍气道:“那麻烦帮我通传一下,就说我有急事找他!收”   那卫兵却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少帅吩咐过了,谁来也不见!”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可是,明天爷爷他们就要去潘家集了,若是还不安排,只怕要出事!   叶蕴仪看了看人来人往的院内一眼,轻声道:“那么,麻烦帮我找一下林副官总可以吧?”   那士兵却仍是恭敬地道:“对不起,林副官也在忙!”   黎昕从潘启文的议事厅缓缓走出来,低着头想着什么事,便听见那一把女声在唤她的名字,如天籁般:“黎昕!黎昕!”   黎昕一震抬头,那是她第一次唤他的名字!   他转头向院门口看去,但是见她冷清的脸上隐有焦灼,他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她的情绪,从来都是因为里面那个人吧?   黎昕急急地走到门口,沉声道:“放肆!叶先生也敢拦!”   那卫兵唯唯喏喏不敢出声,这时,另一个士兵忙面有难色地低声道:“黎师长,这是少帅吩咐的!”   黎昕眉一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个天一,又在搞什么鬼?   他暗中叹口气,向叶蕴仪温和地笑道:“你找他可是有公事?”   叶蕴仪欲言又止,原指望黎昕能带她去见潘启文,可见卫兵如此说,突然便不想他为难,她终是摇摇头,转身要走。   黎昕一把拉住她,轻声道:“我只是想帮你。”   叶蕴仪抿了抿唇,低了头说道:“我爷爷和大伯明天要去潘家集。”   黎昕瞬间了然,他将叶蕴仪拉过一边,轻笑一声道:“我想他只是心中有气,但他绝不会将你们之间的未来任何一丝的可能堵死!”   叶蕴仪一震,抬头看向黎昕,眼中闪过一丝迷茫。   黎昕略低了头,看向她,眼中柔情与痛楚一闪而过,他笑道:“要不要跟我赌一下?我赌他一大早应该已经派了人去潘家集!”   叶蕴仪心中亮光一现。   这么长时间以来,尽管恨意未消,可心底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告诉自己,他都是无心之过,她总以为,他从来不会故意去伤她,所以昨天,她告诉他,她选择做十九姨太和自由。   尽管他说,要在西南大学公布她的十九姨太的身份,她心里却始终有一丝的笃定,他不会那么做,因为,他们都清楚,若他那样做了,那么,两人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心底里,有过那么一丝奢望,若是宗尧还活着,若是他能尊重她,还她自由,那么,她,是不是还可以尝试去原谅?   所以,昨天的选择,她何尝不在赌?   看到昨天那样暴怒而心伤的他,她的心里却疼得无以复加,她清楚知道,这疼,不是为被羞辱的自己,而是为他!   心底有个声音,一遍遍地问自己,可不可以原谅?可不可以再试着去相信?可不可以放过他,也放过自己?   可是,除了宗尧的生死她放不下,更重要的是,过去种种,她还怎么去相信他?当两个人完全处于不平等的位置上时,这样的爱情,哪有什么信任可言?   所以,在刚刚爷爷说出那番话后,当她明白自己有与他并肩的资本和可能的时候,已决定告诉他,她要重新选择,做他两年的少帅夫人,她的筹码是,若是这两年,他能给她绝对的尊重和自由,两年后,若是宗尧真的活着,或许,他们可以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两年后,若是她得不到她想要的,那么,她也应该有了与他抗争的资本!争取自由,应该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她自己知道,能这样与他携手共创一份事业,曾是她多么渴望的!   只听黎昕柔声道:“或许,你可以尝试重新去相信他!”   这一刹那,叶蕴仪心中竟有了一个疯狂的念头,她想赌得更大!   她脸上泛起一种令人晕眩的夺目的光彩:“好!我再赌这一次!”   黎昕微微一愣:“你要做什么?你要赌什么?”   叶蕴仪微微一笑:“我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我要赌,我与他的未来!”   是的,她什么也不做,单看他如何做,若是她赌赢了,那么,或许不用两年,他们便可重新开始。   黎昕心中了然,却突然升起一丝不甘来,他直直地看向她:“可是,若你赌输了呢?”   叶蕴仪脸色一白,若赌输了,会不会将爷爷和大伯的性命也赔上?   就在这时,林泰匆匆而来,他向黎昕敬了个礼,迟疑了一下,对叶蕴仪笑道:“叶先生,少帅说,这院中,只有一个女人的身份,可随时自由出入,他要我来问,您以什么身份见他?您若是叶先生的身份,有公务,请交待给我即可,我会负责向少帅转呈,若是…”   他顿了顿,暗暗瞟了黎昕一眼,收了脸上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不忍,飞快地道:“若是、若是姨太太的话,只需要在、在床上说即可!”   说完,他也不敢看叶蕴仪,迅速地垂下头去。   黎昕眼见着叶蕴仪震惊的脸上血色迅即退去,只余一片苍白,眼中闪过屈辱的泪意,却仍是倔强地挺直了背。   黎昕心中一疼,一巴掌向林泰挥去,怒道:“林泰,你大胆!”   说完,他竟毫无顾忌地一把抓住叶蕴仪的胳膊,带着她向外走去。   林泰捂着脸发呆,随即猛然省悟转身,急急地向内走去。   叶蕴仪任黎昕拉着她向外走,整个人还犹自沉浸在刚才林泰的话中,心里有震惊、有屈辱,更有一份汹涌而来的绝望和伤心。   他竟让林泰公然在人前如此羞辱于她!   他是要告诉她,这一次他不会心软,他是在给她最后一次机会,要她重新做出选择吗?   他是在警戒她,若是十九姨态,这只是难堪的开始吗?   呵呵,她凭什么笃定,那样一个已制造了累累伤痕的人,不会再伤害她?她竟在心中奢望着,他能给她绝对的尊重!   叶蕴仪向黎昕展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黎昕,被你说对了!我还没赌,就已经输了!这个赌,我不敢了,因为,我赌不起!”   她一把甩开黎昕的手,径直向小院内走去。   黎昕忙跟上她,一脸的担忧:“你要做什么?”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我能做什么?我有得选择吗?”   刚走到院门口,便看见潘启文向外走来,后面跟着一脸小心的林泰。   看到叶蕴仪和紧随而来的黎昕,潘启文那沉沉的脸上突然挂上一个邪气的笑来,他顿了脚步,就在那里睥睨着她,挑眉笑道:“这里去潘家集,可得大半天的时间,再晚,今天这一天可就废了!”   叶蕴仪冷声道:“潘天一,你赢了!不过,我有条件!”   潘启文脸色一变,眼中并未见喜意,反而闪过一丝沉痛,他大跨步上前,一把揽过她,沉声道:“进去说!”   叶蕴仪用力一挣,甩脱了他的臂膀,他举起的手一僵,却什么也没说,径直放下,往自己办公厅里间走去。   叶蕴仪紧紧跟在他身后,黎昕看了看两人,张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叹口气,往相反方向走了。   林泰轻轻地为两人关上门,对外面的守卫吩咐着:“不许人进去打扰!”   房内,潘启文转过身来,深深地凝视着叶蕴仪,眼中有怀疑、有试探,叶蕴仪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我可以做你的少帅夫人,我跟蕴杰都留在这里,甚至,我可以将银行开起来,助你兴办实业。”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我的条件是,两年内,没有我的许可,你不能踏进我的房门一步!”   她心中凄然:同样的两年,同样的少帅夫人身份,可意义已完全不同!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不再犯傻   更新时间:2012-9-10 21:06:06 本章字数:4871   潘启文原来捏得死紧的双手缓缓松开,他背过身去,从稍稍弯起的唇中,轻轻呼出一口气。   随即他的眼中滑过一丝涩然,只要她肯留下,肯承认她少帅夫人的身份,对目前的他来说,已算是很好。   原本,他也是想先以公事为由留她在身边,他了解她,他知道,国事可以令他们再次携手并肩,在共创的一片天地中,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所以,他费尽心机,用一场演讲,换来了她民生顾问的身份,又利用了叶琛和叶翔龙到来的事,终于让她搬了回来。   蕴杰的事,给了他另一个机会,他有把握通过西南大学这次面试会,令她主动承认她少帅夫人的身份。   那一晚,他背她回去,他分明地感受到了那一丝久违的温情,他的心里开始飘飘然地憧憬起未来悻。   然而,昨天的事,却将他的那点点幻想瞬间打得七零八落!   先是叶琛提出要带蕴杰去美国,让他心生警惕,她无奈的阻止,让他苦涩不安,她心里,仍当他是要以蕴杰为质的小人,他却不能分辩,不能告诉她,他根本不可能再伤害蕴杰分毫。   再是她就那样当着他面,毫不顾忌地问起方家,直接告诉他,即便他有了方宗尧的消息,她也不会再相信他疤!   叶琛玩笑般地告诉他有关银行发行债券之事时,在他听来,却是深深的嘲讽,这样简单的事,她竟不告诉他,只为了不将她家银行拖下水!   他心中的怒气已是再按捺不住,便在这时,德国领事的秘书找上门来,那个她步步为营,一步一算计的逃离他的计划,却无异于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将他心中的憧憬瞬间击得粉碎,原来,他所做的一切,在她眼中,根本便是个笑话!   他就那样冲进了她的房间,用那样语言羞辱她,也割伤了自己!   当她那样决绝地选择了做一年姨太太时,他几乎立即便在怒火中后了悔。残存的理智告诉他,若是走出这一步,他们之间,便真的,再无可能!   然而,他绝望地发现,他不知道,除了要胁她,他还有什么方法可以令她留下?   所以,他只能再逼她,利用她的亲人,再来逼她选回少帅夫人的身份。   故意不见她,让林泰告诉她那样的话,是不能让她再心存侥幸,她一次次地将他刺得鲜血淋淋,所用的武器,不过是他的爱!   但他却不知道,就是那一句伤人的话,令他错失了什么!   这样的结果和她提出的条件,令他已是松了口气,她若真的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他又能怎么样?真去公布她十九姨太的身份?或是去伤害她的亲人?他怎么可能再做得出?   然而,他却想得到更多。   他走回书桌后面坐下,眉一挑,开口道:“两年!让你再有时间重新筹划怎么离开我吗?叶蕴仪,你凭什么跟我谈条件?”   叶蕴仪心里一紧,她咬了咬下唇,冷冷地道:“你现在需要我帮你发展民生,需要叶家的资金来兴办实业,潘家军迟早要归入南方麾下,而南方军政要员中,多有我父亲故旧门生,方家只是其一,我父母已因你而亡,若是蕴杰和我爷爷再在你这里出了事,即便你归了过去,只一个忘恩负义之名,恐怕便令你无法立足!”   她轻轻一笑,掷地有声:“潘天一,这样的条件,够不够?”   潘启文霍然站起,他双手一撑书桌,身体前倾,咬牙切齿地狠狠瞪着她。   好一会儿,他放松下来,走到叶蕴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突然伸手捋了捋她额间的发,鼻间发出一声轻嗤,笑道:“蕴仪,我宁愿你说,两年以后,你会允我,重新开始!或许,这样的条件,分量还重些!即便那可能只是你的拖延之策!”   叶蕴仪头一偏,摆脱了他的手,后退两步,低了头,看了看他脚上那双她为他买的皮鞋,轻声道:“潘天一,在林泰出来跟我说那句话之前,我跟黎昕说,我要赌一把,用我什么都不做,来赌我跟你的未来!”   潘启文的脸一白,他不敢置信地看向她,颤声问道:“你,什么意思?”   叶蕴仪转过身去,背对着他,抬手轻轻拈去睫毛上那一滴晶莹,没有说话。   潘启文上前一步,一把抓住她的肩,握得她生疼,他将她扳过来,声音中带上了一丝急迫和请求:“蕴仪,你告诉我…”   他的话被叶蕴仪冷冷的打断,她脸上挂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头却扭向一边,看也不看他:“潘天一,你放心,叶蕴仪不会再犯傻!”   潘启文眼中神色瞬息万变,惊疑、喜悦、懊悔、痛楚,最后,当他捕捉到她眼中的冰冷时,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随之冻凝。   他颓然地闭了闭眼,一把放开她,回到书桌边,微微颤栗的手撑在桌上,他的眼光无意识地从桌面扫过,当他的视线掠过桌上那一张电报纸时,他的眼中一亮,突然一把抓起那张纸,象是溺水的人捞到最后一根浮木般,冲到叶蕴仪面前,急切地叫道:“蕴仪,方宗尧没有死!你看,这是冯啸天给我发来的电报!”   叶蕴仪一震,一把抢过他手上的电报,细细地看了下去。   末了,她抬起头来,只一句话,便将潘启文眼中跳动的光亮迅速湮灭:“潘天一,我不相信你!”   潘启文原本举着电报的手,猛然收拢、捏紧,终是缓缓垂下。   半晌,他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语态萧瑟地道:“蕴仪,我答应你。”   ***   西南大学北门外,一座白色小洋楼外,一辆黄包车在门口停下,一个身着中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下了车,他诧异地看了一眼静静停大门口的那辆雪佛兰轿车,皱了皱眉,径直向院内走去。   大厅里,时不时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年轻男子刚一进门,房内的男主人梅宇瞻忙招手笑道:“廷方,过来见见,这是美国来的叶爷爷和叶伯伯!你舅舅托他们两位为你妈带了药来。”   又转头对正坐在厅中的叶琛和叶翔龙介绍道:“叶老、翔龙兄,这就是我儿子梅廷方。”梅廷方礼貌地微一低头,打了招呼。   叶琛上下打量了梅廷方一眼,笑道:“宇瞻,这就是你说的你那个学金融的儿子?”   梅宇瞻有些无可奈何地叹口气道:“是啊,他明明三年前就毕业了,我原本是想让他去美国继续读书,他不肯,要去做事,他堂堂一个大学生,英文又好,明明有上海的外国银行要请他,他倒好,做了两年后,却非跑到钱庄去做伙计!”   叶琛心中一动,不由看向梅廷方:“哦?这是为何?”   梅廷方忙笑道:“爸,外国银行,那一套东西,我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但他们做生意,纯粹是靠的资金雄厚,其实他们并不了解真正中国的市场,所以,他们的业务范围也只局限于上海、广州和香港这样几个大城市,他们做的也主要是洋人的生意,也并不真心帮助中国人发展经济。反而是那些钱庄,他们做得深、做得透,单只票号这一说,他们就能在各地的县城实现通兑,光这一点,那些洋人银行就做不到。在这个行当里,才是真正能学到东西的地方。”   叶琛饶有兴味地笑问:“哦,廷方,你学到了以后,有何打算?”   梅廷方有些诧异地看了叶琛一眼,笑道:“咱们要强国,就要做实业,这离不开银行的支持,国人的钱庄迟早要向银行转变,我希望能为咱们国人自己的银行效力!”   听了他的话,叶琛他不由自主地与叶翔龙交换了一个眼神,哈哈一笑道:“好!有志气!廷方,我们华夏银行正打算在这里建立国内第一家分行,你可有兴趣?”   梅廷方一惊而起:“华夏银行?叶爷爷您是…”   叶琛淡笑吐出两个字:“叶琛!”   这时便连梅宇瞻也是一惊:“哎呀,廷方舅舅信上只说了叶老二位是广东老乡,却并未提及您就是华夏银行的掌舵人叶琛,叶老,真是失敬了!”   梅廷方兴奋地问道:“叶爷爷,您真的打算在这里开分行?”   叶琛微笑点头:“我孙女儿嫁在这里,她本在这方面就有些天份,学的又是经济,所以,我们在国内的第一家分行,自然就开到这里!”   叶琛原本并未打算提及叶蕴仪和潘启文,这时对梅廷方有了惜才之意,便不再顾忌。   他转头对梅宇瞻笑道:“说起来,我这孙女儿跟你夫妻二人还是同事!”   梅宇瞻忙问道:“敢问您孙女儿是…”   “叶蕴仪!”   梅宇瞻叹道:“叶老,您真是好福气啊!叶先生,哦,就是您的孙女儿叶蕴仪,学生们都尊称她为叶先生。刚来我校时间不长,便已是声名大振,我那一惯眼高于顶的小女儿梅果,对叶先生也是佩服得不得了啊!”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反复无常   更新时间:2012-9-10 21:12:34 本章字数:3538   从梅家出来,叶琛对送他们出来的梅廷方笑道:“廷方啊,你对本地的钱庄和银行可都有了解?”   梅廷方微笑点头,自信地道:“还算熟悉!”   叶琛拍拍他的肩:“正好,今天下午我们没什么事,你可不可以陪我们去这些地方转转?”   梅廷方瞄了眼门口那辆黑色轿车,笑道:“我是没问题,只是,您这车,可太招眼!”   叶翔龙欣赏地看了他一眼,走到车前,敲敲车窗,副驾位上的文四赶紧跳下车来,恭敬地问道:“叶先生,您有什么吩咐?悻”   叶翔龙笑道:“我们有事要出去走走,这车就不要跟着我们了。”   文四瞟了一眼梅廷方,低头答了句:“好!”   梅廷方领着叶家父子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们这附近有两家钱庄,一家银行,走过去就行,看过这几家,咱们再坐黄包车去看别的家。疤”   文四在后面眼看着他们走远,一招手,暗处闪出四个黑衣人,文四轻声道:“咱们分散远远跟着,可别出了岔子!”   从两家钱庄出来,梅廷方如数家珍般,向叶家父子介绍起这两家钱庄的经营特色和不同之处来,叶琛父子眼中欣喜之意越加深厚.   梅廷方指着前面一家银行笑道:“那家大和银行是日本人开的,去年才开张,他们主要做东洋人的生意,咱们这里的桑树长得好,东洋人在这里办了几家丝厂,做出来的丝再运往上海的纺织厂,他们又将上海产的布运到这里来卖。也有直接收了蚕茧去上海的,也还有其他一些农产品,东洋人也做些贸易。这些商行和工厂的资金往来,主要都是从这家银行走,银行还会贷款给他们去收蚕茧,尤其是开春的时候,需要向蚕农支付一些定金。”   叶琛不由与叶翔龙交换了一个惊喜的眼神。他们要叶蕴仪办银行主要目的就是要帮助潘启文在西南兴办实业,而这梅廷方若是对本地的资源、工业情况以及银行在中间所起的作用,有这样的了解,无疑将会成为叶蕴仪很好的帮手。   叶蕴仪要协助潘启文发展整个经济民生,银行只是其中一部分,她就不可能参与具体的管理,他们原本的打算是想从美国派有过开多家分行经验的老夏过来做总经理,叶蕴仪跟老夏学习,只要了解经营情况,大局掌控即可,可老夏已安家在美国,况且他对本地情况并不熟悉,这个梅廷方本身是学金融出身,既有银行经验,又有钱庄伙计经历,又是本地人,只是年纪轻,全面经验不足,若是重点培养一段时间,磨练一翻之后,便是很好的总经理人选,到时,老夏便可抽身回美国。   正思虑间,不知不觉已走到那家大和银行门口,走进去,一个精干的年轻人迎上来,礼貌地问道:“几位先生,请问有什么可帮到你们?”   叶琛随意地说道:“我们从外地来的,想在本地开工厂,想了解下资金往来怎么个走法,以及存、贷利息如何?”   那个年轻人忙笑道:“请里面谈!”   这是银行对大客户的通常作法,几人也不以为意,跟着他向内走去。进了一个小办公间,那年轻人请几个人坐下,倒了水,然后拿来一个文件夹,他警惕地看了梅廷方一眼,将文件夹递到叶琛面前,郑重其事地道:“老先生您先请看看这些资料!”   叶琛略为困惑地看了他一眼,对于银行的流程,他再熟悉不过,照理说,第一次上门的客户,是不可能给对方看什么书面的东西的,多是口头介绍,却见那个年轻人眼神一闪,神色凝重地看向文件夹,他心里莫名一紧,将文件夹交给身旁的叶翔龙:“我这眼神不好,今天没带老花镜,你看看吧。”   叶翔龙漫不经心地翻开文件夹,最上面一张黄色的纸条,当他迅速扫过字条上的两行字后,整双手都止不住地颤栗起来,叶琛紧紧地看向他,问道:“翔龙?”   叶翔龙一把抓过那张字条,捏在手心里,“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夹,起身道:“爸,我们先回去!”   他又转头对一头雾水的梅廷方勉强笑道:“廷方,我想起来,我们还有点事要回去处理,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就伸手扶叶琛起身,叶琛心里一沉,只以探询的眼光看了看儿子,也不再问,站起来便走。   走到门外,文四迎上来:“老太爷,现在要用车吗?”   叶翔龙不动声色地将纸条揣进兜里,笑道:“好,我们现在回去吧!”   ***   潘启文办公间内,当潘启文语态萧瑟地说出那句:“蕴仪,我答应你!”时,叶蕴仪心里一抽,她默默地注视着他微微弯曲的背脊,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心头那沉沉的郁闷之气稍减,她迟疑了一下,仍是轻声问道:“潘家集那边…?”   潘启文没有回头,淡淡地道:“一大早我已经派了刀疤过去了,明天我打算让黎昕陪爷爷和大伯一起去潘家集,应该不会有问题了。”   叶蕴仪轻轻一震,耳边不由响起黎昕的话来:“他绝不会将你们之间未来的一丝的可能堵死!”   可他却又让林泰说出那样的话来!刚刚进来之前,明明还拿潘家集的事来威胁她!   叶蕴仪气急,转身要走,却听潘启文轻笑一声道:“是不是觉得我枉做小人?”   那话中的苦涩令叶蕴仪心中一紧,不由自主地顿下了脚步。   潘启文的声音中充满了迷茫:“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遇上你的事,我常常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前后矛盾,反复无常,呵呵。”   他昨天晚上几乎一夜未睡,一大早又爬起来陪叶琛父子打拳,还动了一上午的心机,虽说现在的结果在他的预料之中,但这时的潘启文突然觉得非常疲惫,他双手紧紧地撑着书桌,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蕴仪,我们之间,这样反反复复,我也累了。”   叶蕴仪心里莫名一沉,那一股沉闷郁结之气一下子又窜上了心头,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潘启文背对着她,语气颓丧地说道:“这两年,你就当顶着少帅夫人的名,帮我把民生、工商发展起来吧,其他的,我不会强迫你。若是、若是,你觉得不放心……”   他左手紧紧按在自己右手上,下定决心般昂起头来说道:“你就让你爷爷他们将蕴杰带走吧!”   叶蕴仪猛然回头,满眼惊疑地看向他:“你说真的?”   潘启文转过身来,苦笑着道:“黎昕跟我说,让我给你彻底的自由,他却不明白,你要的自由是什么。我明白,可我却不敢给!”   “我知道,若是真的要给,我连你也留不住的,可是,我这一摊,真的是需要你。”他的双手紧握得指节发白:“若是、若是你不想留…”,说到这里,他突然晃晃手,脸色发白,声音变得尖厉而凄惶起来:“不,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叶蕴仪只觉得满心酸痛,沉沉的,然而在那一份沉重中,却分明让她看到了一线光亮。   她不敢看他,头向外回过去,她想了想,平静地道:“我会将西南大学面试和银行开办的事情延后,等你想好再说,正好铁矿那边土地的事,我还是亲自去处理一下,希望会在爷爷他们到之前处理好,但潘家集我不会去,我直接去云顶铁矿。”   潘启文轻轻一震,不由呵呵笑出声来,声音中隐隐蕴含了怒气:“蕴仪,你是想告诉我,若我不强留你,你就一定会离开我的,连这两年时间都不会给我,对不对?”   叶蕴仪背上一寒,不自觉地冷了声音道:“这个问题我从来没考虑过,因为,这样的自由,从我到潘家集起,我就从来没得到过!”   潘启文一僵,他缓缓说道:“不!蕴仪,我还是不甘心!既然你想过要赌我们的未来,那么,我的那些无心之过,你是不是原本打算试着去原谅?那么,我们的之间的障碍,便是你不敢再信我,对不对?那么,你告诉我,要怎样,才能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她定定地看向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星光流转,瞬间盅惑了他,她轻声道:“前提是平等的地位,自由的心境,真诚再无谎言,还有,就是确认宗尧没事!”   潘启文愣愣地看向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执拗:“那么,蕴仪,若这些我都给你呢?若是你能确认方宗尧没事呢?”   叶蕴仪突然发出一声嗤笑,声音里带上了嘲讽:“潘天一,你一切的出发点都是你自己!你要首先确认我会不会与你重新开始,你才决定给不给我彻底的自由,这跟你绑着我有什么区别?我都说了,那只是前提!”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迷下来:“即便有了这个前提,我也不能肯定,自己能不能放下过去,能不能忘记父母因你而死,能不能面对蕴杰终身的病痛,还有——那个孩子!我跟你亲手杀死的那个孩子!”   ---------------   很抱歉,这周四搬家公司来打包,前后很多事忙,这几天可能更得都会比较晚,若不耐等更的筒子可第二天早上再看,谢谢您的理解。   风云突变   更新时间:2012-9-11 23:41:27 本章字数:3462   潘启文撑在桌上的手止不住轻颤起来,他绝望地闭了闭眼,只听叶蕴仪说道:“所以,这个前提,并不一定能带来必然的结果,但我可以明确告诉你,没有这个前提,我们之间,就绝无可能!”   叶蕴仪缓缓地落下最后一句:“你自己考虑吧!”说完,她径直向外走去。   走到门口,她又停下,转头说道:“刚才你说让蕴杰走的事,我暂时不会跟爷爷提,等你想清楚再说吧,我不想,令爷爷希望过后,再失望!”顿了顿,她又重重地说道:“我自己也是!”   潘启文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远去,眼中是矛盾与挣扎,还有恐惧与希冀。   **悻*   西南大学南校门口,黎黛挽着梅果的手,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笑道:“今天补完课,在我家多玩一阵儿吧?这几天家里可闷着,我大哥不在,二嫂也不在,唯一在家的二哥,整天也不见人影,我都快闷死了!”   梅果笑道:“我听说,叶先生也住在司令府的,你怎么不找她去?”   黎黛眼神一闪,笑道:“她这几天也不在呢。跋”   梅果突然兴奋地对黎黛说道:“哎,你知道吗,叶先生是华夏银行的掌舵人叶琛的孙女哎!我听说,她还准备在这里开银行呢,你说,她到时候又要教书,又要做少帅的民生顾问,还要开银行,你说她忙得过来嘛?”   黎黛一怔:“开银行?我怎么不知道?”   一抬眼,她却立即忘记了刚才的事,惊喜地道:“咦,那不是我二哥?难道他今天来接我回家?”   梅果抬头看去,只见门口静静停着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车后排座位的车窗开着,潘启文点着一只烟,半闭着眼,靠在座位上,眉宇间是淡淡的阴郁。这一丝似乎挥之不去的阴郁,令梅果心里莫名一抽。   黎黛拉了梅果,快走两步,来到车前,她敲了敲车窗,轻轻地唤了声:“二哥?”   潘启文睁开眼来,看到黎黛身边的梅果,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地说道:“唔,我今天出门办点事,正好顺路就接你回去了。”   梅果敏感锐地感觉到,潘启文似乎有事要找黎黛说,她不由拍拍黎黛的手,笑道:“我突然间想起,我哥要我帮他翻译几篇文章来着,很急的,明天我再去你那边吧!”   黎黛看了看她,再看了看潘启文,轻轻点了头,说了声:“好!”   黎黛上了车,向梅果挥挥手,梅果见潘启文也不与她打招呼,也便转身要离开,却忽然听到潘启文在背后急急地叫了声:“梅小姐!”   一丝喜悦,就那样漫过梅果心底,她缓缓转身,眉眼带着隐忍的笑意:“少帅?”   潘启文微微一顿,低了头,哑声问道:“你一定知道裴多非那有名的自由诗吧?”   梅果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他,轻轻念道:“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是这首吗?”   潘启文抬头看向她,她这才发现,他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只听他从鼻腔里轻哼一声,问道:“你们女人,是不是也会觉得,自由比爱情、甚至生命更重要?”   梅果心里一紧,正不知要怎么回答,却见潘启文径直转过头去,仿佛眼前并没有她这个人存在过似的,萧瑟的声音传来:“算了,呵呵,她又怎么会跟别的女人一样?开车!”   梅果呆呆地看着那黑色的车飞驰而去,只余下空中扬起的一把尘土,这令她心里没着没落的,空得慌。   车上,黎黛悄悄地看了看潘启文,只见他手中紧紧地捏着一张纸,那上面赫然便是那首诗!她认得,那是叶蕴仪的笔迹。她心下恻然,坐直了身子,不敢吭声。   一路沉默中,突然,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刹车声。黎黛抬头看去,却见文四骑了一匹马,拦在车前,这时,他正翻身下马,急急地来到后座窗口,满脸惊慌地道:“少爷,少奶奶在铁矿那边出事了!”   ***   潘家集,盛世大戏院包厢内。   文管家亲自吩咐着几个下人:“小翠,冲两壶茶,等下记得这紫砂壶里的是铁观音,是给叶家老爷子喝的,这个白色瓷壶里的是香片,是我家司令喝的,可别上错了!”   “哎,那个藤椅上放个靠垫,夫人腰不好!”   一切刚刚准备就绪,便听见一阵爽朗的笑声:“老爷子,您可真是会挑时间啊,这个小舫,可是咱这西南川剧界数一数二的角儿,昨天他刚来咱们这儿开场子,您今天就点着要看川剧,这可不就是为您这贵人准备的嘛?”   门被推开,黎昕当先走进来,说了一声:“请!”   潘烨霖让了一下叶琛,叶琛也不推辞,率先进了包间,叶翔龙身一侧,潘烨霖一把抓住他的胳膊,笑道:“咱们就不要客气了!”,拉着他就要往内进,叶翔龙却定住脚笑道:“在美国,可是要女士优先,所以夫人先请!”   潘烨霖微微一愣,随即哈哈一笑:“好,夫人先请!”   黎芙铮抿嘴一笑,走了进去,潘烨霖与叶翔龙两人这才并肩走了进去。   几个人落了座,文管家赶紧递上一个折子来,潘烨霖将折子随手递给叶琛,笑道:“老爷子,咱们这里的方言虽说比你们那个广东话好懂,可很多外乡人看这川剧还是听不太懂,今天小舫演的这出叫《御河桥》,我特意叫他们给您整了个剧情介绍,您可以先看看。”   叶琛忙接过折子,眉一扬:“潘司令真是太客气了!”   潘烨霖摆摆手:“呵呵,老爷子您比我大着辈份呢,这么大老远的还专程到潘家集一趟,来就来吧,您这一出手,就是一万两银子的仪程,整得我真是不好意思了,这点小事,算什么?”   叶琛忙道:“蕴仪嫁到潘家,不仅什么嫁妆都没有带,还带着个蕴杰,潘家没有嫌弃她,还将蕴杰照顾得很好,老头子真是感激不尽啊!这点银子跟你与夫人待蕴仪姐弟的情义相比,实在什么都算不上!”   说完,他淡淡地瞟了叶翔龙一眼,叶翔龙提起桌上的白色茶壶,一边为潘烨霖续茶,一边会意地笑道:“是啊,昨儿个,我听街上有人传言说,启文以前有个四姨太,好象叫什么林婵凤的,很是得宠,心中疑惑,回来跟老爷子一讲,老爷子还跟我大发一通脾气,说启文对蕴仪好得很,绝不可能另娶呢!”这话来得突然,潘烨霖夫妇和黎昕心里都是一惊,虽然立即反应过来,但脸上多多少少都有表现出来,而一直紧盯着他们的叶琛和叶翔龙,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深沉的眼神。   黎昕马上接口笑道:“嗨,一年多以前,天一以为蕴仪没了,很过了一段荒唐的日子,外面对他的传言就多得很,还有说他娶了十九个姨太太的呢!呵呵,这些话,能信嘛?”   叶琛点点头:“是啊,传言多半不可信!”   就在这时,只听舞台上锣鼓一响,潘烨霖笑道:“看戏!看戏!”   几个人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台上,心里却是各怀心思。   自从那场喜宴过后,潘烨霖夫妇对这个儿子已完全无能为力,叶蕴仪腹中孩子流产,更让他们震惊之外,也暗自后悔,潘启文临去省城前,对他们冷漠地说道:“你们不要再想着打什么主意,我把话撂这儿,若是想要孙子,就只可能是蕴仪生的!否则,你们就等着潘家绝后吧!”   省城里儿子与叶蕴仪的事,他们多多少少是知道的,除了叹息之外,什么也做不了。   这一次,听说叶蕴仪的爷爷和大伯到来,潘烨霖夫妇自然对儿子言听计从,只盼通过老爷子能让那小两口和好如初。   潘烨霖夫妇在叶琛到来前,便已接到刀疤送过来的儿子的信,自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认为没有什么破绽,而让他们和黎昕都惊疑不定的是,叶翔龙刚才那话,明显是有试探的意味,可是,他又是从何而知林婵凤的事的?他说从外面听来的,可从他们离开省城起,一路便是黎昕相随,即便到了潘家集,只要出门,也一定是有人紧紧跟着,绝不可能有外人有机会说三道四。   那么,叶翔龙和叶琛又是从哪知道的呢?   若是惹恼了叶家人,还不知道潘启文和叶蕴仪之间再要闹出什么事来!   想归想,所有人却只将心思按捺住,不动声色,直到中场休息。   叶翔龙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也就是老爷子喜欢看,我可是一句也没听懂,乏得很,我下去晃晃,上个茅厕。”   说着,便向门外走去,黎昕恍眼见到门边刀疤亲自跟了上去,便放下心来,倾身上前,为叶琛续了茶,笑道:“老爷子,您尽管放心,我这弟妹,不光司令和夫人喜欢,便是军中之人,也都佩服得很!”   叶琛迷惑地看向他:“哦?”   ---------   釜底抽薪   更新时间:2012-9-12 21:18:34 本章字数:3514   潘烨霖瞟了一眼黎昕,他放下手中的烟杆,一下子来了精神,粗着嗓门叫道:“是啊,那一次,我们的铁矿本来差一点就要跟日本人签约了,幸亏蕴仪跟那个美国人,叫什么杰森的,及时赶到,揭穿了日本人的把戏,要不然,我老潘家说不定可就背上一个千古骂名了!”   叶琛惊得手中的茶一晃,茶水一下子荡了出来,他也顾不得烫手,放下茶杯,惊呼道:“什么?这个铁矿原本是日本人想做,因为蕴仪的介入而没成?”   潘烨霖点点头道:“是啊,你不知道,那东洋鬼子提的是些什么条件……”   叶琛脸上神色变了几变,手下意识地去端茶杯,脑中紧张思索起来。   那天,在大和银行,叶翔龙悄悄将那张字条揣进兜里,直到两人都回到司令府叶琛的房间内,叶翔龙不动声色地四周看了看,这才关了门,摸出那张纸条,径直递给叶琛悻。   叶琛忙翻出老花镜,仔细一看,不由浑身一震,那上面霍然写着:“叶翔宇之死,与潘启文四姨太林婵凤有关,欲知详情,潘家集盛世大戏院!”   叶琛两手都止不信颤抖起来,叶翔龙赶紧扶他坐下,他抖索着手,举着那纸条,颤声问道:“翔龙,这、这是怎么回事?”   叶翔宇是叶琛最忠爱的小儿子,当初,为了成全他的报国理想,本已在美军中混得如鱼得水的老大叶翔龙,毅然辞职接下家族生意,放弟弟回国跋。   为支持他所追随的中山先生的事业,叶家还发动华侨捐款捐物,当叶翔宇在军校和国民革命军中声望已如日中天,便连海外华侨大都知悉时,却传来他夫妻双双被炸身亡的噩耗!   叶琛父子当即回了国,悲愤之余,第一件事便是高额悬赏缉凶,然而,即便连在国内很有势力的方家,倾尽黑白两道的力量,却无论如何也查不出凶手,然而,现在这张字条,说得有名有姓却又似是而非,他们怎么能不震动?   叶翔龙捏了捏拳头,沉声道:“爸,照理说,以启文的势力,于情于理来说,他都应该要去查这件事,可他却在我们面前只字未提!便连昨天我们说起方家查这案子没有消息时,他也一声不吭,这其中,只怕另有隐情!”   “给我们纸条的人,以这种方式传递消息给我们,只怕是畏惧潘家势力!”   叶琛一皱眉:“你是说,这事跟启文有关?”   叶翔龙摇摇头:“现在不好说,若真是有林婵凤这个人,只怕启文最少脱不了包庇的关系!但既然来了,无论如何,这个线索我们不能放过!”   叶琛心中一慌:“若是与启文有关,蕴仪她……”   叶翔龙咬牙道:“爸,蕴仪如此反对我们在这里开银行,这里面,只怕也有蹊跷!所以,这事,我们一定不能在潘启文和蕴仪面前露了半分,不管怎样,既然有了这个消息,我们就不能放任不理!”   他猛然瞪大了眼,一拳击打在桌上:“管他是谁,翔宇的仇,我们不能不报!”   于是,他们如期来到潘家集,然而,在潘家,他们根本便没有看到、听到有关那个叫林婵凤的所谓四姨太的一丁点痕迹,潘烨霖夫妻也对他们客气有加。   叶琛这才提出要看川剧,准备见机行事。   刚进包间时,叶翔龙有意无意地提起林婵凤,果见潘烨霖夫妻猝不及防下,神色都是有异,叶琛心中顿时一凉,立即跟叶翔龙打了个眼神,要他等下单独出去。   然而,这时却听黎昕说起,这铁矿当初日本人想要做,却因蕴仪的破坏未成,他听了,心中不由一惊,那大和银行,便是日本人开的!   而他们这次过来,华夏银行开分行,第一个支持的项目便是铁矿!   若是日本人别有用心,这后果?……   黎昕察言观色,心里莫名一沉,却也不好直接问,这时,他也顾不得礼貌,直接打断了潘烨霖的话,紧盯着叶琛说道:“是啊,为这事,日本人还追杀杰森,还扬言要杀蕴仪,又借着北边的势力,暗杀天一,结果司令为天一挡了子弹,身受重伤!”   黎昕的话,令叶琛浑身一震,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即站起身来,急道:“快!快!只怕翔龙有危险!”说着,就要往门外而去。   黎昕大惊,他眉头一皱,往叶琛面前一拦,他也不问,只回头叫道:“文管家,您带人守好这里,我带人去看看叶世伯!”他对叶琛安慰道:“您先不要担心,刚才刀疤跟着叶世伯下去了,他是我们黑衣卫队里数一数二的高手!”   说完,他将腰间的枪一拔,对门口几个黑衣人叫道:“你们几个,跟我来,快!”转身便向楼下冲去!   潘烨霖不由对叶琛看过去:“老爷子,这到底怎么回事?”   叶琛这时却逐渐平静下来,他坐了下来,定定地看向潘烨霖:“潘司令,还请直言相告,林婵凤之事是真是假?你可知道蕴仪父母之死是否与她有关?”   潘烨霖默默地抓起桌上的烟杆,放到嘴里,点着了,狠狠地吸了两口,方抬头说道:“是有这么个人,她是日本人派到天一身边的,具体怎么回事,你得去问天一和蕴仪!”   叶琛一听林婵凤也是日本人派来的,不由又惊又怒,却听一直没有吭声的黎芙铮问道:“老爷子,到底怎么回事?您刚才为什么说蕴仪大伯有危险?”   叶琛缩回手,捏成拳,再顾不得林婵凤是否是四姨太的问题,他所有的神经都集中在“日本人”三个字上!   他轻轻拍打着脑门,咬牙道:“只怕我们又着了日本人的道了!”   潘烨霖和黎芙铮都一脸紧张地看向他。   叶琛闭了闭眼,叹口气,沉声叙述起来。   听了叶琛的话,潘烨霖猛地站起来,低叫道:“只怕日本人想要釜底抽薪!”   叶琛一愣:“此话怎讲?”潘烨霖在包间内焦灼地踱了几步,才停下来,看着叶琛说道:“这个铁矿,因为资金问题,天一也曾找过别家银行,甚至还找过西南一些有钱的士绅以及钱庄,可那些外国人的银行条件与日本人一般苛刻,而中国的钱庄还有那些士绅却又不敢拿钱出来做!现在,只有你们华夏银行可以贷款,日本人只怕是想要这铁矿开不成!只不知道他们到底要怎么做?”   叶琛却敏感地抓住了其中的问题,他直直地看向潘烨霖:“铁矿的事,老早不就说好可由我们华夏银行贷款的吗?为何启文还要去找别家?中间启文与蕴仪,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便在这时,包间门猛然被推开,本应在省城的潘启文竟赫然站在门口。   潘启文看也不看屋内的人,只急冲冲地对文管家叫道:“文叔,快!给我找两个对云顶那边熟悉的人,跟我走!”说完,转身要走。   叶琛不由叫道:“启文,你来得正好,你告诉我,你跟蕴仪之间到底怎么回事?那个林婵凤又是怎么回事?”   潘启文身形一僵,他回过身来,对叶琛一抱拳,他咬了咬牙,沉声道:“爷爷,这些事等我回来再说,我现在要去救蕴仪!”   叶琛一下子站起身来,又只觉眼前一黑,摇晃着身体叫道:“什么?蕴仪又怎么了?”   潘启文赶紧一步上前扶住他,正要说话,突然瞳孔一缩,猛然将叶琛往下一压,只听“呯!”的一声枪响,只觉肩上一阵巨痛,身体一晃,一下子跪倒在地。   这一下突生变故,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文管家却第一反应过来,对门外的黑衣卫队叫道:“快,舞台上那个青衣,去四个人,抓住他,其余的,跟着我,护着司令和少爷,赶紧回去!”   潘烨霖冲上来,撕开潘启文肩上的衣服,就要给他包扎,潘启文却捂着鲜血直流的肩,咬牙站起来,吼道:“文管家,快给我找人,我要去救蕴仪!”   黎芙铮一下子红了眼,爆发般地哭道:“又是叶蕴仪!你到底欠了她什么?难道你不要命了么?”   叶琛和潘烨霖却迅速冷静下来,潘烨霖沉声吩咐道:“派一个人去将军医叫到大宅,文管家,你赶紧分一部分出来去寻大少爷,这么长时间没有回报,只怕那边也有事!同时,从黑衣卫队中找熟悉云顶的人过来!”   叶琛强忍着心中的慌乱,一把阵住潘启文的手:“启文,现在,你必须要先止住血,将子弹取出来,才能主持大局!否则,你若撑不住,蕴仪靠谁去救?”   潘启文红了眼,脸色一变,他挥开要来扶他的黑衣卫队的人,咬牙道:“我能走!快上马车!你,骑马去叫军医,现在到大宅准备给我取子弹!”   马车上,黎芙铮简单为潘启文包扎,潘启文额头上的汗大颗大颗地直往下掉,他却皱着眉一声不吭。   叶琛终是忍不住问道:“蕴仪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不是应该在省城么?怎么又去了铁矿?”   ---------   再次谢谢大家的月票、咖啡和钻石、花花,谢谢!   土地风波(一)   更新时间:2012-9-13 23:56:07 本章字数:3602   为了赶在叶琛他们到云顶之前处理完土地事宜,叶蕴仪拒绝了政务处处长杨宥嘉为她准备的马车,坚持要跟他一样,骑马去云顶。   两人一大早就从省城出发,一路上,叶蕴仪始终心神不宁,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中午,他们就着水壶吃了点干粮,一路快跑,傍晚,他们到了离铁矿约30里地的云顶镇,杨宥嘉笑道:“叶先生,我们今晚就在这镇上落脚,明天一大早去铁矿那边。”   叶蕴仪点头同意,杨宥嘉领着她来到镇上唯一的一家客栈,叶蕴仪打量了一下这客栈的招牌,不由笑道:“这客栈小小的,只怕也就不到十间客房,倒起了个好名字——晓月轩。”   杨宥嘉似没听到她说的话,神情略为有些紧张地不住向四周张望,最终却一脸的诧异与失望悻。   两人放下行礼,便都到楼下吃饭,杨宥嘉心不在焉地扒着饭,突然放下手中的碗筷,看向叶蕴仪,吞吞吐吐地道:“叶先生,要不,咱们明天先别去铁矿了。”   叶蕴仪皱了皱眉:“杨处长,你这是怎么回事?原本我们说好你来处理土地问题的,可你又说最好我亲自来一趟,也不说清楚理由,我现在来了,你却要我回去?”   杨宥嘉眼神闪烁,他迟疑了一下,终是鼓起勇气说道:“叶先生,您知道,我那个政务处,下面全是些文职人员,没有兵,所以我一个人也没带。叭”   叶蕴仪迷惑地看向他:“这跟要我来和又让我回有什么关系?”   杨宥嘉懊恼地道:“我原以为,您要是来了,黑衣卫队定是会有人跟着来的,可这一路上都没看到他们,我原以为,他们只是隐藏得比较好,可到这里了,就这一家客栈,他们如果来了,也只能在这里落脚,可现在却连他们的影子都没见到!”   叶蕴仪一凛,这才明白自己一路上的不安从何而来,一直以来,无论她去哪里,做什么事,总是会有黑衣卫队暗中相随,而这一次,他们的确没有跟来,不是他们隐藏得好,她这么长时间已经习惯了,他们不在,她直觉上就是知道。   她眼前不由闪现出昨天潘启文那黑雾迷蒙的眼眸来,他昨天是那样的反复而矛盾,难道他这么快就想通了,真的要尝试给她彻底的自由?   “叶先生?叶先生!”   叶蕴仪在杨宥嘉的轻唤中收摄住心神,她这才想起,杨宥嘉是从潘家集开始,就参与铁矿的运作的,对她与潘启文的关系也是了解的,所以他会知道她进出都有黑衣卫队跟着。   她不由正色道:“杨处长,你有什么事瞒着我?黑衣卫队来不来,跟我们去不去铁矿有什么关系?”   杨宥嘉无奈地叹口气,说出一番话来,叶蕴仪方才知道,铁矿这里的土地问题远不止以前杨宥嘉说的,只是地主坐地起价那么简单。   当初潘烨霖为了军粮问题,要求下属各部买地,再出租给佃农耕种,潘烨霖土匪出身,只管结果,根本不问过程,因此,在执行过程中,下属这些个军官们花样百出,手段各异。   其中最普遍的做法,就是先占一大片无人耕种的荒地,自己造了地契,划归潘家军所有,然后看中谁家的好地,便从这荒地中划同等大小的出来,跟别人换。这样,土地也有了,上头拨下来的买地的钱,自然就中饱了军官们的私囊。   这样的换法,原来的地主当然不愿意,他们便想法设法,连骗带逼,强迫别人换,而且,为了简单好处理,军官们专挑那种自有几分土地自己家耕种的农民,这样的人家一般人丁不旺,且没什么势力,都是老实巴交的人。   而这云顶铁矿周围,全都是当初潘烨霖手下的军官划出来的,用来交换人家好地的荒地。因为每户的地不大,就导致这其中铁矿上方最中心的那一片现在的土地所有者,竟有二百二十三户人家!   这些农民,原本就是因潘家军买地,被半骗半逼的移居到了这里,现在听说潘家军又要买地,哪里肯依,这二百多户人家更是因以前势单力薄,才被潘家军欺负,现在更是抱成了团,共进退,任林宥嘉说破了嘴皮子,人家就是不肯买帐!   “他们就咬死一句话,除非将他们原来的土地退还给他们,再要赔偿他们这两年的损失,否则,死也不可能卖这地!”   听了林宥嘉一席话,叶蕴仪这才明白,涉及到潘家军自有的耕地,林宥嘉也作不了主,加上上次因为土地的原因,她告之潘启文,前事不再追究,原有土地的事不能再动,林宥嘉也是在场听到了的。之所以要她来,只怕是林宥嘉不敢对潘烨霖以前的做法说三道四,想要她了解情况后,拿了主意,去跟潘启文商量。   叶蕴仪不由踌躇起来,若是退还土地,再赔偿损失,等于承认以前做错了,这个口子一开,若是传了开去,只怕那些被骗抢了地的农户或地主都会闹起来,若是强行压下,那么现任军政府在民众中的威信便荡然无存,以后什么事都不好做。若是不压,没了这些地,那么,潘家军的军粮便无法保证。   叶蕴仪想了想,抿唇笑道:“他们的要求,我们答应就是,只不过要换个说法!那土地,他们若是要回原来的,我们可以说因为铁矿,拿地跟他们换,可这赔偿损失,有没有可能换个别的说法?比如说因为他们让出铁矿的地,搬迁补偿,免掉他们两年的税粮?”   林宥嘉眼中一亮,一拍脑门:“嗨,看我这死脑筋,好,就这么办!叶先生,您明天在这里等我,我去跟他们说!”   叶蕴仪摇摇头笑道:“杰森上次说已找好了第一期开挖的位置,那周边还有些民居需要拆除,我要去那里实地看看,我就跟你一起去吧。”   林宥嘉连连摆手:“叶先生,您身份不同,这些个农户凶得很,话没两句就要动手,若是没人保护,我是万万不敢让您去的!若是出了一点小岔子,少帅得扒了我的皮!”   叶蕴仪不以为然地道:“他们也不过是为利,我去了,还可以帮你跟他们商谈!若有些事你做不了主,我们两个人总有个商量!”林宥嘉心中一动,这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若是有叶蕴仪顶着拿主意,少帅那里,至少好交待一些。   他犹豫半晌,终是下定决心般说道:“那您切切不可露了您跟少帅的关系!”   叶蕴仪眼神锐利地看向他:“林处长,你是不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   林宥嘉脸色一僵,看了一眼叶蕴仪,沉声说道:“现在这些农户,带头的那两家杨老三和李贵家里,当初因为这地的事,家里死了人!”   叶蕴仪一惊:“怎么回事?”   林宥嘉脸有愧色:“说起来,这事多多少少跟我有些关系!当初耕地这一块,我们政务处也是被司令派了数的,那杨老三和李贵两家,当初死活不肯卖地,我手下的人便答应他们,以这边两倍的地,换他们原来的地,他们心动了,还实地来看过,见这边林子长得不错,只是需要自己开荒而已,就应下了,谁知在办地契时,才发现,这边的地已被原来的一团队丁长和快给换完了,不但给不到杨李两家两倍的地,便是原来大小也保证不了!”   “那杨、李两家当时便闹了起来,我听说丁长和在换地上很有些手段,便央他去平息这件事。谁知道,那丁长和竟然带兵上门,强迫人家在契约上按手印,这便也罢了,谁知,他竟看上了杨家最小的妹子,要强抢了回去做小老婆,争执中,竟开枪打死了杨家老二和李贵家的老父亲!”   叶蕴仪“啪”地一声拍下手中筷子,咬牙切齿地道:“竟有这样的事?!这丁长和真是无法无天!”   林宥嘉低了头道:“他还将杨老三和李贵抓了起来,强逼他们家人答应换地,并不再闹事,这才放了人”   “这杨、李两家实际上是想借着铁矿的事,要报前仇!我曾私底下找过他们,想多给他们一些好处,让他们说服那些农民卖地给我们,而他们两家跟我说,除非杀了丁长和,为他们家人报仇!我告诉他们,丁长和是叛军,已经跑了,现在正在被潘家军追杀,他们却不信,还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说丁长和为帮着潘家,作孽太多,被潘家少帅给藏起来了,还说那些个抓捕丁长和的告示,只是潘家在做戏!”   林宥嘉似看出了叶蕴仪心中的疑惑,不由苦笑道:“是不是觉得这传言太不靠谱了?可他们却是有理由相信。那时候,司令哪有什么公和私的概念?在他眼中,潘家就等于军政府,所以当初所有的地契,司令命他们全部写上的是少帅的名字!因此,所有人自然便觉得丁长和不过是为潘家做事!”   叶蕴仪背上一寒,她眼中闪过一丝不安,这个矛头直指了潘家?   ——————   各位,很抱歉今天又更得很晚。   今天搬家公司来打包,一天下来,实在是累极了,回到酒店已是晚上,可可心里便纠结着是不是要偷一回懒,可一上网就看到那一杯杯无声却温暖的咖啡,还有那一张张月票,尤其是一位叫“小沈阳888”的读者,竟一口气连投5票,令可可感动不已,立刻如被打了鸡血般,兴奋地爬走码字更文去鸟!(嘿嘿,小沈阳童鞋,千万别告诉我说你是点错了哈!)   再次谢谢大家的理解和支持!   土地风波(二)   更新时间:2012-9-14 17:26:13 本章字数:3475   叶蕴仪恍然感觉到四周若有若无的好奇目光,便连这客栈门外,也不时有人探头探脑地向内看来,她不由轻皱了眉头。   林宥嘉赶紧压低声音笑道:“这地方小,人们见识少,您一看就不一般,所以好奇的人就多,上次杰森来,好多人还明目张胆地围着他看呢。”   叶蕴仪不由摇摇头,她当初写了民生纲要以及到西南大学教书后,为考察民生,她也常常四处走走看看,田间地头也去过,虽说人们多多少少对她有些好奇,但那目光都是淳朴而善意的,而今天,不知怎么,竟让她心中很不舒服,背上竟有一种森寒之意。   她站起身来,对林宥嘉说道:“我不吃了,你吃完了上来找我,我们在楼上接着谈。”   林宥嘉怔怔看着叶蕴仪上楼的背影,摸摸鼻子,脸上泛起一个苦笑,听说曾有小兵因盯着这位叶先生看,都被少帅找个理由打了一顿鞭子,他要是与叶先生独处一室,不定得被怎么整治悻?   他心中又不由迷惑起来,以前,叶蕴仪无论去哪儿,黑衣卫队定是跟进跟出的,为什么这一次,他们来这么远的地方,少帅反而不派人跟着?   林宥嘉三两下扒完碗里的饭,敲开了叶蕴仪房间的门。   叶蕴仪递了一杯茶给他,轻声道:“有没有可能避开这杨、李两家,跟其他农户直接谈?耙”   林宥嘉面有难色地道:“我试过了,这个办法并不可行,其他家都唯这两家马首是瞻,放出话来,这两家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关键是现在我们说出去的话,他们怎么都不信!他们对杨、李两家人的话,倒是听得很!况且,这两百多家人家,一家家去谈,恐怕每家要求都不一样,那得谈到猴年马月?”   叶蕴仪在房内踱了两步,点点头:“看来还是得落在这杨、李两家头上!”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潘启文当初说,宗尧是被丁长和的人抓走的,而那古天舒却来找潘启文报仇,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宗尧是生是死?   她找霍夫曼和德国领事都分别发过电报去上海方家,可都杳无音讯,难道方家真如冯啸天所说,搬去了南京?   叶蕴仪蓦然停住脚,看向林宥嘉:“那丁长和到底抓没抓住?他那一个团,那么多人,应该难以藏身的!”   林宥嘉摇摇头道:“那丁长和如何不知这一点?等我们的人找到那个团时,才发现,领着那些人的不过是个团副,丁长和早扔下他们,一个人不知跑到哪儿去了!连他的大小老婆和儿子女儿全都扔下不管!我们找了他半年,他就象凭空消失了一样,硬是不见踪影!”   叶蕴仪走到桌边坐下,叹口气:“这丁长和不抓住,这杨、李两家身负大仇,只怕我刚才的方法未必管用!可现在杰森的设备已经在路上,不出两个月就要到了,这事也不能再拖!”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声脆响,叶蕴仪与林宥嘉脸色一变,两人对视一眼,林宥嘉迅速上前,一把拉开虚掩的房门,只见门外一个伙计正蹲下收拾着掉在地上的茶壶,他不以为意地笑笑,转身关了门。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门口,对林宥嘉说道:“这镇上或附近可有口碑比较好的士绅?”   林宥嘉眼睛一亮:“您是说…?”   叶蕴仪微微一笑,点头道:“若有声望较高的士绅,我们可以跟他谈,由他出面,将这些地买过来,再转手卖给我们,我们可以适当给他一些好处!”   林宥嘉连连点头道:“有的,有的!这镇上有一家姓柳的,是这镇上的大户,那柳老爷多做善事,在这附近名望很高,而且,这柳老爷曾受过潘家的恩惠,那一年,柳老爷的女儿病重,恰逢司令夫人回老家上坟,路过这里,住在她家,命随行的华大夫为柳家女儿诊治,夫人还拿出一株千年人参,救了那柳家小姐一命!”   “这柳老爷,我见过,是个好说话的!”   叶蕴仪脸上一喜,道:“好!明天我们先去拜访这位柳老爷!”   她略微停顿,又问道:“你可知那丁长和的家人,现在在哪里?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林宥嘉忙回道:“那丁长和的几个小老婆早都跟人跑了,只有大老婆带着儿子、女儿,回到了潘家集,房子也被没收了,一家人住在镇外的一个破庙里,那个狠心的大婆,还将小老婆生的女儿,给卖到了窑子里!但那钱很快就花完了,现在她四处打点零工,也是饥一顿饱一顿的。”   叶蕴仪听了,心中滑过一丝不安和难过,但她却狠了狠心,点点头道:“我们双管齐下,一方面找柳老爷去谈,另一方面,想办法让杨、王两家人知道丁长和家里人的情况,最好让他们实际看一看,这样,也让他们相信,潘家军是真的要抓丁长和的!”   林宥嘉笑道:“这好办,只需要柳老爷让人放出话去,比我们去说,恐怕效果要好得多!”   第二天一大早,叶蕴仪与林宥嘉便来到柳家,递了林宥嘉的名贴进去,叶蕴仪看了看那高高的院墙,不由笑道:“这柳家气派可不小!”   林宥嘉点头笑道:“这云顶镇虽说偏僻了些,可这柳家据说祖上是做过大官的,正因为这个地方偏僻,历来战火反而没有漫延到这里,当权者也没什么人来管,这柳家便得以保存下来,不至于没落了去。”   不一会儿,大门大开,那柳老爷竟是亲自出来,将二人迎了进去。   二人将来意一说,那柳老爷不由面有难色道:“两位,照理说,若由我出面,这地老朽还是有八成把握能买得来的,只是一下子要买这么多地,我手头实在是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银来!”   叶蕴仪胸有成竹地笑道:“柳老爷,钱的事,您不用担心,我们会先将钱借给您,您只需要打一张欠条就行,到时把地契转给我们,欠条便归还,而且,我们会另付总额的半成的钱,做为您的酬劳,您看如何?”   柳老爷面上一喜,连连摆手道:“区区小事,怎么敢言说酬劳之事?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可请二位帮忙?”   叶蕴仪心中暗自松了口气,忙道:“您请说!”   那柳老爷半晌方开口道:“我想请您二位跟潘司令和夫人那里说个情,解除掉小女与潘家大少爷的婚约!”   这话一出,叶蕴仪与林宥嘉不由面面相觑,他们都自认对潘家还算了解,却从未听说过黎昕有什么婚约!   但现在,这质疑的话,却是问不出口!   叶蕴仪略为沉吟,不由笑道:“不知柳老爷为何要解除这婚约?”   柳老爷叹口中气道:“那一年,司令夫人救下小女性命,我们全家感激不尽,那支千年人参小女只用了一半,我们也不敢留下,夫人临走时,我们要退还给夫人,谁知夫人见小女聪颖,长得也还有几分姿色,当时便笑言‘这人参你也不用退了,不如就当作聘礼,将这孩子聘给我家老大作媳妇儿吧!’说完,转身便走了。”   “那年小女才十二岁,我们想着她以后要嫁入潘家,便送她进了洋学堂,去年她十六了,又去了省城的女子师范,谁知才去了一年,便闹着要解除婚约,说反对什么包办婚姻!还说什么宁死也不嫁不认识的人!”   “照理说,女儿家的婚事,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天经地义!可我就这个女儿,我家夫人整天也在家里跟着闹,说是担心潘家高门大户,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我家女儿嫁过去只怕未必会过得好!”   说到这里,柳老爷面露尴尬之色:“这几年过去,也未见潘家来下聘,我们一直也为难得很。所以,我想请二位,向潘夫人去说说,还望能解了这婚约!”   叶蕴仪与林宥嘉对视一眼,心中了然,这事只怕潘夫人当初也不过是句玩笑话,并未当真,而柳家因潘家势大,加上心存了感激,即便心中怀疑,也不敢说出来,但潘家久未下聘,女儿却已长大,柳老爷说出这番话来,只怕未必是他家女儿不愿意,而是只想向潘家要个准信,以免耽误了自己家女儿!   但这话却不能摆到台面上来,这柳家门楣不小,也是个要面子的,念及此,叶蕴仪叹口气笑道:“前一阵儿,我也听说这潘家大少爷跟司令和夫人闹呢,这话居然跟柳小姐说的一模一样,都说是不要什么包办婚姻,要自由恋爱!司令夫人为难得很,说是已定下了人家的闺女,断没有退婚的道理!若是退婚,让人家闺女以后怎么嫁人?”   柳老爷是个明白人,一听这话,心知对方不过是给留了面子,但当初女儿被潘家聘下,街坊邻居都是知道的,若现在说只是个玩笑,这传出去,柳家岂不成了笑话?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土地风波(三)   更新时间:2012-9-15 20:44:35 本章字数:3544   正踌躇间,却听叶蕴仪笑道:“若是柳小姐真不愿意嫁去潘家,我倒是可以去向司令和夫人当个说客,允了柳家退婚,柳老爷您看如何?”   柳老爷心中一动,若是柳家主动退婚,面子上自然就下得来,也不会误了女儿终身。   他脸上却露出怀疑的神色,若是潘家只是将这事当成一个玩笑,自不会有事,可现在若郑重其事地提出被柳家退婚,便在普通人家,也是不愿意的,更何况是潘家?   他不由看向叶蕴仪,直接说道:“潘家大少虽说不愿意,可若是被我们这样的平头百姓退了婚,只不知潘司令和夫人肯不肯给您这个面子?”   叶蕴仪心中暗笑,潘家虽说独霸一方,但行事却哪象柳家这样迂腐?若什么事都依着礼教来,潘家也到不了今天这个地步愠!   但她现在一定要柳家承潘家这个情,才好让他大力去办这买地之事。   叶蕴仪正色道:“这铁矿是涉及民生、军政的大事,若是柳老爷能将这买地之事办好,自是大功一件,潘家怎会因这小小的面子问题,为难于你?”   柳老爷却满脸尴尬之色,说道:“叶先生,不是我不信您,不瞒您说,前些日子,我也托过潘家集有头有脸的人去找过潘家,谁知竟连潘司令和夫人的面都没见着,只那文管家回话说,这本没有的事,哪来退婚之说!而您不过也只是少帅手下一个什么顾问,这,可能说得上话?南”   叶蕴仪心中明白,这事难就难在文管家那句话,本就没有的事,哪来退婚之说?只怕这事根本就没传到潘夫人那里去,便被文管家给打了回来。双方又无书面婚约,这退婚又怎么个退法?   叶蕴仪眉头轻蹙,沉吟片刻方道:“这样吧,柳老爷,您手书一份退婚书,请个中间保人画了押,我们今天回去,就让人带回潘家,让潘家签了章画了押,再给您带回来,同时,再将买地所需银两带来,到那时,您再写欠条办买地之事,如何?”   那柳老爷不由大喜,笑道:“好、好!我这就写,只是这保人,我还得去请,您不如在这里歇上两个时辰?”   叶蕴仪笑道:“您自去办事,我还有事要去铁矿那边看一看,中午回头再到您这里来取!”   柳老爷感激涕零地道:“叶先生,您放心,这土地之事,我定当尽心尽力!”   叶蕴仪脸有忧色地道:“柳老爷您这样大肆收地,这些农民未必便不知是为了铁矿,因着您的声望,想来他们会信您,只是那杨、李两家,因以前叛军丁长和之事,将仇恨记在了潘家头上,那丁长和的确已畏罪潜逃,便连妻儿都扔下,他家女儿更已沦落风尘,这在潘家集人人都知,还望柳老爷将这些消息散给杨、李两家,恐怕才好谈这地的问题!”   柳老爷点点头,胸有成竹地道:“叶先生,您就放心吧!这铁矿之事,我是听说过的,这杨、李两家,我也算是对他们有点小恩,我想,至少我的话,他们还是能听得进的!”   叶蕴仪喜道:“哦?”   柳老爷叹口气道:“当初丁长和作孽,将杨老三和李贵抓走,杨、李两家听说我跟潘家有姻亲关系,求到我门上来,让我作保,向丁长和保证他们不再闹事,这才将二人和杨家的妹子放了出来,而那杨家老二和李贵的老父亲,也是我出钱为他们办的丧事。”   叶蕴仪放下心来,微笑着说道:“好!柳老爷,这事就拜托您了,至于退婚之事,我必不辱命就是!”   叶蕴仪与林宥嘉从柳家出来,两人都轻松下来,骑马向铁矿而去。   路上,林宥嘉佩服地道:“叶先生,还是您有办法!”   叶蕴仪苦笑着摇摇头道:“我却总觉得自己是在为虎作伥,明知道那些个农户遭遇不公,受了冤屈,我不仅不能为他们报不平,反而却替潘天一出主意,要替潘家遮掩,将过去一笔勾销!”   林宥嘉忙道:“自古成大事不拘小节,叶先生不必太过自责!”   叶蕴仪迷茫地看向前方,仰天轻轻叹口气:“我却不知道是不是帮对了人!别的我已不敢指望,我只望他,为国为民的心,不要再变!”说完,打马向前急奔。   林宥嘉不敢答话,挥鞭跟上。   来到铁矿所在地,看到杰森在地图上标注出来的那处准备第一期开挖的地方,零零星星有几座破破烂烂的屋子,墙都是用泥糊的,有的房子,便连窗户都没有,叶蕴仪心中一紧,回头对林宥嘉说道:“记得凡是有屋子的,都多给他们一些钱,让他们去别处另起房子。还有那土地,按原来他们被骗卖的土地的价格给他们算帐,补给他们,这些,都算在铁矿开办费用的帐上吧!”   林宥嘉默默记下,突然听到叶蕴仪声音中带着一丝紧张:“那一片是什么?”   林宥嘉顺着叶蕴仪手指方向一看,心里不由“咯噔”一下,两人赶紧策马过去,走了约一里地的地方,翻身下马,走过去,那竟是一片不小的坟山,上面是一座座用石头垒起来的坟!足足有近百座!   叶蕴仪倒吸了一口凉气,她暗自庆幸自己先来看一看,杰森并不清楚,在西南,这拆屋事小,迁坟事大!若是处理不好,不定还要闹出什么事来!   林宥嘉翻身上马,一路小跑着往最近的一家农居而去,不一会儿,他策马回来,下了马,叹口气道:“这个铁矿周围原本都是无主的荒地,是云顶附近的农家,没钱买好的坟地,便都将去世的家人葬在这里,时间长了,便形成了一座坟山,这也是当初好些个附近的农户被骗着将地换到这里的原因之一,离他们先人的坟近!”   他顿了顿,又说道:“那杨家老二和李贵的老爹,也都葬在这里!”   天空中突然打起一个响雷,原本阳光明媚的天空猛然阴沉下来,叶蕴仪心里一突,只听林宥嘉说道:“这山里的雨,说来就来,咱们赶紧走吧!”   叶蕴仪点点头,上了马,用马鞭指着那一片坟山说道:“这里绝不能动!否则以后这铁矿只怕后患无穷!”她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暗自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去潘家集,她不想在那里与爷爷、大伯碰面,更不想见到潘家人。可现在杰森在那里,她必须要赶在杰森来铁矿之前,告诉他,重新选择开挖的地方,否则,他在做设备到之前的准备时,只怕会动到这坟山,犯了众怒!   两人赶紧策马而走,却仍是快不过呼啸而来的雷暴,一声声响雷在头顶轰然炸开,似要将天地劈开的闪电瞬间将黑沉的天空照得透亮,却又迅即消失无踪。随之而来的狂风暴雨,将两人浑身上下全都浇透。大雨令人睁不开眼,他们的速度不由慢了下来。   突然,林宥嘉倾身伸手拉住叶蕴仪的马头,那马一声嘶鸣,昂首停了下来。他抹了一把眼前的雨水,指了指路边的一间石屋,大声叫道:“先避一避雨,等雨停了再走!”   两人下了马,一溜小跑到了那家人家的屋檐下,叶蕴仪甩甩头,跺跺脚,抖落一地的水珠,一抬头,却见林宥嘉正一脸尴尬地转开头去,口中吃吃地说道:“您先披件衣,我再敲门。”   叶蕴仪低头一看自己薄薄的短衣长裤紧紧地贴在身上,不由面上一热,忙从才马背上的包袱中取出一件衣来,触手所及,包袝中的衣也早已湿透,她只能苦笑着将湿衣披在身上。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位中年农妇手扶门而立,叶蕴仪忙笑道:“大嫂,过路的,可否容我们避避雨?”   那妇人看了看叶蕴仪,将门拉开些,急急地说道:“快进来吧!”   二人道了谢进屋,这才发现屋中空空如也,连张落坐的凳子都没有。那妇人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两人一眼,转头向内喊道:“孩儿他爹!”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应声而出。   那男人目光在林宥嘉的军装上来回逡巡了好一会儿,转身从里屋搬出一张条凳来,叶、林二人急忙道了谢,但见主人也没地方坐,他们也没好意思坐下。叶蕴仪看了看这家徒四壁的样子,想要借件干衣的话便没敢说出口。   一时没人开口,除了门外哗哗的雨声,屋内一派静谧。   还是叶蕴仪率先开了腔,她看向妇人道:“大嫂,这山里的雨得下多长时间能停啊?”   那妇人胆子大了起来,笑道:“哟,这可说不准,有的时候下两三天都有可能,上次有个洋鬼子,也在咱家躲雨来着,整整过了一天一夜才走了。他说些什么,我可一句也没听懂。”   林宥嘉不由向叶蕴仪笑道:“那一定是杰森来这儿看铁矿来着。”   那妇人奇道:“你们认识?他的话你们能听懂?”   林宥嘉点头笑道:“当然认识,这位叶先生还•••”,话未说完,却被叶蕴仪拉了拉衣角,他立即住了口,却听叶蕴仪立即将话岔了开去:“大嫂,你们这地里都种些什么?收成可好?”   -------   PS:有筒子问关于“林宥嘉”的名字,呵呵,可可只能说纯属巧合。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土地风波(四)4000+   更新时间:2012-9-16 13:55:30 本章字数:4934   那妇人忙道:“刚开始两年种稻谷,一家人口粮都不够,前年贺家一个远房侄儿来这儿,叫咱们种那什么棉花,长得倒好。”   叶蕴仪正听得有兴致,却见那男人突然取了门边的蓑衣,拉开了门,那妇人急急地问道:“这么大的雨,你去哪儿?”   那男人嗡声嗡气地说了句:“犁耙落地里了!”说着,戴上蓑衣,一头冲进了雨幕中。   叶蕴仪半开玩笑地道:“可算听着这位大哥说了一句话!”   那妇人也嗔笑道:“他就是那样的人!”提起自己丈夫,她原本寡瘦而苍白的脸上竟然漾起幸福的光芒来,叶蕴仪心里升起一丝异样,眼前猛然闪现出潘启文的脸庞来,心里不由一痛,不是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么?可为什么这一刻,她竟嫉妒起这妇人来愠!   叶蕴仪怔怔地看了看那妇人,回过神来道:“哎,您看我这半天,还没问您家贵姓?”   那妇人忙道:“我男人姓吴。”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吴家嫂子,您刚才说种棉花是怎么回事?恼”   那妇人脸上显出一份感激的神情来:“贺家也跟我们一样,是从外边搬过来的,前年,他家一个远房侄子过了来,教咱们种棉花,又联络省城的贩子来收。后来,他说贩子价太低,让省城里日本人的纱厂直接来收,可是,纱厂的价也压得低,他就教咱们成立了农会,推举了杨老三和李贵,代表咱们一起跟纱厂谈价,今年初,他又说怕纱厂到时不认帐,还让纱厂开春的时候就下了定,咱们提前就拿到了一些钱。”   叶蕴仪惊异地问道:“农会?”   吴嫂昂起了头,一脸憧憬地笑道:“是啊,贺家侄子说,农会可以让咱们抱成团,有啥事大家共进退,至少可以商量着来,就再不会象以前因为势单力孤,而被抢地、骗地了。大家抱成团,日子也会好过些。我家男人算了帐,说今年只怕比原先那块好地最好的年成的收入都要多呢。”   叶蕴仪心中不由一沉,她原以为,这里的土地贫脊,种不了西南常见的水稻,只要给农户们他们原来的地,再给了一定的搬迁补偿,他们应该就愿意的,可现在这地里种了棉花,连买家都已找好,让大家又有了新的活路,若是让他们再搬走,只怕会更难。   而这个农会,恐怕更是一个麻烦,他们原来的地,大部分都不在一起,现在他们抱成了团,尝到了甜头,若要打散他们,只怕他们也不愿意。   这事只怕还要从长计议。   正沉吟间,却见吴嫂伸头看了看门外的雨雾,喃喃地道:“大夏天的,又不犁地,怎么会把犁耙拉在地里了?这么大雨,呆会儿该淋透了!”   听了这话,叶蕴仪眉心一跳,他抬头与林宥嘉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安。   叶蕴仪看了看门外灰蒙蒙一片的天地,咬咬牙,对吴嫂笑道:“吴家嫂子,我们今天还得赶回省城去,这雨也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我们就先走了!”   说着,向林宥嘉打了个眼色,就向门外走去。   那吴嫂也不挽留,只皱眉道:“你们小心些,这山里一下大雨,有时山上的泥沙还有石头都会滚下来,别给埋在里头了!”   叶蕴仪感激地笑了笑:“知道了!”   两人出了门,牵过屋檐下的马,冒雨上马,走出没几步,回头一看,竟见大雨中,三五成群的人们竟从不同的方向往吴家聚拢,叶蕴仪与林宥嘉心里一沉,同时一挥马鞭,急急地向云顶镇飞驰而去。   到了柳家,柳老爷忙安排下人伺候叶蕴仪与林宥嘉洗漱,还让人将自己女儿的衣服拿给叶蕴仪换上。   叶蕴仪洗漱换衣出来,柳老爷已安排了午饭,柳夫人也一起出了来。   席间,柳老爷一脸小心地问道:“我听说这办铁矿可要很多钱,可为何至今没听说要我们纳捐?”   叶蕴仪心中暗叹,柳老爷这话说得含蓄,其实还是怕军政府又来摊派吧?   她不由笑道:“柳老爷,这次办铁矿是向银行贷的款,这钱是没有问题的。”她在柳老爷眼中看到了一丝怀疑,忙解释道:“这银行呢,就跟钱庄一样,可以借钱出来办事的,以后铁矿赚了钱,再将钱还给银行,银行赚取利息。”   柳夫人这时笑道:“这银行,我倒是听我家闺女说起过,不过,听说,银行好多都是洋人开的?”   叶蕴仪坦然一笑:“也不全是,不瞒您说,我家里就是开银行的,这铁矿的钱,就是我家银行借出来的。”   林宥嘉惊异地看向叶蕴仪,这位叶先生,实际的少帅夫人,身份一直很神秘,只知道是少帅在广州上军校时认识的,知道她会洋文,有学识,没想到她竟还有如此背景和身份。   看着柳老爷那专注的神情,叶蕴仪不由心中一动,这柳老爷在这附近财雄势大,家业应该不只土地那么简单,现在的士绅,除了买地,多会想要兴办一些其他生意。常言强龙不压地头蛇,而柳老爷在这附近声望很高,若是他能入股,以后很多事,或许会好办很多。   她放下手中筷子,接着说道:“说起来,也是想带动咱们国家自己的工业,不要都被洋鬼子占了去,所以,这次铁矿,军政府也允许一些士绅入份子,因为有银行借了大头,这些士绅也不用担心不赚钱,我看少帅的意思,是想让大家都参与到实业中来,有钱大家一起赚,一方面是回报士绅们多年来对军政府的支持,另一方面,也是想让大家稳稳定当当地尝到办实业的甜头。”   听到“稳稳当当”几个字,柳老爷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却又迅速黯淡下去,这时只听柳夫人埋怨道:“我兄弟老早也劝你做些别的生意,可你只要有一个钱都拿去买了地,现在这周围的地也卖不起价,这么好的机会,可是要错过了!”   叶蕴仪想起什么,不由问道:“柳老爷,您的地里都种什么?收成可好?”   柳老爷忙回道:“主要是稻子,其他地方还好,就是靠近铁矿那一片,收成都不好,去年我看那些个泥腿子都种了棉花,听说还不错,正好我家小舅子认识省城那家日本纱厂的买办,说是可以收棉花,今年我就让佃农将那一片大概有两百亩地也都种成了棉花。”   听了这话,叶蕴仪不由皱眉道:“这么多人种,省城就一家纱厂,收得了那么多嘛?况且,我在省城听说过,日本那家纱厂主要的棉花来源在西山那边,这种的人多了,只怕被日本人压价!”   柳老爷笑道:“我小舅子给了那买办一些好处,他答应先收我家的,再说了,铁矿那边的地不是军政府都要收了去开矿嘛。”   叶蕴仪恍然大悟,这柳老爷对铁矿之事如此上心,看来除了女儿的事外,恐怕这才是主因。她的眼神不由一亮,若是将柳老爷的棉花地换给那些农户,岂不是既未断了那些农户的生计,又不会将他们打散分开?   可柳老爷这边,要如何去补偿呢?   一个念头在她心中快速闪过,她已是有了主意。听柳家的意思,其实是想入股铁矿的,却苦于没有资金,若是让柳老爷将地与铁矿的农户交换,再让他以铁矿上的地作价入股,这样,土地的事就可完全交给柳老爷去搞好,潘家军不用再将军粮的耕地拿来交换,柳家在这附近有声望,以后铁矿的事还可多依仗他,而那些农户,起码不用面临柳老爷的棉花的竟争,也才卖得出好价钱。   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可这事,她却不想自己说出来,得让柳老爷自己去想。   于是,叶蕴仪皱了眉道:“我听说,那些个农户抱成了团,跟纱厂谈好了价,纱厂连今年的定金都下了,他们得了好处,只怕未必愿意卖地啊,他们不卖地,我这铁矿开不起来,您那棉花只怕也不好卖!”   柳老爷的脸上原先的得意之色一下子僵硬起来,叶蕴仪不动声色地笑道:“对了,柳老爷,您那个退婚书写好了没,保人有没有画了押,我想等下雨停了,就赶去潘家集,尽早把这事处理了,再把银票带过来,您也好帮我们买地不是?”   柳老爷忙道:“我看这雨,今天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了,路上又滑,那潘家集离这儿有百十来里地呢,不如今天就在我家歇下,明天再走?”   叶蕴仪也不推辞,客气地笑道:“那就麻烦您了。”   一直到吃晚饭,那雨也没有停。   晚饭桌上,多了一个精明的中年男子,柳老爷介绍道:“这是我家小舅子,周一才。”   叶蕴仪明白,只怕是听了她的话后,柳老爷找了自家小舅子商量来了。   寒喧过后,那周一才对叶蕴仪笑道:“叶先生,我听说,那铁矿可以让士绅也入股?”   叶蕴仪与林宥嘉早有商量,这时不由对视一眼,林宥嘉笑道:“是的,少帅留出了两成股份,给士绅们入股,说是先到先得,我看这风放出去也有半个月了,估计这两成也差不多快满了。”   柳夫人不由脱口而出:“哎呀,那怎么办?”   林宥嘉故作惊诧地道:“难道柳老爷也想入股?”   那周一才不紧不慢地点点头,笑道:“我这姐夫是个老实人,做其他生意又怕担风险,现在既然是跟在军政府后面开矿,又有银行做保,这生意最适合他不过,就不知这股子还有没有了?”   林宥嘉皱眉道:“哟,这个时候,还真不好说。”   周一才看了一眼柳老爷,对叶蕴仪笑道:“铁矿那些农户的地的事,我也听说过,实际上,那里我们周家和柳家也都有一些地,占了约有四成,而那些个农户,虽然户数多,但他们加起来的地,也就六成,加上我姐夫在这里还有些名望,又是乡里乡亲的,所以,由柳家出面去收地,应该比你们去要容易些。”   叶蕴仪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若是柳家能帮忙把这地的事办下来,我们出面让少帅那里留点股份,也是应该,只不过,今天好象夫人提起过,柳家没有现银,所有的钱都去买了地?”   周一才自得地笑了:“我们是想以自家的地来跟那些农户换,同样是种的棉花,又在这附近,他们还不用搬家,然后,我们想将从农户那里换来的地折价入股铁矿,这样,军政府也不用拿钱出来买地了不是?”   叶蕴仪脑中闪过吴嫂家那窘迫的境况来,有心要为农户们多拿些利益,不由皱眉道:“他们的棉花听说都是有纱厂定好的,只怕他们未必肯呢。”   周一才忙道:“这个我想过了,铁矿以外,柳家和周家也还有一些棉花地,到时,就让省城的纱厂一起收棉花,按我们的价格一起给农户,我们的价格比他们原先自己谈的价高了约有半成呢。”   叶蕴仪击掌笑道:“好!若是这样,我定为你们拿到这股份就是!反正这铁矿开工也没那么快,正好将今年的棉花先收过,也不会让大家有什么损失。”   林宥嘉一脸敬佩地看向叶蕴仪,连连点头称好。   一餐饭,宾主相谈甚欢,叶蕴仪了解到,那周一才家也算是大户人家,虽说没有柳家名望高,地也没有柳家多,可却早在省城开了些米行、布行以及客栈等生意,脑子却比柳家灵活得多。   叶蕴仪状似随意地说道:“其实,除了铁矿,军政府还打算再兴办其他实业,比如这纺织厂,若是你们家自己又种棉花,若能在省城再开厂,这可是门两头都好的生意,这头成本就比日本人低了去。”   周一才兴奋地道:“不瞒您说,我正想着这事儿呢,我家侄子就在日本人的纱厂里做事,是我让他去的,我想着让他去学学人家是怎么做的,那买办也是他帮我买通的。”   叶蕴仪暗自打量起这周一才来,没想到,他一个土财主,竟有这样的眼光!   她刚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喧闹,紧接着是重重的砸门声,更有一声声震天的怒吼:“把人交出来!”   --------   PS:大家表急哈,这几天的文文看似可能平淡,实际其中有很多伏笔要交待清楚,后面会涉及很多矛盾纷争,包括蕴仪与潘少联手跟日本人的相斗、二人后面的情感纠葛中的互斗,潘少与中央ZF的矛盾,还有后面蕴仪与潘少联手抗日有关的一些人和事,今天这更稍长,可可若有时间,会尽量多更一些,谢谢您的理解。   再次谢谢大家的月票和咖啡,明天见。   劈坟示警?(4000+)   更新时间:2012-9-17 14:40:10 本章字数:4627   叶蕴仪刚要说话,却听外面一阵喧闹,随即是重重的砸门声,更有一声声怒吼:“把人交出来!”   一个下人一脸惊慌地跑进来,叫道:“老爷,不好了!外面来了好多乡里人,说是军政府来的人要挖他们的祖坟开矿,要咱们交出人去!”   柳老爷与周一才倏然转头看向叶蕴仪和林宥嘉,眼中都是惊骇的光。   林宥嘉连连摆手道:“这里面有误会!我们的人以前的确是定了在那一片开挖,可是,叶先生心里总是不踏实,今天我们去云顶,就是实地去看一下,才发现那有一个小型的坟山,我们正准备回去商量看如何绕过那一片坟山。”   柳老爷眼睛直直地盯着叶蕴仪,毫不客气地问道:“叶先生,你能担保你们不会动那坟山吗?若能,我可以去跟他们说,解除这误会。若不能,那么,恕我无能为力!愠”   叶蕴仪迟疑了一下,看向柳老爷,目光坦诚地说道:“柳老爷,实不相瞒,若要开矿,这坟,迟早要迁!即便我们一开始绕开那片坟山,但当周围全都挖开之时,难保那一片山不会垮塌。但我可以保证,为这些百姓另寻一块风水好的阴地,安葬他们的家人。迁坟所有的费用,由铁矿承担。”   柳老爷的脸色缓和下来,他看向叶蕴仪:“那你们敢不敢跟我一起去向他们说清楚?”   叶蕴仪毫不迟疑地点点头:“好!呢”   一旁的林宥嘉却一把拉住了她,对柳老爷说道:“我去就行了,叶先生不用去!”   柳老爷脸色一沉,不悦地道:“我跟你们一起去说,已是在为你们担了干系,便是当初丁长和那么无法无天的人,也没敢动那片坟山,这么大的事,若叶先生你这一个主事的人都不出去,是不是说不过去?”   叶蕴仪明白,这事太大,柳老爷是怕到时他们推得一干二净,多一个人,便多一个证明。   她对林宥嘉摇摇头道:“没关系,我们一起去!”   林宥嘉却固执地抓住她的上衣下摆,沉声道:“这些人我接触过,他们是不讲理的,即便你去了他们也不会相信!他们人多,万一有个闪失,我没法向少帅交待!”   叶蕴仪温和地笑笑:“他们不信,也是因为以前军政府的确做了让他们不能相信的事,而并不是他们不讲理,今天有柳老爷做保,我想,他们会信的。”   叶蕴仪话虽这样说,心底里却有一丝不安滑过,她转头对柳老爷笑道:“柳老爷,这事,可就仰仗您了!您要知道,再大的阻碍,这铁矿无论如何是要开的,而我们要是在您这里出了事,您担的干系可也不小啊!”   柳老爷一凛,眼中不由对叶蕴仪升起一丝畏惧之色,这个女人不简单!她竟看出来,若她不能说服外面的人,他便打了置身事外的主意!   只见叶蕴仪脸上是一个无奈的笑道:“柳老爷,实在是这些百姓以前吃过苦头,不会再信我们,所以才不得已要借助您的名望了!不如这次乘他们人齐,就把买地的事一起说了吧?”   柳老爷与周一才对视一眼,这才向叶蕴仪苦笑道:“叶先生,您放心,我一力担保就是!”   柳府门外,大雨滂沱中,群情激愤,人们挥舞着手中的锄头、扁担,大声地叫嚷着。   一个戴着斗笠的中年汉子拨开人群,跨上门前台阶,面对着下面黑压压的蓑衣斗笠,大声喊道:“大家先不要急,柳府的人已经进去通报了,咱们先看看柳老爷怎么个说法!”   这时,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三男一女鱼贯而出,站在屋檐下,刚刚安静下来的人群又嘈杂起来。   “柳老爷出来了!还有周老爷!”   “那个男人,就是上次来找我们卖地的人!”   “那个女人,今天早上跟那个男人一起,在坟山前转了好半天,还指指点点的!”   柳老爷对面前的中年汉子皱眉道:“杨老三,你带着这么多人来砸我家的门,是何道理?”   杨老三摘下头上的斗笠,甩甩水,夹在腋下,他指着林宥嘉和叶蕴仪,粗声说道:“柳老爷,他们要买咱们的地去开什么矿的事,你是知道的,咱们都不卖,他们竟然又跑到坟山那里去,上次那个洋鬼子,也是去那里看,掉了一张纸,被一个过路的人捡着了,我正好也去上坟,那个人告诉我,那是张什么图,上面的洋文写的是要在坟山那里开挖!”   听了这话,叶蕴仪心里一沉,杰森是个细致的人,图纸宝贝得什么似的,根本不可能掉,而且,那张图纸她也看过,都是一些专业的记号在上面,连她都看不懂,根本就不会写上英文的说明,这个所谓的“路人”又从何而来?只怕这里有鬼!   叶蕴仪心底里那份自从来到云顶开始的不安,更强烈了。   她皱了眉,眼神锐利地向杨老三看去,只听他的语气急促起来:“当时我们合计着,这些地我们打死也不卖,他们的矿开不起来,就不会去动坟了,可是他们今天却又来了,而且,并未找我们说买地的事,直接去了坟山,还指指点点的,我们就是要问一句,他们军政府到底要做什么?还让不让人活了?”   柳老爷举起双手往下一压,对着下面说道:“大家不要凭空揣测,刚刚这位军政府的叶先生还跟我说起,即便开矿,也要绕过那片坟山!”   这时周一才上前,冷笑一声,说道:“什么坟山!那里其实就是一个乱葬岗!那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连树都不长,你们将先人草草地埋在那里,他们能安生吗?这样的坟地,让你们的先人如何能保佑你们后人?”   几句话,令所有人脸色都是一变!却又无话可说。   这时,柳老爷叹口气道:“我知道,大家伙也是因为没钱,没有办法了,才将家人埋在那里,下葬时也没有什么仪式。我想问大家一句,若是有人出钱,另选风水好的阴地,做足道场,让你们的亲人重新风光大葬,你们可愿意迁坟?”   下面的人不由面面相觑,半晌,方有人出声道:“有这样的好事?”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杨老三。   杨老三满脸怀疑地看向柳老爷:“这不会是军政府耍的什么花招吧?”   柳老爷对着下面的人一抱拳,面色诚恳地大声说道:“各位,这么大雨,你们这么多人站在这里,实在让柳某心里不安。不如请大家推选几个代表,进到里面谈,其余的人,先各自散去,如何?”   人群中有人高喊起来:“还是杨老三和李贵吧!”立即便有人应和起来。   杨老三却一摆手,说道:“今天李贵没有来,这么大的事,我也不敢作主,咱们乡下人,淋点雨,没啥,不如趁大伙儿都在,把话说个明白!”   柳老爷点点头,指着叶蕴仪道:“好!这一位叶小姐是华夏银行的人,铁矿的事,就是银行出钱来办,银行就跟咱们这儿的钱庄是一样的,讲的是个信誉,说了的话,能算数!”   他故意避开军政府,将叶蕴仪说成是银行的人,叶蕴仪不由暗自点头。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叶蕴仪,叶蕴仪微微一笑,缓缓说道:“这个铁矿,军政府是下了决心的,事关国计民生,是大事!非开不可!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原来丁长和那样欺哄强逼大家的事发生!”   “我今天实地去看了你们的地,也看到了坟山,专程来跟柳老爷商量,考虑到大家伙现在种棉花,所以想出钱高价买下柳老爷的棉花地,跟大家伙的地来换,柳家的那一片地你们是知道的,收成肯定比你们的好,而且,那一片地的棉花因为质量好,卖给日本纱厂的价比你们的高了半成!至于坟地,若是大家伙不愿意迁,那么开矿就绕开那片坟山,若是大家伙愿意迁,由矿上出钱,另选择一处风水好的阴地,所有道场法事和搬迁的钱,都由矿上出!”   周一才也点点头,说道:“柳家为什么同意卖地,其实也是因为这一片的棉花种得太多了,而省城就那么一家纺织厂,它能收得了多少?我已经听纱厂的买办说了,今年这个价就要压下来!与其平白让日本人压价,不如把那些个收成不好的地拿去开矿,余下的地,年年都能卖个好价钱!”   一时间,下面的人都议论纷纷,杨老三脸上神色缓和了许多,众人显然已经心动。   叶蕴仪见此,又说道:“开了矿,还有个好处,就是大家在农闲时,可以去铁矿上帮工,挣些工钱,补贴些家用,况且离家又近。”   雨势渐渐小了,下面的人纷纷看向杨老三,更有人叫起来:“杨老三,你怎么说?”   杨老三点点头,沉声道:“周老爷说得没错,昨天贺家侄子就过了来,说是今年纱厂要压价,跟我和李贵商量怎么跟纱厂的人议价。若是这个量少了,纱厂这个价就压不下来了!”   他提高了声音,叫道:“既然是柳老爷愿意跟我们换地,那咱们跟军政府就没什么交道可打,若是柳老爷能担保,先将咱们先人的坟按刚才所说,找风水好的阴地重新风光大葬了,那么我们再跟柳老爷换地,也不再拦着他们开矿,大家说这样可好?”   听了这话,叶蕴仪几人都悄悄吐出一口长气。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有几个人跑过来,一边跑,有人一边叫:“不好了!不好了!坟被雷劈了!”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只见杨老三跑上去,一把揪住跑在前面的那个男人的衣领,一脸紧张地问道:“李贵,什么坟被雷劈了?什么意思?”   李贵一把扯开他的手,迎着台阶上方,指着叶蕴仪,咬牙切齿地叫道:“就是这个女人!”   叶蕴仪心里一沉,只见柳老爷紧绷着脸叫道:“李贵,你把话说清楚!”   那李贵恨恨地道:“我有事耽搁了,我办完事,跟他们几个正准备来撵你们,可村头的刘半仙突然发疯般跑出来,跟我们说,他的天眼看到,坟被雷劈了,我们半信半疑,拖了刘半仙上山去看,果然看到有十几座坟都被雷从中间劈开,缝隙处还是焦黑的!其中就有我爹和杨老三爹的坟!”   杨老三浑身颤抖起来,他大吼一声:“什么?”   李贵再次指向叶蕴仪,叫道:“刘半仙掐指一算,说是今天本来是晴天,好好的,有一个外乡女人今天过了来,马上就变了天,雷鸣电闪的,这个女人还上了坟山指指点点,只怕这个女人居心不良,触了天\怒,老天这是劈坟示警!”   林宥嘉怒道:“你不要在这里装神弄鬼地胡说八道!”   李贵指了指旁边跟他一起来的人,叫道:“怎么是胡说八道?他跟刘半仙是门挨门的邻居,他眼见着那刘半仙今天门都没出,刘半仙怎么会知道坟被劈了?而且,今天早上明明还出了太阳,这个女人一来,就变了天!”   李贵身旁那人也叫起来:“刘半仙还说,那个女人是潘家少帅的女人,只怕是潘家军又要出什么夭蛾子!”   人群中突然有个声音冒出来:“我认出来了,那个女人是潘天一的十九姨太!潘家集的人都知道!听说,自从这个女人来了后,潘家集先后都出了好几次血光之灾!”   杨老三怒目看向柳老爷:“你刚才不是说她是什么银行的人吗?你为什么不敢说她是潘家的人?”   柳老爷一脸震惊地看向叶蕴仪,吃吃地说不出话来。   李贵鼻子里重重地哼道:“杨老三,难道你忘记你家老二和我爹是怎么死的了吗?这一次,又扯上潘家军,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只怕还要出大事!”   周一才最先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不由问道:“你们想怎么样?”   人群中突然又传出一声大喊:“烧死她!”   孤身涉险   更新时间:2012-9-18 11:46:10 本章字数:3570   潘家集,马车上,叶琛看了看捂着肩,疼得满头大汗的潘启文,终是忍不住问道:“蕴仪到底出了什么事?”   潘启文头上的汗大滴大滴地往下直掉,一直扶着他的黎芙铮不满地瞪了叶琛一眼,潘启文却紧紧抓住她的手,深深吸了口气,对叶琛道:“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蕴仪在云顶出了事!”   他抖索着未受伤的那只手,艰难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两件东西来,叶琛赶紧伸手接过一看,不由颤声道:“这是蕴仪手上戴的紫檀手珠?”   潘启文紧紧地咬着唇,指了指叶琛手上的那张纸条,叶琛急忙打开一看,只见上面只有两个字:“云顶!”   一旁的潘烨霖也凑过头去看了纸条,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脸色苍白的儿子,沉声道:“你只收到这个?你只知道蕴仪出了事,却不知道到底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她在谁手上,对方是不是要以为要胁你,所以,你便连兵也不敢带,只带了文四赶到潘家集,想要找两个熟悉那里地形和人事的人跟你一起去?愀”   黎芙铮狠狠地戳上了他的头:“这明明就是个圈套,要引你去,你就真的孤身涉险?你真不要命了?”   潘启文脸上浮起一个苦笑来,哑声道:“我不能大张旗鼓去,若是对手以她为胁,我就只能束手就擒,只怕我们俩谁也回不来!”   叶琛听他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说出为了蕴仪“束手就擒”的话来,不由浑身一震,一股强烈的愧疚和后悔便那样涌上了心头,他哽着嗓子道:“启文,我……崤”   潘启文一伸手止住了他下面的话,脸上勉强地挂起一个笑来,他费力地说道:“爷爷,有机会替您挡了这颗子弹,我其实很庆幸,也很开心。”   他的眼光渐渐地失了神,断断续续地喃喃道:“也许,我救了爷爷您一命,在她那里,就能抵消掉一些她心里的怨恨了吧?”   叶琛若有所思地看向他,眼中尽是迷惑不解。   大宅,潘家专用医疗室内,刚被抬进去的潘启文渐渐清醒过来,他咬着牙,一把挥开军医举起的针筒,暴躁地叫道:“不要打麻药!赶紧给我把子弹取出来!”   他的声音很大,侯在门外的潘烨霖夫妇与叶琛全都听得一清二楚,黎芙铮眼一红,就要往里冲去,却被潘烨霖一把抓住,他叹口气道:“由他去吧!他心里急,这一打麻药,明天都未必醒得来!”   黎芙铮死死地掐住潘烨霖的手,眼泪止不住往下掉:“再急,也不能不要命啊!这是生生地剜肉啊,得多疼啊!”一边说,眼睛一边悄悄地往叶琛那里瞟。   叶琛却完全没理会她,只皱着眉,心神不定地在想着什么。   潘烨霖暗自叹口气,老爷子一个儿子、一个孙女目前均是生死不知,他哪还有心思管别的?   回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叶琛急急地抬头望去,当他看到叶翔龙那高大稳健的身影时,身子不由一晃,脱力般地往下一跌,一旁的潘烨霖赶紧伸手扶住他,轻声道:“老爷子,小心些!”   叶翔龙疾步上前,叫道:“父亲!”   叶琛瞬间红了眼眶,抓住儿子的手,喃喃地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潘烨霖看向叶翔龙身后的黎昕,沉声道:“怎么回事?”   黎昕心有余悸地道:“日本人做的!他们居然在盛世戏院与百合会馆之间有个秘道!他们先是派人引开了刀疤,然后将叶世伯骗入了秘道,幸好叶世伯及时识破了他们!好险!”   几个人又都疑惑地看向叶翔龙,叶翔龙冷笑一声道:“若不是因为日本人太轻敌了,我今天只怕就回不来了!”   他安抚地轻轻拍了一下老父的手,接着说道:“我下了楼,立即就有人上前引开了刀疤,另外有两个精瘦的男人很有礼貌地跟我说‘叶先生,请跟我来!’我跟着他们进了茶水间里的秘道,秘道的门一关上,那两人一左一右将我夹在中间,让我感觉很不舒服,他们的国语说得十分生硬,我不由心生怀疑,其间我故意突不及防绊了一跤,其中一人不经意间脱口而出一句‘八格’!我立时便知他们是日本人!我当机立断,乘他们不备,当先下狠手撂倒了一人,一边与另一人纠斗,一边向秘道外走去,那人一直与我纠缠,一直到我打开了秘道的机关,他才腾出手来拔枪,好在碰上黎昕,一枪打掉了他手上的枪,要不然,我恐怕凶多吉少了!”   潘烨霖重重一掌击在廊柱上,向黎昕恨声问道:“有没有将那些日本人抓起来?”   黎昕重重一哼,说道:“百合会馆,不管男女老少,一个不留,全抓了起来!”   叶翔龙这时却问道:“启文怎么样了?他怎么会到这里来?”   黎昕也是一脸焦灼地看向几人,他们一回大宅就听说潘启文因救叶琛受了伤,便急急地赶了过来。   当黎昕和叶翔龙一听完潘烨霖的讲述,两人异口同声地道:“我先去云顶!”   潘烨霖稍一沉吟,便摇摇头,叹口气,对黎昕说道:“天一连麻药都不肯打,只怕是取了子弹就要去的,他那性子,谁能拦得住?不如你先去挑几个人,跟他一起去吧,这样,我也放心些!”   黎昕却并不搭话,径直推开医疗室的门,走了进去。   室内,床上的潘启文嘴里死死咬着一条毛巾,已近昏迷,只听“当”的一声,却是医生已将子弹取了出来,扔进铁盘里的声音,一旁的护理人员立即上前为潘启文缝针、包扎。   黎昕看了一眼一动不动的潘启文,冷声对医生说道:“给他打针镇静的药,让他好好睡一觉!”   见那医生犹豫胆怯的样子,黎昕捏着拳头晃了晃,低吼道:“照做!他要醒来,告诉他是我要你做的!”   医生举着针,刚扎进潘启文胳膊,一直昏昏沉沉的潘启文猛然睁开眼来,狠狠地一瞪那医生,挣扎着就要起来,那医生禁不住手一抖,一旁的黎昕早有准备,一步上去,紧紧按住潘启文,厉声道:“快打!”   医生咬牙赶紧将针剂推进潘启文体内,黎昕一直压着潘启文,潘启文无力地挣扎着,眼中有愤怒、有恳求,还有绝望,黎昕却统统视而不见,直到他的眼神逐渐迷离,黎昕才缓缓放开潘启文,对他轻声说道:“我不能让你去送死!你难道看不出来吗,她的哭、她的笑,她的愤怒、悲伤,全都只是因为你!所以,我去最合适!”   看到潘启文沉沉睡去,黎昕才走出房间,对着门口目瞪口呆的几个人无奈地笑了笑,转头对侯在门外的一众人等有条不紊地吩咐起来:“刀疤,你先去大宅的黑衣卫队中挑10个好手,我们马上出发,记住,尽量找熟悉云顶的人!”   “司令,请您马上亲审我们今天抓的那些个日本人,看有没有什么线索,若有消息,立即派人通知我们,我们会留下黑衣卫队的联络暗号。”   “文叔,你将天一受伤的消息尽快散布出去,要让我们的对手都知道天一受了伤,他们的目标应该就是天一,天一不去,他们就不会动叶蕴仪!”   “文四,你现在马上回去省城司令府!记住,先清司令府的内鬼!凡是有可能接触到叶老爷子他们的人,知道他们行踪的人,都要一个个查!”   “还有,一到省城,就命亲卫队先将那家日本银行的人全抓起来审!另外,监视所有的日本人,尤其是日本领事馆的人!”   潘烨霖不由拍拍黎昕的肩,叹道:“昕儿,你比以前强多了!”   黎昕垂下眼帘,黯然道:“我很多也是跟天一学来的,他现在,是关心则乱,我不能由着他胡来!”   这时,叶翔龙突然插上来说道:“黎昕,我跟你一起去!”   黎昕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   叶翔龙皱眉道:“我绝不会拖累你们就是!”   黎昕忙摆手道:“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您的身手我是见过的,黑衣卫队里,只怕无人是您对手!只是,我不能让您犯险!”   他下意识地瞟了一眼医疗室内的潘启文,叹口气道:“起码,我知道天一,是绝不肯让您去的!他会怕,怕再欠下你们叶家的,他,已经再背负不起!还有,”他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还有蕴仪,她也是不会肯的!”   叶翔龙一时有些怔忡,不能理解黎昕话中的意思。   潘烨霖这时上前拍拍他的手,叹道:“叶老弟,你不如跟我一起去审那些个日本人!你不是想知道林婵凤是怎么回事吗?这事,也是瞒不住,我原原本本地告诉你们吧!”   在黎昕的吩咐下,军医一天后又给潘启文注射了一次镇静剂,当潘启文完全清醒过来时,已是两天后了!   醒来后的潘启文,没有预料中的暴怒,只是迅速地吃饭、换药,带上文管家早为他挑好的两个黑衣卫队的人,准备出门。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一步揭穿   更新时间:2012-9-19 8:56:06 本章字数:3577   就在潘启文准备出门时,叶翔龙扶着似乎一夜间苍老了许多的叶琛,来到他的面前。潘启文低了头,不敢看叶琛父子,却听叶琛平静地说了一句话:“启文,你救我一命,已足够抵你以前的无心之过!你是时候放下过去的负担了!”   潘启文倏然抬头,苍白的脸上浮起一层激动的红润来,一时间,长久背负在心底的情绪,猛然涌上心头,直直地冲向眼眶,那潮润中,有感激、有愧疚,还有一丝——孩子般的委屈。他定定地看向叶琛,哽塞着叫了声:“爷爷!”   叶琛老态的眼中闪着睿智的光芒,以一种洞悉一切的眼光看向潘启文:“蕴仪从小在我身边长到10岁才离开,以她那宁折不弯的性子,我能想得到,你们之间是什么状况。”   说到这里,他叹口气:“启文,你以前无论欺瞒也好,一味地强势逼迫于她也好,都勒得她太紧,只怕是用错了方法,只会让她更钻牛角尖!”   他拍拍潘启文的肩,接着说道:“启文,去吧,去把她找回来!找到她后,爷爷送你四个字——松手攻心!愀”   潘启文喃喃地咀嚼着那几个字“松手攻心”,突然他眼中一亮,猛地上前一步,紧紧地抱了抱叶琛,却因扯着伤口,不由皱眉吸气,然而他整个人明显地有了精气神,似乎不知如何表达自己的心情般,他竟一抬手,向叶琛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叫道:“爷爷,您放心!我一定将蕴仪平安带回来!”说完,转身便走!   背后,黎芙铮眼含热泪,哽咽着道:“有多久,没看到儿子这样自信而有活力的样子了?他还受了伤!老爷子,还是您有办法!”   潘烨霖一脸内疚地道:“老爷子,谢谢你能放得下!崤”   叶琛眼中精光一闪,淡淡地道:“放不下,也得放下!他那副样子,不仅仅是因为蕴仪下落不明,也不仅仅是因为受了伤,而是他整个人都了无生气,内心充满了绝望,连基本的思维能力都失去了,这样的他,除了送死以外,怎么能救得回蕴仪?”   潘烨霖微微一笑:“所以,您除了让他放下过去的包袱外,还给了他希望!让他能看到跟蕴仪之间的未来的希望!”   ***   云顶镇,柳府门外,当叶蕴仪听到有人说出自己是潘家少爷的十九姨太时,她转头悄悄对柳老爷说了一句话,见柳老爷回头向管家吩咐,她暗自冷笑一下,并不出声,只当看戏。   当人群中有人高呼一声:“烧死她!”时,人们却蓦然安静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诡异的紧张与怀疑。柳老爷与周一才一脸惊惶地看看下面,又看看叶蕴仪。   一直没有出声的叶蕴仪见并没有人应和那句“烧死她”,暗自松了口气,她一摆手,止住了就要上前的林宥嘉,清朗的声音在暮色中响起:“刚才说要烧死我的那位,敢不敢站到前面来说话?”   人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刚才高声呼叫的方向,那里的几个人不约而同地向周围退开,只余下一个瘦高个的年轻男人。他的眼神有瞬间的慌乱,却随即镇定下来,冷笑道:“有什么不敢!”话虽这样说,脚下却并未动。   台阶上的杨老三皱了皱眉:“那不是刘德吗?这个二流子,今天怎么在这儿?”   叶蕴仪淡淡一笑:“刚才说我是潘家少爷十九姨太的,也是你吧?”   刘德一梗脖子:“是又怎么样?”   叶蕴仪嗤笑一声道:“你刚才说你认出我是潘家少爷的十九姨太,那么,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在哪里见过我?”   刘德脸色一僵,却硬着头皮说道:“当然是在潘家集,我听路上的人指指点点说的!”   叶蕴仪笑道:“哦?潘家集,什么时候?”   刘德大声说道:“就在两个月前!”   林宥嘉出口怒道:“胡说八道!两个月前……”   叶蕴仪却一抬手制止了他,接着问道:“好,你说两个月前,那么我问你,你从这里怎么去的潘家集?”   刘德眼神开始闪烁:“当然是走路去的!”   叶蕴仪紧盯着他:“走了多长时间?你去潘家集要不要经过这云顶镇?”   那刘德大声笑道:“谁不知道去潘家集要经过云顶镇,走路要大半天的光景!”   叶蕴仪脸上闪过一丝讥讽的笑:“你既然走路去潘家集,那么只能从北门进潘家集,而潘家集因是军事重镇,凡本省的人都须凭本地里正开的路引,同时有乡绅作保,方才进得去,你是从哪来的路引?谁为你出的证,谁为你具的保?”   刘德立时语塞,这时柳老爷大声说道:“这云顶方圆五十里范围内,经过军政府认可的有具保资格的,便只有我柳家和周家,可我柳某人今天可以在这里指天为誓,从没为刘德做过保!”   周一才也沉声道:“我周家也没有!”   人群中一时哗然,叶蕴仪却以逼人的语气厉声道:“刘德,你为什么要撒谎?是谁教你这么做的?你有何居心?”   那刘德外强中干地叫道:“不管怎么样,就是因为你来了,我们的祖坟才被劈了!”   叶蕴仪看向黑压压的人群,冷声道:“坟山怎么回事,我不敢妄言,可是,你们怎么能凭那个刘半仙一句话,就认定是我?这个刘德能撒谎,为什么刘半仙就不能?”   这时,人群中有人小声说道:“刘德就是刘半仙的侄子!”   叶蕴仪听了,微微一笑,又大声道:“各位,若是这刘半仙真的说的准,不如我们就将他请来,只问他一句,这雨几时能停,他敢不敢与我拿命来赌?”   下面的人一时尽皆无声,那杨老三与李贵对视一眼,神色都已踌躇起来。   那刘半仙平常在村里,人们也是将信将疑,那刘德更是附近有名的好吃懒做的痞子,他的话本就不可信,刚刚又被叶蕴仪揭穿撒谎。刘德是刘半仙的侄子,那么,刘半仙的话,便也可疑起来,可是,这一次,刘半仙明明没有出门,那坟却的确是被劈开了!   叶蕴仪如何不知他们的怀疑,可没有亲眼见到,她也不敢随便置疑,现在关键是要如何让这些农户们知道,他们是被人利用了?能给她时间来调查真相?   她稍作沉吟,暗自叹了口气,说不得,还得用上这少帅夫人的身份来压一压!   她心中主意拿定,话锋一转,朗声道:“乡亲们,虽然这刘德是撒了谎,但我的确是潘家少帅的女人,不过不是什么十九姨太,而是正牌的少帅夫人!刚刚柳老爷也没有骗大家,我娘家就是开银行的,我这次来,就是代表银行来实地察看铁矿之事!”   所有人都被叶蕴仪的身份给惊住,林宥嘉震惊之余,忙道:“这点,我可以作证!”   叶蕴仪目光一凝,冷冷地道:“今日之事,明显是有心人所为,若是有人不想这铁矿开得成,在这里装神弄鬼,故意破坏坟山,大家若是不问对错曲直,令我有个三长两短,大家想想,这后果是什么?”   说完,她淡淡地瞟了林宥嘉一眼,林宥嘉立即会意,他厉声说道:“若是少帅夫人出了事,明天,潘家军便会踏平这云顶镇!”   一席话,令所有人都是一凛,而柳老爷与周一才已是冷汗涔涔。这些个农户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而他们,却是有家有业的啊!   叶蕴仪缓和了神色,沉声道:“大家想想,军政府手上有兵,若是真的要用强或是其他卑鄙手段,何需这样苦口婆心与大家商量买地?又何必这样煞费苦心地为大家考虑,与柳老爷换地,同时让大家能信得过的柳老爷在中间作保?”   杨老三和李贵走到一边,两人悄声商量了几句,语气已是软了下来,杨老三说道:“可是那坟的确是被雷劈了!这是李贵他们亲眼所见,这又如何说?”   这时,叶蕴仪向柳老爷微微点点头,柳老爷突然一指刘德,叫道:“先将刘德拿下!”   早已悄悄围在刘德身边的几个柳府下人,一拥而上,扭住了刘德。人们一时哗然,却也没人相帮刘德,只呆呆地看向前面。   叶蕴仪这才向杨老三和李贵说道:“既然大家说与我有关,那我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可是,这个刘德同样有嫌疑,绝不能让他就这样走了!若是坟山是人为破坏,那么,还要着落在这刘德身上查问来源!”   杨老三转头面向刘德,厉声道:“刘德,是谁让你撒谎的?”   林宥嘉冷笑一声道:“刘德,你若不想被抓去军政府吃苦头,就老实说出来!”   周围的人也都叫起来:“说!说!”   刘德被柳府人抓住后,早没了先前的气焰,这时结结巴巴地叫道:“是一个外乡人,他、他给了我一个银洋,叫我这么做的!他、他还有枪,说我要不这么做,就杀了我!”   ------   今天回国,估计一天都在路上蚝,所以一大早爬起来发文,嘿嘿,发了文,总算踏实下来。   悄然离开   更新时间:2012-9-20 8:58:10 本章字数:3607   林宥嘉立即问道:“他长什么样?人在哪里?”   刘德低了头,叫道:“我不知道,是我在路上碰到的!”   叶蕴仪与林宥嘉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只怕这个刘德这里,什么也问不出来。   叶蕴仪冷笑一声道:“又是路上碰到的!那个认识图纸上的洋文的人也是路上碰到的!各位,你们不觉得这路人太多了,事情太巧了吗?”   人们不由面面相觑,小声议论起来愀。   柳老爷向下面一抱拳说道:“各位,若是信得过我,今天请先散去,明天,我自会领着少帅夫人一起去坟山察看!”   杨老三与李贵对视一眼,神情犹豫,叶蕴仪叹口气道:“各位,我现在不跟你们走,这也是为你们好!今日之事,只怕是有人故意要让我在你们手里出事!以挑起大家与军政府之间的矛盾!若是现在我跟你们在一起,如果有人动手令我出了事,你们如何说得清?”   那李贵这时却说道:“既是这样,柳老爷便也担着干系,我们人多,今晚就不回去了,明天一大早一起走吧!嵬”   柳老爷本来听了叶蕴仪的话,心里早就惴惴不安,若真如她所说,有人要她在这里出事,她在柳家,若出了事,难保不被潘家少帅迁怒。这时听李贵这样说,虽然明知他们是不放心,有监视的意味,却仍是频频点头道:“这样好!”   他转头对叶蕴仪恭敬地说道:“少夫人,我家在这里虽算是大户,可护院的人并不多,若是能让李贵他们留下,我想至少今晚能护您周全!”   叶蕴仪看了一眼这一群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心中暗叹,如果对方真有高手来,这些毫无经验的人,再多有什么用?   她无奈地道:“这里只怕有七八十号人,你家能容得下吗?”   柳老爷忙道:“能容得下的,虽说不能保证人人一张床,可挡风避雨,大夏天的睡个觉是没问题的。”   叶蕴仪眼神一闪,没再反对。   柳老爷与周一才命人打开大门,将这几十号人迎了进去,又吩咐下人烧水做饭,安排他们歇息。杨老三和李贵,径直安排他们的人在柳府围墙内轮流值夜。   黑漆漆的夜色中,雨势也渐渐停了下来,静静的柳府后门,两个庄稼汉勉力撑着瞌睡的身子,在院墙下来回走动,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两人一惊,不由同声喝问:“谁?”   只听来人笑道:“是我们!杨老三和李贵,我们两个来换你们,你们去睡会儿吧!”   两个庄稼汉听着那把熟悉的声音,心一下子安定下来,答应了两声,大大咧咧地走了。   杨老三与李贵打开门,四下望望,一挥手,院中树后走出几个人影来,杨老三也不搭话,径直走到前面,领着那几个人,上了门外拐弯处一辆马车,悄无声息地向镇外驰去!   李贵悄悄呼出一口气,关上门,走到回廊中坐下,打起瞌睡来。   清晨,人们再次聚集在柳府门前,然而却迟迟未能等到叶蕴仪出来,便连柳家人和周一才也不见踪影。   半晌李贵走了出来,愤愤地叫嚷着:“我们上当了,居然让他们给跑了!”   人群立即***动起来,李贵却将双手往下一压,叫道:“柳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总是要回来的!咱们现在赶紧先去看看各家的坟地,才是要紧!”   傍晚时分,刚刚歇了口气的天空,又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云顶镇外,一个小小的茶寮内,因着这雨,竟挤满了人,大部分都是从镇上散了集往家去的路上,歇脚的乡下汉子。   黎昕一身庄稼汉打扮,短衣半长裤,头戴斗笠,他静静地坐在茶寮中,听着人们大声的聊着天,他的四周,零零散散的坐着他带来的黑衣卫队的人,也都跟茶寮中其他人一样打扮,跷着脚喝着大碗茶,完全分不出来。   一身蓑衣的刀疤,匆匆走进茶寮,他跟每个进来的农家汉子一样,跺跺脚,埋怨地看一眼灰蒙蒙的天空,慢慢地踱到黎昕那一桌,拍拍黎昕放在长凳上的那只脚,叫道:“兄弟,给让个座。”   黎昕睨了他一眼,将脚放下来,刀疤一屁股坐了下去,从身上摸出一个铜板,高声叫道:“老板,来碗茶!”   等老板上了茶退下,刀疤看了看四周,这才小声说道:“问过了,少奶奶与林宥嘉昨晚的确是被那些个农户给堵在了柳老爷府上,但半夜却悄悄离开了。”   听了这话,黎昕精神一振,脸上的阴沉瞬间散去了许多:“这么说,她并未落人别人之手?”   刀疤小心地说道:“可是,那手珠?”   黎昕鼻腔里发出一声重重地哼音:“不知道那手珠他们是从何而来,但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蕴仪刚一到云顶,立即就有人给天一送去了那手珠,目的就是要将天一引来!日本人在这里虽说有点势力,可总不敢跟咱们硬碰硬,所以他们才挑起那些个农户闹事,他们好混水摸鱼!”   说到这里,黎昕突然一皱眉:“照理说,若是安全起见,蕴仪他们应该立即回最近的有驻军的潘家集,绝不是省城!而我们一路过来,沿途的人、车都有悄悄查看过,却并未碰到他们的人!”   刀疤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会不会被日本人发现了少奶奶这次出来,并没有黑衣卫队跟着,所以大着胆将她悄悄抓走了?”   黎昕脸色一沉,头脑中急速思索着:“从时间上来看,若是日本人所为,那么他们跟百合会馆那帮日本人定是一起谋划的,可百合会馆今天已经被我们给整锅端了,并未有任何有关蕴仪的蛛丝马迹,我们从潘家集沿路过来,也并未看到可疑的人和车,难道……”   他的神色一凛:“难道日本人抓了她直接走另一条路去了省城?”   就在这时,黎昕身后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黎昕与刀疤不约而同地向后看去,只见四个披着蓑衣的黑衣男子从大雨中冲了进来,他们中间,夹着一个学生模样的姑娘,黎昕一看便知,那几个男人腰上鼓鼓的,别着的是枪!   那个姑娘神情委顿,浑身已经湿透了,已是冷得瑟瑟发抖。因为雨水,她那薄薄的白色上衣紧贴在身上,凹凸有致的身形一览无余,茶寮里的男人们的目光都忍不住向她身上瞟去。   这时,只听旁边有人小声议论着:“这不是柳老爷府上的小姐吗?听说在省城读书呢,难道是听说自己爹娘不见了,这么快就赶了回来?”   黎昕心里一动,他轻声问刀疤:“柳老爷和夫人也不见了?”   刀疤点点头:“听说,那柳老爷和夫人今天一大早也不见了人影!”   这时,只听黑衣男子中为首的一人,操着生硬的国语说道:“老板,来五碗茶!”   这话一出,黎昕与刀疤脸色都是一冷,这人说话的腔调,跟百合会馆中的日本人一模一样!再仔细一看,他们蓑衣下的一袭黑衣,俨然便是日本标准的学生制服!   黎昕的眼睛突然一亮,若是叶蕴仪能想到这是日本人所为,她若回潘家集或省城,只怕会被日本人派人堵在路上,会不会是找柳老爷将他们藏了起来?   而现在这几个日本人,显然是胁持了那柳家小姐,只怕是与叶蕴仪之事有关!   黎昕立即向四周做了个手势,黑衣卫队的人不动声色地围了上去。   黎昕解下身上蓑衣,径直走到柳小姐面前,递上蓑衣,柔声说道:“小姐,披上这个吧!”   几个日本人脸色一变,其中两人的手已向腰间摸去,却被为首的那人暗中一摆手止住,显然他不想在这里多生事端。   柳小姐微微一怔,面前这男子,明明一身农家汉子打扮,身上却是掩饰不住的温文气质,而他那深邃的眼眸中似蕴含着一层深意,柳小姐眼中立即升起一丝期冀来,她咬咬牙,也不看身边的黑衣人,伸出手去接那蓑衣,却在接触到黎昕的手时,被他强有力地一拉,整个人向前倾去,黎昕顺势搂着她一矮身!   那几个日本人反应过来,立即要去拔枪,腰间却已分别被几把枪给顶上。   看到这样的阵势,茶寮中避雨的人们紧紧地挤到另一角去,将这一大片地方都空了出来。   那柳小姐不知是喜是悲,竟是瘫软在黎昕怀中,浑身止不住地发抖。黎昕忙扶她坐下,温和地道:“柳小姐,不要害怕,没事了!”他按捺下心中焦虑,递给柳小姐一杯热茶,轻声问道:“柳小姐,我们是军政府的人,你能不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落入日本人的手中?”   柳小姐一惊抬头:“日本人?”   她恨恨地看了一眼那几个早已被制住并被五花大绑起来的的黑衣男子,颤声说道:“今天是我娘的生日,我昨天下午从省城赶回来,想要给我娘一个惊喜,可是因为下雨,马车走得慢,到家时,已经快凌晨时分了。”   --------   这几天实在太累了,且容我透口气,明天一定加更。谢谢各位,明天见!   查明真相(6000+)   更新时间:2012-9-21 8:46:41 本章字数:7028   (长更,请注意翻页)   柳小姐手捧着热茶,抿了一口,接着说道:“到家以后,敲开院门,为了不打扰爹娘,我没让下人禀报,径直回了自己房间睡觉。不曾想,当我醒来时,竟是被绑了手脚、堵了嘴,被套在一个大口袋里!一路颠簸,象是在马车上,后来到了一处不知道的什么地方,他们才将我从口袋里扔出来。”   “有一个留着一撮小胡子的人见了我,立即大怒,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对着一帮人又吼又叫,然后他恶狠狠地看着我,用很生硬的语气问我‘叶蕴仪在哪里?’!”   柳小姐说到这里,捧茶的手忍不住一阵颤栗。   黎昕若有所思地看向她,心中不由又惊又喜,看来,蕴仪应该是想到了这是日本人所为,她若回潘家集或省城,只怕会被日本人派人堵在路上,多半是柳老爷找地方先将他们藏起来了!而她离开后,日本人阴差阳错,竟是抓错了人愀!   他的脸上的线条更加地柔和起来,轻声问道:“后来呢?”   黎昕温和的语气和神色,令柳小姐迅速平静下来,她接着说道:“后来,见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他就狞笑着说:‘没关系,有你在我们手上,那就找你爹娘要人去!’他们就又将我装进口袋,将我带回了柳家。”   黎昕微微一笑,接下了她的话说道:“谁知回到你家,家里却没有人,对吗?嵬”   柳小姐一双大眼惊异地瞪着黎昕,随即点点头:“不但我爹娘不在,便连管家、下人都不在!他们翻墙进去,搜了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就又带着我出来,要我带他们去我舅舅家!因为要我带路,他们就没将我装进口袋里,也没有绑我。”   黎昕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兴奋之色,消息中说,昨晚柳老爷的小舅子周一才也在这里,但早上一起都不见了人,日本人定也是知道这一点,才会想要去周家找人!   他一把抓住柳小姐的手,急切地道:“柳小姐,快带我们去你舅舅家!”   见柳小姐一脸惊疑地瞪着他,黎昕忙松了手,抱歉地笑了笑,诚恳地道:“对不起,是我急了!只是,这些日本人要抓之人,是我弟妹,而我是打昏了我那受伤的弟弟,替他出来找人,并向爹、娘保证过会平安带弟妹回家的!”   柳小姐脸上一红,眼中闪过一丝悸动,正要说话,却见黎昕正色道:“我们不知道日本人派了几拨人出来,若是去晚了,只怕你爹娘和舅舅也会有危险!”   柳小姐脸上神情变了几变,却是立即站起身来急道:“我们走吧!”   刀疤瞟了一眼被绑的几个日本人,垂头问道:“大少爷,那这几个人?……”   黎昕一挥手,眼中闪过一抹狠厉:“带着跟我们一起走,等下到了周府,你立即审他们,务必要知道他们的计划!”   他站起身,将头上的斗笠摘下,戴到柳小姐头上,温和地说道:“柳小姐,就辛苦你了,我们走吧!”   柳小姐呆了一呆,低了头,当先向外走去。立即有黑衣卫队的人上前,护在她左右,同时有人再向黎昕递上自己的蓑衣和斗笠,黎昕也不推辞,披上就走。   一看柳小姐带路的方向,黎昕不由惊异地出声道:“柳小姐,刚才你们不是从镇上方向出来的吗?怎么又往镇上走?”   那柳小姐回过头来,已从刚才大起大落的情绪中恢复过来的她,调皮地眨了眨眼:“我舅舅家是住镇上啊!”   黎昕立时醒悟过来,不由多看了她两眼,笑道:“你胆子倒是不小!竟然敢骗他们!你们刚才会进茶寮,也是你的诡计?”   那柳小姐这时胆子也大了起来,恨恨地看了几个日本人一眼,轻哼一声道:“我再怎么笨,也不会引狼入室,让他们去害我的家人!我跟他们说,马车上我找不到路,非要走过去,他们也没有办法,我就专捡人多的地方走,希望能有办法脱身,进茶寮,是因为雨实在越下越大,他们也想避一避才走。”   说到这里,她脸上微微一红:“没想到就碰上了你们!”   很快他们便来到周家,而这周府与柳府竟只一墙之隔!那几个日本人见了,不由睁大了眼,被塞住的嘴里唔唔直叫。   那柳小姐大眼一瞪:“叫什么叫?你们自己笨,活该!”   一想到这几个日本大男人,竟被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姑娘耍了,黎昕与一干黑衣卫队的人,也都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随即黎昕却也一阵后怕,若是这些日本人没带柳小姐回来,而是随便找个人一问,便能知道这周府所在,或是柳小姐真的被他们吓破了胆,告诉了他们,那这后果,可是难料!   想到这里,他看向柳小姐的眼中便带上了一丝欣赏和赞许。   周府门前,一个管家模样的人亲自开了门,一脸惊喜地看着柳小姐,当他看到后面的黎昕等人时,神色不由一变。   柳小姐忙道:“周叔,他们是军政府的人,刚刚才救了我,他们是好人!”   周府管家忙将他们引了进去,刚进到前院堂屋,柳老爷夫妇和周一才便已都迎了出来。   柳小姐毕竟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经过了这么长时间的担惊受怕,乍一见爹娘,立即红了眼圈,扑进柳夫人怀中,大哭起来。   柳老爷夫妇与周一才并不知她经历了什么,一时间竟手足无措起来,黎昕也略有些尴尬地立在了当场,对那说变就变的柳小姐,真是哭笑不得。   还是周一才最先反应过来,忙上前招呼,刀疤这才上前,递上了黎昕的名贴。   只见周一才一脸惊诧地叫了一声:“您,您是潘家大少爷,黎昕黎师长?”   他这一叫,柳老爷夫妇和刚还在痛哭失声的柳小姐,一下子收了声,齐齐看向黎昕,那复杂的眼神令黎昕头皮不由一麻,心道这柳家和周家人好歹也应该是见过些世面的,怎么会见了他的名贴竟会如此大的反应?   他却哪里知道,他自己已在柳家人心中当了好几年的女婿!柳家人才明白过来,当初不过潘夫人黎芙铮的一句玩笑话,他们便当了真,好不容易求得叶蕴仪去说服潘家让自家退婚,这个黎昕竟然好巧不巧地撞上门来?   柳老爷脸色变了几变,赶紧请黎昕坐下,黎昕也顾不得说事情的来龙去脉,只焦灼地问道:“柳老爷,那叶先生和林宥嘉现在在哪里?”   听了黎昕对叶蕴仪的称呼,柳老爷和周一才都是一怔,那周一才不由脱口而出:“她不是少帅夫人么?”   黎昕眼中杀气顿起,厉声道:“谁告诉你们的?”   周一才禁不住打了个寒战道:“是她自己说的啊!”   黎昕微微一怔,她自己承认的?想起探听来的消息中,都将叶蕴仪称为是潘天一的女人,却并不知这些人是怎么知道她的身份的?只以为是被日本人故意露出去的,没想到却是她自己承认的!   黎昕脸上不由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眼中的失落和痛楚一闪而逝。   那柳小姐见黎昕一说到叶蕴仪,便与先前一下子判若两人,一丝怪异在心中升起。   黎昕缓和了神色道:“没错,她是少帅夫人!只是,她现在在哪儿?”   那柳老爷忙道:“她现在应该在铁矿那边!”   原来,昨天晚上,当柳家将那些农家汉子都让进了柳府,一切安排停当,柳老爷命人将杨老三和李贵请到了书房。书房内,叶蕴仪与林宥嘉,还有周一才也都赫然在座。   柳老爷亲自关上了门,命下人守在门外,这才笑道:“是少夫人请二位来,有事商量!”   叶蕴仪直截了当地说道:“两位大哥,今晚,我不能留在这里!”   杨老三和李贵一怔,随即怒目而视道:“你说什么?”   柳老爷忙安抚地道:“你们且听少夫人把话说完!”   叶蕴仪皱眉道:“两位,我想请你们二位中的一位,连夜陪我们去你们家那里,明天早上再与大家在坟山上碰头!”   见两人一脸迷惑,叶蕴仪想了想,试着解释道:“实不瞒两位,我怀疑今日之事,是日本人所为。因为这铁矿,原先是日本人最想要,却没能得到,他们一来想要从中破坏我们自己的开采,二来,若是铁矿开起来,棉花地会减少,棉花少了,那么,他们的纱厂便不能趁机压价。”   后面这一点,其实是叶蕴仪加上去的,她知道,铁矿的事,即便跟他们讲些家国天下的大道理,这些人也根本就不会明白,而棉花,与他们生计相关,他们自然会更关心些。   叶蕴仪接着说道:“日本人他们有一帮人,是专门搞刺杀的,便连潘司令,在那么多兵的重重保护下,还是被他们的枪打中,差点没了命!”   杨、李二人终于明白,她的意思是自己这帮人,根本就保护不了她!   只听叶蕴仪继续说道:“若我猜测不错,日本人本是想利用坟山之事,能挑动你们将我杀了或困住,以挑起大家与军政府之间的仇恨,但这第一步因为刘德被揭穿,而并没有成功,我想明天只要我们去坟上仔细察看,同时详细询问那刘半仙,真相便会大白。他们第一步没成功,我想,今晚他们或许就会行动,最好的办法便是悄悄将我抓走,再将我因你们被困住而失踪的消息传到军政府那里,一旦军政府派兵前来,他们挑起仇恨的目的便达到了!”   柳老爷自从知道叶蕴仪身份以后,心中一直惴惴不安,这时听叶蕴仪这样一说,不由打了一个寒战,他挺起胸膛,对杨、李二人说道:“杨老三、李贵,你们可信得过我?”   杨老三、李贵其实在刘德被揭穿撒谎后,便对劈坟一事半信半疑,这时自是明白柳老爷的意思,两人对看一眼,心中都想到,即便真有劈坟一说,也未必便与叶蕴仪有关,若真是中了别人的圈套,只怕大家都会遭殃,现在既是有柳老爷肯作保,不如卖个人情给他,也算是对大家有个交待。   于是杨老三说道:“柳老爷,您于我们两家都有恩,我们怎么会信不过您?”   这时却见叶蕴仪一摆手,正色道:“不可!柳老爷,您的心意我领了,但我不能就这样走了!”   房内的人先前都只以为她不过是因为走不了,才退而求其次,先行离开这里,去坟山那边,却万没想到她有机会走,却不肯走,一时间,所有人都不由愣住。   叶蕴仪微微一笑道:“我要是走了,只要有心人再一煽动,有理也变成了没理,若是他们再捏造一些证据,倒坐实了我的罪名,不明真相的人,便只以为我是畏罪而逃,到时两位大哥只怕不好向大家交待!也会连累了柳老爷!这是其一!”   “其二,我知道,坟山被劈,是件大事,即便不是我做的,但总是因为军政府要开铁矿而起,所以,我无论如何要查明真相,给大家一个交待!只有从这里着手,解开大家对军政府的误解,以后铁矿才能顺利开起来。”   李贵和杨老三不由暗自点头,却又皱眉道:“我们这么多人都护不了你,那你跟我们中的一人去了坟山那边,不是更危险?”   叶蕴仪胸有成竹地笑道:“日本人最多以为我偷偷跑掉了,我这一跑,他们挑唆的目的便达到了,他们若真要追,只会往省城和潘家集方向去。等他们醒悟过来,我想这个时间已足够我查明真相。”   说到这里,她不由冷冷一笑:“因为从刘德身上发生的事来和前面的种种巧合来看,他们的手段并不高明!或许他们是以为咱们中国人好愚弄!这样一个计划,竟是破绽百出!”   柳老爷先前还想着怎么说服这些农户将叶蕴仪先放回去,现在听她这样一说,只怕让她先走了,却正好撞上日本人,倒不敢让她先回去了,他想了想,满脸忧虑地道:“少夫人,您可以先去铁矿那边,不过,可不可以派人先回去潘家集报个信?”   叶蕴仪摇摇头笑道:“现在还不行!已经发生的事说明,日本人掌握了我们的行踪,我们不知道潘家集军中是否有他们的眼线,且不说现在去潘家集报信,会不会反而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我更怕,潘家军的人若是一个不理智,在真相未明前,带兵前来,若是再有人挑唆,被百姓误会,反而更易坏事!”   “他们原本一定以为我会有黑衣卫队的保护,所以他们的计划未必是一定要我的命,而是要挑得这矿开不成,若是及时揭穿了真相,他们失了先机,也更怕我们搬来潘家军,那时他们反而未必愿意冒险下手了。”   叶蕴仪又笑道:“我这一走,安全起见,明天早上大家散去之前,还不能说出我的行踪,只能说我们逃跑了,为防大家迁怒,也防日本人,所以还得委屈柳老爷和周老爷,也暂且避上一避。”   这一屋的人,费尽脑子也跟不上叶蕴仪的思路,只听她说得全都有理,哪还有思考、反驳的余地?林宥嘉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心底里始终有一抹不安,却又说不出道道来,于是,这事便这样定了下来。   当夜,杨老三便领着叶蕴仪和林宥嘉,搭上柳老爷家的马车,直接去了铁矿,而柳老爷全家人却出人意料地避进了隔壁周家,所以当晚柳小姐回来和被掳,他们也并不知道。   听完柳老爷和周一才的讲述,黎昕立即站起身来,抱拳道:“多谢了!”   这时,刀疤匆匆走进厅来,对黎昕摇摇头,咬牙切齿地道:“他们怎么都不肯说,但是,我们却在他们身上搜出了不少手雷,还有分成很多小包的炸药!”   黎昕面上一沉。   周一才见黎昕一脸急色,忙讨好地笑道:“少夫人可谓料事如神,她连派人去潘家集报信都不肯,可见心中定是有把握的!”   黎昕听了,不由狠狠地瞪了周一才一眼,这些人,脑筋没一个清楚!她哪有什么把握!这一去,若是日本人同样在那边埋了人怎么办?若是不能及时搞清楚劈坟的事怎么办?而她不知道的是,日本人还以她为饵,要钓潘天一这条大鱼,怎么会轻易让她脱困?   她不派人去潘家集报信,只怕是不想跟潘家人有何牵扯,以她的骄傲,黑衣卫队都没带,即便有了危险,只怕也不肯去求救!   黎昕心里不由又急又怒,这些乡野匹夫不明白也就罢了,而那个林宥嘉竟然也由着她去!他难道不知道,若叶蕴仪出了事,潘天一发起疯来,谁也制不住!   黎昕不再搭话,一挥手道:“我们走,要快!现在也不用避忌行踪了,先去镇外牵了马,直接去铁矿那边!”   ***   且说叶蕴仪与杨老三前一天连夜来到铁矿附近,几个人径直闯进了刘半仙的家里。   林宥嘉也不打话,直接上去用枪顶住了刘半仙的头,厉声问道:“那坟山被劈是怎么回事?”   半梦半醒的刘半仙吓得直愣愣地瞪大了眼,还未来得及回答,又被林宥嘉揪住了衣领,冷笑道:“别跟我说什么装神弄鬼的话,你若是有一句不实,我明天就能让所有人知道,你刘半仙算不出自己要死于非命!快说,你是怎么知道坟山被劈的?”   刘半仙全身抖索着,结结巴巴地道:“那天我是没出门,可是,有一个穿黑衣服的男人却潜入了我家里,给了我十块大洋,教我这样说的!他还说,他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到我家里,跟我说话,就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要了我的命!我害怕,又想着,这对我只有好处,所以,所以,我、我就……”   他话未说完,杨老三一拳已打了上去,他指着叶蕴仪低吼道:“你知不知道,若是害死了她,咱们全部人都得死!”   叶蕴仪轻轻呼出一口气,对杨老三说道:“杨大哥,麻烦你先把他看起来!明天将他带到坟山上去!”   杨老三这时对叶蕴仪早已不存敌意,只点点头,干脆将刘半仙用绳子捆起来,扔在墙角,这才将叶蕴仪领到自己家中,叫醒自家女人,令她带叶蕴仪进房休息,他自己与林宥嘉在堂屋里,将就半晚。   天刚亮,叶蕴仪几人就上了坟山,叶蕴仪与林宥嘉上前细细地看了看裂开的坟,不由相视苦笑,这哪里是被什么雷劈的,很明显,是有人用小量的炸药炸的,只要用量得当,撒得均匀些,便能做出裂缝来,那缝隙周围一片焦黑,即便下了一天的雨,也还是隐隐有火药味道。   林宥嘉恨恨地道:“日本人真是欺人太甚!这么明显的痕迹,竟也敢拿出来愚弄百姓!”   叶蕴仪叹了口气:“但若是我们没有机会分辩,这些百姓的确就相信了!事实上,他们已经相信了!现在的问题是,即便我们说出来真相,他们也未必相信,我想他们宁愿信这鬼神之说!而我们算是当事人,对他们没有说服力!日本人恐怕就是拿准了这一点,才敢拿出这么拙劣的伎俩来!”   杨老三忙安慰她道:“没事,我可以作证,还有那个刘半仙!”   叶蕴仪心中涌起一股隐隐的不安,她感激地对杨老三点点头道:“谢谢你,杨大哥!你说一句话,抵得上我们的百句!”   中午,从柳府赶回的人们陆续来到坟山下,而原本留在家的老老小小们也都聚集过来。   杨老三一把将被捆住的刘半仙扔在众人面前,拿开他塞在他嘴中的毛巾,冷声道:“刘半仙,你自己来说!”   然则,那刘半仙却一改战战兢兢的模样,冲着叶蕴仪目呲欲裂地大声叫道:“就是这个妖女!乡亲们,就是这个妖女!她不知用了什么妖法,竟然还收买了杨老三,要强迫我当大家面否认我昨天的话!”   ---------   嘿嘿,本文居然在月票榜第一的位置上一直撑了大半个月,到昨天才掉到第二去,比我原先预计的不知好了多少,谢谢大家!呵呵,明天继续加更。   兜兜转转(一)6000+   更新时间:2012-9-22 9:34:56 本章字数:6948   听了刘半仙的话,杨老三抡拳就要上前,却被叶蕴仪闪身一拦,叶蕴仪皱了眉,一双凤眸下意识地在人群中逡巡,却怎么样也寻找不到李贵的身影,她心中不由一沉。   杨老三恨恨地瞪了刘半仙一眼,对着众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昨天那刘德撒谎大家是亲见的,为了不让坏人的奸计得逞,又因着柳老爷的担保,我跟李贵商量,先将这位少帅夫人带回来,昨天我们连夜审了刘半仙,他承认是有人给了他十块银洋,才胡说八道,所以今天我们再上坟山跟大家一个交待!”   那刘半仙却哭叫道:“什么我承认,明明是你打了我,逼着我胡说的,不信大家看我的眼睛和右脸!再说了,你为什么会跟这妖女扔下大家先回来?还不是为了先将我屈打成招,再来妖言惑众!”   下面立即有人嘀咕起来:“是啊,为什么不等大家伙一起走?害我们白在人屋檐下睡一晚上!”   那刘半仙眼珠一转,又叫道:“杨老三一个人说的话,凭什么相信?这坟却实实在在是被雷劈了!愀”   杨老三往人群中扫了一眼,对着一个年轻小伙子问道:“李贵呢?”   那小伙子答道:“他家老娘病了,他一回来,又背着老娘去镇上看郎中去了。”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咳嗽一声,他将拐杖往地上拄了一拄,哑着嗓子叫道:“尽扯些不相干的做什么?现在这坟到底是怎么回事?若真是天谴,那我们能不能修补?这雨下成这样,还不赶紧想办法,难道你们想让先人在地下不得安生吗?嵋”   他这话一说完,所有人的眼睛竟齐齐看向刘半仙,那刘半仙翻了翻眼皮,怪叫道:“若真是天谴,便非得要将那惹怒了老天的女人办了,方可修坟,否则,只怕会祸及后人!”   众人的眼中立时充满了愤恨,又都转向了叶蕴仪。   林宥嘉背上一寒,怒道:“什么天谴!明明这就是火药炸开的口子!你们没有打猎、开山,难道没用过火药吗?”   所有人都是一愣,不由都看向那裂缝的坟头,这时,一个声音嗡声嗡气地响起:“火药只会是一炸一个坑,怎会这样齐齐从中间裂缝而不损毁周围?”   有人立即接上了话头:“这曾家老二是长年帮人开山的,他用火药多,他说的应该没错!”   叶蕴仪咬了咬唇,对于鬼神之事,普通百姓向来便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而这炸药之事,她跟林宥嘉只是知其理,却无法证明!本以为从刘半仙入手,没想到他竟临时反口!如今人们对杨老三也心有疑虑,现在的确是非常棘手。   刘半仙冷哼一声,怪叫道:“除非你能开出这样一模一样的口子来,才能服众!”   他这话立即便有一片应和之声。那杨老三经过昨晚,已完全信任了叶蕴仪,又见她早上很有把握地说出是火药所为,以为她和林宥嘉一定也会,于是便说道:“少夫人,不如就找点火药来,做给他们看!”   叶蕴仪暗自苦笑,她除了开过枪,从未接触过火药,而林宥嘉一个文职军官,更是不会,即便知其理,可那火药的用量和手法,他们也并不能准确把握,要想开出一模一样的缝来,谈何容易!   叶蕴仪与林宥嘉的沉默,立即引来一片质疑之声,便连杨老三也迷惑地叫了一声:“少夫人?”   叶蕴仪咬咬牙,正准备硬着头皮应下,却突然听见人群背后传来一把浑厚的喊声:“我来!”   叶蕴仪一喜,抬头看去,只见一个身材瘦高的年轻男子拨开人群,手上拎着一袋东西,径直向前走来!这人虽农家打扮,却眉清目秀,更掩不住一身的书卷气息,她心底微诧,这人好生面熟,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只听人们一阵惊喜的声音:“贺家侄子来了!”一个个脑袋都转向后方,人群自动地分出一条道来。   叶蕴仪心里一动,“贺家侄子”这几个字,这两天频频被人提起,帮助杨老三和李贵他们成立农会,教这里的农民们种棉花,协助他们与日本人的纱厂谈价格,看眼前这些农户们看他的眼神,便知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只怕是无人能超越。   叶蕴仪的目光与贺家侄子相遇,她在他深邃的黑眸中看到了惊诧、喜悦,还有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纠结。   突然,贺文龙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地伸手去捂腰间,而她的目光便被他腰间的一抹红色吸引,那里露出的半截红色丝绦穗子令她猛然醒悟,这个人,竟然是在西南大学,潘启文演讲遇刺那天,救了他们二人的贺文龙!   那穗子,是她亲手所结送给潘启文,潘启文转赠给贺文龙的!   显然贺文龙也没料到在这里竟会碰到叶蕴仪,见叶蕴仪似认出了自己,他的眼中闪过欢欣的笑意,却对她微微摇摇头,叶蕴仪轻轻颔首,心中了然,他们现在还需装作不认识。   贺文龙来到最前面,将手中的布袋往地上一放,对所有人一抱拳道:“各位乡亲,我昨天来到这里,便听说了这里的坟被雷劈了的事,昨天我便上来查看了,这的确是被火药炸成这样的。我知道大家很难相信,所以我今天特地去搞了些火药来,做给大家看!”   说完,他向四周望望,随即拎起地上的布袋,来到一块大石前,他弯下腰,从袋中取出一只手套戴上,然后再打开一个油纸包,用戴着手套的那只手,拈起油纸包中的黑色粉末,细细地撒在石块面上,摆成了一条粗粗的直线,再从袋中取出一条象是细绳一样的引线来,铺在黑色粉末上,然后,他的手向后一挥:“大家往后退!”   人们毫不犹豫地如潮水般向后退去,贺文龙转头看了一眼,这才拿出火柴,将引线头点着,然后迅速退开。   所有人屏住了声息,后面的人更是踮起了脚尖,无数双眼睛盯着那嗞嗞冒着轻烟的引线。燃着的引线过处,只听到轻轻的闷响传来,等到那引线完全熄灭,那石块竟是裂开了一条深深的缝隙,缝隙周围是焦黑色,石块其他部位却完好无损!   叶蕴仪轻轻吁出一口气,只听贺文龙朗声说道:“现在真相大白,大家可以放心修补先人的坟墓了,只是,这恶意损毁坟山之人,还须向这装神弄鬼的刘半仙问清楚!”   杨老三一把揪起刘半仙,抡着拳头递到他眼前,粗声道:“刘半仙,你还不说实话么?”   那刘半仙身子一瘫,叫道:“别、别打我,我说!”于是,他又将昨天向林宥嘉等人承认过的话,再说了一遍。一时间,群情激愤,所有人都向刘半仙怒吼着,要他交出人来!   刘半仙哭丧着脸道:“那人来无影,去无踪的,我也不认识他,哪里找他去?”   贺文龙道:“那人长什么模样,可有什么特征?”   刘半仙叫道:“他个子不高,头发很短,留了一撮小胡子,说话很生硬,其他就没什么了。”见杨老三的拳头在自己眼前晃了晃,他赶紧又叫道:“对了,他的手腕处有一个黑色的刺青,象是、象是一条小蛇!”   贺文龙面上一凛,不由惊呼出声:“黑龙会!”   叶蕴仪皱眉道:“黑龙会?”   贺文龙转过身来,深深地看了叶蕴仪一眼,眸中闪过一丝隐忧,他对所有人大声说道:“那黑色小蛇刺青,是黑龙会的标志!黑龙会是日本的一个较大的帮会,专门受雇于一些大的商社和军政要人,进行一些重要的刺杀和破坏活动!”   叶蕴仪点点头:“我们先前也只是猜测,没想到,果然是日本人!”   她向林宥嘉使了个眼神,林宥嘉会意,向农户们说道:“乡亲们,日本人毁坏坟山,罪大恶极!还妄图嫁祸于人,极尽在大家与军政府之间挑起矛盾,其用心之险恶,军政府一定会追查到底,给大家一个交待!”   叶蕴仪也郑重地说道:“以前军政府的确有行事不当的地方,加上军中出了害群之马,令大家对军政府的误会更深,而日本人正是利用这一点,想要我们的铁矿开不成,他们好混水摸鱼,坐收渔翁之利,现在,还请大家相信军政府,在开矿的同时,定会为大家谋求更好出路和营生!”   接下来的事便顺理成章了,杨老三和林宥嘉趁机向大家说明了,以柳家的地来与大家换地,并另寻风水好的墓地迁坟,这些农户生性淳朴,原本就对叶蕴仪心存歉意,这时见她以军政府名义,虽说是开铁矿,却已为大家想好了出路,加上又听说日本人破坏坟山的原因是想让军政府的铁矿开不起来,便起了同仇敌恺之心,一时对换地和迁坟一事并无异议。   贺文龙这时才从众人口中,知晓了叶蕴仪的身份。回想起当初叶蕴仪在校外独居,而那天在学校遇刺时,她与那潘少帅二人更是针尖对麦芒的样子,他只道两人关系非比寻常,却没想到,她竟是少帅夫人!   当人群逐步散去,叶蕴仪来到贺文龙面前,轻声道:“贺先生,这次多亏了你,你又救了我一次!”   贺文龙咽下心中那莫名的酸涩之意,笑道:“难怪你不惜涉险,也要维护军政府之名,没想到你竟是潘少帅的夫人,以前倒是失敬了!”   叶蕴仪一愣,随即心中涌起一股对自己的恼怒,她脱口而出道:“我才不是因为他!”   贺文龙一下子怔住,他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惊慌、恼火以及矛盾心虚,不由暗自摇头叹息,她可真明白自己的心?   他微微一笑,神情温润地看着她,令叶蕴仪有一种瞬间被人看穿的感觉,但这感觉似乎并无难堪和不舒服,反而让她心生亲近。   贺文龙邀她一起下山,两人在路上交谈起来。   当贺文龙说到农会时,叶蕴仪顿时心生警惕,皱了皱眉,她斟酌着字句说道:“你们成立农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这一次,若不是这些农户有组织地参与进来,也不至于被人利用!”   贺文龙眼神一闪,随即淡淡笑道:“你放心,农会不是针对军政府,他们无非是抱成了团,相互扶持、取暖而已。”   叶蕴仪心中莫名地松了口气,她点点头,有些不以为然地笑道:“上次以后,我也了解过一些有关共党的一些事情,说实话,我不是很理解你们的那个主义和作法,别的不说,单看贺先生文武双全,为何却偏偏要大才小用,被派到这里来?你一身才华,到这里,哪有施展的空间?”   贺文龙也不辩解,只是笑道:“少夫人关心的是国计民生的大事,是面上的东西,而我们着眼点却在实实在在的每一个百姓身上,角度不同罢了。”   叶蕴仪不好再说,她突然想到杰森即将要到来,当即回头对林宥嘉笑道:“我看咱们不如趁热打铁,留下来与柳家一道,将这土地之事完全办妥?”   林宥嘉却坚决地摇头道:“不成!我必须先将你送回省城或潘家集,这里不安全!”   叶蕴仪皱眉道:“现在回省城就安全了么?没准日本人刚刚醒悟过来,正要在路上拦截我们呢!”   贺文龙这时却插话过来说道:“这里也不安全,按理,黑龙会既然布了这步棋,定会留人下来打探消息……”说到这里,他突然想起什么,向前大喊一声:“三哥!”   走在前方的杨老三应声回头,只听贺文龙急急地道:“你赶快传话给各家各户,若看到有可疑的生人,立即悄悄来告诉我们,切不可暴露了少夫人的行踪,也不可莽撞行事,日本人手上有枪!”   叶蕴仪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你倒仔细!”   贺文龙却正色道:“那黑龙会在中国已做下好几起大事来,他们纪律严明,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这一次,他们的全盘计划到底是什么,我们并不清楚,而这里护卫力量太弱,所以,安全起见,你还是不要留在这里!”   林宥嘉这时却急道:“可叶先生刚才所说也有道理,若日本人在路上拦截,以我二人之力,只怕很难脱身!”   贺文龙稍作沉吟道:“我知道一条路,可以绕过云顶镇和大路,直接去省城,日本人定不会知道这条路。”   他看了一眼叶蕴仪的衣着和脚下,犹豫了一下,皱眉道:“我可以从这条路送你去省城,不过,这条路绕得远不说,还要翻山越岭的,很不好走,且无法骑马驾车!”   叶蕴仪立即答道:“我没关系,可以走!”   贺文龙点点头道:“好!刚刚发生的事,人多嘴杂,只怕瞒不住,事不宜迟,我们去杨老三家要些干粮,立即上路!”   叶蕴仪也不客气,只转头对林宥嘉说道:“林处长,他们的目标虽然是我,但明显却意在你家少帅!现下还要麻烦你扮成乡民,去潘家集送信,让他们小心行事,同时让他们再发电报告知少帅!记住,让他切不可冲动行事!”   林宥嘉却以怀疑的眼神看了看贺文龙,坚定地摇摇头:“不!我跟你们一起走!让杨老三去送信!”   叶蕴仪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贺先生便是上次在西南大学演讲时,救了我与你家少帅之人!是信得过的!加上他的身手了得,你完全不用担心!”   她又叹口气道:“我爷爷与大伯都在潘家集,我还很担心他们,所以想请你去送信!若是杨老三去,我怕出了岔子!”   突然间一个响雷在耳边炸开,大雨瞬间再次倾盆而下,贺文龙一拉叶蕴仪的手,几步跑到一家人家的屋檐下,他抬头看了看又黑沉沉压下来的天空,叹口气道:“现在只怕谁都走不了,这样的天气,山里最是危险,尤其是晚上,还是等明天一大早走吧。”   大雨滂沱中,黎昕带着黑衣卫队一行人向铁矿方向飞驰。突然,最前方的刀疤右手向上竖掌一立,马队都停了下来,静立在雨中,隐隐听到前方有马蹄声传来,刀疤回头看向黎昕,黎昕脸色一沉,毫不迟疑地喝道:“不管什么人,先拿下再说!”   所有人马立即向两边闪开,更有两个黑衣卫队的人拿出绊马索,分立路两旁。   很快,一匹狂奔而来的马前腿被绊倒,马背上的人猝不及防被摔了下来,却在落地前身形一收,稳稳地弯腰曲膝落在地上,他下意识地就要去拔腰间的枪,却被几把枪同时顶住了脑袋,   黎昕上前,一把扯开那人身上的蓑衣,果然便是跟今天被他们抓住的日本人同样装束,他将手上的枪往前一顶,喝问道:“你日本人吧?报信的?说!要去哪,报什么信?”   那人一下子被叫穿了身份,不由一惊,随即镇定下来,他鄙夷地扫视了一眼这一队人马,脸上泛起一个狞笑来:“你们是去救你们那个少帅夫人的吧?呵呵呵,她死了!被那些支那愚民给烧死了!”   黎昕只觉眼前一黑,却立即喝道:“你胡说!她明明已揭穿了你们的谎言!”   那人一惊,却立即明白过来黎昕只是半信半诈,他不由笑道:“是,她是夜里审了刘半仙,问出了实情,她甚至也看出了,那坟是被火药炸的,可是那刘半仙到了这份上,只有抵死不认,所以在坟山上众人面前,便反咬一口,更反将了那女人一军,说那坟的裂缝不可能是火药炸出来的,除非那女人能再炸出一模一样的一条来!”   一股寒意生生地爬上了黎昕的背脊,只听那人冷笑一声道:“那火药的份量和手法,都是我们经过精确计算和多次训练的,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呵呵,那些个愚民被毁了坟,怎么可能放过她?那刘半仙更道,只有烧死那个女人,才能修补坟墓,而现在大雨连连,再不修坟,只怕他们先人不得安宁,那些个愚民哪还能细想?”   他这一番话说得入情入理,更如亲临其境一般,令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所有人眼前赫然显现的是潘启文那惨白而疯狂的脸庞,不由齐齐打了个寒战!   黎昕眼中闪过一抹痛苦和绝望,他喀嚓一声拉开枪栓,力竭声嘶地叫道:“你撒谎!你要不说实话,我毙了你!”   那日本人脸上浮起一个讥讽而诡异的笑来,只见他嘴角渗出一丝黑血,头一歪,刀疤赶紧上前捏住他的嘴,一探鼻息,他竟已没了气息!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向黎昕,黎昕咬牙道:“无论如何,我们必须在天一赶来前去弄个明白!我们走!”   ***   潘启文从潘家集一出来,便直奔铁矿,因着情况不明,他跟黎昕一样,在云顶镇外便隐了马匹,同样来到镇外那家茶寮,打算先打探下消息。   随行的两个黑衣卫队的人,机警地护在他左右,却见潘启文突然瞳孔一缩,他眼中掠过一丝惊慌,急步跨进茶寮,一把揪起一个正低头喝茶的人的衣领,厉声叫道:“你怎么在这里?”   那人抬起头来,却正是回潘家集报信的林宥嘉,他惊喜地看着潘启文,却被潘启文那吃人的眼神吓得生生咽下了到口的“少帅”二字,他急急地叫道:“她很好!”   潘启文脸上神情一松,他一把扔开林宥嘉,背上已是被汗湿透了衣衫,他紧了紧拳头,撑住刚才那一阵虚弱,这才缓缓坐下,长长呼出一口气来。   林宥嘉忙低声将整个事情说了一遍,末了又苦笑道:“她吩咐我一定要及时报与您知晓,让您千万不要冲动,以免铸下大错,谁知我还未上路便发起了高烧,耽误了一天的时间。”   见潘启文沉吟不语,林宥嘉急道:“这一路都不太平,您还是先回去等她吧!”   潘启文却皱了眉,眼中尽是担忧,他向身边的人问道:“你们可有谁知道那条路?有没有办法抄近路从这头迎上他们?”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兜兜转转(二)   更新时间:2012-9-23 10:04:30 本章字数:3565   身旁一个黑衣卫队的人看了看潘启文的神色,低声道:“那条路我知道,这样的雨天,两天也绕不出那山,若是我们从这镇外直接过去,或许还能迎头赶得上!”   而另一个黑衣卫队的人却瞪了他一眼,跺脚道:“少爷身上有伤,这样的天气,在那山里去,你想法害死少爷吗?”   潘启文却看也不看他们,立即站起身来,口中不容置疑地吐出一个字:“走!”   刚出了茶寮,他突然顿住脚步,对林宥嘉皱眉道:“你没有见到黎昕他们吗?”   林宥嘉一愣:“黎师长?没见到啊!憔”   潘启文皱了眉,点点头,径直向他们藏马的地方走去。   林宥嘉却往他身前一拦,急道:“少帅,少夫人再三叮嘱,要您先顾自身安全,不要意气用事!那贺文龙身手不错,又熟悉地形,少夫人应该不至于有差错!”   听了“少夫人”三个字,潘启文轻轻一震,他挥开林宥嘉,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林宥嘉,脸上漫出了一丝笑意:“你是说,她自己承认的她是少帅夫人?楞”   林宥嘉莫名其妙地点点头:“是啊!”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酸涩,他唇角一勾:“嗯,我觉得这少夫人的称呼比少奶奶好听多了!”   说完,他一挥鞭子,打马便走,两个黑衣卫队的人赶紧打马跟上,林宥嘉呆立当地,远远传来潘启文的叫声:“林宥嘉,你去潘家集向少夫人爷爷报个平安!”   当潘启文一行弃马步行在那泥泞崎岖的山路中时,他越走心里越不是滋味,叶蕴仪从小在城市中长大,连自己走路都没走过几步,更何况还是这样的又险又滑的山路?他不能想象,她那样一个爱整洁的人,却满身泥浆,鞋子里全是粘粘糊糊的感觉,她怎么受得了?   潘启文不小心脚下一滑,身边的护卫赶紧扶住他,却不料同样脚下打滑,一个重心不稳,两个人齐齐往下摔去,另一个护卫赶紧往下一蹲扎了个马步,拦腰抱住他,才不致于令潘启文摔个仰面八叉。   潘启文恨恨地瞪着脚下湿滑的泥浆,眼前却浮现出叶蕴仪披头散发,一脸狼狈,而贺文龙却与她互相搀扶着往前走的情景来,他的脑中甚至将想象中贺文龙放在叶蕴仪腰间的手无限放大,不由咬了牙,鼻子里重重一哼!   他们走了大半天,一个人影都没见着,看到潘启文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那个带路的护卫怯怯地道:“我们是从云顶镇这边进来,去迎他们的,会不会他们已经走过了?”   潘启文蹲下身,看了看地上的足印,抬头道:“今天还没下雨,这样的路,一步三滑的,我们走了大半天,还未走出10里地,她更不可能走得快,何况昨天还下了一天的雨,这路上一看就很长时间没人走过,来路的泥浆中并无足印,说明他们还没走过!”   他突然看着地上的一个印迹,一脸紧张地问道:“这里可时常有野兽出没?那个林宥嘉有没有说那个贺文龙身上带没带枪?”   话音刚落,便听前方传来一声枪响,惊起山中小鸟哗啦啦四散而逃,那枪声在寂静的山中回响。   潘启文一惊,猛地一起身,却不料脚下一滑,一个屁墩坐到了泥浆里,护卫伸手去扶,却见他拧眉吼道:“别管我,赶快去看!”   一个护卫赶紧提气向前方奔去,潘启文心里又慌又急,再顾不得脚下,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向前走去,还是留在他身边的护卫急中生智,摘了两根树枝给他作拐杖,这才不致于一步一摔。   尽管潘启文心急如焚,他们还是走了约大半个时辰,还没看到人影,潘启文咬牙细想,刚才那枪声虽然清楚,但因山中寂静,恐怕那距离在五里开外,他突然拔出枪,朝天空中放了一枪,然后侧耳倾听,很快,便听到刚才的方向响起了枪声,这声音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他面上一喜,叫道:“快!就快了!”   很快他们便看到前方路边一块大石上的两个人影。   潘启文一眼便看到歪着头,躺在那块还算干燥的石头上一动不动的瘦削的女人,心里一紧,来不及上前,不由大声吼道:“她怎么了?”   正趴在叶蕴仪小腿上吸吮着什么的贺文龙,向地上吐出一口鲜血,看向潘启文的眼中闪过一丝欣喜,筋疲力尽地说道:“她被蛇咬了,没事了,我刚给她把毒吸出来了,你给她包扎下吧!”   随行的护卫赶紧上前,从胸前摸出两粒药丸,一粒递给贺文龙,一粒递给潘启文。   贺文龙将药丸塞进口中,疲惫地笑道:“是我疏忽了,幸好你们来了,竟然还带了药。”   潘启文眼中只有昏迷的叶蕴仪,他接过护卫递过来的水和药丸,先在自己嘴里含了一口水,再将药丸塞进她口中,然后低头将水哺进她嘴里,舌尖一顶,那药丸便顺着叶蕴仪喉咙咽了下去。   潘启文看了看叶蕴仪的腿上,他先用清水为她清洗过,正要包扎,却突然想起什么,一低头,再向她伤口吮去,吸出来的鲜血,吐到地上,他确认这颜色已经无毒,这才转头,恨恨地看了一眼贺文龙,又伸出舌头,在她伤口周围舔了舔,这才给叶蕴仪包扎起来。   潘启文看了一眼意识已经昏沉的贺文龙一眼,沉声道:“他应该中了毒,咱们那个只是保济药丸,未必管用,你们两个,赶紧将他送到云顶镇上去!”   一个护卫急道:“那您跟少奶奶怎么办?”   潘启文爬上那块大石,将叶蕴仪抱进自己怀中,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笑了笑:“她应该很快就会醒了,这里只要不下雨,反而安全,你们到了镇上,赶紧发信号,要后面跟来的护卫进来接应我们,记得,把云顶镇给我清干净了!”   那两个护卫将身上的干粮和水全都留下,这才将贺文龙抬起要走。却听背后潘启文好心情地叫道:“记得,以后要叫少夫人,不许再叫少奶奶!”   潘启文搂着叶蕴仪,痴痴地看着她,右手食指在她脸上轻轻摩娑着。一会儿,他又觉得石头硬梆梆冰冰凉的,他脱下外衣,铺在叶蕴仪身下。他将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伸手拿起护卫刚才留下的药包,拿出一小块棉纱,醮了水,轻轻给她擦拭着,一边擦,一边对着她轻言细语地道:“你这样乖乖地听话多好,看看你,这么脏,也就我不嫌弃你。”   潘启文侧身再去倒水,回头一看,只见叶蕴仪睫毛轻颤,他眼中精光一闪,嘴角向上一弯,继续唠叨起来:   “我知道你不喜欢别的臭男人碰你,刚刚你的伤口我已经用清水洗过了,还用我的口水消过毒了,你不用担心。”他清楚地看到叶蕴仪嘴角一抽。   他换了块干净棉纱,指轻轻抚上了她的唇,脸上是一层迷蒙的光晕:“以前冬天有太阳的时候,你最喜欢这样躺在我的腿上看书,那时咱们多开心啊!”   突然,他换上一个恶作剧的笑来,一副委屈的语气:“嗯,你以前每次,喜欢的可是侧躺在我腿上,常常你不自觉地就面对着我那个地方,你自己呼吸热热的,引得我那儿起立敬礼,你却又骂我色狼!”   叶蕴仪的睫毛颤动的频率更快了。   潘启文紧盯着她的脸,手却伸进了她的脖子,解开了她上衣前面两粒扣子,用湿润的纱布轻轻擦拭着,他咽了口口水,嘟哝着:“好久没见,这胸前似乎更有料了呢,反正你也没醒,要不我再试试手感?”说着,本就在她衣内的手便向下探去。   叶蕴仪终于忍无可忍,一把抓住了他那肆虐的手,睁开眼来瞪着他,却见潘启文一脸坏笑地看着她:“终于舍得醒了?”   叶蕴仪这才知道他竟在调笑自己,不由又羞又恼,撑着手坐起身,离开了他的腿,冷声道:“呆在这里做什么?走吧!”   潘启文原本暖暖的心里不由一凉,他嘴角泛起一个苦笑,自己心急如焚地过了几天,真看到她没事,便乐昏了头!他怎么能忘记了,他们过去的种种和她长时间以来的冷漠以对!   潘启文怔忡地看向叶蕴仪,耳中猛然响起叶琛的那句“松手攻心”来,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将胸口剧烈的起伏压了下去,半晌方将头偏向一边,淡淡地道:“我跟你都有伤,这样的路,我们走不出去,只能在这里等黑衣卫队的人来接我们!”   叶蕴仪的手急急地按上了他的肩,到嘴的话毫不考虑地冲口而出:“哪里伤了?怎么会受伤的?快给我看看?”   看见她那着急关心的模样,潘启文心底的凉意瞬间散去,然而心底里却有一个声音在反复提醒着自己“松手!松手!”   他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爷爷的意思,只有先松开,才有可能攥得更牢!可是,现在只要她稍露柔情,要他强忍住一把将她揉进怀里的冲动,却又有多难!   -------   今日两更,敬请关注。今天实在有很多事,第二更要到晚上晚点了,若不耐烦等的筒子建议明天再看,谢谢!   兜兜转转(三)   更新时间:2012-9-23 22:57:34 本章字数:3523   潘启文这两天心思一直在叶蕴仪身上,自己的伤口根本便没理,都是护卫盯着他换药,他心有所思,也不觉得疼,这时见叶蕴仪无恙,又听她问起自己的伤,整个注意力都被她拉到肩上去,竟觉得那里疼痛无比,不由皱了眉,左手捂上右肩,呲牙咧嘴地吸起气来。   叶蕴仪伸手,一把扯开他的上衣,看到那层层纱布下已是渗出血来,她心里一软,手指不自觉地抚上那粗糙的纱布表面,低声问道:“怎么受的伤?几天了?怎么还在渗出血水?”   潘启文低头看着她那洁白修长的手指,耳边竟恍然响起她手指下优美的琴音来,他的目光突然停在她手腕处,那里,紫檀的手珠半隐在袖口处,他一把抓过她的手,撸起她的衣袖,看到那完整的手珠,他不由恨恨地道:“***,果然是上当了!”   叶蕴仪一怔,心知有蹊跷,刚想要问,目光却紧紧停留在他肩上那一片血红处,挪不开眼。她下意识地四周一看,一眼瞄到潘启文身旁另一侧的医药包,她倾下身,伸手跨过他,去够那药包,却终是太远,她一挪身子,脚下剧痛传来,身形再撑不住,一下子歪倒在潘启文身上。   她的脸正好贴在他私处,她立即想起刚才他调侃自己的话来,脸上一红,赶紧撑起身子,眼睛所及,他那里竟已飞速地撑起小帐篷来,她不敢再看,一偏头,手一伸,将药包勾了过来,她也不敢看他,径直打开药包,低头察看里面是否有可用的东西愀。   潘启文一脸苦笑地瞄了瞄自己那不争气的小东西,刚才她那小脸紧贴上来时,那一刻,身和心的悸动,令他全身都僵硬起来,一动不敢动,没想到这小东西倒是毫不客气,只怕又令她着了恼。   他只觉肩上越加地痛起来,头也开始有些昏昏沉沉,他眼珠一转,嘴里咝咝地吸起气来,有气无力地呻吟道:“今天赶着来迎你,没来得及上药,这会儿怎么痛得这么厉害?”   叶蕴仪心中一抽,再顾不得与他计较,放下药包,伸手去拆他肩上的纱布,当层层纱布去掉,她看到他那黑洞洞的伤口,已经裂开,正渗出血水来,里面还混着点点黄色的脓来嶝!   她不由浑身一软,手竟提不起来,她颤声道:“你不要命了吗?你这是枪伤!取了子弹也不好好养伤!你那些护卫难道不知道给你换药吗?”   潘启文只觉心里暖暖软软的,他将脑袋虚弱地耷拉在她肩上,老老实实地道:“本来是换了药的,就只今天急着赶路,估计是早上淋了点雨,刚才又摔了几跤,伤口裂开了,又沾了水,就这样了。”   叶蕴仪将他的脑袋扶正,从药包里取出小块纱布,从水壶中淋了水,给他清洗起来,潘启文觉得全身更软了,干脆向下躺去,却被叶蕴仪一把拉住,狠狠瞪了他一眼道:“包扎好才能躺!”   潘启文摸了摸鼻子,一脸小媳妇模样地“哦”了一声,低头看向她头顶的眼中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叶蕴仪一边给他上药,一边说道:“这么重的伤,还到处乱跑什么?”   潘启文心中的话冲口而出:“你出了事,我哪还顾得上伤?”   叶蕴仪的手一颤,她抬头,怔怔地看向他,她眼中突然闪过一丝慌乱,竟不敢再问,低了头,貌似专心地为他包扎起来。   潘启文心中掠过一阵酸涩和痛意,还有一丝的——委屈。   她明知道,他带着这么重的伤出来是为了谁,她却能硬起心肠不问,她是怕她自己冷漠的心动摇了么?   她甚至都不问一句,他怎么会来,又怎么会在这里找到她?   他想要抓住她,告诉她,他是为救她爷爷受的伤,他想问她,爷爷都说,救爷爷一命足够抵他以前犯过的错,她是不是也可以试着去原谅?   他还想告诉她,他收到那假冒的手珠,竟顾不上分辨真假,明知可能是个圈套,还是往这里赶!   他还想告诉她,他为了找她,取子弹都不敢打麻醉剂,只为了让自己保持清醒!   可是,当她散乱得有些狼狈的黑发,轻轻地扫过他的肌肤,他突然间不想再逼她,他只是无力地垂下手,什么也没有说。   这些所有的一切,她总会知道,明明他做这一切,完全没经过思考,只是凭着本能,如果他现在告诉她,在她看来,会不会成为挟恩图报?   难道,他们之间,非得要牵扯上这些外在的人和事吗?   他更惶恐地只想要知道,她,对他,可还有一丝的感情和留恋?   他让护卫带着贺文龙离开,除了贺文龙的蛇毒外,他何尝不是想让自己和她,远远地离开外界的一切,单独地相处,在这里,总算是相依为命,哪怕是在一片泥泞中!   他突然间发现,爷爷所说的“松手”,除了说对蕴仪,也似乎是在说自己,放不下的何止是蕴仪一个!   他一直在逼着她放下过去,逼着她承认自己,何尝不是因为自己已被过去种种压得喘不过气来,只想从她那里得到解脱?他这样逼她,对她何尝公平?   他因着爷爷一句话,便瞬间得以解脱,那一刻,他仿如重生一般,仿佛全身的束缚突然间便消失无踪,浑身说不出的轻松。   可是她呢?他隐隐知道,在她心底深处,她或许是将一切的罪责都揽在了她自己身上,她恨他,更恨她自己,或许她认为她自己的幸福都是一种罪过,所以,次次她想要向他靠近,都硬生生将她自己拉开,偏偏,次次都是他给了她借口和理由!   所以,爷爷才会说,他越逼她,她越容易钻牛角尖,倒不如彻底放开,或许她自己会去想通。   好容易有这样独处的机会,他怎么能让过去种种再将他们缠得无法呼吸?他为什么不能放开这一切,让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   潘启文这几天一直处于紧张状态中,直到这时,才能细细去想爷爷的“松手攻心”几个字,这时突然间豁然开朗,他的眼神逐步明亮起来:现在重要的,是要让她相信他会“放手”,这样,她才有可能不再设防,才有可能不再动不动就对他剑拔弩张!这个前提,她早就提醒过他,不是吗?可他那时却是那般地执迷不悟!   潘启文再次抬起手,轻轻将叶蕴仪散乱的发捋到她的耳后,她轻轻一颤,却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也没有说话。   一片静谧中,潘启文听到叶蕴仪有些不规则的呼吸声,突然轻轻一笑:“你怎么会这些的?”   叶蕴仪手下一顿,僵硬的身体明显放松下来,她抬了抬眼皮,轻声道:“你去北伐以后,我专门去学过!”   潘启文心中一颤,忍住想要问出口的那句:“为什么去学,可是为了我?”   他突然转换了话题,淡淡地道:“上次,我说我要再想想,现在,我想清楚了,蕴仪,我决定,放了你!”   叶蕴仪正在为包扎的地方打结的手一抖,她没有抬头,低声说道:“你什么意思,说清楚!”   潘启文轻叹一声:“这次,爷爷和大伯走的时候,就让他们把蕴杰带走吧!”   叶蕴仪手下一紧,勒得潘启文伤口一疼,不由轻呼出声来,叶蕴仪手忙脚乱地松了那个结,重新再系,嘴里慌张地说了声:“对不起!”   潘启文紧紧地盯着她,涩然道:“至于你,看你自己意愿,若是你想要跟他们一起走,或是想去别的地方,都随你!”   他眼看着叶蕴仪紧紧地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兴奋的光亮,心中不由一痛,刹那间,一丝怀疑涌上心头:松开了她,真的能再将她拽回来吗?   可是,现在,他却没有别的办法!与其那样如仇人一般将她绑在自己身边,不如放手一搏!   潘启文按下心中的不安,话锋一转,“当然,若是你能留下来帮我,无论什么名义,顾问也好,少帅夫人也好,我都会感激不尽!”   他眼神一闪,谆谆诱导着:“你也知道,我这边真的是需要你,若是你能抛开个人恩愿,单从国计民生出发,在这里,你也定能做出一番事业来!”   他微微偏了头,从侧面看到叶蕴仪脸上有一瞬的迟疑和挣扎,一丝期待在心中缓缓升起,他赶紧说道:“不管你以什么名义留下,你若不愿的事,我绝不会再勉强于你!而且,你随时可以离开。”   叶蕴仪总算是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眼中尽是怀疑,还有一丝的——不安,她皱起了眉:“你说真的?”   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苦笑,眼神温柔,他叹口气:“蕴仪,若是象仇人一样将你绑在身边,我也觉得没意思了!我也累了!”   他突然唇角一勾:“老被你这样甩来甩去,没有好脸色,我都觉得自己没有男人味了!我也算是想通了,大丈夫何患无妻?想要做少帅夫人的女人大把,可是,能做我的民生顾问,与我共创这天下的人,却只有你叶蕴仪一个!”   ---------   筒子们表急哈,小温馨、大温馨,还有激情开船,就快会有的哈!   兜兜转转(四)   更新时间:2012-9-24 16:15:05 本章字数:3468   叶蕴仪看向潘启文的眼中满满的是警惕与不信任,一张小脸顿时冷了下来,她将身子尽量往一边偏去,离得他远远的,侧头看他,带着审视的目光,声寒如冰:“潘天一,你又想玩什么花招?”   她冷嗤一声道:“上次那所谓的演讲,也不过是你的把戏吧?说什么只有我一个!你那个所谓的民生顾问,只要你有诚意,单只西南大学你就可以请来好几个!你这次,又想玩什么?”   潘启文只觉得头更沉更大了,他的喉咙也火烧火燎地疼,那把火一直烧到他心里,灼得他五脏六腑都似要焦着般绞扭起来。   他眼睛直直地看向她,心中苦笑,现在,无论他说什么,她都是不信的了吧?   可是,这已是他最后的路,他怎么能再退缩憔?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哑着嗓音说道:“好吧,我承认,是你爷爷和大伯来了以后,在他们说要在这里开银行以后,我才做出的这个决定!”   他尽量地掩饰住那一抹心底深处涌上来的悲凉,淡漠地说道:“除了你的能力、学识外,你家里的背景,也是我所需要的,西南大学里那些老头子,未必识得变通,况且,有了想法,没有钱,便寸步难行,而你,手中有钱,可以尽你所能,去做你想做的事,所以,与其与你做仇人,不如,让你为我所用!”   叶蕴仪眼中明显一松,同时一抹不甘和失落涌上心头,只是为他所用李?   潘启文心中微喜,他眼中星光闪烁,接着一脸诚恳地说道:“我算是彻底想通了,所以,你不用担心我放了你的诚意。”   他脸上泛起一个苦笑来:“你这次出来,我阻止了文四派黑衣卫队跟着你,便是想试着要放手,却没想到,竟出了这么多的乱子!”   叶蕴仪心中一动,眼前浮现出她出来前与他相见那次,他那纠结、矛盾的眼神,那时,他应该就是在挣扎放还是不放的问题吧?他不派黑衣卫队,真的是想要放手?   叶蕴仪突然问了一句:“为什么?”   潘启文微微一怔,心中那把火一下子漫延了出来,他心中的怨气猛然爆发:“什么为什么?我说了半天,你就是不信是不是?叶蕴仪,我告诉你,没有为什么,我就是累了!我厌倦了这样的透不过气来的生活,我厌倦了你看着我那警惕而防备的眼神,更讨厌自己时时背负着的过去,压得我直不起腰来!”   他也偏头看她,冷笑一声道:“我是个正常的男人,看得见吃不着,你长得再美又有什么用?我算是想通了,漂亮的女人一大把,我干嘛要过这种不是人过的日子?别人都是三妻四妾伺候着,我***连去偷食都不敢!结果又怎么样呢?又有谁领情?”   叶蕴仪胸膛急剧起伏着,双手死死地撑在身下的石头上,那冰凉的的触感一直透到她心底里,冷得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听潘启文冷冷地道:“我放了你,就是想与你,与我们之间的过去,做个了结!”   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吐出心中的郁结:“了结了,才能重新生活!我不想再那么累了!”   叶蕴仪眼神迷离,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的话:“了结?重新生活?”   一股前所未有的恐慌漫过她心头,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她活着的意义,便是与他对抗,争取完全的自由。几乎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围绕着这个目标。在这同时,让他痛,也让自己痛,已成了她全部行为的准则。   可是,突然间,这个目标,不过他轻轻的一句话便实现了,一旦他放开她,她还凭什么让他痛?   叶蕴仪只觉得整个心突然空了,她应该高兴的不是吗?可为什么却觉得没着没落地心慌?   她突然倾身向前,两手紧紧攥在小腹前,红了眼,带着哭音叫道:“潘天一,你凭什么说放就放,说不放就不放?在你做了那么多坏事之后,你要怎么了结?你凭什么?”   看到她这副模样,潘启文的心象被一只无形的手绞扭了起来,痛得他弯下了腰,那灼痛感更强烈了,浑身骨头都痛了起来,他知道,她终是相信他要放手了!   可是,她为什么会这样痛苦?他甚至在她的眼中,看到了——强烈的失落!   潘启文的心里霎时烘乱起来,有一股不确定的热流在四肢百骸中到处乱窜,让他的心里热热痒痒的,有一抹不敢置信的狂喜掠过心头:难道,她并不是真的想要离开?   他拽回自己想要去拥住她的那只胳膊,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心底提醒着他:她有这样的表现,说明爷爷的“松手攻心”之策是有用的,若是他不放手,她在他面前永远只有如冰霜般的冷漠这一种情绪!他现在,只能这样走下去!   只要她相信了他是真的要放手,他才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悸动,叹口气道:“我知道我做了太多坏事,你若想找我算帐,替你父母和蕴杰报仇,随你想怎么样,我接着就是,绝无怨言!至于方宗尧,他现在的确好好地在南京,你若不信,尽可以光明正大地写信去问,你若再怕我耍什么手段,也可请你爷爷亲自去看过!或者,你自己去看看也行!”   叶蕴仪抬眼看他,眼神慌乱,不,她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   可是,他话都说到这份上,那么,他是真的打算要放了她了?心中有个声音在疯狂地响起:“他不要我了!”   她听到自己可笑的声音,傻傻地问了一句:“你要跟我——离婚吗?”   潘启文微微一震,离婚?他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他只是想着,让她相信,他会给她自由,然后,他知道,只要回到潘家集,爷爷自会出面,让她将过去放下,爷爷的一句话,自是抵得上他一万句。只有到那时,她彻底将过去的怨怒放下,他们才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可是,这个笨女人,第一件事居然想到的竟是离婚!   潘启文听到自己牙齿磨得咯咯作响,虽然他有从头来过的心理准备,可是,他却清楚知道,背着潘少夫人这个名头,会让他的计划实现起来更容易,也方便得多,更何况,外面有那么多的狂蜂浪蝶,对她虎视眈眈,他怎么敢将这名份先自抹掉?   潘启文想了想,皱眉道:“我好歹在这西南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带着头离婚算个什么事?再说了,你一个女人,离了婚的名声好听么?”   叶蕴仪提起的心里竟是一松,可她脑中顿时又混乱起来,即便当初几次遭逢大变,她都觉得自己从没象这样不清醒过,她一脸怔忡地看向潘启文:“那,我们……”   只听潘启文冷冷地道:“你不会是急着离开我后,那么快就要去嫁人吧?真有那一天,你想要离,我就悄悄跟你离了就是!我堂堂潘少帅,被老婆扔了离婚,我可丢不起那人!”   叶蕴仪鼻子一酸,心里更冷起来,原来,他只是为了面子!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讷讷地道:“可是,若是你有了别的女人……”   潘启文看着她那呆滞的模样,心里又酸又疼,他断然拦住她的话,冷冷地道:“有了别的女人,未必就要娶了回来!我说过,这少帅夫人的身份只为你留着!”   叶蕴仪一愣,心中微微起了暖意,却又听他说道:“你若愿意,有了这重身份,你和我做起事来,都会事半功倍,我军政府可以借着你银行的信用,你们银行也可以借着我军政府的威势,互相都有好处!”   潘启文顿了一顿,又轻哼一声道:“你若不愿意用这个身份,我也不勉强!反正,外界也不知道我潘家少夫人是谁!”   叶蕴仪心中酸涩,这时脑中条理却逐渐清晰起来,她突然嗤笑一声道:“哪用那么复杂!我还有更好的选择,不是吗?既然你说放手,那么,我跟爷爷、蕴杰一起走!一了百了!”   潘启文浑身一僵,一口气被她堵得提不上来,眼前不由一黑,直直地向后摔去,叶蕴仪下意识地去拉他的手,却被他冰冷的手冻得一颤,她心里一惊,忙伸手到他额上一摸,才发现他的额头竟是滚烫!   她急忙将自己身下的衣服抽出来,铺在他身下,然后扶着他缓缓躺下,她看了看昏暗的天色,不由发起愁来。转头对潘启文皱眉道:“我们不能在这里过夜!你的伤只怕发炎了,你在发烧!”   潘启文顺势倒下,心里赌着气,闭了眼,也不理她。   叶蕴仪轻轻推了推他,急道:“你能不能走啊?你是怎么安排你的护卫的?这里露水重,晚上会更麻烦的!”   潘启文翻了个白眼,冷笑着道:“死了拉倒!你不是巴不得我死吗?反正你也要跟你爷爷走了,何必还管我的死活?”   兜兜转转(五)   更新时间:2012-9-25 16:48:34 本章字数:3452   叶蕴仪放开他,背过身去,冷冷地说道:“潘天一,是你自己说要放我走的,敢情你又是耍着我玩的?”   潘启文被她噎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方低吼道:“叶蕴仪,我说过,放你自由!但我也说过,希望你能留下来帮我!即便你留下来,你的人还是自由的,你还不明白吗?你说走就走,光铁矿你就给我丢下一摊子事,还不让人发下脾气吗?”   他停下来喘口气,稍稍平静了一下,接着说道:“以你的性子,走到哪里,不是都想要做出一番事业来的?现在这里百废待兴,又有我这个军政府为后盾,既能为国为民做点事,又能将你家银行在国内发展起来,你到哪里去找这么好的机会和条件?国内其他地方,若没有我这样的背景,你们的银行敢去做吗?”   叶蕴仪心中震动,她知道,他说的句句在理,若是与他合作,既能做为国为民做点事,又能将自家银行发扬光大,这样的机会,的确难得!   只见潘启文仰头看天,幽幽地说道:“我说过你的人是来去自由的,你就当从不认识我,咱们只是合作,要联手做些事起来,这样也不行吗?憔”   叶蕴仪看他神情悲哀,脸上因发烧而起了红晕,不由心中一软,他若真只是想将她绑在身边,他大可不必如此做,只需象以前一样,将她和蕴杰捏在手中就好,那种情况下,她还不得乖乖为他做事!   想到这里,她叹口气,轻声道:“我是被你骗怕了!你让我想想!”   潘启文轻哼一声:“你也不用象防贼似的防着我!回去我就找个女人给你看,绝不会比你差就是!你有什么好?不就是长得好一点?会点洋文?会弹点钢琴?你这个样子的,西南大学里的女学生中就多得是!人家起码比你年纪轻,不会随便给我脸色看!僳”   叶蕴仪脸色一白,慌不迭地偏过头去。   潘启文恍眼见她眼中似有晶莹闪亮,不由心中又痛又涩,一种万般无奈之感涌上心头,只觉自己就象钻进风箱的老鼠,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他到底要拿她怎么办?   他心中暗叹,这“松手”二字,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要怎么松?松到什么程度?松得不够,她还会防备着他,松得太多,逼真太过,她难受,他心疼!   潘启文蓦然眼中一亮,她在难受?!因为他说另找个女人?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原本干涩似火烧的喉咙似乎也清凉了许多,他悄悄看了她挺直的背脊一眼,终是舍不得她再难过,他轻咳一声,岔开话题道:“你看,我想办铁矿,还要办军械厂,至少能做到汉阳造的水平吧?咱们的武器就不愁了!”   “还有,日本人垄断了棉纱,他们哄着农民们种了大量的棉花,又趁机压价,他们的棉布做得又漂亮又便宜,把咱们那些作坊逼得没法生存,等到咱们的作坊全都倒了,他们又趁机抬价!”   叶蕴仪的注意力被他的话吸引,不知不觉地转过了身,认真地听起来。这时忍不住插话道:“这两天我也在想着这个事,仅仅一个云顶的棉农就被压榨成这样,整个西南,还不知道有多少!”   潘启文点点头道:“所以,我想将那些个作坊发动起来,帮助他们办纱厂和纺织厂,这样,原来作坊的老板和伙计生计不愁了,农民们的棉花有了去处,老百姓也能买到便宜的布,而我们的军装也有了着落!”   叶蕴仪眼中晶亮,兴奋地两手一合道:“发展咱们自己的民族工业,就是要从百姓息息相关的做起!”   潘启文却叹口气道:“可是办工厂资金量大,那些作坊老板们没有做过,哪里敢?所以我想跟铁矿一样,以军政府名义办厂,让这些作坊老板们入股!而这些前期都需要投入大量的资金和人力!”   叶蕴仪不由脱口而出:“我们银行……”,她突然住了口,愣愣地看着他。   潘启文眼中的笑意一闪而逝,他装作没在意她的话和表情,又皱了眉道:“还有,我听说,现在美国有个地方有一种水稻,产量比我们这里高出5倍,而据说那里的气候跟咱们这里很是相似,若是我们能买到他们的种子,在这里试种,如能成功,至少,百姓不会再饿肚子,我们潘家军有了余粮,治理起地方来,就有了底气!”   叶蕴仪脑中赫然现出云顶的那些农户们明显因饥饿而浮肿的一个个菜色脸庞来,她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嗯,这不仅要买到种子,还得要请到这方面的专家才行!”   潘启文深深地看向她:“可是,这需要有既懂洋文又关心民生的人去做,若是试种成功,要大面积铺开,光种子这一项,便需要大量的资金!”   叶蕴仪猛然抬头,她在他深邃的眼中,看到了诚挚和渴望,他脸颊上因高烧而起的红晕更深了,还泛起一层诡异的油亮的光来,他轻轻摇摇头:“蕴仪,你在民间走访了那么久,你的民生纲要刚刚才开始实施,百姓还未得到实惠,你就这样离开,你的心里能安稳吗?”   叶蕴仪心里突然一慌,她别过头去,撑坐起来,急急地道:“先别说这些了,你现在在发烧,我先用湿纱布给你敷一敷,看能不能降下温来!”   潘启文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虚弱和疲惫无力地袭来,他再支撑不住,闭了眼,不再理她。   叶蕴仪取出纱布,拿起水壶,却发现这个水壶已经空了,她刚伸出手去拿另一个水壶,却又缩回来。她向四周看了看,突然目光驻留在一个小水坑处,那是离他们这块大石约五米远的地方,那水坑下面和周围全是碎石,坑中的水还不算太浑浊。   她犹豫了一下,撑起身子,下了地,而她原本被蛇咬的右腿一着地,就钻心地疼,脚下不由一晃,赶紧扶住石头边缘,撑住了身体,口中已是呻吟出声来。   潘启文猛然睁开眼,急叱道:“你干什么?你脚上有伤,不好好坐着,到处乱走什么?”   叶蕴仪斜靠在大石上,抿抿唇,指着那个水坑道:“那里有水,我想给你敷一敷!”   潘启文两道浓眉拧在了一起:“不是还有水吗?他们走的时候把水壶都留下了!”   叶蕴仪垂了眼帘,轻声道:“刚刚给你洗伤口,用掉了一壶,余下的,要喝的,不能再浪费了!”   她看了他一眼,又解释道:“那个坑里都是雨水,沉淀过这么长时间,不脏的,你就将就一下,敷下额头,看能不能降降温。”   潘启文嫌弃地看了一眼那水坑,强自撑起身体,一把抓起那个空水壶,想了想,又拿起石头上方的斗笠,一声不吭地走到水坑边,先将水壶灌满水,盖紧了,再将斗笠里装满了水,起身时,脑袋一阵晕眩,斗笠一斜,里面的水全都洒了出来,叶蕴仪急急地拖着脚就要上前扶他,却听他猛然喝道:“别动!”   叶蕴仪被他语中的急切吓住,不敢再动,只见他再弯腰将斗笠里装了一大半水,缓缓起身,小心地捧到大石旁,将斗笠细心地卡在脚边石缝里,这才艰难地爬上大石,似刚才的动作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再无力支撑了般,仰头就往后倒,唬得叶蕴仪急忙伸手去扶他的头,叶蕴仪只感觉胳膊明显一沉,她心里“咯噔”一紧,只见他已是双眼紧闭,竟似已昏迷过去!   一声满含焦灼的呼唤:“启文!”从叶蕴仪嘴里脱口而出,潘启文紧闭的双唇一抖,他刚刚那一刹那失去的神识,瞬间清醒过来,他刚想睁开眼,突然感觉到她双手都揽住了他的头,定住了,再缓缓挪过她自己的身子,轻轻地将他的头放在了她的腿上。   潘启文只觉原本通体冰冷的身子,瞬间竟暖和了起来,他静静地躺在她的腿上,放弃了睁开眼的打算。   他感觉到她轻柔地将醮了水的纱布覆在他的额上,又另拿了一块湿纱布,细细地在他的脸上、颈上擦拭起来,还时不时用她的手贴上他的肌肤,试着温度。   潘启文心底柔软得泥泞一片,他的意识在这样的柔情中慢慢地沉沦,很快,竟昏睡了过去。   潘启文做了一个梦,他梦见自己一会儿被扔在冰天雪地中,一会儿被扔进了大火炉,但无论在哪儿,他胸口那一片,始终不冷不热,柔软熨帖。   当他在昏昏沉沉中再次醒来时,赫然发现自己竟是趴在叶蕴仪软软的身体上!   更让他惊骇的是,他与叶蕴仪两人,胸前的衣服都完全敞开,两个人的上身肌肤上接,紧紧地贴在一起,她的双手伸进他的衣内,紧紧地搂住他的背,将他往自己身上压着,而他的一双手竟然被她特意夹在她高耸的双峰之间,而他的脚也被她紧紧夹在她双腿间!   ---------   还有一更,晚点发出,谢谢!   兜兜转转(六)   更新时间:2012-9-26 0:01:11 本章字数:3503   潘启文背上瞬间渗出汗来,脑中有片刻的空白,当他终于明白过来,这绝不可能是自己不清醒时干的好事时,心中的惶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心的感激和温暖。   他一动不敢动地趴在她身上,两只手却实在忍不住轻轻地在那对丰盈上揉捏了两把,他感觉到她的身子微微一动,赶紧闭上了眼,原样趴着。   他感觉到她的手在他的背上抚过,接着是一声惊喜的低叹:“终于出汗了!”她的一只手缩回来,抓住了自己胸前的他的手,摸了摸,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喃喃地道:“总算是暖和过来了!”   潘启文鼻子一酸,一丝温热直直地向眼眶冲去。   她为了给他取暖,竟将他原本冰冷的手和胸膛贴上了她的肌肤,细心的她,怕石块冰凉,竟将人高马大的他翻到她自己身上,他难以想象,她拖着一条伤腿,得要费多大的劲,才能将他翻过来趴在她的身上憔?   这时她的手又在旁边摸索起来,很快摸到一块干的纱布,她将纱布塞进他的后背,将他的背与汗湿的衣服隔开,再理了理,手放在他的后背上,不动了。   他心中一惊,耳边却传来她均匀的呼吸声,他心里不由一痛,她原本还赶了路,又受了伤,都没好好休息过,为了他,她不知道又折腾了多久,刚刚打下瞌睡都是警醒着的,生怕他有事!这会儿,看到他出了汗,手脚暖和起来,便再撑不住睡了过去!   潘启文贪恋地趴在她身上,他的脸正挨着她的脖颈间,他轻轻地撅了嘴,象个偷吃的孩子般,小心翼翼地贴上了她的颈项,停下,见她没有反应,又蹭了蹭,再停下,耳边仍是她均匀的呼吸声,他的胆子便大了起来,将身子向上缓缓地挪了挪,他的唇便向着她的凑去炼。   叶蕴仪无意识地一偏头,潘启文的唇便落了空,他轻轻一笑,抽出一只手来,伸进她的颈下,想要固定住她的头。   然而,他的手背触及的那一片冰凉,令他心中的旖旎瞬间消散,他心里一紧,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天空,她在这样冷硬的石头上躺了多久?身上还压了个沉沉的他!她现在得有多累,才能在这样的情况下昏昏睡去?   潘启文皱了皱眉,费力地撑起身来,将她的上衣轻轻拉拢,一粒一粒为她扣起衣扣来,月光下,她的肌肤上映出一层淡淡的银辉,潘启文只觉下腹一紧,喉咙中又火烧火燎起来。   他强忍住身和心的悸动,轻轻地抱起她,自己躺下,将她放在自己身上趴着,睡梦中的叶蕴仪骤然从又冷又硬的石头上挪到一片温软之中,舒服地叹了口气,将脸一侧,重重地趴在了他受伤的肩胛处,还往下压了压,蹭了蹭。   潘启文“嘶嘶”地吸着气,伸出手,捧住她的小脑袋,想将她挪到自己另一边胸口,却听她娇憨地“嗯”了一声,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摆脱了他的手,再次向他受伤的那边蹭了下去。   潘启文眼疾手快地在她的头蹭到自己身上的沙布前,将自己的手塞了下去,垫在她的头下,她嘟起嘴,两片柔软的唇瓣在他的掌心磨了磨,轻柔的呼吸喷在他的掌心处,令潘启文心里再次心痒难忍起来。   潘启文清楚地感觉到自己下面起了反应,那个小东西直直地挺立起来,抵在她的双腿间。   潘启文心里挣扎了半晌,终是忍不住双手搂住她向自己压下,下身又向上挺了挺,那坚硬的小东西在她腿间磨了磨,却越发地膨胀起来。   潘启文痛苦而无力地看看天,突然眼珠一转,唇边漾起一个坏笑来。   他将她往下挪了挪,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带着她的手,向自己那份火热探去。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低喝:“谁在那儿?”几乎与此同时,几支明晃晃的火把围了过来。   潘启文的手一僵,紧接着却听到一声惊喜的呼喊:“天一!”接着便是一声尴尬的轻哼:“呃……”以及一片忍笑的吸气之声。   潘启文下意识地要甩开叶蕴仪的手,却又打住,轻轻地将她的手放在自己胸口捂住了,这才恼怒地对刚刚发声惊呼的黎昕低吼道:“叫什么叫?没见蕴仪睡着了吗?”   黎昕瞟了眼趴在潘启文身上的叶蕴仪,眼神在她腿上的包扎处停留了一下,这才别开了头,神情僵硬地问了句:“她怎么了?”   潘启文放轻了声道:“她只是睡着了!”   黎昕皱了皱眉:“我是问她的腿怎么了?”   潘启文瞪了他一眼,不情不愿地道:“她被蛇咬了,不过那姓贺的小子为她吸出了蛇毒,现在应该没事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心里一惊,她即便再累,也不会至于这么多人围了上来,又说了这一阵的话,她现在还没醒!   潘启文颤着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所及,却是一片滚烫!   他暗自懊恼,这么夜深露重的,她本就累,受了伤,又要照料他,还在那冷硬的石头上为他做人肉垫子!他却只顾着自己快活,竟不知道她在发烧!   他嘴角泛起一个苦笑道:“我发烧了,她照顾了我一晚,现在,却轮到她自己了!”   潘启文将叶蕴仪轻轻放到身侧,一边起身,一边急道:“咱们必须现在赶去云顶镇上,找大夫给她看看!她需要好的照料!”   黎昕拢了拳在唇边,轻咳一声道:“你先把衣服扣上!”   潘启文这才发现,自己上衣的扣子还没系上,完全袒胸露怀的。他忙低头系起扣子来。   刚扣了一半,突然有拳风袭来,他本能地伸手去挡,抬头一看,却是黎昕黑沉着脸,站在他面前,潘启文不及细想,吼道:“你疯了?”   黎昕另一只手却重重地一拳击在了潘启文的下巴上,他咬牙,同样低吼道:“潘天一,以前你再混帐,我总当你会爱她护她!可她现在都成这样了,你却在做些什么?”   潘启文微微一怔,随即眼神一黯,他也不搭话,径直站起来,背对着他们先前躺的大石,往下一弓身,叫道:“帮我把她扶到我背上来!”黎昕走过去,将叶蕴仪抱起来,扶着她趴上了潘启文的背,口中冷笑地斥道:“早干什么去了?”   承受了叶蕴仪的重量,潘启文的身形晃了晃,黎昕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即便受了伤,他也不至于背不起个叶蕴仪!   却听潘启文苦笑着解释道:“你们不来,我也不敢就这样背着她走!我不知道,在这样的泥泞路上,她能撑多久,我也不知道,我自己能撑多久!所以,我不敢走,宁愿呆在这里,等护卫们寻来,好保持体力!”   黎昕猛然顿住,他缓和了神色,一伸手,探上了潘启文的额头,不由皱了眉道:“你也在发烧!”   潘启文点头苦笑:“我们这算不算相依为命?我只怕,她醒来便不认帐!”   黎昕心中一紧,鼻中一酸,他吸了口气,对一旁的黑衣卫队们吩咐道:“你们去砍些树来,将身上的蓑衣都取下来,做成两副担架!等下轮流抬着他们两个!”   潘启文却迈开步子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说道:“你们做你们的担架,若是我背不动了,你们再用担架!”   黎昕一把拉住他:“不行!你这个样子,别说你自己走不走得出去,只怕还会摔了她!”   潘启文脸色一沉:“黎昕,你今天话太多了!”   见黎昕脸色一变,潘启文又叹了口气,轻声道:“她说她要离开我,跟她爷爷和大伯到美国去!可是,她却照顾我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若不是为了给我取暖和退烧,她也不会这样子!”   黎昕低了头,默默地跟在潘启文身后,一只手虚扶在叶蕴仪背上,终是没再说话。   这时的路已比潘启文来时干燥了许多,路上的泥浆很多都结成了块,也不再那么一步一滑了。   路上,又碰到了送贺文龙去云顶镇的两个护卫,潘启文却一直将叶蕴仪背到了云顶镇,跟着黎昕进了柳老爷家,直到看到大夫嘴里吐出那句:“无碍!”二字时,他再也没能听到后面的话,便轰然向后一倒!   叶蕴仪醒来时,她有些怔忡地看了一眼这个似曾相识的房间,一转头,便看到一个年轻的短发女孩,一脸惊喜地看向她:“你醒了?”   叶蕴仪急急地起身,她忍住头中那一阵晕眩,一把抓住那女孩子的胳膊,问道:“他呢?额,我是说,跟我一起那个男人呢?”情况不明,她下意识地不敢说出潘启文的身份。   那个女孩咯咯地笑起来,她一甩头,一双大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她捂了嘴笑道:“你是说潘少帅吧?他在隔壁房间里,也是刚刚醒了过来,醒本第一句话,跟你一模一样,问的也是两个字----‘她呢?’!”   ----------   呼,本以为今天会有时间,所以早上才敢承诺今天加更,没想到一出去就是一整天,忙完回来已是晚上快8时,好在总算赶了出来,没有失信于大家!抱歉让各位久等了!   兜兜转转(七)   更新时间:2012-9-26 12:55:03 本章字数:3587   叶蕴仪听说潘启文没事,长长吐出一口气来,她怔怔地看了看面前的女孩,皱眉道:“你知道他是潘少帅?”   那女孩笑道:“这是我家,黎昕黎师长带你们来的,怎会不知道?”   叶蕴仪这才放下心来,她突然问道:“你多大了?”   那女孩子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了一眼叶蕴仪,答道:“我十七了!”   叶蕴仪看向女孩的眼神中掠过一丝涩然,她知道,自己心里,其实还有一丝的----嫉妒!十七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呵!第一眼看到女孩那纯净的眼神,她心底里一闪而过的是羡慕和失落,而现在,更如发了酵般,无限地在胸中膨胀起来,一股热气,直冲向眼眶:十七岁,多么的单纯和快乐憔!   那女孩眨了眨眼,直率地笑道:“我以为你会先问我,我是谁,这是在哪儿?”   叶蕴仪悄悄呼出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情绪,她微微一笑:“好吧,你是谁?这是在哪儿?”   女孩一偏头,双颊上两个酒窝陷下,令她的笑容显得更加甜美,清脆的声音从她嘴里吐出来,带着一丝调皮:“我叫柳意,你再看看这是在哪儿?李”   叶蕴仪蓦然抬头,再环顾四周,不由失笑道:“我真是糊涂了!”   她看向柳意,心里几乎立刻喜欢上了这个纯真的女孩,笑道:“你是柳老爷的女儿?这是你的闺房吧?我前几天还住过!”   柳意一脸惊喜地瞪大了眼:“你想起来了?”她又一撅嘴:“你要想不起来住过这里,我可真是冤枉替你被绑了!”   叶蕴仪一惊道:“什么?”   隔壁房间,潘启文恨恨地一捶床头,看向床边的黎昕,咬牙切齿地道:“找什么证据?管他们想做什么,给我抓!把那些个犯事的日本人一个不留,全抓起来!省城的日本人也全都给我赶走!”   黎昕皱了皱眉:“可是那日本领事,还有那些个正经的日本商人?……”   潘启文冷笑一声打断他,道:“我敢说他们绝对是蛇鼠一窝!你别忘了,铁矿之事,就是那日本领事当初最先出的头!说什么正经日本商人,单看他们开的纱厂便知道,一肚子的坏水!”   黎昕迟疑着道:“咱们无凭无据地便将所有日本人都赶出去,日本一定会提出抗议的!其他国家的人会怎么看?再说,外边本便说你独断专行,这样一来?……”   潘启文眉一挑:“抗议?”他轻蔑地一挥手:“抗议顶个屁用!让他小日本有本事将他家大炮轰到咱这西南来?”   他鼻子里轻轻一哼:“其他国家,巴不得捡便宜吧?这说我独断专行的多了去了,也不在乎多这一件!”   黎昕沉吟道:“可是,那些日本商社、银行和工厂里,雇佣不了少咱们本地人,若是将这些日本人赶走了,便断了他们的营生!”   潘启文双眼微眯,突然唇角一弯,脸上漾起一个舒心的笑来:“谁说断了他们的营生?咱们赶走日本人,他们的生意和工厂,咱们军政府全盘接手!还用原来那些个人!”   黎昕倒吸了一口冷气,急道:“你还当自己是土匪吗?这不是明抢吗?”   潘启文神色一冷,一拧脖子,蛮横地道:“我就是抢了,就又怎么样?日本人抢咱们的东西还少吗?当初甲午海战,他们不是靠的拳头说话?咱们打输了,不是一样乖乖被抢?现在,他们若有本事,就打进来,要没本事,也一样!”   黎昕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却又说不上来,正犹豫间,却听潘启文呼吸急促,恨怒难平地道:“这两天的事,你想起来不觉后怕吗?若不是蕴仪机警,半夜离开去了铁矿,那晚被日本人抓去的就是她!若不是贺文龙碰巧在铁矿那边,蕴仪说不定被那些个无知的农民给活活烧死!若不是我带人走小路去堵她,说不定她跟贺文龙就死在那山里头!”   他攥紧了拳头,眼中寒气更甚:“还有,他们送了个假的手珠给我,引我来的目的是什么?他们不是要我的命,便是要逼我做下卖国卖祖宗之事!”   说到这里,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若是蕴仪真被他们抓去,我有什么不肯?她那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怎会让我为了她做出那样的事来?我只怕,到那时,无论我答不答应,真正要了的,会是蕴仪的命!”   黎昕心中一凛,不由背上已是冷汗涔涔,也禁不住对日本人咬牙切齿起来。   却听潘启文哼道:“这几年,日本人在咱们这儿挑了多少事了?就为一个铁矿,他们追杀杰森,这次又差点暗算了蕴仪的爷爷和伯父!”   他顿了一顿,眼中升起一抹幽深恨意,森寒的话语从他牙缝中蹦出:“更何况,蕴仪父母的死,这血海深仇,我怎能不记在日本人帐上!蕴仪父亲是我授业恩师,又将心爱的女儿嫁给我,蕴仪母亲,那样一个美丽温情的女人,却因为我,如此惨死!只杀了区区几个小喽啰,怎能消我心头之恨?我与蕴仪原本意气风发,幸福美满,现在却成了仇人一般,也全是拜日本人所赐,我怎能不恨?!”   他抬头看向黎昕,一脸狠戾地道:“跟他们,说什么证据,讲什么道理?难道非到他们要了咱们所有人的命,才来后悔吗?百合会馆和这次抓到的日本人,全部杀了!其余的日本人,全部赶出西南之地,以后都不许他们进来!这样,一了百了!”   他鼻子里发出阴森的一哼:“以后,无论是谁与日本人打交道,一律以通敌卖国论!”   黎昕重重地点头:“好!我这就传下令去!”   潘启文却叫住了他,突然扭捏起来,他低了头,声线紧绷,轻声道:“她醒来后,有问起过我吗?”   黎昕轻笑一声:“据那柳小姐说,她醒来第一句话,就问的是你!”   潘启文猛然抬头,眼中是不敢置信的欣喜,他一把揪住黎昕,急切地道:“她还说了什么?”   黎昕摇摇头不语。   潘启文一脸懊恼地看向黎昕:“既然都知道了她是我少帅夫人,为什么不将我们安排在一间房里?”   黎昕眼神一闪,嘲弄地笑道:“我怕她醒来发现你乘人之危,趁她不清醒轻薄于她,再把你给废了!”   潘启文面上微热,他轻哼一声:“她是我老婆!我想怎么样,都天经地义,你管得着!?”   黎昕眼中一黯,正色道:“是大夫说你们都中了风寒,又都有伤,身体虚弱,特意将你们两个分开,以免相互传染!”   潘启文这时脑中却全是昨晚的旖旎,他心口一热,急切的话脱口而出:“那到底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她?”   黎昕冷哼一声:“大夫说要你们两个都完全退了烧才行!现在她倒是基本都退了,就你自己不争气,还一直发着低烧!”   潘启文急急地往周围一看,叫道:“药呢?怎么不给我拿药来?”   黎昕无语地看了看他,却见柳意应声走了进来,抿唇笑道:“少帅,早上你刚服了一次药,现在还没到时间呢!”   潘启文听着她那笑声,有种被人看穿了他的心急,受人讥笑的感觉,不由倍觉刺耳,他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道:“你是谁?”   黎昕忙道:“这是柳家的小姐柳意!”又转头歉意地对柳意温和地笑道:“柳小姐,你别介意,他就这脾气!”   柳意脸上一红,悄悄瞄了他一眼,低了头,轻声道:“没关系!”   黎昕睥了潘启文一眼,不悦地道:“叶蕴仪就住在柳小姐房中,柳小姐上次还为这个被日本人误绑了去,今天一直亲自在照顾她,你对人客气点!”   潘启文忙缓和了脸色,看也不看黎昕,只向着柳意,急急地问道:“她怎么样了?”   柳意笑道:“她已经退了烧,这会儿有丫头在房中伺候着她喝粥呢!”   潘启文神情一松,点头笑道:“她喜欢喝皮蛋瘦肉粥,叫你府上的人给她熬点!”   柳意一怔,用求助的眼神瞄向黎昕:“皮蛋瘦肉粥?”   黎昕叹口气道:“你别听他的,那是广东的做法,你府上的人未必会,先做你家厨子拿手的就行,只要她能吃得下就好!”   潘启文一瞪黎昕:“既然都醒了,你就赶紧安排咱们回潘家集去!”   黎昕皱眉道:“大夫说你的伤绝对不能再动,一定要静养!何况叶蕴仪身子也虚,也不宜车马劳顿,所以,我已从潘家集调了人手来,打算在这里暂住几天了!”   听了这话,柳意眉梢显出一丝喜色来,却听潘启文哼道:“那你怎么没想到从潘家大宅里调厨子过来?”   黎昕无奈地苦笑:“我这就去安排,还不成么?”   潘启文眼珠子一转,贼贼地问道:“叶家老爷子难道没要求来这里看孙女儿?”   黎昕一愣:“我以为,你想瞒着他们,所以没敢告诉他们,只说人找到了,在这边先处理一些事,没敢说你们受伤的事!”   兜兜转转(八)   更新时间:2012-9-27 23:03:26 本章字数:3570   潘启文皱了眉,防备地瞄了柳意一眼,他一把揪过黎昕的衣领,将他拉低下来,在他耳边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你就是存心不让我有好日子过!咱们还要在这里呆上好几天,老爷子不来跟她说将过去的事一笔勾消,她会给我好脸色看?”   黎昕不由哑然失笑,敢情这是矫情着要老爷子来替他说好话!   黎昕掰开他的手,整了整衣领,一伸手戳上了他肩上的伤,戏谑地叹道:“看来你这个伤受得真值了!”   潘启文横了他一眼,哼道:“你以为我谁的子弹都扑上去挡么?”   黎昕点点头,笑道:“好!我这就让刀疤传话回去,估计今天就能将老爷子接来!悛”   这时一直被两人晾在一边的柳意见缝插针地吐了一句话:“是蕴仪姐让我来给少帅传话的!”   潘启文和黎昕立即住了嘴,齐齐看向她,潘启文眉毛一拧,凶巴巴地叫道:“怎么不早说!快,她说什么?”   柳意一撇嘴,毫不畏惧地顶了回去:“你哪让我说话了?一来就问东问西,你们两个又嘀嘀咕咕的!洚”   潘启文不耐烦地挥起了拳头,瞪住她:“少废话,快说!”   柳意直直地瞪回去:“蕴仪姐说了,你要是凶我的话,就叫我不要理你了!我走了!”,说完,竟是摔头就走。   潘启文急急地下床,却一脚踢在柜子上,不由呲牙咧嘴地抽起气来,还是黎昕见机快,两步跨上前,一把拉住了柳意的胳膊,赔着笑道:“柳小姐,你就别卖关子了,你看他急成那样!”   柳意瞄了眼黎昕抓着自己胳膊的手,面上一红,却是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   黎昕忙一把放开她,笑道:“她到底说什么了?”   柳意眼珠子一转,抿唇道:“要我说也行,你们得答应我一件事!”   黎昕不意她竟敢在潘启文面前提条件,不由眉一挑,失笑道:“哦?什么事?”   却见潘启文一拳捶在床上,吼道:“小祖宗!答应你还不行吗?快说!”   柳意被他这一声吼吓得往后一跳,她拍拍胸膛,急急地道:“蕴仪姐的腿不方便走路,她要少帅过去她那边一趟,她有事要当面跟你说!”   她悄悄看了眼黎昕,又大声叫道:“呐,你答应了的啊,你们回省城的时候,要带上我一起,搭你们的车,我还要期末考试了呢!”   潘启文和黎昕却谁也没在意她后面那句话,他们的注意力都被叶蕴仪要见潘启文的事吸引住了,两人不由自主地交换了一个眼色,潘启文眼中是惊是疑,还有一丝的惴惴不安。   黎昕不由皱眉道:“大夫说你们两个现在不宜在一起,她可是要办什么事?交待给我就好了!不如我过去一趟!”   已退到门边的柳意忙叫道:“这话我跟蕴仪姐说过了,可她说有事必须要当面跟少帅谈!”   潘启文心里一喜,一把将黎昕往后一扒,从鼻子里发出一声重重的闷哼道:“关你什么事!什么样大夫不大夫的,去他的!我现在就要去见她!”   随着柳意来到隔壁,潘启文一路上脑袋里飞速地转着,猜测着叶蕴仪会有什么事跟他谈。   他脑中将昨天两人的对话过了一遍,心中更觉忐忑起来,心中胡乱猜想着,她昨天说要好好考虑一下,难道是她终于要提出来还是决定跟老爷子一起走?他突然耳根一热,难道,是她发觉了昨天他的轻薄?一会儿心中又觉委屈,明明是她先许了他温情的。   思来想去,终觉不象有何不妥,心中打定主意,还走昨天的“淡漠放手”路线。   不知不觉中竟已来到叶蕴仪房中,潘启文离床远远地站定了,压下心中的不安,淡淡地道:“你找我有事?”   见他竟是不愿意靠拢的样子,叶蕴仪心底一阵失落,她径直对柳意笑了笑:“小意,你去帮我看看药好了没?”   柳意忙点点头,出去时细心地带上了门。   潘启文待柳意走了出去,不由出声讥笑道:“你这一年多来,都是眼睛长在头顶上,油盐不进的,倒不知你几时就跟一个陌生人这么亲近起来!”   叶蕴仪轻皱了眉:“小意是个好女孩!”   潘启文双手往裤兜里一插:“我对这些人没兴趣,你找我什么事?”   叶蕴仪轻笑一声道:“我说的事,还真跟小意有关!”   她眼神一闪:“你看小意怎么样?”   潘启文眉一挑:“哦?虽说我昨天说了要找别的女人,你这正牌夫人也不用这么大方,就急着把我推给别的女人吧?”   叶蕴仪立时沉下了脸,冷笑一声道:“不要把人人都想得跟你一样龌龊!人柳家也是大户人家,柳意也是身家清白,样貌品行都不差,凭什么给你糟践?”   潘启文心里一堵,不由怪叫道:“你的意思是你嫁给我,是被糟践了?叶蕴仪,我告诉你!这世上,也就你敢这么糟蹋我!哼,什么了不得的清白人家,你信不信只要我愿意,他柳家就巴不得将女儿送上来?”   叶蕴仪“哈”地一下笑出声来,她冷冷地道:“柳家连给你潘家大少爷黎昕做正房太太都千方百计想要退婚,人家会将宝贝女儿再送给你做第十几房姨太太?”   潘启文一下子暴跳如雷地道:“我告诉过你,我没有姨太太!只有你一个夫人!谁再敢说我有姨太太试试?”   他突然顿住,瞪大了眼,吃吃地道:“你说什么?黎昕,被退婚?柳家?”   叶蕴仪听着他前面又吼又叫的那句话,心里仿似塌下的一块莫名地再充实起来,先前的怒气一下子烟消云散。   看到潘启文吃惊的模样,她不由“扑哧”一笑,点点头,眼中再无先前的冷硬。   潘启文被她的笑容惊得一呆,一抹痛楚在心头掠过,有多久,没有见过她这样的笑容?   叶蕴仪却只道他还沉浸在黎昕“被退婚”的震惊中,便将黎芙铮当初的玩笑直到柳家无奈退婚的事向他娓娓道来。   末了,叶蕴仪笑道:“今天自我醒来,柳意便不停地在跟我说黎昕,那眼中的崇拜和倾慕掩都掩不住!这柳家我看其实也不是真正想要退婚,只是看潘家迟迟没有动作,怕耽误了自家女儿,这才想出这个办法来!”潘启文听了这件事,不由暗中松了一口气,只要她不是开口说要离开就好!她现在并没有给他脸色看,想必是昨天他说要“放手”起了作用,等到老爷子来了,他相信,他们之间会有转机!这个时候,有了柳意这件事,倒是让他们两个有了在一起说话的由头!   他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先前对柳意的满心不耐也消失了,再见到叶蕴仪这样全不设防的笑容,他突然觉得这柳意简直就是他的福星,他嘴角扬起一个隐隐的坏笑来,柳意那丫头胆色不小,又外向活泼,正好配得上黎昕那个温吞子,哼,那小子昨天竟然为了蕴仪还打了他一拳,若是黎昕有了家室,看他还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肖想蕴仪!   潘启文看向叶蕴仪笑道:“难怪刚才那丫头提了个条件,说要跟我们一起回省城!”   叶蕴仪点点头道:“可是,这事还得看黎昕的意思,我们也需给柳老爷一个交待,因为当初谈换地之时,这退婚一说,是我跟他谈好的条件!”   潘启文唇角一勾:“这事好办!你只需跟柳夫人说,那黎昕这次好巧不巧,救了柳意,看来他们二人是有缘分的,就说我家老太太的意思,是让两人相处看看,若是合则成婚,不合,再由柳家退婚就是!”   叶蕴仪一抚掌笑道:“我也是这个意思!”她稍作迟疑又道:“黎昕那头?……”   潘启文挥挥手笑道:“这你就别管了,我跟他说去!”   这事似乎说完,两人一时尽皆沉默,过了好一会儿,两个声音同时响起,都是一副淡漠的样子:“你现在怎么样了?”   潘启文突然邪邪一笑,压低了声音:“说起来,昨天还真要谢谢你那样给我取暖降温。”低哑的嗓音中充满了暧昧气息。   叶蕴仪一下子回想起昨天的事来,没想到他都知道!她面上一热,一脸懊恼地低了头,突然一惊抬头道:“昨天,是谁把我抬回来的?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潘启文心口一滞,脑中尽是昨晚的旖旎,下腹又是一紧,不由暗自咬牙恨起来,昨天都是黎昕他们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打断了他的“好事”!   但是,这样的事,他怎会在她面前承认?总得要推在她身上才好!   他眼神一闪,低头轻轻一笑道:“你放心,他们只看到我趴在你身上,啥也没看见,便都不转过身去了,我有的是时间为你穿好衣服。”   说到这里,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抬手指了指自己脸上,委屈地道:“黎昕还道我趁人之危轻薄于你,我一起身就给了我一拳!”   他走上前两步,来到床前,倾身将脸往下凑去:“你看看,都青了吧?”   --------   sorry,今天有事更晚了,明天应该会在下午6时前更,再次抱歉。   兜兜转转(九)   更新时间:2012-9-28 16:31:06 本章字数:3548   潘启文扑面而来的男性气息,令叶蕴仪心里猛然漏跳了一拍。   她抬眼一看,见他唇角果然有些青色的肿痕,心里微微一紧之后,一丝不安涌上了心头,眼前不由闪现出黎昕那温润的脸庞来,黎昕为了她,打了潘启文?   潘启文象个孩子似的,紧追着她问:“是不是?是不是肿了?”   他斜睨她一眼,故作委屈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冤枉啊!明明是我昏迷不醒的时候,有人扒了我的衣服,结果倒是我成了好色之徒了!”他故意将“扒”字咬得重重的,眼中是痞痞的光。   叶蕴仪横了他一眼,知道这人是越说越来劲的,干脆不理他这茬,她偏了头不看他,岔开话题问道:“对了,贺文龙呢?他怎么样了?悛”   潘启文好不容易碰上叶蕴仪没给他脸色看的时候,就起了要逗逗她的心思,正在兴头上,猛不丁却被她问起了贺文龙,心中那股打贺文龙替叶蕴仪吸蛇毒起时的酸味,一下子又泛了上来,不由懊恼着自己为什么不早到一步,若是为她吸毒的是他,情况是不是又不一样?   这个贺文龙,为什么每次蕴仪有事,他都好巧不巧正在她身边?   他在心中冷哼一声,却也不敢表现在脸上,只直起原本弯下的腰,懒懒地道:“他已经没事了,听说一大早都在院子里打了趟拳了。”心里却想着这人怎么还不走巨?   叶蕴仪翻身就要下床:“于情于理,我都应该去谢他一声的!”   潘启文一把按住了她的肩:“大夫说,你身子虚弱,又染了风寒,不要随便出去,没的传染给别人!”   叶蕴仪甩开他的手,哼哼道:“大夫也说不让我跟你见面,你怎么又过了来?”   潘启文两手一摊,倾身到她耳边,暧昧地笑:“好象是你让人来叫我的吧?你昨天那么热情,刚又说要单独见我,我以为你---想我了,所以嘛……”说着,他的眼神不怀好意地向她领口里面扫去。   叶蕴仪咬牙,就知道不能给这个人好脸色!她两手揪住了领口,身子往后仰,避开他,沉下了脸道:“我要说的事情说完了,你可以走了,别到时又说我传染上了你!”   眼见叶蕴仪变了脸,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懊恼,明明进来之前想好的走淡漠路线,他怎么又得意忘了形?!   他恋恋不舍地瞄了一眼那雪白的颈项,直起身,向后退了两步,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我还真怕你传染我!我还是走了!”   走到门边,他突然顿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皱眉道:“那个贺文龙为什么会在这里?我记得他是共党,对吧?我怎么听说,这段时间,他们到处在生事?前两天我还接到报告说,西山那边闹赤匪,那些个乡绅联名写信给军政府,要求我们出兵去缴匪,生怕我们不同意,还主动送了1万大洋的劳军费来!”   他双眼锐利地盯着叶蕴仪,微厉了神色:“那个贺文龙在这里做什么?他不会是要闹事吧?”   叶蕴仪心中一凛,那贺文龙组织农会,目的到底是什么?这次的事件看,这些个农民抱成了团,即便明知她是少帅夫人,他们也敢烧!虽说贺文龙出面解了围,可若以后真的有事,从这次来看,这些个农民虽然淳朴,却也很易被人利用,而且行动非常团结一致,若贺文龙心怀不轨,那些农户,真敢跟军政府对着干!   然而,一想到那个并不多话的俊朗男子,下意识里,她却不愿意将贺文龙想成心怀不轨之人。若说贺文龙两次救她,她只是心生感激的话,那么进山的那两天时间里,可以说,她对贺文龙的好感有增无减,竟有引为知己之感。   一路上,两人无话不谈,大到国计民生,人生理想,小到诗词文学,尤其是当她知道他竟是燕京高才生时,更是对他刮目相看。   贺文龙坦然笑言:“很多上层社会的人视我们为洪水猛兽,对我们有误解,没想到,你倒是不介意。”   她淡淡一笑:“军校中,我也见过很多共党的人,我父亲的学生中就有很多这样的人,我从未觉得他们有什么不同,况且,他们都尊崇的是中山先生的三民主义,实际与我们也算是有共同理想,那时,潘启文,呃,就是潘天一,还参加过以共产党人为主的青军会!”   贺文龙惊异地道:“哦?那他现在对我们怎么看?”   叶蕴仪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对校长是非常崇拜的,若是你们一味反对校长,只怕他未必会赞成!而且,你们现在所行之事,与以前路数已全然不同,说实话,我也不太理解。”   贺文龙当时沉默了一阵子,后来笑了笑:“其实,有些事,我也没想明白,只是理想没有变,选了这条路,总是要走下去!”   他略微顿了顿,看看叶蕴仪道:“其实不理解不要紧,只要都是尊崇中山先生遗愿,总能找到求同存异之法!”   想到这里,叶蕴仪心中越发迷茫,贺文龙既然救她,说明他并非是要针对军政府,可为什么他们这些人却要在西山带着那些农民闹事?   潘启文见叶蕴仪紧皱了眉,却一直默不作声,心里不由一沉,想到那样一个男人,身手不差,又曾是大学的教员,还两次救她,深山里一路与她相伴,甚至还不惜自己的生命,为她吸蛇毒!据刀疤说,那个男人早在西南大学时,就曾每天暗中护送她走过校外那条阴暗的长巷!   潘启文的眼神越发地凌厉起来,冷冷地唤了一声:“叶蕴仪,我在问你话呢!”   叶蕴仪一凛抬头,她有意地隐瞒了贺文龙在云顶组织农会之事,只淡淡地道:“他是云顶一户农家的侄儿,他看到云顶的农户们穷困,便教他们种植了棉花,又帮他们将棉花卖给省城的纱厂,这次去,就是与农户们商量怎么帮他们与日本人的纱厂谈价!”   潘启文半信半疑地看向她,正要再问,却听门外有人朗声笑道:“少帅多虑了!我们不过是为穷苦人家办些实在事而已,完全没必要防备至此!”   说这话的是贺文龙,他说完,还敲了敲门。   叶蕴仪急急地地坐起身来,披上外衣,方才又惊又喜地叫道:“贺先生,快请进来!”   潘启文脸色一沉,转过身来,紧紧盯着进来的贺文龙,沉声道:“那为什么西山的百姓又要请我们前去缴赤匪?别跟我说不是你们干的!”   贺文龙大大方方地随着叶蕴仪的指示坐了下来,这才冷笑一声道:“百姓?谁是百姓?是那些个肚满肠肥的土财主们是百姓,还是那些个穷得揭不开锅被逼卖儿卖女的农民们是百姓?少帅只知他们闹事,可为何却不问一声他们为何闹事?”   潘启文一时语塞,他接到报告时正要细问,立即就收到了那串假冒的叶蕴仪的手珠,他哪里还有心思问那些?这时却被贺文龙直直地问住了,竟是作声不得!   然而,他却不愿意在这时输了气势,只冷冷地道:“真相究竟如何,我自会派人去查,不过,若是真给我查出来你们有不法之事,别怪我不留情面!”   贺文龙却毫不留情地嗤笑一声道:“这次出了这么多的岔子,只怕少帅得先急着料理日本人吧?”   他也不待潘启文回答,便转过了头,对叶蕴仪笑道:“蕴仪,我是来告辞的!”   叶蕴仪皱了眉,柔声道:“贺大哥,你这么快就要走了?你的身体没事了吗?”   贺文龙眼中似有深意地看了叶蕴仪一眼,唇角掠过一抹失落,笑了笑:“你放心,我好得很!现在想来你也不再需要我了,我还有很多事,就先走一步了!”   说完,转身便向外走去,经过潘启文身边时,他拍拍潘启文的肩,笑道:“少帅不必要为了一些莫须有的事烦恼,我贺文龙从不会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他回头瞄了一眼叶蕴仪,头向前一靠,在潘启文耳边轻笑一声:“只是少帅自己要握得住才好!”   贺文龙来去匆匆,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叶蕴仪才怅然地叹了口气,收回眼神,然而这声叹息在潘启文耳中听说却分外刺耳,尤其是刚才贺文龙象是了然一切的半讥半讽的话语,让潘启文心里更要抓狂,直觉便是叶蕴仪告诉了贺文龙什么,难道他们已经熟悉到无话不谈的地步了吗?便连他们们两人之间的事,叶蕴仪也会告诉贺文龙?   潘启文心中的火蹭蹭蹭直往上冒,为什么他总是要看她的脸色,而她对别的男人却似是柔情似水?以前的方宗尧是,现在的贺文龙是,甚至对黎昕,都比对他潘启文要好!   他黑沉着脸,眼中闪着怒火,讥讽地笑道:“哟,这才认识几天,就蕴仪和贺大哥这样的叫上了?叶蕴仪,我怎么没发现你原来是这么随便的人?”   -------   偶家的行礼终于明天要到了,基本能确定忙完这几在后,节后可以开始加更。谢谢大家一路的支持。   兜兜转转(十)   更新时间:2012-9-29 8:55:55 本章字数:3584   叶蕴仪脸色一白,她撑在床上的那只手轻颤着,她无力地往床头一靠,闭了眼,幽幽地说道:“潘天一,你昨天说要彻底放了我,这话现在还作不作数?”   潘启文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收起脸上的讥讽之色,惊疑不定地看向她,他的回答没有丝毫迟疑,但先前的气焰却一下子矮了几分:“当然作数!”   叶蕴仪点点头,轻声道:“好,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想好了,跟爷爷和蕴杰一起去美国!”   潘启文两步跨到床前,死死地盯着她。   叶蕴仪显然意识到他的逼近,她的胸膛起伏着,紧闭的双眼上睫毛轻颤。然而,半晌,潘启文却没有动静,她终是忍不住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他的上衣下摆,以及他衣摆两侧那紧紧攥在一起的拳头,那拳头上已是青筋暴绽悛。   叶蕴仪竟不敢抬头看他,她微微瑟缩地向床里侧挪了挪,叹口气道:“你不用再跟我说国计民生那一套,潘天一,那是你的事!不要再把我和我的家族扯进来!”   她听见潘启文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听不出喜怒:“你是因为放不下过去吗?”   叶蕴仪摇摇头,淡淡地道:“潘天一,即便如你所说,就当我们从来没有认识过,只是纯粹为了国事和生意,但是,我发现,我跟你根本就不可能合作,你的反反复复、喜怒无常,我适应不了,分不清公和私的人,从来就是你!惧”   潘启文深深吸了口气,哑声道:“若我能够公私分明呢?”   叶蕴仪叹口气道:“你说你会彻底放了我,可是,你所有的表现却让我害怕!我相信你肯放了我,或许你是不再爱我,不再在乎我,可你的占有欲却丝毫没减!你刚刚的话,根本不是一个少帅对民生顾问说的话,而更象一个吃醋的男人!潘天一,这样的你,比起以前那个强硬霸道却爱我的你来,更让我害怕!”   潘启文突然轻轻一笑:“你是怕,当我不再爱你,你便再没了制衡我的筹码?”   叶蕴仪默然,久久方吐出一个字:“是!”   潘启文呼吸一滞,他又以一种坚定的语气,重复着先前的话:“若我能公私分明呢?”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潘天一,若是如你所说,你彻底放了我,你又能做到公私分明,那么,以后我们在个人关系上,便各不相干,你要找女人,我管不着,我与什么人来往,你也管不着!即便……”说到这里,她停了下来,咬咬牙道:“即便我与别的男人上床,你也不得干涉,你,能做到吗?”   潘启文一把捏住了她的下巴,捏得她生疼,他将她往上一抬,迫使她看向他,他眼中的悲哀、愤怒一闪而逝,她听到的却是满含嘲讽和酷厉的话语:“叶蕴仪,我真不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只有你,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拿别人的爱作为武器,来刺伤爱你的人!”   叶蕴仪垂下眼睑:“你说得对,你累了,我也累了,所以,既然不爱了,我们还是放过彼此吧!”   潘启文死死地盯着她,半晌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来:“随你!”说完,他重重地甩开她,转身大步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沉声道:“叶蕴仪,我说过的话自会算数!我就不信,除了胡萝卜,还开不了席了!”   他那沉沉的脚步踩在楼板上,发出的声音象是要将楼都踩塌般,叶蕴仪随着那脚步声,心里一颤一颤的,直到那声音完全消失,她才悄无声息地滑下来,躺平在床上,睁大了眼,呆呆地望着帐顶,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叶蕴仪抬手抹去脸上的湿润,轻轻对自己说道:“这次是真的自由了吧?你哭什么呢?”   傍晚,在柳意的陪同下,柳老爷与周一才一同来到叶蕴仪房中,刚一进门,柳意便一脸兴奋地对叶蕴仪笑道:“蕴仪姐,我听说,抓了好些个日本人呢!”她挥了挥小拳头:“可解了我的气!”   叶蕴仪提起精神,请柳老爷与周一才坐下,心神不宁的她,实在没心思与这两人周旋,她开门见山地问道:“两位前来,不知有什么事?”   柳老爷略为尴尬地看了看叶蕴仪,赔着笑道:“少夫人,照理说您还病着,我们不该来打扰,可我们听说了一些个事,有些想法,却又不敢直接去跟少帅说,想先听听您的意思,若是您听了觉着完全没道理,咱们就当没说过。若是,您觉得有戏,还请您帮我们拿拿主意!”   叶蕴仪一脸狐疑地看向二人,笑道:“两位有话不妨直说。”   柳老爷看了看周一才,那周一才轻咳一声,小心翼翼地说道:“我听说,这次因为伤了少夫人,少帅彻底被日本人激怒了!这会儿咱院子里,分了几处在审抓来的日本人呢,听说潘家集的百合会馆也给一锅端了!听说,少帅的意思,是要将所有日本人完完全全赶出西南地界儿!”   说到这里,柳老爷悄悄瞄了瞄叶蕴仪的神色,打了个哈哈道:“少帅这可真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叶蕴仪轻轻一震,为了她?   她突然一凛,不由看向周一才,不敢置信地问道:“完完全全赶出西南地界儿?这是什么意思?”   周一才忙解释道:“少帅的意思,好象是不仅要将那些个犯事的日本人抓起来,其他的日本人,包括那些个开银行的、开工厂的、做生意的,统统都赶出去!对了,还有日本领事!”   叶蕴仪一脸震惊:“什么?凭什么?”   柳意这时出声笑道:“凭什么?凭手中的枪呗!”她一脸解气地道:“我觉得少帅说得对,就欺负日本人了又怎么着?难道就许他们作恶,还不许我们反击了?有本事,他们打过来呗!”   叶蕴仪不由皱了眉,厉声道:“胡闹!人家那些个正当商人怎么办?他们的生意怎么办?还有那么多雇佣的中国人,难道让他们都失业吗?还有,日本领事,能随随便便说赶走就赶走的吗?”   柳老爷和周一才第一次见到叶蕴仪如此声色俱厉,不由面面相觑,都不敢吭声。   还是柳意胆子大,仗着自己跟叶蕴仪关系好,撇了撇嘴道:“那日本领事,听说,就是他在中间使的坏,少帅说,没将他抓起来,只赶走他,算是客气的了!”   叶蕴仪眉头紧蹙,微微缓和了语气,看向柳意,耐心地解释道:“这驱逐对方国民和领事,是国与国之间的大事!即便明知对方做了坏事,也不可以胡来的!这还涉及了潘家军与中央的归属问题!里面很复杂!”   她仍是一脸疑惑地转向柳老爷和周一才,问道:“那你们二位这是?”   柳老爷和周一才交换了一个眼色,只见柳老爷连连摆手道:“没事了,没事了!”   柳意却心直口快地道:“爹、舅舅,你们不是想接手日本人的纱厂吗?这会儿怎么都不说了?”   叶蕴仪惊道:“接手纱厂,什么意思?”   柳意笑道:“少帅准备将那些个日本人的生意全部接手过来,还雇佣原来的人,这不就都不会失业了吗?”   叶蕴仪一时还没转过弯来,不由对柳老爷皱眉道:“日本人做了好几年了,上下游的渠道都是通的,要从他们手里接手,只怕这价格比你新开一家还高!”   柳意不由失笑道:“蕴仪姐!少帅说的接手,可不是买过来,而是直接拿过来!我爹他们就是想捡这个便宜呢!”   叶蕴仪猛然撑桌而起,受伤的腿因受力而疼,她一下子又跌坐到椅上,却大声说道:“什么?这不是抢么?”   那柳老爷吓了一跳,以为在说自己“抢”,慌忙摆手道:“我们可不敢说白要,我们只是想,既然是归由军政府的了,我们也只是想出点钱,入点股而已!”   周一才也急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我们其实也是想着,参了股,咱们这棉花可就好卖了不是?”   叶蕴仪叹口气,对两人郑重地说道:“两位,这事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抱太大希望,这军政府不是土匪窝,哪能说抢就抢过来的?”   她转头对柳意问道:“少帅现在在哪里?我要去找他!”说着,撑着桌子就要起来!   柳意忙上前,扶住她道:“还是我去帮你找少帅过来吧!”   叶蕴仪眼中一亮,自潘启文走后的颓丧竟瞬间烟消云散,她心中不自觉地兴奋起来,连撑在桌上的手都微微颤动起来。   叶蕴仪点点头,目送着几人走了出去,她一拐一拐地来到梳妆台前,下意识地拿起梳子,看到镜中那个瘦削而毫无精神和光彩的女人,她突然眼神一黯,他说,他已经不爱了?!   那么,他可还愿意过来?   不一会儿,柳意一脸好奇地走了进来,看了看叶蕴仪,怯怯地道:“少帅要我转句话给您,他要我问您,您是以什么身份来管他的军国之事?”   ————————   嘻,手上还有月票的筒子,可不可以再打赏一下?貌似月票榜上第二的位置有些危险了呢。   兜兜转转(十一)   更新时间:2012-10-1 0:48:15 本章字数:3215   “什么身份?当然是少帅夫人的身份!”一把略为苍老却威严的声音在房门口响起,叶蕴仪忙站起身来,又惊又喜地叫道:“爷爷!您怎么过了来?”   叶琛与叶翔龙走进门来,叶琛将手上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拄,一脸痛心地看向叶蕴仪,厉声道:“蕴仪,你太不懂事了!”   那柳意一呆,这几天以来,她听父母、黎昕等人都说起过叶蕴仪,每个人说起叶蕴仪来时,除了说她美丽,有才情以外,她看得出来,人人都对她有一份发自内心的尊敬,甚至,还有一丝隐隐的----敬畏。   因此,她内心里一直对叶蕴仪充满了好奇与崇拜,及至见到本人,又多了一份亲密,并以这份别人所没有的亲密而骄傲。   这是柳意第一次听到有人如此严厉地对叶蕴仪说话,不由以膜拜的眼神多看了这位老爷子两眼,她吐吐舌头,赶紧跑了出去。出了门,她眼珠子一转,干脆敲响了隔壁潘启文的房门惬。   几乎在敲门声响起的同时,门被人从里面急急地拉开,黎昕走出来,竖起手指“嘘”了一声,然后一把拉住她的手,将她扯开,转身关上房门,这才回过头,皱了眉,轻声说道:“什么事?他刚睡着了!”   柳意瞪大了眼道:“你哄我?明明刚刚他还精神好得很,还对我吼呢!”   黎昕唇边泛起一个苦笑来踪。   潘启文本来早上就在发着烧,一直没退,那时叶蕴仪让柳意来找他,黎昕眼见着他兴奋而忐忑地走向隔壁,心里满是酸涩。   然而,当他回到自己房中,正草拟着电报,准备照潘启文的意思安排省城的事情,刀疤突然急冲冲地跑进来,满脸惊慌地叫:“大少爷,您快去看看少爷吧?”   黎昕一惊,他搁下手中的笔,急忙问道:“怎么回事?”   刀疤急道:“刚刚少爷从少奶奶房里跑了出来,也不回房休息,硬是淋着雨跑到后院去审那些个日本人,我跟在后面打伞,他却一把挥开我的伞。这会儿,他竟然挑了一个日本人来跟他对打!”   黎昕赫然站起身来,狠狠地一拍桌子:“混帐!你们怎么不拦住他?他的伤还没好,还发着烧!”   刀疤垂了头,沮丧而无奈地道:“少爷拔出枪来,说我们谁拦他,他就毙了谁!”   黎昕一把拉开椅子,急急地向外走去,一边以几乎小跑的频率走着,一边满脸焦急地问:“那个日本人身手如何?他可敢真打?”   刀疤急速跟上,边走边答:“那个日本人一看就象是身手不错,少爷发了话,说那日本人若是赢了少爷,少爷便放了这院子里所有的日本人,若是日本人输了,少爷便杀光这些人,你说那小东洋鬼子能不拼命嘛?”   黎昕听了,心中不由一沉,那叶蕴仪究竟跟潘天一说了什么?竟令到他如此发疯?   两人刚走进后院的院门,便听到一排枪响,黎昕与刀疤对视一眼,发足向内狂奔,来到院中天井里一看,那被抓的九个日本人,有8个已全部被打死,滂沱的雨水冲刷着地上的血水,潘天一浑身已经湿透,被几个黑衣卫队的护卫强拉着站在屋檐下,肩上已渗出鲜艳的红色来,显然是伤口又已迸裂。   最后一个日本人眼睁睁看着自己人被打死,红了眼,愤怒地用生硬的中文叫道:“潘天一,你怎么能这样对待手无寸铁的俘虏?你会有报应的!”   潘天一脸色惨白,脸上是狠戾的笑:“报应?你们用炸弹去炸手无寸铁的女人,就不会有报应了?”   那个日本人微微一怔,下意识地答道:“我没有!”   潘天一脸色狰狞,狂乱地叫道:“我管不着!我只知道,他们死了!她就要杀死我的孩子来抵命!她死也不会再回头!我威逼、利诱,甚至什么狗屁放手,都没有用!我只知道,这些都是你们日本人做的!”   说完,他一抬手,一枪崩掉了那个日本人。   整个院中是死一般的沉寂,只听见哗啦啦的雨声,还是黎昕最先反应过来,一跺脚,大吼一声道:“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少爷弄回房间去,赶紧找大夫去!”   卧室里,潘启文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大夫给他的肩包扎完,他的脸上仍是青一块紫一块的,瞪着一双眼,神情木然望着屋顶。   当所有人退去,黎昕站在潘启文床边,皱眉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值当你这样不要命了?你们这么长时间不都过来了么?难道还有什么能比得过当初失去你们的孩子时的惨烈吗?”   潘启文疲惫地合上眼,喃喃地道:“都是日本人惹出来的事!我杀光了日本人,这样也不行么?”   黎昕还待再说,却见他挥挥手,一脸疲惫地道:“我累了,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   就这样,潘启文竟真的昏睡了过去,黎昕一直守着他,他一直发着高烧,时好时坏。   傍晚,当柳意敲门进来时,潘启文竟猛然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柳意,吃人般地吐出几个字来:“你来做什么?”   柳意被他的目光吓得心中怦怦直跳,她转过头,不敢再看他,飞快地说道:“蕴仪姐想见你!”   这一次,黎昕在潘启文眼中看到的竟是一层淡漠和不屑,只见潘启文冷冷一笑道:“哦?这一次她又想给谁牵线拉皮条?”   柳意对他的话心中不解,但听他说话难听,不由皱了眉道:“什么跟什么啊?蕴仪姐是听说你要将日本领事赶出去,又要没收日本人的工厂和商行,她觉得不妥,才要找你去的!”   潘启文脸上立即迸射出怒意,他硬撑着抬起头,冲着柳意挥了挥拳,吼道:“她以为她是谁?你去问问她,她以什么身份,又是凭什么管我的军政大事?!”   话刚说完,潘启文的脑袋“呯”地一声又重重地仰面倒了下去。   柳意惊慌失措地退了出去,黎昕沉下脸,对潘启文道:“你们两个这是怎么回事嘛?你们到底要这样折磨自己又折磨旁人,到什么时候?”半晌不见潘启文出声,转头看去,竟似是又睡着了。黎昕生怕柳意再来刺激到潘启文,所以这才将柳意拦在了门外。   黎昕这时对柳意叹口气道:“他毕竟是几天没合过眼,就昨天晚上睡了一觉,哪里够补睡眠的?何况他今天又这般折腾,还发着烧!让他好好睡一觉再说吧!”   深夜,潘启文全身冷得发颤,打起摆子来,他蜷缩成一团,身上盖着两床大棉被,却仍是冷得上下牙嗑得咯吱直响。   朦朦胧胧中,他分明地感觉到那双熟悉的小手,拧起一条温温的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又用白酒为他揉搓着全身,那一双柔胰在他全身动脉之处游走着。   潘启文浑身僵硬起来,他没有睁开眼睛,他告诉自己,即便这样虚幻的幸福,也享受一次才好,何必要睁开眼来,让一切烟消云散呢?   他感觉到自己被那双小手费力地翻了过去,趴在床上,他的上衣被向上卷起,本就冷得不行的他,不由一哆嗦!他立即听到一声轻轻地叹息,紧接着,那冰凉的带着醇厚的香气的白酒,撒在了他的背上,那双小手抚上了他的背,沿着他的脊椎,由上而下,用力地揉搓着,不一会儿,他竟觉得一股热力在脊柱上升起,并散发开去。   然后,他竟感觉到那双手在将自己的长裤往下扒!他先是一僵,接着配合地抬了抬腰,他的裤子便被轻轻扒下,一直到脚踝。   这一次,那双手,沿着他的腿,自下而上的大力揉搓着,当那双小手来到大腿根部时,竟然环住了他的腿根,来回地揉搓着。   潘启文在这样的美梦中,胆子逐步大了起来,他一下子翻过身来,没有睁眼,伸出手,准确地一把抓住了那双小手,闭着眼,痞痞地笑:“妞,你是要给我退烧么?记不记得,我教过你,最好的发汗的方法是什么?”   说完,他便将那双手往自己腿根已勃然而起的那一处紧紧地按了下去!   他清晰地感觉到那双手轻轻一颤,随即却竟是轻轻柔柔地为他套弄起来!   ----------   各位节日快乐!非常抱歉,因为病了,吃了药睡了一天,晚上才爬起来更文,所以更晚了,还请见谅。   兜兜转转(十二)-------突来旖旎   更新时间:2012-10-2 0:14:21 本章字数:3372   潘启文赫然睁开眼,昏暗的灯光下,面对他坐在床边,低垂了头,闭着眼,一脸含羞带怯的女人,不正是叶蕴仪是谁?   潘启文嘴角泛起一个苦笑来,这个梦境未免太过真实,真实到让他惊疑不定起来。他突然一把抓住那只小手,邪笑道:“妞,隔靴掻痒,越挠越痒呢!”说着,他便带着那只手伸进自己底裤内,令那柔嫩的手真真握住了他的火热,那真实的触感,令潘启文浑身一颤。   他忍不住伸出手,抚上了面前那人的脸庞,那柔嫩的肌肤上,泛着红蕴,微微有些发烫,潘启文怔了怔,另一只手却重重地掐上了自己的脸,他痛得“咝”地一声,一闭眼再睁开,却见眼前的人急急地放开了他的分身,一把拍开他肆虐自己的手,一双凤眼瞪着他,低叫道:“你做什么?”   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扯下她,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他急切地寻找着她的唇,胡乱地吻了上去,很快两人便唇舌相交,互相纠缠撕咬中,两个人都气息不稳起来。   叶蕴仪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她被他压得紧紧的,感到很有些沉重,她略微反抗般地动了动,他便急急地用一只手将她的双手举过头顶,死死地压住,另一只手发疯般撕扯着她的衣裳,不一会儿,他便剥光了她惬。   潘启文将整个身体都贴上了她,直到两个人完全肌肤相接,他才满足地叹了口气,这才在她耳边悠悠地问道:“妞,这是你吗?告诉我,这是我的妞儿吗?”   叶蕴仪想要挣开双手,却被他一脸恐慌地紧紧压住,动弹不得,她眼中掠过一抹痛意和怜惜,她勉强撑起自己的头,在他的唇上轻轻一点,柔柔地低唤了声:“阿文!”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撑住头,深深地凝视她,半晌方放开她的双手,她的手立即缠绕上了他的脖子,将他的头拉下来,在他耳边半是温柔半是羞涩地低语道:“阿文,我要在上面!迈”   一阵狂喜掠过潘启文浑身的血液,他颤着手抱着她一滚,将她翻到上面,双手紧紧地将她压在自己身上,却仍是不敢相信地问道:“蕴仪,为什么?”   叶蕴仪双手在他的胸膛上一撑,将自己撑坐起来,骑在他身上,妩媚地娇笑:“因为你有伤呀!”   潘启文心中血气翻涌,有多久,没有见过她如此娇俏妖娆的模样了?明知道她答非所问,他却突然间不想去追究为什么她会在这里,为什么她会如此大的转变了,这样的时候,去问这些问题,是多么地煞风景呵!   潘启文终于放开疑虑,一心只想将眼前的人儿拆吃了入腹,他轻轻一笑,双手双脚往外一摊,对着她眨了眨眼:“妞儿,你还会嘛?”   叶蕴仪双颊绯红,她趴下来,媚眼如丝地看向他,喘息着道:“哥哥,教我嘛!”   这柔媚入骨的神态与语气,令潘启文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用力吸气,凑在她嘴边闻了闻,一脸肯定地笑:“妞,你喝酒了!你以前每次想干坏事前,都要喝点酒壮胆!”   叶蕴仪直起身来,恼怒地拍向他的脸:“明明是每次你想干坏事,才哄着我喝酒!”   潘启文眼中滑过一丝温情,那是以前,两人刚成婚不久,他变着花样将闺房之乐享了个遍,她却始终不肯在上面,于是,他便哄着她喝一点点红酒,趁她意乱情迷中,引诱着她按他的指引来做,每一次,他不停地逗弄她,却又总是引着她进行到一半便不再指引她,她每次便会这样媚态十足地对他说:“哥哥,教我嘛!”   自从两人在潘家集见面,便从未有过这样的场景,如今再现,潘启文早已是热血沸腾,下腹已是肿胀得难受。   然而,他却隐忍住心底和身体的渴望,一双手一边一只揉捏上了她的绵乳,口中却逗弄着她:“哦?今天哥哥可没叫你喝酒!老实告诉哥哥,哪儿偷了酒来喝?”   叶蕴仪脸上闪过一丝小女儿的扭捏情态,又羞又恼地娇唤了一声:“阿文!”   潘启文左手停留在她胸前继续搓弄着她,另一只手却探向她下方,在那入口上方的突起处轻轻一按,眼见着她浑身一阵痉挛,大口地喘起粗气来,他却一边在她下身丛林外来回地快节奏地点击滑动着,一边诱哄道:“妞儿,乖妞儿,告诉哥哥,在哪儿偷的酒喝?告诉了我,哥哥就教你,就给你!”   叶蕴仪呼吸急促,不情不愿地嘟囔着道:“不是偷的,是爷爷带来的红酒!我好久没喝过了!”   潘启文心中一动,恍然大悟般看向她,眼中是满满的欣喜:“爷爷来了?”   随即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她是那么的骄傲与矜持,爷爷真的几句话便能令到不仅冰释前嫌,还让她如此热情?   他不由戏谑地笑:“是爷爷叫你来伺候你男人我的?”   叶蕴仪一拳擂向他的胸前,却被他的手一把包住,拉着她的手压在了他早已坚硬似铁的火热上,叶蕴仪下意识地想要甩开,却被潘启文紧紧地按住,他突然泛起一个坏坏的笑来:“乖,哥哥来教你!先别急,你先亲它一下!”说完,他有些紧张地看向她。   叶蕴仪胀红了脸,偏了头,瞪着那个越涨越大、越来越硬的东西,喃喃地道:“以前不是这样的!”   潘启文半眯了眼,瞄了瞄她,突然问道:“你喝了几杯红酒?”   叶蕴仪老老实实地答道:“四杯!”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他的左手再次揉搓上了她胸前的绵乳,右手在她小腹下方打着圈,狡黠地笑道:“妞儿,这是新花样,哥哥以前只教过你一次,你今天喝多了,忘记了!”   叶蕴仪轻蹙了眉,一脸的怀疑:“真的?”   潘启文突然坐起身来,一口含上了她胸前的小颗粒,用牙轻轻地咬住往外一扯,等它弹回去,再伸出舌头,在她胸前打着圈,还发出“啧啧”的声音,逗弄得叶蕴仪浑身一阵颤栗,就在这时,他的双手都探到她下身,扒开那两片柔嫩,一只手指在那细缝中来回按压滑弄着,很快,一股热流便顺着那肉缝,喷洒在他的大腿上。   叶蕴仪有些不耐地扭动起来,潘启文轻笑一声,将头埋在她胸前,哑声命令道:“乖!要想更舒服,就听话照做!”叶蕴仪犹疑着滑下去,却被潘启文在她腋下轻轻一拎,笑道:“傻妞,反了!”   说完,他一把将她抱起,反过来,背对着他,骑坐在他胸口,这才笑道:“嗯,现在趴下去!”   叶蕴仪俯下身,那洁白圆润的臀高高抬起,完全展现在了潘启文面前,潘启文眼中一热,一只手便抚了上去,另一只手探到了前面她的小腹下。   叶蕴仪这时完全趴了下来,潘启文感觉到自己的火热被一片湿软紧紧地包裹起来,他忍不住轻轻地哼哼出声来,半是诱哄半是命令地道:“乖妞,用唇包住牙齿,将它含进去,用舌头打圈,就象我刚才那样!”   叶蕴仪竟真的听话照做,将他的分身含进了一大半去,潘启文再忍不住向上一挺,立即就碰上了她正伸过来的软软的舌头,他死死地咬紧了牙关,才没有在她第一下动作时就泄了。   潘启文轻轻地有节奏地向上挺动着,这样令自己的火热在她的口中吞吐着,同时,他的一双手却大力地分开了她的双腿,右手食指缓缓地探入了那湿滑的入口,他轻轻地抽动两下,再将中指也探了进去,感觉到她的急促,他轻轻笑道:“妞,不要停,哥哥还会让你更舒服!”   说完,他加快了挺动的速度,他两根手指也急速地抽插起来,同时,原本伸到她小腹下的左手,在她最敏感的突起处来回揉按着。   叶蕴仪跟随着他的节奏,急促地吐纳着,下身的热流源源不断地涌出,当她终于累得不肯再动时,潘启文忙一把抱起她,将她反转过来,面对着自己,看着她略为有些肿胀的双颊,他一脸心疼地抹去她嘴角的唾液,眼中闪过一丝悔意,他小心地看了看她,赔着笑道:“妞,最舒服的来了!”   说完,他轻轻抬起她,将自己的那一柱擎天缓缓刺入她早已湿滑的入口,再将她重重往下一按,当他的火热完全被她的紧窒温软包裹住时,他便急不可耐地向上挺动起来。   潘启文双手紧紧地掐住叶蕴仪的腰,随着她的起起伏伏,他的眼中已是温热一片,随着叶蕴仪一声娇呼,两个人同时在一片颤栗中到达顶峰。   当潘启文体内温热的液体喷洒进叶蕴仪体内时,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个翻身,将叶蕴仪压在了身下,一只手已是迅速抄起枕头垫在了她的下方。   叶蕴仪挣扎着道:“你的伤!”   潘启文却死死地压住了她,低叱道:“别动!”   兜兜转转(十三)   更新时间:2012-10-3 0:05:14 本章字数:3276   潘启文明显感觉到叶蕴仪身体隐隐发抖,他急急地寻找着她的眼眸,她眼神闪烁着别开脸去,但他却分明在她眼中看到了那一抹无法言说的痛和悔。   潘启文强抑下心中那瞬间涌上的悲伤,一低头,衔上了她的唇,轻轻地吻了吻她,再将双唇紧贴着她的脸颊滑向她的耳际,在她耳边柔声道:“蕴仪,都过去了!蕴仪,咱们不再想以前了,好不好?”   叶蕴仪闭上了眼,两滴晶莹的泪珠顺着眼角滑了下来,潘启文迅速地伸出舌头,将那咸咸的泪水卷进自己口中,他焦灼地亲吻着她,在她耳边喃喃地道:“妞,那孩子跟咱们没有缘分,咱不去想了好不好?”   听到“孩子”二字,叶蕴仪眼中的泪水却如开启的闸口,再也隐忍不住地倾泻而出!她浑身都颤栗起来,整个人向中间缩去,似乎想要蜷成一团,随着她的动作,潘启文的分身终于从两人紧贴在一起的结合处被挤了出来,一股热流随着洒出,立刻浸湿了两人身下的床单。   潘启文抱着她,向里面挪去,避开那一处湿润,他胡乱地抓起不知谁的衣物,轻轻地为她擦拭起来惬。   叶蕴仪却突然爆发般用力擂上了他的胸膛,她闭着眼,不停地抽咽着,她一边捶着他,一边哭叫起来:“都是你,都是你!混蛋!都是你这个混蛋!”   她不知轻重的手,已打着了他受伤的肩,潘启文忍住痛,紧紧地将她揽进怀中,任她下了死力地掐着他的背上和腰上的肉。他心中钝钝的痛着,同时,一丝释然和前所未有的轻松涌上了心头。   这是发生了这么多事以来,她第一次,对着他这样正面地发泄出来。潘启文心中的疑虑直到这时,方才完全放下迈。   他低头,一点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再轻轻柔柔地将那份咸涩哺进她口中,她似也累了,拼了命地往他怀里钻去,他的心越发地柔软起来。   终于,她的哽咽声逐步停歇下来,她在他怀里蜷成一团,疲惫不堪地睡去。   这一番折腾下来,潘启文竟是大汗淋漓,整个人轻快了不少。他不敢大意,赶紧抹干了汗,换上干净的衣服,又用温水为叶蕴仪抹了身子,再翻出自己的干净衬衣为她套上,他又细心地将床上湿了的地方垫上毛巾,这才扯过薄被,盖住二人,搂着叶蕴仪心满意足地沉沉睡去。   清晨,黎昕匆匆而来,却被守在门口的黑衣卫队的护卫拦住,那两名护卫满脸暧昧地笑:“大少爷,少爷跟少奶奶还没起呢!”   黎昕猛然抬头看向两人,惊道:“什么?少奶奶在少爷房里过的夜?”   两名护卫齐齐地点头,黎昕蓦然低垂了头,转身离去,身后拐角处,端着药准备送到叶蕴仪房间的柳意,一脸若有所思的神色,呆呆地看着黎昕渐渐远去的背影,不由轻轻皱了皱眉。   屋内,潘启文早已被门外的对话警醒,他下意识地向怀中看去,当他看到怀中那温顺安静地蜷成一团的叶蕴仪时,不由长长地吁了口气。   他的眼中不由自主地堆上了笑意,忍不住俯身下去,轻轻地亲吻着她的眼皮,再顺着向下一路吻去,最后,将那缨红的唇含进自己口中,柔柔地嘬弄起来。   他觉得有些躁热起来,一把掀开薄被,触眼所及,却是叶蕴仪在他宽大的衬衣下,裸露在外的修长紧实的腿。他的目光缓缓上移,当他看到衬衣下摆内里那若隐若现的黑色丛林时,他的下腹不由一紧,她,没有穿内衣!   潘启文清楚地听到自己喉咙中发出“咕咚”一声吞咽的响声,右手早已伸进衣摆,向上探索去。   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叶蕴仪的脸上表情,见她似并未被他打扰到,他看了看自己又已昂首起立的小东西,突然心里有些不甘起来,他一把捞起了那衬衣,将那薄薄的衣料堆在她的颈项上,整个人已滑了下去,一双唇,沿着她的锁骨,向下缓缓地吻去。   叶蕴仪终于被他搓弄得嘤嘤醒转,潘启文有些得意地抬头向她看去,只见她睁开眼,眼中先是闪过一丝茫然,在看到自己几乎全身赤裸后,她眼中突然涌上了一股怒气,她一把扯下自己身上的衣服,盖住自己的上半身,厉声喝问道:“潘天一,你在做什么?”   潘启文心中瞬间如堕冰窖,直觉透心的凉!一股悲愤由心底不可抑制地升起,她这是在做什么?借了酒劲,当耍着他好玩吗?现在,又要反复不认帐了吗?   冰冷的话语脱口而出:“叶蕴仪,你先看清楚,这是谁的房间!”   眼见着叶蕴仪脸色由白转红,继而有些懊恼、羞涩地垂了头,不再吭声,一丝希望再次涌上了心头,虽然她昨晚喝了她以前从未喝过的酒量,但看来,她似乎并非完全不知昨晚发生的事!   潘启文叹了口气,轻声道:“蕴仪,你仔细想想,昨晚你为什么会过来?”   叶蕴仪一时间竟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昨天,当爷爷告诉了她潘启文为她所做的一切时,她的心里便无比地慌乱起来,她不知道爷爷什么时候走的,她不知所措地将爷爷留下的红酒一杯一杯地灌进自己口中,脑子里轰轰然然全是爷爷的话:   “蕴仪,你想想,若不是因为你,他会毫不犹豫地为爷爷挡子弹?要知道,在这一方土地上,要说他是千金之躯,也毫不为过!”   “他为了能赶去救你,竟然不许医生为他打麻药,硬生生地将子弹给取了出来!那得有多疼啊!”   “蕴仪,若是因为他的谎言,导致你父母的死,但那毕竟是他的无心之过,他救了爷爷一命,足够抵消他的过错!更何况,他已杀了那几个凶手!”   “如今,他发了疯般要报复日本人,要将他们赶尽杀绝,你敢说不是因为你?”   除了细细密密的疼以外,她心里空空荡荡的,没有着落,以前她所做的,为难他也为难自己的一切,似乎都没有了意义,就象是一个一直支撑着她的东西突然间轰然倒塌,令她再没了方向。   为难?不,如今,她再为难不了他!她突然惊恐地想起,他说,他已不再爱她!他要放手!当他说那句话时,她心里那隐隐的失落和痛楚,这时却无比地清晰起来。她不知所措地嘬着红酒,不知不觉中,竟昏昏然地控制不住自己的脚步,来到了他的房门口,门口的护卫看到她,一脸的惊喜,却又愁眉苦脸地道:“少爷的烧似乎更厉害了,今天又淋了雨,还喝了酒,又跟人打了一架,这伤得到什么时候才能好?少奶奶,您劝劝他吧!”   于是,她便不由自主地进了去,看到桌上的白酒,便下意识地拿起酒,想要为他退烧,再后来,再后来……,   叶蕴仪的头越来越低,脸越来越红。潘启文抬起她的下巴,紧紧地捏住她,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然后,他眼中逐渐泛起一丝笑意,他嘴角噙着笑,体贴而轻柔地说道:“蕴仪,你昨晚,只是在给我退烧而已!”   叶蕴仪想起他的“退烧论”来,越发地又羞又恼起来,昨晚,他竟然那样地调笑她,而她,居然就那样,就那样被他牵着鼻子由着他随心所欲!   潘启文轻笑一声,拉起她的手,抚上了自己的额头,笑道:“你看,烧退了不少呢。昨天真的出了好多汗!”   叶蕴仪却被他额上的热度一惊,哪还记得羞怯恼怒?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再缩回来试了试自己额头的温度,皱了眉道:“你还在发烧!”   潘启文眼中的笑意越发地深了,然而,他却清楚知道,她原本是那么矜持的一个人,他现在不能再轻浮地激她!只怕惹得她恼羞成怒,还是自己吃苦头!所以,他生生地压下了嘴边那句:“再来帮我退下烧!”,只是一本正经地道:“可能是又反复了吧?”他又一脸委屈地看向她:“昨晚伤口又裂开了!”   他眼中的委屈、隐忍和指控,令叶蕴仪一怔,昨晚她好象打了他?   她不由急切地去扒他的衣服:“快给我看看!”   潘启文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道:“已经处理过了!只要退了烧,应该就没有大碍了!”   叶蕴仪再次听到“退烧”二字,脸上一红,心里再次慌乱地怦怦直跳,她不由傻傻地问道:“还要退?你,行吗?”   潘启文微微一怔,他悄悄瞄了瞄自己在那不停起立晃动点头的小东西,他一把扑倒了她,咬牙切齿地狞笑道:“妞,行不行,试过不就知道了?”   携手并肩(一)   更新时间:2012-10-4 0:21:20 本章字数:3311   连绵的阴雨终于放了晴,当带着热力的阳光照射进房间时,叶蕴仪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她愣怔了几秒,猛然想起昨晚和今天早晨那两场激烈缠绵,她摸了摸微微发烫的脸,下意识地向枕边看去,那里却是空空荡荡的,她心里没来由地一松。   她突然想起爷爷和大伯还在这里,自己早上没陪他们吃早饭,中饭却是一定要陪的了!她急忙坐起身来,一低头,却发现自己仍是身着潘启文的宽宽大大的白衬衣,而里面却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她急急地向四周看去,只见床上、地上零乱地扔着她的衣物,只是,早被那个男人扯得七零八落,哪里还能穿得出去?虽说自己房间就在隔壁,可要想回去,必得经过这门口的护卫,况且,这个时间,谁知道还会碰到什么人?   叶蕴仪只觉身上粘粘乎乎地难受,想来那个将她吃干抹净的男人并未象以前一样替她洗净,不由恨得牙痒痒起来。   她光着脚跳下床,走到衣柜前,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可穿的衣物,一阵明显是故意放轻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而来,叶蕴仪转头,却见潘启文手上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正轻手轻脚地关门惬。   潘启文一回身,见到衣柜旁的叶蕴仪,微微一怔,他轻咳一声,强迫着自己的视线不在她那光裸的大腿上停留,这才看向她的脸,见到她眼中隐隐的紧张,他心中暗叹一声,这个倔强而骄傲的女人!经过昨晚和今早的事,只怕她还没想好怎么面对自己!   他脸上却一副象什么都没发生的模样,唇角向上一弯,笑道:“你醒啦?我还正在发愁,要不要叫醒你来吃药呢!”   叶蕴仪的眼神顿时一松,不知不觉地带上了一丝撒娇的语气,嗔怒道:“你还不去隔壁帮我拿衣服来换?身上粘粘的,难受死了!妆”   听着这似娇似嗔的话语,潘启文心中长升起一股暖意,他放下手中的药碗,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道:“可不是我偷懒,实在是这房里没有沐浴的地方。我这里可不比你那间,是人柳小姐的闺房,什么都齐全的。”   叶蕴仪一跺脚:“还不快去给帮我拿衣服!”   潘启文一把拉开衣柜,直发笑:“都在这儿呢!”   叶蕴仪一愣,他竟将她的所有东西都搬了过来!   这时,只见潘启文懊恼地一拍脑袋道:“我只想着让人把你的东西搬过来,却忘记这边是没有浴室的!”   他眼睛微微一眯,凑到她身前,眼神暧昧地笑道:“要不,今晚咱们都搬回去你那边?”   叶蕴仪也不理他,找出内衣,又随便拿了一条紫色的旗袍,走到床边,背对着潘启文,换起衣服来。   潘启文见她竟也不避讳自己,面上不由一喜,一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她除下衬衣,再穿上内衣和旗袍,心中的欢喜,便如发了酵的面,无限地膨胀起来,他眼中一热,不由自主地走上前去,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头耷拉在她的肩上,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地唤着:“蕴仪!蕴仪!”   叶蕴仪低叹一声转过身来,她的手环上了他的腰,安抚地抱了抱他,轻声道:“启文,我先去洗一洗,然后咱们一起陪爷爷和大伯吃饭,好不好?”   潘启文低头凝视着她,似要看进她灵魂深处去,半晌方笑道:“午饭时间早过啦!我刚刚陪爷爷和大伯吃过了,他们已经由黎昕陪着,出发去了铁矿那边了!”   叶蕴仪面上一红,却听潘启文嘻嘻一笑道:“你不用担心爷爷的规矩啦,爷爷说,你的病还没大好,让你歇着呢!”   叶蕴仪却突然想起什么来,急急地伸出手探向他的额头,再摸了摸自己的额,这样反复了两次,她竟不能确定他是不是还在发烧,于是,她踮起了脚尖,拉下了他的头,将她的额头紧紧地贴上了他的,过了好一会儿,才放开他,皱眉道:“还是有点低烧!吃药了没?”   潘启文心里暖暖痒痒的,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吃过了,大夫说没什么大碍了!”   叶蕴仪却一把推开他,凶巴巴地道:“你的烧还没退完,就随时还可能反复,你不好好养着,还到处瞎跑什么?”   潘启文却拉起了她的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一双眼贼贼地笑:“退烧的事,不是你负责的么?”   叶蕴仪慌不迭地甩开他,咬牙切齿地道:“休想!你现在正需要静养的时候,不能太累,太费神!”   潘启文双眼眯成了一条缝,笑得更欢了:“昨晚我一点不累,倒是你受累了!”   叶蕴仪伸手,在他胳膊上狠狠揪了一把,从鼻子里哼出声来:“你完全康复以前,不许碰我一下!”   潘启文一脸痞痞的笑,跟她讨起价来:“嘿嘿,我不碰你,你可以碰我呀!”   “你想得美!”   “那我退烧怎么办?”   “自己吃药、好好休息!”   “可是吃药没有你帮我发汗来得快!这是经过昨晚上和今天早上证明了的!”   “那就慢慢养着!”   “那我不费体力也不费精神,就亲一亲,摸一摸,行不行?”   “……”   “那你亲一亲、摸一摸,行不行?”   “……”   “那抱着睡总可以吧?”   ……   随着潘启文伤势的好转,柳府原本沉闷压抑的气氛,便如这天气一般,突然便放了晴。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潘家少帅前后的转变,每个人都知道,自从少帅夫人搬进了少帅房中之后,少帅的心情是越来越好,仅管他被少夫人禁了足,每天只许在房中静养,也不许办公,便连每天走出房门的时间也有严格的控制,却仍然时不时能听到他爽朗的笑声。   叶蕴仪也不假手他人,亲自一手打理着潘启文所有的事,潘启文是又心疼又甜蜜,却也无可奈何,干脆便享受起这样的日子来,将公务一律交给了黎昕。   这一天大清早,叶蕴仪端来了药,放到正在静心写字的潘启文面前,右手摊开,掌心里一粒蜜饯,笑道:“谁能想到,连取子弹都敢不打麻药的潘家少帅,竟然是个怕苦的!要让你那班兵们知道了,自家少帅吃个药还非得有甜的东西才肯喝,准会笑掉大牙!”潘启文眉一挑,他搁下手中的毛笔,偏着头看了看,眼中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这才转向叶蕴仪,原本一脸的书卷气悉数消失不见,换上了一副街头无赖的模样,坏坏地笑着,两手一摊,对着叶蕴仪张开了嘴。   叶蕴仪忍不住轻拍他一下,将手中的蜜饯塞进他嘴里,然后端起药碗,踮了脚,将药向他口中缓缓倒去。   潘启文咕嘟几口喝完了药,又呶起嘴,叶蕴仪无奈地苦笑,掏出手帕,在他唇边轻轻一抹,正要收回,却被他一把揪住,在她手背上轻轻吻了下去。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清脆的敲门声,叶蕴仪急急地抽回手,狠狠地瞪了潘启文一眼,潘启文讪讪地摸摸鼻子,叶蕴仪也不理他,忙走过去开门。   门被拉开,赫然竟是叶琛、叶翔龙和黎昕三人。   叶蕴仪忙将三人让进屋内,笑道:“爷爷、大伯,我还正说,今天可以跟启文一起,陪你们吃早餐了呢!”   叶琛忙摆摆手道:“启文这病反反复复的,就不要讲那些个虚礼了!我们来,是跟你们说一声,今天我们想先跟黎昕一起回省城去了。”   他一抬手止住了叶蕴仪的疑问,笑道:“原指望我跟你大伯出来后,你们小两口能张罗起银行的事来,现在看来,只好我跟你大伯先回去先置办准备起来了。”   叶蕴仪迟疑着道:“可是你们人生地不熟的……”   叶翔龙笑道:“你忘记我们跟你说过的,那个叫梅廷方的小伙子了?有他在,我们也就指手划脚一翻就好,再说,军政府这边,黎昕不是还会安排人帮我们手的嘛!”   黎昕点点头,话中有话地笑道:“我看天一有些乐不思蜀的样子,可省城那边不能这么长时间没个主心骨,我便只好先回去压阵了!”   潘启文狠狠地叫了一声:“黎昕!”眼中满是警告的神色,随即有些心虚地瞟了眼叶蕴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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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启文忙拍拍他的肩,义正严辞地道:“哪能呢?我那天正跟他们说着呢,蕴仪就将我拉到一边,劝我说,这事儿得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于是,我临时改了口,说是现在也不太兴父母之命了,不如让你跟柳意相处一段时间看看,若是两人都满意,便给你们把婚成了,若是不满意,到时再想法子退了这门亲事!”   黎昕对叶蕴仪温润地点点头:“谢谢你!”   叶蕴仪忙笑道:“说起来,我还沾了你的光呢!若不是有着这层姻亲关系,柳老爷怎么肯担了这么大干系帮我?若不是他肯担保,没准我都不在了呢!再说,柳意还被日本人误认成我,被绑架!”   她顿了顿,又笑道:“为这个,我可是卖了个人情给柳家,答应他们,若是你二人合不来,则到时由柳家提出退婚,这样,不至于影响了人柳小姐的名声!”   话说到如此地步,柳家对潘家可说是恩深义重,尤其是柳意那天被绑,是他亲眼所见,要是没有柳意,他也抓不住日本人,也不会有后来进山相寻而救了潘、叶二人。何况潘启文和叶蕴仪已帮他做到了可进可退的地步,而不是单纯听了父母之命,黎昕这拒绝的话又怎么说得出口?   只是,若是他跟柳意在一起?……他眼神复杂地看了叶蕴仪一眼,视线落在二人十指交握的手上,心口突然一痛,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跟谁在一起,她又会在意么?   这时,叶琛哈哈一笑:“真是好事啊!我看这柳小姐不仅出落得不错,还聪颖机灵,竟敢将日本人耍了!又逢黎昕救了她,你们二人,还真是有缘分啊!”   黎昕一震,缘分?是啊,叶蕴仪与潘天一这一对冤家,闹成这样,也能和好,不是缘分是什么?   他又怎会看不出来,叶蕴仪有意促成他与柳意?若是她真要以此报恩,他便成全她,又如何?   黎昕点点头,淡淡地道:“知道了!柳小姐今天会跟我们一起回省城。”   叶蕴仪面上不由一喜,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歉意,黎昕看在眼里,心知潘启文为了叶蕴仪,也要将他推给柳意,不由觉得口中发苦,面上却温和如常。   叶蕴仪一直将叶琛等人送到柳府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马车,她来到马车边上,微笑着拉了拉早已坐在车上的柳意的手,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笑容,这才放下帘子,转头面向正要翻身上马的黎昕。   她犹豫了一下,轻声说道:“黎昕,我可不可以拜托你一件事?”   黎昕略微有些迷蒙的眼神一闪:“可是日本人的事?”   叶蕴仪一怔,不由点点头道:“这事还须从长计议才好,万不可莽撞。”   黎昕抬眼看她,正色道:“这事,他很坚决,没人劝得动!你们两个这几天又好了,我原本想着,或许他的气没那么大了,谁知他昨天趁你去给他端药,专门找了我过来,要我紧着办这事!”   叶蕴仪不由皱了眉:“为什么?”   黎昕神色莫名地笑笑:“蕴仪,呵呵,我能叫你蕴仪么?”   叶蕴仪忙谦和地道:“当然,按理,我还该叫你一声大哥!”   黎昕眼中滑过一丝涩然,他忙摆摆手道:“你还是跟他一样,叫我名字吧!”   他叹了口气,接上了前面的话题:“我也问过他为什么?他说,一是为国为民,他说你父亲早预言过中日之间早晚有一战,咱这西南之地是我中华最后之屏障,早日肃清日本人,自有好处!这第二,便是为了你!”   叶蕴仪眉心一跳:“为我?”这是她听到第二个人说这样的话了,第一个说这话的人,是她至亲的爷爷!   黎昕点点头:“他说,因为你父母的事,他与日本人已是结下了血海深仇,你跟他之间的一切,包括你们失去的孩子,都要算在日本人头上,只杀了几个喽啰,怎么能解他心头之恨?况且日本人这么多次针对你,他如果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还谈什么保家卫国?”叶蕴仪浑身一震,不由想起爷爷那天对她说过的话来:“蕴仪,你糊涂!你的仇人是日本人,而不是潘启文!”   那天,大伯叶翔龙也叹息着对她道:“蕴仪,你是爱之深恨之切,你恨他对你的隐瞒,但他不过是一个善意地骗了你的男人而已,他的出发点还是因为怕失去你!你又怎能将这样的生死大仇,记在他的帐上?”   爷爷与大伯的话,如醍醐灌顶,让她终于从那纠结不清的爱恨情仇中拔了出来,而现在,听到黎昕说潘启文其实早将这一切,算在了日本人头上,虽说是有迁怒的成分,但却实实在在的是这个理儿啊!   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对她说过!这个道理,他何尝不懂,她又何尝不懂?她怨天、怨地、怨命运,却因势单力薄,找不到仇人所在,更无法报仇,便将一腔怨愤都洒在了他的身上,他即便肯说,她又听得进去么?   耳边再次响起爷爷那尖锐刺耳的话:“蕴仪,说到底,你不过是懦弱!找不到仇人,杀不了仇人,你为求自己心安,便非要将如此罪名,安在启文的头上,不过是因着他好欺负!你远不如他有担当!为了报仇,他会派人千里追杀凶手,他会尽力找出主使之人并杀之,他甚至会将日本人在他的地盘上赶尽杀绝!”   爷爷的话是那样的沉重如铁,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这样的男人,又岂是好欺负的?蕴仪,你不过是仗着他爱你!若他不爱你,你又凭什么能伤得了他?”   叶蕴仪心中突然如针扎般,细细密密地疼起来,那是----对潘启文的心疼!若不是爷爷,她只怕还不敢直面自己和过去的一切谬误。   这时,只见黎昕顿了顿,长长吸了口气,接着说道:“记得那天,他第一次跟我说要将日本人赶尽杀绝时,他对我说道,若是你真被他们抓去,他有什么不肯?但你那个宁折不弯的性子,怎会让他为了你做出那样的事来?只怕,到那时,无论他答不答应,真正要了的,都会是你叶蕴仪的命!所以,他不能让这样的事再发生!”   一席话,令叶蕴仪喉中发紧,竟是说不出话来!那一句“他有什么不肯?”让叶蕴仪瞬间泪盈于睫,心中的震惊无法言说!   他竟是如此毫不迟疑!他又是如此了解她!他不担心自己的名声,不担心违背了他自己的良心和道义,却只担心她无法接受而丢了性命!而她呢?她何尝站在他的角度,替他想过?   叶蕴仪红了眼圈,眼中升起一丝坚定的神色,为了他,现在更不能让他将日本人赶尽杀绝!   携手并肩(三)   更新时间:2012-10-5 17:06:23 本章字数:3470   叶蕴仪直直地看向黎昕,眼中带上了一丝恳求:“可不可以请你先拖上一段时间?等我们回了省城再说?”   黎昕心头一跳,他眼神锐利地看向她:“你知道他的伤已经好了是不是?你之所以不揭穿,不过是为这件事拖一拖?但是,对他这个人来说,他一旦决定了的事,你认为拖延就有用吗?更何况,这里面涉及到了你!当初他为了你,便连爹娘都肯不认,如今这些日本人威胁到你的安全,你认为,他会心软吗?”   叶蕴仪双手一颤,她叹口气,低垂了头,轻声道:“他为了我,要将日本人在这西南之地赶尽杀绝,可我为了他,却不能让他这么做!我不认为拖延就能有用,我只是,在找时机劝说他!”   黎昕微微皱了眉:“他的态度如此坚决,你们刚刚才安生一点,何必为了这事再折腾?何况,我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日本人总在生事,既然迟早要打仗,早清除早清净!”   叶蕴仪摇摇头,眼神忧虑地看向黎昕:“咱们且不说无凭无据地驱逐领事、掠夺日本人工厂和商社,咱们国人和其他国家人会怎么看,对以后军政府有信誉有什么影响,单只一件事,就不能不为他考虑!悛”   黎昕眉一挑:“哦?这话怎么说?”   叶蕴仪抬头负手看向远处:“如今形势越来越明朗,潘家军迟早要归属南京中央,这与日本人之间,便不再是咱们西南与日本人之事,而是中央政府与日本国之间国与国的事,说难听点,只怕他潘天一是作不得主的!两国并未交兵,若是现在率性而为,只怕以后后患无穷!”   她叹口气道:“自古以来,手握兵权便会招忌,更何况他现在是独霸一方?南京那边,虽说是新政,说穿了也是一朝廷而已,只怕复杂得很,若是现在驱逐外国领事,强夺他国国民财产,等同于将一大把柄公开握于人手,两国并未断交,只怕中央还会受到别国的压力!若以后有人有心而为,随时可致他于死地啊!镡”   黎昕背上一凛,他倒从未想到这一层!但潘天一早在广州时就与南京那班人打过交道,没有理由想不到!   想到这里,黎昕不由倒吸了一口冷气,难道这天一拖着不回省城,就是为了不让叶蕴仪阻止这事?而叶蕴仪不揭穿他,却不过是想将此事借由他黎昕拖上一拖,好让她有机会说服潘天一?   黎昕一时间不由哭笑不得,这两口子,将他当夹心饼了!   他不由迟疑着道:“天一未必便不能想到这点,但他仍是坚持我要赶紧去办这事!只怕也是不想让你阻止他!”   叶蕴仪微微一笑:“多给我三天时间就好!我想我能说服他!”   卧室的窗户向外推开,窗外,刀疤手里捧着一个陶瓷的烟灰盅,笔直地站着。窗内的潘启文,右手夹着一支烟,嘴角挂着一个淡而惬意的笑,悠悠然地吞云吐雾着。他对着刀疤手中弹了弹烟灰,半眯了眼,问道:“她不过是去送个人,怎么还去了这么久?”   刀疤眼角抽了抽,这才多久?就嫌时间长了?这段时间少爷被少奶奶管着,便连烟也给他禁了,他每次只好趁少奶奶出去,偷偷地抽上两口,每次都只抽半截儿,这上好的洋烟,倒白便宜了双喜那小子!   刀疤忍住了笑,面无表情地道:“这院子大,来回都得走老半天,再说,要是少奶奶回来了,您这烟就抽不成了!”   潘启文伸出左手弹上了刀疤的脑门,眼中是藏不住的得意:“我乐意!”   刀疤吃痛,头一偏,却听潘启文皱眉道:“平常不都是双喜在这儿给我站着的?今天你怎么来了?”   刀疤忙站正了,恭敬地道:“司令让我来问一声,潘家集那些个日本人真的全都要杀?还有几个是女人。夫人现在念佛呢!”   潘启文鼻子一哼道:“怎么?我娘念佛,我爹他现在也吃起斋来了?”   他眼中狠戾毕现,斩钉截铁地说:“杀!全杀!你告诉我爹,这些人大部分是黑龙会的人,黑龙会的原则是不死不休,他们这些人,只要不死,就不会承认失败,我不能让他们有任何机会再危害到蕴仪!既然做了,我就做绝,不能留有隐患。”   刀疤背上一挺,弓身道:“是!”   这时楼梯口传来一声重重的咳嗽声,潘启文忙将手中的烟头摁熄,一边挥手驱赶烟雾,一边张开嘴,大口地向外呼出两口气,再将手拢到鼻子边闻了闻,他低声对刀疤说了句:“这些个杀人的事,不要给少奶奶知道!”   刀疤忙低头应了,转身往走廊另一头去了。   潘启文继续站在窗边,悄悄呼着气,他听到叶蕴仪开门的声音,听到背后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仅管他并未回头,但他整个心神却都跟随着她,身后逐渐靠拢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潘启文的背竟然有些僵直起来。他抿抿唇,暗自懊恼,不知自己在紧张什么。   蓦然,温软的身体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他清晰地感觉到她将整个脸贴在了他的背上,她的手向上抚上了他的心口,他听到她喃喃的声音:“启文,你还疼吗?”   潘启文轻轻一震,她的声音里有悲伤、歉疚,还有暖暖的柔情。   他一把抓住她的手,放到唇边啄了啄,他转过身来,将她轻拥进怀,他审慎而小心地看她,她眼里的忧伤让他心中一恸,他不知她又想起了什么?不,这不是他的蕴仪,他的蕴仪是意气风发的,是自信阳光的。   潘启文哪还记得要拖延时间的事,他立即竖起右手,嘿嘿笑道:“你是说伤口吗?好吧,蕴仪,我告诉你,其实伤口早好了,我只是想赖着你,所以让大夫骗了你!”   叶蕴仪如何不知他是想要岔开话题?她心中一暖,一把推开他,佯怒地瞪大了眼,狠狠地叫了一声:“潘天一!”   潘启文心头一跳,他歪了头,小心地看了叶蕴仪一眼,见她似不象真的生气,不由苦笑道:“蕴仪,你一叫我潘天一,我就心惊肉跳的!算我求你,以后别再这样叫了,行不?”   叶蕴仪心里一疼,她偎进他怀里,轻声道:“天一,既然你好了,咱们去骑马好吗?”   潘启文猛然将她拉开,双手扶住她的肩,紧紧地盯着她,颤声道:“你叫我什么?”   叶蕴仪斜睨他一下,眨眨眼,开心地笑:“天一啊!别人能叫,我为什么不能叫?”   潘启文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死地箍住了,一双胳膊不停地轻颤着,他哑声道:“蕴仪,你叫我天一,是不是表示,是不是表示,你终于能接受那个完整的我了?”   叶蕴仪红了眼,在他怀中哽咽着道:“启文,以前是我傻,是我自欺欺人的想要将你一分为二,可潘天一就是潘启文,怎么可能分得开?爷爷说得对,以前是我不懂事,你的世界里不止有我,我却自私地要将你的世界一切两半,那是生生地要将你连骨带肉地剖开啊!你怎么会不痛?”   潘启文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只抖着唇,来来回回地在她的头顶一遍遍吻过。   叶蕴仪将手伸进了他的上衣内,在他的背上游走着,她吸了吸鼻子,轻笑一声道:“阿文,我说过,你的伤好以前不许碰我!”   潘启文呆呆地还未从先前的激动中回过神来,只轻轻地:“嗯?”了一声。   叶蕴仪在他的腰间轻轻捏了一把,轻哼道:“你的伤已经好了!”   潘启文心头一悸,他的脸上刹那间绽出无限的欢喜,他猛然低头,狠狠地吻上了她的唇,直到她快呼吸不过来,他才放开她,一把打横抱起她,就要向床边走去。   叶蕴仪双手揽住他的脖子,脸依偎在他胸膛,轻笑出声道:“喂,我可没说现在!你看外面天气好不容易放了晴,你关了这么多天,就不想出去放放风?”   潘启文一顿,瞟了眼窗外明媚的天空,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突然放下她,贼贼地笑:“咱们去骑马!”   叶蕴仪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真是骑马?”她心中狐疑,自己明明刚才感觉到他已情动!以他的猴急,怎么可能放过她?   潘启文眼光暧昧神秘:“嘿嘿,蕴仪,咱们两不耽误!”他拉着她向衣柜走去:“快,换衣服!”   叶蕴仪防备地睨他一眼:“什么两不耽误?你要干什么?”   潘启文笑而不答:“去了就知道了!包你满意就是!”   叶蕴仪拉开衣柜,不由皱了眉:“可这里没有马装!”   潘启文从里面找出一条下摆长而宽大的长裙子来,眼中的笑意倾泻而出:“就穿这个!这比马装好!”他轻轻地拨了拨她额前的发,俯首在她耳边笑:“反正咱俩共一骑,我保证不让你走光就是!”   携手并肩(四)   更新时间:2012-10-7 0:33:43 本章字数:3514   潘启文将叶蕴仪拉到床前,笑道:“你先换衣服,我让护卫们准备准备!”   叶蕴仪不满地皱了皱眉,潘启文知她心思,忙笑道:“你放心,保证不会让他们打扰到我们!”   出了柳府大门,叶蕴仪看到一队黑衣护卫越过他们,急驰而去,马上驮着满满当当的东西,不由好奇地问道:“这些是什么?”   潘启文将她稳稳地抱上马,神秘兮兮地笑:“到了你自然就知道了。”   两人一马缓缓地向镇外遛去,夏日清晨的凉风习习而过,十分地惬意,潘启文笑道:“现在还凉快,咱们慢慢遛过去。”渐行渐远,人烟也越来越稀少,潘启文挥挥手,随行的护卫们便放慢了速度,只远远地跟着惬。   叶蕴仪依稀认得路,不由惊奇地道:“咱们要去铁矿那边?”   潘启文紧紧地环住她,在她颈边喷着热热的气息,笑道:“我带你去一个有山有水有桃林的地方!”   叶蕴仪感觉痒痒的,不由微微偏了偏头,咯咯笑道:“你又哄我!这个时候,哪来的桃花?买”   潘启文轻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含弄着,嘴里含混不清地道:“傻瓜!没有桃花,有桃子啊!又大又甜的水蜜桃!水灵灵的!”说着,他坏坏地盯着她的领口里,伸手在她胸前捏了一把,邪气地笑:“喏,就象这个!”   叶蕴仪一把拍掉他的手,回头瞪他一眼:“你做什么?这在大路上呢!”   潘启文嘿嘿一笑,收回手,指着前方那个山坳笑道:“进了那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了!”   叶蕴仪狐疑地看了看那毫不起眼的坳口,正要发问,只见一队黑衣护卫从那山坳内飞奔而来,依稀便是先前驮着东西先行的那一队人马,看到潘启文,这些人齐齐下了马,领头的一人来到潘启文马前,弓身道:“少爷,已经按您的吩咐办好了!里面也清理过了,没有人!”   潘启文满意地点点头:“嗯,你们守住这坳口,谁也不许进来!”说完,一扬马鞭,向山坳内急驰而去。   刚一转过那狭窄的坳口,里面豁然开朗,叶蕴仪眼前不由一亮,这是一个四面环山的开阔之地,里面是看不到边的桃林,绿油油的树上,水汪汪的蜜桃挂满了枝头,夏日的阳光只能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些光进来,一下子清凉了许多。   叶蕴仪开心地就要跳下马来,却被潘启文一把箍住,笑道:“里面还大得很,咱们先骑马走一圈。”   两人缓缓地穿行在清幽桃林中,叶蕴仪叹道:“这要是在春天,得是多大一片桃花林啊!”她突然回头:“你是怎么找到这块地方的?”   潘启文沉默半晌,方幽幽地道:“那还是你没到潘家集前,第一次听日本人说这里有铁矿,我就带人过来看看,不想却走迷了路,阴错阳差就来到了这里,那时正值春天,这里漫山遍野的都开满了桃花,粉色的那种。”   说到这里,他突然紧了紧她,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伤感:“那时,我以为你没了,一看到这桃林,便生了一种恍如隔世之感,突然便不想再走了,只觉疲累之极,我坐在桃花树下,竟然睡着了!”   叶蕴仪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呆呆地看向他,只见他喃喃地道:“那是我得知你的死讯后,第一次梦见你,就在这桃花树下!我总觉得,或许冥冥中,是你的魂灵指引我来到这里与你相会,我傻傻地想,我的妞儿,最喜欢桃花,她定是舍不得我远天远地地跑去广州,所以她选了这个地方来与我相会。”   叶蕴仪只觉喉中哽痛,不由自主地红了眼圈。   潘启文接着说道:“我在这林中整整呆了三天,走遍了这里每一个角落,想要找寻属于你的,哪怕是一丁点的痕迹,可是,什么也没有!于是,我就命人给我带来酒,每每在酩酊大醉中入睡,却再也梦不到你的身影!这样一直过了十天,当我再次从宿醉中醒来时,居然已被人抬回了潘家集!就在那天下午,我见到了与你有七分相似的林婵凤!明知那不是你,可我却仍是忍不住将她带回去,心底里,便自己骗自己说,那就是我的蕴仪!”   叶蕴仪反手捂住了他的唇,哽咽着道:“启文,别说了,我在这里!你的蕴仪在这里!”   潘启文轻轻一震,眼神逐步由迷离转为清醒,继而是充满了喜悦,他一把抓过她的手,印在唇边,满足地叹了口气道:“蕴仪,我买下了这个地方,派了专人打理,那时,我做梦也没想到,有一天,我竟还能带你来这里!”   叶蕴仪偎进他的怀里,轻声道:“启文,你该早点带我来的!”   潘启文叹口气:“蕴仪,与你重逢后,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我每天都在谎言和提心吊胆中度过,那么沉重的包袱,压得我透不过气来,心底里,或许有一丝的希冀,这是我心里的一块净土,我奢望着,有一天,能坦坦然然地带你来这里,一如我们当初在广州的桃花涧那样的单纯和快乐!”   叶蕴仪在他怀里轻柔却郑重地道:“阿文,以后,我们都好好儿的!”她吸了吸鼻子,笑道:“咱不说这些个不高兴的事了,咱们边走边摘桃子!”   潘启文重重地点头,一伸手,摘下一粒水灵灵的桃来,举到叶蕴仪面前,想了想,又在她的衣服上蹭了蹭,自己先咬上一口,这才将那水水的缺口处转到叶蕴仪嘴边,笑道:“啃这儿,干净!”   叶蕴仪转头睨他一眼,一脸嫌恶地嗔道:“净是你的口水了,还干净?”   潘启文一挑眉:“不啃?”   叶蕴仪轻哼一声:“不啃!”   潘启文邪邪一笑,将桃子举到嘴边,“叭”地啃了一小口,突然一只手撑在叶蕴仪脑后,另一只手轻轻在她下颌两边一捏,猛然俯下头来,舌尖一顶,将口中的桃子哺进了她的嘴里,甘甜的汁水一下子充盈了叶蕴仪的口中,潘启文退了开来,故作凶恶地盯着她:“你敢吐出来试试?”   叶蕴仪一愣,喉咙中“咕咚”一声,竟将那小块桃肉带着汁水,一下子吞了下去,潘启文眼中带笑,伸出舌头,将她唇角的残汁卷入自己口中,夸张地砸了砸嘴:“嗯,这才乖!”   叶蕴仪又羞又恼地转过头去,不理他,潘启文在她头顶笑道:“你别恼,还有更美的地方,我带你去!”   缓缓前行的马背上,潘启文将缰绳交到叶蕴仪手上,他紧紧地贴住她,他的唇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颈侧,叶蕴仪微微侧了头,颈项弯曲的弧度象是在向他发出邀请,潘启文眼中一热,沿着她的肌肤向上,一口衔住了她的耳珠,在嘴里含弄起来,叶蕴仪轻轻一颤,颈项上已是起了薄薄一层栗。   潘启文在她耳边轻笑一声,一只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却已伸到她胸前,准确地握住了那一处丰盈,他一边隔着薄薄的布料揉捏着,一边啧啧叹道:“蕴仪,这可比那蜜桃手感好多了!”   叶蕴仪忙伸手按住他,又羞又急地道:“你怎么在这里就乱来?”   潘启文索性另一只手也放了上去,握住她另一只蜜桃,两只手同时向中间一挤,他的唇贴在她的琐骨上,含糊地笑道:“这里不会有人来!蕴仪,我说过,咱们两不误的!”   叶蕴仪惊道:“你……”没能等她说出来,他已用唇舌封住了她的口,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气喘吁吁的她,在她耳边笑:“嘘!蕴仪,不要说话,闭上眼,只管享受马上驰骋的感觉就好!”说着,他轻轻一夹马肚,那马竟得得得地小跑起来。   叶蕴仪已被他撩拨得动了情,心中竟有些微的期待,她不自觉地闭上了眼,软软地靠在他怀中。   那马跑了一小段,便又缓了下来,潘启文轻轻柔柔地吻着叶蕴仪的后颈,她忽然觉得后背一凉,他竟然从后面将她的长裙直掀到她的腋下,紧接着,不知何时,他竟解开了他自己胸前的衣服,温热的胸膛紧紧地贴上了她。   她感觉到他的唇沿着她的后背一路向下吻去,一只手却探入了她衣内,在她胸前时轻时重地揉捏起来,另一只手却环在她身前,向下游走,在她的小腹下停住,略为粗糙的手指却伸进了裤内,触及到了她三角地带的最上方,在那一处外面,随着马蹄的节奏,轻轻点击按弄着。   叶蕴仪闭着眼,呼吸逐步急促起来,她的整个感官随着他的手游走到自己下身,她感觉到那马步竟越来越快,她在马背上一起一伏,每一次一起,他的手指便从她的私处滑开,让她心中一空,每一次她的身体一落,他的手指又轻轻地点上她,让她随之一颤。   更要命的是,随着每一次起伏,她私处的下方,隔着那薄薄的底裤,与马背上细密的鬃毛便产生一阵刺刺痒痒的摩擦,那一阵刺痒,直激到她心底深处,引起她一阵阵颤栗。   -----   嘿嘿,又开船啦,腐女们,票票哩?   携手并肩(五)   更新时间:2012-10-7 15:20:35 本章字数:3468   不一会儿,叶蕴仪身下早已是湿淋淋的一片,她浑身瘫软在潘启文怀中,潘启文伸长了脖子,吻住了她,她闭了眼,微微侧扭了身子,迎上他的唇,潘启文湿滑的舌在她的口腔中灵活地翻转搅动着,两人的肌肤紧紧贴合在一起,两个人都闭上了眼,在激情中信马由缰,任意驰骋。   潘启文突然从后面将叶蕴仪轻轻向上一举,再落下时,她已落在他的腿上,下方一柱坚硬紧紧地顶着她,潘启文重重地喘息着,在她耳边轻笑低唤:“妞儿,想不想跟我一起飞?”   叶蕴仪回头,两颊布满红蕴,口中呢喃着:“阿文!阿文!”那浅唱低吟中的渴望,一下子点燃了潘启文。   他一只手将自己那早已抬头的欲望释放出来,将她身下那层布料向下一扯,将她向上举起,自己猛地向上一挺,只听“滋”的一声,那似铁的火热便一下刺了进去,他从后抱住她往下一坐,那坚硬便没根而入,叶蕴仪不由自主地一缩,潘启文只觉自己便被那温软紧窒完全包裹起来,他舒服地长叹一声,双手扶着她的腰,借着马背上缓缓的起伏,他毫不费力地在她的温软中慢慢律动着。   突来的充实感,令叶蕴仪浑身颤栗,潘启文腾出一只手来,在她胸前揉搓着,他的唇紧贴在她的耳边,声音喑哑而暧昧:“妞儿,舒服吗?惬”   叶蕴仪呻吟着连声娇唤:“阿文!阿文!”   潘启文轻笑一声:“妞儿,咱们要飞了!”说着,双腿轻轻一夹,那马便得得得地小跑起来,随即速度越来越快,竟飞奔起来。   马背上的两人随着马奔跑的速度,起伏的节奏越来越快,上下的幅度也越来越大,早已滑落的长裙下,潘启文双手握住叶蕴仪的腰,掌握着深浅、力度,叶蕴仪她只觉每一次都被高高抛起,感觉到他的***即将要离开自己时,又立即落下,那坚硬象是要刺穿她一般,直捣她小腹下的最深处,前所未有的刺激引起她一阵阵颤栗呻吟,伴随着潘启文带着喘息的得意的笑声买。   耳边是呼啸而过的风声和相互粗重的喘息声,长裙翻飞,两个人在这样上上下下的激越翻滚中驰骋飞翔。   终于,随着叶蕴仪的一声尖叫和潘启文一阵嘶哑的低吼,马的速度终于慢了下来,马背上的两个人均是大汗淋漓,叶蕴仪早已瘫软在潘启文怀中,再没了力气。   潘启文轻轻拨开叶蕴仪额前的湿发,带着一丝心疼,柔柔地吻着她,长裙遮掩下的两人的下身却仍然紧紧地粘在一起,就这样缓缓地晃悠了好一阵,潘启文在她耳边轻声道:“蕴仪,睁开眼来看看!”   叶蕴仪勉力睁开眼,疲惫的眼中突然一振,前方桃林的尽头,赫然是一帘瀑布飞泻而下,下方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而过,夏日的阳光下,那水帘和溪面竟都映出银色的光芒来。   潘启文策马来到小溪边,跳下马,将叶蕴仪轻轻抱下来,放她下地,叶蕴仪这才觉得浑身便如散了架一般,尤其是双腿,竟是合不拢,根本站立不稳。   潘启文轻笑一声,干脆打横抱起她,直接往溪水里趟去。   清浅的溪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潘启文伸脚甩掉了鞋,又将叶蕴仪脚上的鞋也除下,抱着她径直来到小溪中央,那里的水齐到他腰深,他将叶蕴仪横放进水中,双手轻轻托住她,那被阳光照得温温的水,漫过叶蕴仪的身子,她搂着潘启文的脖子,闭上眼,舒服地叹了口气。   潘启文四周看看,找了块露出水面的光滑洁净的石头,走过去,抱着叶蕴仪坐下来,他一只手托着她的头,弯曲着双腿,让她斜躺在他的腿上,那高度刚好能将她的身子埋在水中。   他另一只手轻轻地去脱她的长裙,叶蕴仪终是不习惯在这样光天化日之下赤身裸体,不由一把按住了他的手,睁开眼,看向他,那眼中却尽是先前的媚态,令潘启文下腹又是一热。   他轻咳一声,笑道:“这里又没有人,一身的汗,难道你不想好好洗一洗吗?”   叶蕴仪挣扎片刻,终是松开了手,由他去了。   潘启文三两下剥光了她,又脱光了自己,轻轻地为她清洗起来。   叶蕴仪闭了眼,舒服得昏昏欲睡,在粼粼水光中,她嫩滑的肌肤莹莹发亮,胸前的高耸半隐在水中,两粒茱萸挺立在水面,似引诱着人去采撷,潘启文咽了口口水,终是忍不住一口含了上去。   叶蕴仪“嗯”地一声娇吟,挣扎着睁开眼来,嗔怨地叫了声:“阿文,好累!”   潘启文的唇从她胸前贴着她,缓缓地上移,来到她的耳边,轻笑道:“妞,马上飞驰的感觉怎么样?”   叶蕴仪双颊滚烫,一闭眼,轻轻地“嗯”了一声,潘启文伸出舌头,在她耳垂边划了个圈,他将自己下身的肿胀轻轻往上一顶,抵在她的腿根处,低低地笑:“想不想试试在水里?”   叶蕴仪轻轻一颤,咬牙道:“不想!”   潘启文喉咙中发出低沉的笑声,他再次一口含上了她胸前的小颗粒,用牙轻轻地咬着,突然用双唇住那一点往上一扯,再一松,随着那茱萸的弹回,他满意地听着叶蕴仪发出一阵呻吟,他用充满魅惑的声轻笑道:“真的不想?”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挣扎,撇了嘴,再次娇声道:“阿文,好累!”   潘启文暗自叹口气,他瞟了一眼她红肿发亮的下身,咬咬牙,忍住自己下面的肿胀,柔声道:“嗯,我不碰你,你睡你的!”   似得到赦免般,叶蕴仪再撑不住,沉沉睡去。   潘启文苦笑着摇摇头,轻轻为她清洗起下身,为她的红肿处柔柔地按摩起来。随着他按压的动作,她那黑密的丛林中,竟有白浊的液体缓缓流出,看得潘启文眼睛发直,他苦苦压抑下去的欲望又迅速勃发起来。   他纠结半晌,突然邪邪一笑,他抱着她站起身来,走上岸,将她平放到岸边一个早已放在那里的软垫上,他轻轻伏下身,将自己的怒龙穿过她大腿根处,两只手一合,将她双腿紧紧闭拢,他便在那紧实的缝隙中快速地律动起来。   叶蕴仪睁开眼,第一眼便看见头顶上那厚实的帆布帐篷顶,她惊讶地动了动,却发现身子被紧紧箍住,低头一看,薄薄的大被下,她被潘启文紧紧抱在怀中,而两人肌肤相接,竟都是全身赤裸!   潘启文被她的动作惊醒,他半撑着坐起身来,一只手搂着她,柔声笑道:“你醒啦?饿不饿?都中午了呢!”   说着,他掀开帘子,就那样赤条条地走了出去,不一会儿,竟拿进来一条树枝,上面串着一条烤好的鱼,还冒着热气。   叶蕴仪闻着那香味,听到肚子里咕咕一响,她却别开了眼,皱眉道:“我们的衣服呢?先穿上衣服再吃!”   潘启文眼神一闪,他指了指外面:“喏,晾着呢,还没干!”   叶蕴仪恼怒地叫起来:“潘天一!你既然想得到让他们架帐篷,带被子,还带了烤鱼的香料,为什么不记得带衣服?”   潘启文垂了头,态度良好:“忘记了!”   叶蕴仪见他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倒发不出气来,气哼哼地抢过他手上的烤鱼吃了起来,吃了两口,突然停住,看向他:“你吃过了吗?”   潘启文眼中带笑,他点点头:“吃过了!”   说着手,他蹲下身来,从角落的一个包里翻出一堆的罐头和一个水壶来,推到她面前,笑道:“这儿还有好多东西呢,慢慢吃!”   他古铜色的紧实肌肤散发着健康的光芒,叶蕴仪脸一红,别开了头,埋头吃起来。   潘启文却一把将她抱到自己腿上坐下,箍住她,轻笑道:“老夫老妻的了,怕什么?”   叶蕴仪哼哼道:“不习惯看着一团肉在面前晃!”   潘启文伸手在她胸前捏了一把,笑道:“看来,得多让你习惯习惯!”   叶蕴仪啐他一口,不再理他,专心吃起来。   一条鱼下了肚,叶蕴仪便已饱了,她看了看油腻腻的双手,不由皱了皱眉,难道,要这样光着身子出去洗手?   潘启文好笑地看了看她,默默地出去,拧了一条湿毛巾进来,细细地给她擦手,一边擦一边笑道:“难道你打算一下午就窝在这帐篷里?不想去游游水?或是摘摘桃子吃?”   叶蕴仪翻了个白眼,游水还说得过去,这个样子去摘桃子?   潘启文眨眨眼,继续盅惑着她:“蕴仪,这世外桃园的日子可是难得,咱便当一回野人又如何?”   他顿了一顿,突然正经了神色:“蕴仪,你不觉得咱们的束缚太多了吗?谁不是赤条条来,赤条条去?这里又没有人,为什么不敞开心怀,释放自己?”   携手并肩(六)   更新时间:2012-10-8 17:47:48 本章字数:3489   潘启文面对着叶蕴仪跪坐下来,他一把掀开她裹在自己身上的薄被,叶蕴仪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什么,却被潘启文将那被子远远扔开,她慌乱地低下了头,却被潘启文抬起下巴,她被动而疑惑地看向他。   潘启文目光烱烱,他深深地凝视她,轻声道:“蕴仪,我是你的男人,你是我的女人,你却从未认真看过这样的我,而我也只有趁你睡着的时候,偷偷看你。你是接受过现代文明教育的人,为什么不试着敞开心扉,抛掉所有的束缚,让我们从身到心地袒呈相对?”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抬眼看他,潘启文抓起她的右手,轻轻放在自己胸口,眼中晶亮:“蕴仪,咱们以前,都是被太多外在的东西给迷惑,却从未认真去看对方本身,如果你肯,或许你能更早地感受到我的心。”   叶蕴仪眼中的羞涩和局促渐渐消散,她释然一笑,大大方方地抬起手来,抚上了他的眉眼,在他的鬓角停下,突然她心中一痛,他竟已有了白发!   她轻轻地扯下那根白发,她的手抚过他的脸庞向下移去,她的目光随着手移动,竟真的认认真真地“看”起他来惬。   修长的手指在他肩上的枪伤处停留轻颤,她倾身过去,将唇轻轻地贴在那里印了印,轻声道:“这是为救爷爷受的伤。”潘启文身体微微一颤,他没有说话,只眼神温柔地看向她。   她的手继续下移,来到左胸处一个长长的白色印迹前,她的手指顺着那印迹斜斜地滑过,眼中有过一丝愧疚:“我知道,这是北伐时受的伤,但我却从未仔细看过它。”她抬起眼睑:“启文,你从未跟我说过北伐那次,你是怎么受的伤?”   潘启文将的手掌盖上她的,两串紫檀手珠碰在了一起,他咧咧嘴,笑道:“本来那天没事的,可我在扔一个手雷时,不小心这手珠竟甩了出去,也来不及细想就向前去扑那手珠,就在离开隐蔽那一刹,我抓住了这手珠,却也被一个流弹滑过,这里其实只是皮外伤,真正致命的是我撤回隐蔽时,小腹上又中了一枪。霉”   说完,他拉了她的手,轻轻按在了小腹上侧一个不起眼的小伤痕上。   叶蕴仪一下子红了眼,她想起,这一次,也是因为这串手珠,他不顾身上的伤,不要命地寻她而来!想到这里,她一根手指头戳上了他的额头,怒道:“命要紧还是东西要紧?你怎么这么没有轻重?这次也是,就一个死物,你要真中了别人的圈套怎么办?”   潘启文抓过她的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咬了咬,轻声道:“蕴仪,那时我来不及想,我只知道这手珠是将咱俩连在一起的,不能丢。”   叶蕴仪咬着唇,摇摇头看向他,颤了声道:“启文,你要答应我,任何时候,先保命要紧!”她突然双手抓上了他的肩,带着哭音道:“你怎么不想想,要是人没了,我一个人带着这东西,有什么用?!”   潘启文一下子慌了神,忙一把将她揽进怀中,故作轻松地笑道:“说起来,还得感谢这次受伤呢,要不是我住了医院,没准那次他们清理青军会时,就把我给抓了呢,听说,那一次可死了不少人!”   叶蕴仪撑起来,一脸怀疑地看他:“真的?”   潘启文重重地点头:“当然真的!”他不愿意继续这么沉重的话题,拉着她的手,放到自己左腋下,抬起胳膊笑道:“看没看到,这里有个疤?”   叶蕴仪低头看了看,“嗯”了一声。   潘启文笑道:“这是小时候跟黎昕去爬树掏鸟窝,给挂伤的!我告诉你啊,那时候……”   就这样,叶蕴仪一边看一边抚过潘启文的全身,一边听他讲述着自己各类印迹的来历,她的眼神逐渐迷蒙起来,很多的事,跟他潘天一的身份相关,所以,他从未告诉过她,至到今天,她才算真正了解了一个完整的他,一个既是潘启文,又是潘天一的他。   一直到他抓住她的手,握住了他下面那挺立滚烫的一柱擎天时,她才猛然醒悟过来,只听他嘿嘿一笑,不无委屈地道:“蕴仪,这不怪我,你摸来摸去的,这东西它自己不老实起来!”   叶蕴仪轻轻一哼,邪睥着他:“潘天一,你个色胚!”这样说着,手指却轻轻地在那上面刮了刮,那小东西一颤一颤地点着头,潘启文倒吸了一口气,呲牙咧嘴地叫嚣道:“妞!我的好妞!你居然会这一招!”   话未说完,已一把将叶蕴仪扑倒,他压在她身上,将下面那硬硬的东西在她腿根处蹭了蹭,突然眨了眨眼,满脸诱惑地笑:“蕴仪,想不想试试地为床、天为被的感觉?想不想试试在蓝天白云下、潺潺流水旁的浪漫?敢不敢在光天化日下,与我共赴巫山?”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向往和挣扎,她抬手圈住了他的脖子,微微一笑:“好!”   潘启文脸上的笑意瞬间绽放开来,却听叶蕴仪低低一笑,她伸出手,在他下身摸了一把,抿嘴道:“只是,你现在等得了吗?”   潘启文不由呻吟出声来:“妞,你学坏了!”   他眼珠一转,伸手到她下面,居然摸到了一把湿润,他将水亮的手指举到她眼前,坏坏地笑起来:“妞,是你等不了了吧?呵呵,乖,哥哥就来疼你!”说着,便将她的腿一分,挺身而入。   一阵风吹动着帘子,将一室的旖旎和暧昧粗重的喘息声音卷起,随风远去。   潘启文肆意地放开动作,不过短短几分钟,便带着叶蕴仪步入了顶峰。他趴在她身上,低低地笑:“妞儿,这会儿先放过你,走,咱们去洗洗!”   叶蕴仪被潘启文牵着出了帐篷,这才发现,帐篷居然是搭在桃林内,当她头一次这样赤条条地完全暴露在阳光下,那一瞬,她微微有些瑟缩,她转头看向身侧的潘启文,见他眼中全然是柔情与欢喜,不由坦然一笑,挺直了背,甩开他的手,大步地向外走去。   潘启文微微一怔,嘴角随即向上一勾,他顿住了脚步,看着斑驳的光影下那欢快美丽的身影,不由满怀感激地望了望天,喃喃地道:“你终是待我不薄!”他迈开步子,追上了她,牵起她的手,飞跑起来。   两人手牵着手,踏入溪水中,清凉的水瞬间冲去身上先前的汗腻,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他们同时停下脚步,两两对望,他们在对方的黑眸中,都看到了那满满当当的自己的身影,两人同时张开双臂,紧紧地拥在了一起,天地间,仿佛便只余了他们两个。   不用任何言语,两人心中明白,从这一刻起,从他们在阳光下赤身相拥起,过去种种譬如昨日死,他们终于可以抛掉过去所有的束缚和包袱,真真正正地重新开始。   半晌,潘启文放开她,笑道:“我们游到那瀑布下去!”   叶蕴仪却绕到他身后,往他背上一跳,箍住了他的脖子,吊在他身上,嘻嘻笑道:“你背着我游过去。”   潘启文眼眉一扬,也不搭话,径直往前一扑,猛地一下扎入水中,叶蕴仪吓得赶紧屏气闭眼,紧紧地搂住了他,不一会儿,又随着他浮出水面,她一只手揽住他,另一只手抹去眼前的水珠,睁开眼,刚恼怒地叫了一声:“潘天一!”话音未落,潘启文的身子又沉了下去,她只得又闭了嘴,再次屏住了呼吸。   这一次,叶蕴仪恼了,干脆放开他,自己跃入水中,游了起来。   潘启文赶紧与她并行而游,嬉皮笑脸地道:“妞,上来?”   叶蕴仪白他一眼,不理他。   潘启文又嘻嘻一笑道:“要不你背我?”   说着,着势就要往她背上爬,吓得叶蕴仪赶紧叫道:“你背我!”   潘启文直起身来,站在水中,微微向下弯了腰,笑道:“上来!”   叶蕴仪瞪着他:“不许再整我!”   潘启文眉眼弯弯地笑:“好!”   叶蕴仪趴在潘启文背上,缓缓地向前游去,她微微闭了眼,感觉到微风在身边掠过,惬意地揪揪他的耳朵,叹道:“启文,这真的是你买下来的地方么?”   潘启文点头:“当然!这是咱们两个人的地方,谁也不许进来!”   叶蕴仪向四周看看,满足地道:“咱们给它起个名字吧?”   潘启文一回头,眼中是坏坏的笑:“嗯,咱就叫它双戏谷?”   叶蕴仪俯首在他的耳朵上狠狠地咬了一口,啐道:“你尽想这些有的没的!”   潘启文微微一笑,眼睛看向前方,爽朗地笑:“蕴仪,你没发现,来了这里,你比以前大方自在了许多吗?有没有发现自己自由快意了许多?”   叶蕴仪微微一怔,是啊,她由最初的缩手缩脚到现在完全敞开心怀,一时间竟觉得胸中宽广了许多,心中积郁已久的沉沉之气也一扫而空,一种被彻底释放的感觉涌上心头,整个人是从未有过的逍遥自在。原来,从来束缚自己的,都是自己而已。   她点点头,眼中一亮:“好,咱们就叫它逍遥谷!”   携手并肩(七)   更新时间:2012-10-9 9:00:08 本章字数:3566   两个人游到瀑布下,闭了眼,紧紧相拥,任那水流击打在自己身上,一种舒爽快意涌上心头,潘启文忍不住将头伸出水帘外,大声地呼喊起来,那长长的“啊----”音,在空旷的山涧中回荡。   叶蕴仪也学着他,高声地喊了一嗓子,那清脆的回音未落,两人相视一笑,齐齐将手拢到嘴边,一起“啊---”了起来,山谷中,那直抒胸臆的回声此起彼伏,深远而悠长。   两人喊累了,离开瀑布,向小溪中央那块光滑的水中大石趟过去,潘启文在石头边上坐下,拍拍自己的腿,叫道:“妞儿,来躺会儿!”   叶蕴仪却正低头,一脸惊喜地看着在自己脚边游来游去的银色小鱼,她一弯腰,双手向水中掬起,那些小鱼立即四散而逃,却也并未远离,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再次聚集,全都回头向着她,叶蕴仪趟上前两步,再弯腰,那些鱼儿再次四散逃开,又在不远处似戏谑地看向她。   潘启文哈哈大笑:“妞儿,你这样怎么捉得到鱼?惬”   叶蕴仪懊恼地撇了撇嘴:“我又不是想捉它们,只不过是想跟它们亲近亲近。”   潘启文抿唇笑道:“妞儿,你过来坐下,把脚放到水里不动,它们自然就会围在你脚边来与你亲近。”   叶蕴仪将信将疑地坐下,把脚吊在水中一动不动,不一会儿,那些小鱼果然都围了上来,有胆大的,还时不时好奇地在她脚上啄一口,令叶蕴仪感觉麻麻痒痒的,不由咯咯直笑嬖。   潘启文轻轻揽上了她的肩,她顺势靠在他的怀中,下午的阳光逐渐有些炙热起来,烤得那大石上微微有些发烫,先前他们在水中还不觉,这会儿便感到有些热了起来。   潘启文看看叶蕴仪已被晒得红扑扑的小脸,抬眼向四周看去,当他看到岸边树下那一张大大的软垫时,一抹笑意掠过眼中,他拉起叶蕴仪,指着岸边:“妞儿,我们去那边树下躺会儿。等这阵日头过去,咱们再下水。”   叶蕴仪看到软垫,不由欢呼一声,一下子扑倒上去,趴在那儿一动不动。潘启文拿起一旁的毛巾,为她擦起身上的水来,叶蕴仪静静地享受着他的服务,惬意地叹道:“小时候在夏威夷,看到那些洋人们赤身裸体地躺在沙滩边晒太阳,很是不理解,现在,才知道,这种彻底释放自己的感觉是怎么样的!”   潘启文擦干她头上的水珠,挨着她趴下来,一只手轻轻地在她背上来回游走摩娑着,他突然想起什么来,低声笑问:“妞,累不累,让本少爷伺候你,给你拿捏拿捏如何?”   叶蕴仪半眯了眼,这大少,真会伺候人?她却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啊!我的腰和腿可酸着,潘少爷,请吧?”   潘启文兴奋地一坐而起,长声吆吆地喊了声:“来---嘞!”   叶蕴仪半信半疑地闭了眼,当那双略有些粗糙的大手,竟然真的捏上了她的脚丫时,她心里一暖,嘴上却不满地说道:“我腿和腰酸,你捏脚做什么?”   潘启文唇角一勾:“所有的筋脉都通向脚,我从脚下开始给你往上捏,包你一会儿就好!”   叶蕴仪不再吭声,静静地享受起来。   潘启文捏遍她脚上的穴位,便沿着她的小腿,顺着腿内侧筋脉的走向,缓缓向上移去,当他的手来到她的大腿根时,他两只手在她的腿根处打着圈,他的手指时不时有意无意地触碰到她的敏感地带,刚引起她一阵颤栗,他的手便又一带而过,消失不见。   反复几次,叶蕴仪呼吸急促了起来,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将身下的垫子抓得紧紧的。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笑意,却装作视而不见,似乎认真地为她揉捏着,他的手指再次滑过她的大腿根部,一双大撑抚上了她的臀部,叶蕴仪心中竟生出一丝期盼来,然而那双手却仅在她臀部划了个圈,便向上移到了她的腰上,并顺着向上到了她的背部。   叶蕴仪心中一阵失落,双腿无意识地夹了夹。   潘启文唇角一勾,他轻轻地坐在了她的臀上,他的坚硬火热地紧贴着她,在她的肌肤上方轻颤击打着,引得叶蕴仪浑身一颤。   他的一双手沿着她的背脊向两侧滑去,向下一探,伸到她胸前,轻轻地揉捏了两把,又迅即退开。   叶蕴仪终于忍不住呻吟出声来:“阿文!”   潘启文整个人趴下去,紧紧地贴住她,在她耳边轻笑道:“嗯?”   叶蕴仪又羞又恼地再次娇声低唤一声:“阿文!”   潘启文却翻身下来,去扳她的身子,一边笑道:“乖,妞,翻过来,我给你按按前面!”   叶蕴仪有些不耐地皱了眉,潘启文俯下身轻笑:“乖妞,别急,为夫定会伺候好你就是!”那“伺候”二字故意说得重而暧昧。   他将她翻过来,拿出一条小毛巾,盖在她的眼上,在她出声前,一根手指竖在了她的唇上:“妞儿,你只需要感受就好!”   这一次,他的双手从她肩颈往下,在她的胸前轻轻地揉搓着,刚撩拨得她胸口起伏不定时,却又滑向了她的腰际和小腹。他的手在她的小腹处反腹打着圈,手指时不时掠过她的三角地带,叶蕴仪的双腿不由自主地夹紧,无意识地交互蹭着。   他的手切入她的双腿中,轻而坚定地分开,这一次,他的整个手掌直接覆上了她的那一处密林上方,两根手指在那缝隙外来回滑动、按压。   叶蕴仪呻吟着略微抬起了臀,向上迎去,以这样的动作,表达着她心底的渴望。她的双手紧紧地抓住身侧的垫子,口中喃喃地叫着:“阿文!”   她听到潘启文略微急促的呼吸,她感觉到自己的双腿被向上蜷起,大大地分开,那一瞬间,她只觉头皮发麻,整个感官都集中在那一点上,她感觉到那一条火热在她那里来回轻点滑动,却并不进去。   突然,她的手被拉起,握住了那条坚硬,她听到潘启文在轻笑:“妞儿,你带着它去!”说完,他松开了手,下身向前挺了挺。   叶蕴仪感觉到下面两片柔软被他的手指轻轻拨开,那一团火热在她手中轻颤,她哀叫道:“阿文!”   却听到潘启文戏谑却坚定的声音:“不,妞儿,它找不到路,你带着它去!”   叶蕴仪咬咬牙,摸索着将他的火热往自己体内探去,当那头部刚刚伸进去,两个人都是一阵颤栗,叶蕴仪放开手,身体向上迎去,同时,潘启文向前一挺,那一柱火热便顺着早已湿滑的入口滋地一声,没根而入!   潘启文喉咙中发出得意的轻笑声,他一把扯开她眼上的毛巾,吻了吻她的眼皮,笑道:“妞儿,睁开眼来,看着这蓝天白云,看着我们在这天地间任意挥洒驰骋!”   两个人在这逍遥谷中整整呆了两天,两天里,他们真的什么也不穿,却越发地自在起来。   他们就这样在林中漫步,有时骑骑马,游游水,他们在水中、在草地上、在星空下,在马背上,在蓝天白云下,肆无忌惮地做着爱做的事,一直到第二天傍晚,当他们在水中嬉戏时,天空中却下起雨来。   那时,两人站在水中,潘启文从背后环住叶蕴仪,他的勃发正昂然顶立在她身后,潘启文懊恼地叫:“下雨了!”   叶蕴仪转过身来,双手在他胸前轻轻划拉着,眼角媚态十足:“那又怎么样呢?我们反正在水里,不是吗?”   潘启文哈哈一笑:“是,下雨又怎么样呢?”   说完,他将她一把抱起,将她的双腿张开,就这样端着她,向前一挺,当两人紧紧结合在一起后,他将她的双腿盘在自己腰上,双手托着她,快速地律动起来。   雨越下越大,却完全浇不灭水中的那一片火热。   当他们终于结束这一场雨中旖旎,潘启文怅然若失地轻叹一声:“蕴仪,我们得走了,这么大的雨,只怕帐篷内的东西全都被打湿了。”   叶蕴仪踮起脚,轻轻吻上他的唇,笑道:“启文,心中释然了,到处都可以是我们的逍遥谷!”   潘启文微微一震,他深深地凝视她,微笑着道:“蕴仪,或许,我真该早带你来的!”   叶蕴仪恋恋不舍地看了眼四周,笑道:“启文,咱们随时可以再到这里来的。”   山中惊雷滚滚响起,两个人只穿上衣服,也顾不得帐篷内其他的东西,迎着雨,打马向谷外疾驰而去,山坳外的护卫们看到两人,脸上都是一喜,一行人快马加鞭,向云顶镇方向而去。   然而,刚行出不远,便隐隐听到雨中有人大声疾呼:“救命!”   潘启文忙勒住马头,向身后看去,只见身侧小路上,跌跌撞撞跑来一个男人,看到他们这一行人,也不管是谁,只叫道:“快!你们有马,快去云顶镇找人来救人!”   叶蕴仪不由惊呼出声道:“杨老三?”   ----------   今日两更,敬请留意,第二更晚点发出,谢谢!   携手并肩(八)   更新时间:2012-10-9 13:46:05 本章字数:3548   满身泥浆的杨老三抬头看向那高头大马上,被军用雨披包裹得严严实实,又被身后男人紧紧抱着的女人,他惊疑不定地仔细看了看那张小脸,绝望的眼中立刻闪现出希望来,他跟头扑爬地来到马前,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大声哭叫道:“少夫人,请您派人救救乡亲们吧!”   叶蕴仪心中一紧,就要往下跳,潘启文一把按住她,自己先翻身下马,再将她抱下来,叶蕴仪赶紧上前扶起杨老三,指着潘启文,柔声道:“杨三哥,这位就是潘少帅,有什么事好好说,少帅定会为你们作主就是!”   杨老三站起身来,怯怯地看了一眼潘启文,仍是看向叶蕴仪,急切地说道:“坟山整个塌了!好多人被埋在了下面!我们人手不够刨,我就想到云顶镇上找柳老爷帮忙召集人来救人!”   叶蕴仪心里一沉,她与潘启文对望一眼,只见潘启文皱眉问道:“有多少人被埋?是不是都还活着?”   杨老三哭道:“咱这附近的百多户人家的男人大都被埋在里面了!我运气好,埋得浅,是最先被我家女人和孩子刨出来的!惬”   潘启文点点头,他来不及细问,向身后一招手,吩咐道:“你去潘家集,直接找林团长,给我调两个骑兵连来,让他们连夜赶来!命他们务必子夜之前赶到,否则军法从事!”   两名护卫领命正要离去,却听叶蕴仪一声:“慢着!”她踮了脚,在潘启文耳边说了句什么,潘启文点点头,对那护卫说道:“把军医给我带来!同时命骑兵连每人带三副手套,自备干粮和水,多带点铲子铁锹等工具!还有,跟他们说清楚,这次虽只为救人,但同样按军功论赏!”   叶蕴仪转头向一脸狐疑的杨老三解释道:“虽说云顶镇近,可军队是骑兵,脚程反而快,人也是现成的,若是去云顶镇临时调人,反而慢,再说,也很难如军队一般好调派!嬖”   杨老三听了,立即在雨水中扑通一声跪下,仰天大叫一声:“老天开眼哪!”说完又重重地向叶蕴仪和潘启文磕下头去。   叶蕴仪赶紧扶起他,转头对潘启文叫道:“咱们快去救人!”   潘启文却坚定地摇摇头,招来两名护卫,厉声道:“你们两个,好生护着少夫人回云顶镇上去!少夫人若少了一根毫毛,我唯你们是问!”   说完,他翻身上了马,一挥手:“其余的人,跟我去救人!”   叶蕴仪一把拉住缰绳,仰头叫道:“多个人多分力,一起去!”   潘启文脸一沉:“不行!”   叶蕴仪皱了眉,柔柔地叫了一声:“阿文!”   潘启文眉心一跳,他一挥手:“刀疤,你跟杨老三共乘一骑,带他们先赶一步,我马上就来!”   他叹口气,跳下马,一把将叶蕴仪拥进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柔声道:“妞,听话!你在的话,我还要分心照顾你。”   叶蕴仪坚决地摇摇头:“不,阿文,我要跟你一起!我自己能照顾自己,听杨老三所说,没被埋的多半是些妇孺,我去能有帮助!”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俯身在她耳边道:“妞儿,你的身子要紧!”说着,他不怀好意地看了看叶蕴仪的小腹,更凑近了些,轻笑一声道:“这两天咱们这么努力,没准咱儿子已经在你肚子里了呢,我可要小心着些!”   叶蕴仪脸上一热,她轻拍了他一巴掌,正色道:“启文,你说过,要跟我携手并肩,这一次,你不单单只要救人,还要在百姓中落下一个好名声!我跟你考虑问题的角度不同,跟你一起,会有帮助!这一次,就当是咱们携手并肩的开端,好吗?”   潘启文听了她口中“携手并肩”四字,心中一热,不由自主地点头,豪气地吼了一声:“好!”他一把将她抱上马,自己也翻身上马,却见叶蕴仪对跟在身后的两名护卫中的一人说道:“你去省城找黎昕,要他将消息透露给那些报社,若是报社有人要来,派人给他们带路!”   潘启文打马狂奔,很快便追上了杨老三和刀疤,来到坟山附近,一行人弃马步行,道路泥泞湿滑,叶蕴仪几乎是被潘启文半搂半抱着走到山脚下。   山脚下一片黑暗中,只有零星几盏油灯在闪烁着微弱的光芒,山下的情形完全无法看到,只听见一片的哭声、呼号声此起彼伏。   潘启文一挥手,沉声道:“点火把!”护卫们齐齐应了,很快几十根火把点燃,又分散到各处,将整个山脚都照得透亮。   仔细看去,叶蕴仪与潘启文心中都不由一沉。   原来,这几天,大部分的男人都上了山修补坟墓,今天下雨他们更是不敢停,不曾想整个坟山竟突然垮塌,因为速度太快,几乎没人能来得及逃出去。   叶蕴仪与潘启文眼神沉重地对视一眼,在互相的眼中看到了绝望和惊恐,这山上全是泥土和石头,许多人相当于是被活埋在下面,人若不能呼吸,挨不过几分钟!只怕现在相救,已是来不及!   潘启文微一沉吟,叫过杨老三问道:“你被埋在下面多长时间被刨出来?怎么能够出气?”   杨老三忙答道:“因为我在坟墓前,山垮下来时,我也没来得及细想,就将石碑顶在头上,加上山上很多的树,垮下来时,在我周围撑起了一个小洞,手能活动,泥土才没堵住了口鼻。”   潘启文面上一喜,忙吩咐下去:“咱们人手不够,先找人,每找到一个人,先把头给刨出来,露在外面,把人头都露出来了,再刨身子!”   二十多个护卫立即行动起来,潘启文也加入了刨人的行列。   叶蕴仪却走到那些个已将自家男人的头扒了出来,还在拼命扒着身下的泥土的女人们面前,大声叫道:“大嫂、大婶们!你们的男人现在不会有生命危险,我们现在需要你们帮忙,先把其他人的头给刨出来,让他们先能出气!他们的头在下面埋得越久,越容易丢命!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难道能眼看着他们被活埋吗?”   就在这时,一阵哭声传来:“李贵,你醒醒啊!天啦…!”   叶蕴仪一惊,只见潘启文上前一步,探了探刚被挖出来的李贵的头,眼中一黯,他直起身来,大声吼道:“你们能眼睁睁看着再一些人象李贵这样死去吗?他们许多人,在下面,可能跟你们的男人一样,早点把头露出来,他们就有活下去的机会!”   叶蕴仪看了看迟疑着的女人们,一把拉下雨衣的帽子,红了眼,大声道:“你们应该认识我,我是潘少帅夫人!刚刚说话的就是少帅,他现在也在那边找人!少帅已经派人去调兵来救人了,我答应你们,兵一到,定先将你们的男人救出来!”   这时,一个已被挖了半截身子出来的男人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孩儿他娘,先救人要紧,我还死不了!”   于是,女人们迅速转移了阵地,而其他正在四处搜寻自家男人的女人,都向叶蕴仪和潘启文投去了感激的目光。   潘启文一把揪起正蹲下身去要伸手刨人的叶蕴仪,低吼道:“你带两个人专负责找人,找到了吼一嗓子。”   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已鲜血淋林的十指,眼泪猛然涌了上来,她眼睛向四周一望,知道各家所有的铲子、铁锹都已用上,要给潘启文找把工具来的话,便说不出口。   她喉中哽咽着点点头:“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说完,她带着两个护卫匆匆向另一头走去。   未到午夜,骑兵连就赶了来,刀疤第一个迎上去,血红了眼,抢过一把铲子,递到十指早已惨不忍睹的潘启文手上,看到自家少帅拼了命地在刨着土,士兵们哪还有话说?赶紧按建制划分区域救人。   这时候被埋在下面的人都已被找了出来,其中一半以上,早没有了呼吸,山下哭声一片,整个山脚被凄风苦雨笼罩着。   杨老三一个个确认过,走到潘启文面前,哽咽着道:“少帅,人头都出来了,现在兵也来了,您歇会儿吧!”   潘启文直起身来,皱眉问身边的刀疤:“少夫人呢?不是人都找出来了吗?她还在做什么?”   刀疤忙道:“少夫人分派那班女人去烧热水、找干净纱布去了,说是等下人全都刨出来,清洗伤口要用。”   就在这时,一个骑兵连的连长匆匆跑过来,将手中一包东西高高举起:“少帅,您看看这个!”   潘启文一看,不由厉声问道:“炸药?哪来的?有多少?”   那连长忙回道:“我们挖出来的,已经发现的足足有十包!显然这炸药是埋在这山上的,但还未引爆!”   潘启文面目狰狞地一挥拳头:“***东洋人!说不定这山塌也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他突然心中一惊,颤声叫道:“刀疤,快!带我去找少夫人!”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携手并肩(九)   更新时间:2012-10-10 22:36:24 本章字数:3427   潘启文匆匆来到山脚下一户农家小院,未踏进院门,他便听到那把熟悉而镇定的声音:“李婶儿,谢谢您,这干净纱布放堂屋就好!曾家嫂子,东屋军医那儿需要热水,麻烦你再打一盆来!”   潘启文那颗惊慌不安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蓦然驻了足,远远地透过那低矮的篱笆院墙,一眼看到那在细雨中指挥着妇人们的从容身影,宽大的雨披下,她的身子显得越发的瘦削,雨披的帽子早已向后掀开,湿漉漉的发梢不停地向下滴着水,潘启文心口微微发疼,却有一丝的骄傲在心底升起: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   叶蕴仪抬起手来,轻轻抹了抹脸上的水珠,突然一个身影猛然蹿到她面前,闻到那熟悉的气息,她下意识地一缩手,却被那人狠狠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并高高举起,潘启文怒气冲冲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叶蕴仪,我不是让你找人就好了吗?你的手又是怎么回事?”   叶蕴仪心虚地瞟了眼已被纱布裹了起来的双手,仰起一个大大的笑脸:“启文,快到屋里坐下,我问了护卫,他们有带你喜欢喝的香片哦,我给你泡去?”   潘启文眼神狠戾地转向刀疤,厉声道:“双喜和董七呢?不是让他们跟着少夫人的?让他们给我滚过来!悛”   叶蕴仪急急地去拉他的胳膊:“我让他们去给军医打下手了!受伤的都是男人,这里的女人们去不方便!”   潘启文一把甩开她的手,怒道:“叶蕴仪,你答应过我什么?你说过你会照顾好自己!”他恨恨地指向她:“我就不该让你来!”   叶蕴仪甩甩手,痛苦地“咝”了一声,咧着嘴皱了眉,委委屈屈地道:“找人还不是要动手刨来看的?这里谁的双手不是这样?再说,军医一来,我就第一时间先清理包扎过了,结果还要被你骂!就因为手伤了,我现在才在这里光动动口,人家双喜和小董还得干活呢!跺”   被那双水光潋滟的凤眸一睨,潘启文的心一下子化了开去,也顾不得人前,一把将她拥进怀里,小心翼翼地抓起她的手,轻轻地在唇边摩娑着,那粗粗的纱布咯得他心里抽着疼,他没好气地叱道:“他们那些人皮糙肉厚的,你比得了嘛?”语气却已是软了下来。   叶蕴仪的视线却停在他那混着血水和泥浆的十指上,她一下子红了眼眶:“过来,让军医给你清洗下!”   叶蕴仪让军医给潘启文清洗、包扎,自己却不敢看,她刚经历过,知道鲜血淋淋的十指被淋上酒精是怎生的疼法,这时却听到军医战战兢兢地开了口:“少帅,你忍耐一下,我必须要将你指缝和肉里的碎石先挑出来,有的地方恐怕还得剪开来!”   叶蕴仪心口一跳,她紧张地盯着潘启文的脸,整个过程中,潘启文却连眉也不皱一下,对她笑道:“这里现在用不着我们了,林团长留下来善后,明天政务处那边也会有人来,等下我就带你先回去。”   叶蕴仪鼻子一酸,他取子弹都能不打麻药,这点痛对他真不算什么,可是,他要忍着一点都不表现出来,不让她心疼,得多大的定力?   她脸上浮出一个笑来,迟疑着问道:“杨老三那边人员名单有没有清理出来?伤亡到底怎么样?”   潘启文抿紧了唇,怕她多想,却又不愿意瞒她,只得咬牙道:“有56个人刨出来时,就已没了呼吸!”   叶蕴仪心里一沉,她低了头,轻声道:“阿文,我想多留一天,看看怎么帮他们才好,不管怎么说,这事多多少少与我有关,若不是因为日本人要对付我,他们亲人的坟就不会被炸裂,他们若不是为了修坟,也不会遇到山塌被埋。”   潘启文断然拦住了她的话:“蕴仪,这事与你无关!我怀疑,这山体垮塌,也与日本人有关!”   叶蕴仪一惊抬头:“什么?”   潘启文点点头,沉声道:“我问过杨老三,往年夏天下的雨比这还大,时间还长的时候,这坟山也一点事没有!就在刚刚,骑兵连的人在垮塌的碎石泥土里,发现了十包未引爆的炸药!”   叶蕴仪的脸因愤怒而涨红:“他们到底要做什么?若是冲着我来就好,为什么要害死这么多无辜的人!”   潘启文摇摇头:“蕴仪,现在我也无从得知,我们抓到的那些日本人嘴硬得很,什么都不肯说!我现在只能猜,或许我们挖出来的炸药只是一小部分,若他们事先做了很大的工程来埋这炸药,以致于将山下挖空,这山才会因这场大雨而垮塌。或许根本这山塌本身就是被他们炸塌的,只不过因这场雨,山顺势全塌了,才会余下这十来包来不及炸的炸药。”   潘启文深深地凝视她,眼神凌厉:“蕴仪,你现在还会劝阻我将那些日本人赶尽杀绝么?在你亲眼见到死了这么多无辜的百姓之后?”   叶蕴仪一脸愕然地看向他,讷讷地道:“你,都知道?”   这时军医正剪开潘启文手指上的一块皮,将里面的碎石往外一挤,潘启文眼皮跳了跳,叹口气道:“蕴仪,无论如何我们要先回去,明天咱们收拾一下就回省城,刚看到那炸药,我这心里直打鼓,蕴仪,我不能再将你置于险地!”   叶蕴仪胸口酸酸涨涨的,她吸了吸鼻子,点点头道:“好!”   飞奔回程的马上,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遗憾:“可惜了,我还指望着报社来现场报导一下的,可以提升一下你的亲民形象。”   潘启文紧紧搂住她,在她头顶亲了亲,笑道:“蕴仪,据说现在流行的是夫人政治呢,你看在南京的校长夫人,可给校长挣了不少分!”   叶蕴仪回头睨他一眼,抿着唇笑:“在军校时,我就跟宗尧跳了一次舞,你就把人家给揍了一顿,就你这,还夫人政治?”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跳舞还是跟我一个人跳就好了!最多我跟你学那什么交际舞就是!”   叶蕴仪轻笑一声:“交际舞就是来交际用的,跟你一个人跳,那还叫交际么?”   潘启文勒紧了她,蛮横地道:“我不管,反正我就是见不得别的男人碰到你,还把手搭在你腰上!那次,我没剁下方宗尧的手来,算他走运!”   叶蕴仪身体微微一僵,背脊挺直了起来,原本她的手搭在潘启文搂在她腰间的手上,这时也不自然地垂了下来,潘启文心里一紧,他忙轻声道:“回到省城,你就给方宗尧发电报吧?我有他家在南京的地址。”   顿了顿,他又急急地道:“你若不信我,可让他给你亲笔回信,他的笔迹我总骗不了你!”   叶蕴仪背上一软,轻轻地偎进了潘启文怀中,潘启文心里一松,见她半晌没有说话,不由有些紧张地解释道:“蕴仪,他真的还活着,我没骗你!”   叶蕴仪轻轻叹了口气:“我相信你!”   潘启文结结巴巴地接着说道:“我知道,我不好,我不该乱吃醋的,我改,还不行么?”   他那小心翼翼的语气,令叶蕴仪心中一疼,她回过头来,将右手食指竖在了他的唇边:“嘘!启文,你很好!阿文,你昨天在逍遥谷里对我说,要我做我自己就好。同样的,阿文,以前是我强迫你,非要将你从潘天一变成潘启文,以后,我不会了,咱们都要学会尊重对方,去适应对方,而不是非要去改变对方。“   潘启文眼中顿时熠熠生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就要往嘴里塞,却在看到两个人都缠满纱布的手时,不由哑然失笑,眼见着叶蕴仪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看到叶蕴仪眼底那一抹青黑,眼中不由闪过一抹心疼,他轻轻地吻上了她手上的纱布,柔声道:“靠在我身上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叶蕴仪摇摇头,直起身来:“我不悃,我陪你说说话!”   潘启文一把将她按回自己怀里,轻叱道:“叫你睡就睡,少废话!”   叶蕴仪只觉眼皮无比沉重起来,也不再拗着,安心地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   当叶蕴仪再次睁开眼时,已是第二天的下午,她摸了摸饥肠辘辘的肚子,循着荷叶粥的香气看去,只见潘启文正小心地捧着一个碗进来,见她坐起身来,忙将碗放下,笑道:“没想到这柳府居然有晒干的荷叶存着,你尝尝这粥,绿悠悠的,不比新鲜荷叶熬出来的差呢!”   叶蕴仪微微一笑,一抬眼,却见潘启文已坐上了床头,额头抵上了她的前额,左右蹭了蹭,满意地低叹了声:“昨天淋了雨,又那么累,还赶夜路,我还真怕你又发烧了呢。”   叶蕴仪嗔道:“哪就那么娇气了?”   潘启文起身将粥端过来,笑道:“好,你不娇气!赶紧吃点东西,黎昕拍了电报来问,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呢!”   叶蕴仪这才想起,她对黎昕说过,要他给她三天时间来说服潘启文,而现在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了!   携手并肩(十)   更新时间:2012-10-11 10:33:17 本章字数:3577   潘家集,潘烨霖与黎芙铮吃过晚饭,坐在厅内,喝着茶,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潘烨霖拿出烟袋,装好烟,将烟枪递向黎芙铮:“我看你这两天胃口差得很,几乎没吃什么东西,你要不要尝一口这个?这是天一那小子不知哪搞来的,我尝着淡得很,或许倒对你的胃口!”   黎芙铮有些心不在焉地推开烟枪,端起茶,抿了一口,怔怔地看着浮在水面上的茶叶沫子,轻轻地道:“听说他们两个又好了?这次是真的好了吧?”   潘烨霖收回烟,狠狠地吸了一口,吐出一口烟来,爽朗地笑道:“那天叶家老爷子回省城前来这儿道别,不说了没事了嘛,你没听到昕儿说,这次,是媳妇儿主动搬到天一房里住的?你呀,就等着抱孙子吧!”   黎芙铮撇撇嘴,红了眼圈:“这儿子一年都没见到一回,好不容易来一趟,就受了伤,连话都没跟我说一句,就又走了!还不如黎昕和黛儿贴心!这媳妇儿更是有了还不如没有!真要有了孙子,依她那德性,会给我带?悒”   潘烨霖眼神一黯,叹口气道:“咱儿子也不容易,你看经过了这么多事,他们都还好好的活着,已是万幸了,你呀,看开些吧!”   他磕了磕烟灰,又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不给带就不带呗!你以前不总埋怨我没好好陪你的?过两天,我带你四处走走逛逛,听说西山那边的温泉池子不错,我带你去泡泡?”   黎芙铮轻哼一声,赌气道:“干嘛过两天?明儿个就去!颧”   潘烨霖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听那叶家老爷子的意思,儿子媳妇儿这次回省城前,定是要来家一趟的,黎芙铮不过是气话,哪舍得不见?   潘烨霖戏谑地笑:“我倒无所谓,好啊,你要去,我这就让文管家准备着,咱明儿个就走?”   黎芙铮将茶碗重重往桌上一放,怒目而视:“你!……”   潘烨霖急忙拉过她的手,安慰地来回轻抚着,笑道:“好了,好了,逗你玩儿呢不是?”   黎芙铮犹豫着道:“哎,我告诉你,黛儿专门让人从省城给我带了件那什么,什么,对了游泳衣呢,你还记得不?她说,那是给我泡温泉用的。哎,你说,那布那么少,真能穿嘛?”   潘烨霖将手一挥,笑道:“穿啊,干嘛不穿?反正啊,咱们去泡的地方,人都清干净了,那布料多点少点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他不由半眯了眼,色色地掐了把她手背上的肉,笑:“那衣服拿来后,我就一直想着,你穿上会是啥样儿哩?”   黎芙铮脸上一红,用力将手抽回来,嗔怪道:“你个老不修的!”   潘烨霖却笑眯眯地朝着她吐出一个烟圈,正要说话,却见黎芙铮捂了嘴站起身来,刚走两步,便忍不住弯腰吐起来。   潘烨霖吓了一大跳,连忙扔了烟杆,上前扶住一阵晕眩,往后就要倒的她,一迭连声地向外喊:“来人,快给我请华大夫!”   立即有丫头应声去了,又有丫头进来收拾,打来热水,潘烨霖扶着黎芙铮坐下,亲自接过毛巾,细细地为她擦拭起来,一脸心疼地叫:“这是怎么了呢?这多年,你可没病过!”   黎芙铮甩开他的手,埋怨道:“胡说什么呢!我本来没事,倒要给你掐出事来!我不过是看着吃的反胃,有些乏而已,这倒象当初……”   说到这里,她突然停住,张大了嘴,怔怔地看向潘烨霖。   潘烨霖被她看得心慌,他突然瞪大了眼,眼中充满了恐惧,一双手紧紧地抓住黎芙铮:“阿铮,咱还没抱上孙子,你可不能有事!”   黎芙铮皱眉道:“胡说什么呢,经过多少事了,这点算什么?”   这时华大夫急匆匆地走进来,潘烨霖急急地道:“快、快,快把脉!”   华大夫把了脉,一脸惊讶地看向黎芙铮,期期艾艾地道:“夫人,换个手给我再把下?”   潘烨霖心里更慌了,却也不敢吼出声来,却见华大夫满脸的又惊又喜,不敢置信地叫道:“司令、夫人,大喜!”   正在厅中烦躁地踱着步的潘烨霖猛然顿住脚步,惊疑不定地看看华大夫,又看看黎芙铮,只见一惯大气的黎芙铮竟是低了头,红了脸,也是一脸惊喜的模样,他心中一动,颤声道:“给我说清楚!”   华大夫忙站起身来,弓身笑道:“夫人这是有喜了!”   潘烨霖大步跨上前去,一把揪住华大夫的领子,吼道:“你说真的?”   华大夫也不惧,淡定地笑道:“千真万确!”   潘烨霖甩开他,走到黎芙铮面前,一把抱起她,兴奋地大叫:“阿铮,咱们又有孩子了!”,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赶紧又小心翼翼地放下她。   黎芙铮却是红了眼,仍是不敢置信地叫:“这怎么可能?这么多年了,都没有,咱们都四十好几了,反倒有了?”   华大夫忙笑道:“夫人,前些年,司令受了很多伤,也没有好好休息调养,身子骨一直不怎么好,这一年多,少爷接手军政以来,司令的身体明显比以前好了许多,这个年纪再怀上孩子,也是很平常的事!”   潘烨霖哈哈大笑起来,对着一旁也是喜笑颜开的文管家叫道:“快,派人去通知少爷、大少爷还有三小姐,让他们都给我回来,我要好好庆祝一番!”   文管家忙走到厅外,吩咐下去。立即有人应声而去了。   黎芙铮双手合十,闭了眼,虔诚地念了声:“阿弥托佛!”   她睁开眼来,笑道:“明天我要去上香去!”   潘烨霖忙看了看华大夫,华大夫将手上的方子递给文管家,笑道:“夫人身子很好,出去走动走动没有问题,只小心些便是。”   文管家忙笑道:“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黎芙铮却叫住了文管家,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皱眉问道:“那些个日本人都杀了?”   文管家看了眼潘烨霖,忙低头道:“按您的吩咐,留下了那两个女人和那个孩子等少爷回来再说,其余的,都杀了!”   黎芙铮双手一合,再念了声:“阿弥托佛!”他转头向潘烨霖笑道:“那两个女人和孩子就放了吧,就当是为咱们的孩子积德了!”   潘烨霖点头笑道:“好,就依你!你现在为大,天一也定会依你的!”   黎芙铮对文管家道:“问清楚他们家住哪里,好生将他们送回去吧!”   文管家忙恭敬地应下了。   ***   柳府,叶蕴仪放下粥碗,接过潘启文递过来的毛巾,皱眉道:“你真要将日本人赶尽杀绝?那些个日本商人和领事,你也都要赶走?”   潘启文走到桌边坐下,沉声道:“蕴仪,你真当他们都是正经商人吗?黑龙会,最开始就是那纱厂的日本人请来帮他们‘管教’那些不听话的中国工人的!那个日本领事,你又不是没领教过!”   叶蕴仪叹口气:“可是这无凭无据的,很难交待啊?”   潘启文冷笑一声:“要什么凭据,要向谁交待?再说,出了这么多事,死了这么多人,我也要向百姓交待!”   叶蕴仪下了床,趿上鞋,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递给潘启文,她的手抚上了潘启文的背,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肩,她的脸轻轻地贴上了他的,柔声道:“启文,我知道,你这么做,大半是为了我!你是怕黑龙会不死不休,你是怕我再有危险,你更是为了要报我爸、妈的血海深仇!”   潘启文握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颤,他放下杯子,反手向上握住了她的手,没有说话。   叶蕴仪接着说道:“日本人要赶走,可是我们要有策略地赶,现在意气用事,以后后患无穷!你若一辈子当这土皇帝,我绝不拦你,可明摆着这不可能,那你就不能授人以柄!”   潘启文用力地按了按她的手背,摇摇头道:“蕴仪,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要策略地赶,即便是下套子,也得花时间!但黑龙会的人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我不能,再让你陷入险境!”   说到这里,他的呼吸沉重起来:“蕴仪,当我收到那串珠子的时候,我整个人已经蒙了,完全失去了判断的能力,你知道吗?那时,我唯一的念头就是,只要你平安,只要你好好儿的,怎么样都行!哪怕,你要离开我!那时,我甚至想着,只要你好好儿的,你一回来,我就放你走!”   “可是,蕴仪,真正的,你回来了,我又舍不得!明知道,你因为我,才会父母双亡,也是因为我,才会遇到这么多的危险,可我还是舍不得!那么,我就必须要将这些危险的可能排除掉,我才能心安理得地跟你在一起!”   叶蕴仪转到他前面,面对着他,神色凝重地道:“启文,你只求你心安,可考虑过我是否心安?”   ------   今日两更,敬请关注。   再次多谢大家的咖啡、花花和票票!   携手并肩(十一)   更新时间:2012-10-11 14:14:45 本章字数:3272   潘启文一愣,只见叶蕴仪定定地看向他,郑重地说道:“启文,潘家军迟早要归了南京,南京那边,对国与国之间的事,自有考量,定不能如此简单率性而为!而自古以来,曾拥兵自重者定然遭忌,更何况,若你为了我,将如此大一把柄授于人手,你叫我如何心安?”   潘启文脸一沉,冷笑一声道:“若南京那边如此心胸,不归也罢!”   叶蕴仪叹口气道:“启文,你的理想呢?你的抱负呢?你可是真想要做这土皇帝?更何况,你若不归向南京,迟早便是将这西南之地陷入战火,百姓好容易才安生了几年,你能忍心?到时成王败寇,现在南京已将各路军阀收得七七八八,你又有几成把握能胜得了?你一人之身可系潘家军上下几十万人,还有他们的家眷!到时,你又拿什么来护我?”   潘启文浑身一震,只见叶蕴仪忽然放松了神情,轻笑一声道:“启文,日本人再怎么横,这里总归是你的地盘,从今以后,我天天在你身边,你还怕保护不了我吗?”   潘启文听到那句“天天在你身边”,心头一热,一个“好”字就要脱口而出,然而,他一看到叶蕴仪被裹得馒头似的那双手,他却生生咽了回去,咬着牙道:“可我不能放过那些日本人!悒”   叶蕴仪郑重地点点头,一双凤眼中现过一丝冷色:“当然不能放过!即便是为了那56个无辜的百姓,咱也不能放过他们!”   潘启文脸上一喜:“你已有了想法?”   叶蕴仪冷笑一声道:“那些公然作乱的黑龙会的人,你仅管抓了杀了就是!那些个日本商人,我知道,他们主要是银行和纺织厂,还有些贸易行,这个好办,回到省城,咱们银行第一批贷款,就是选几个纺织作坊,扶持他们开纺织厂,那周一才便是其中一个!到时,咱们再暗中垄断了棉花的收购,让日本人收不到棉花,他们在这里办厂,明摆着就是看上了咱这里的廉价棉花和劳动力,若是棉花收不上来,明年他这厂自然就办不起来!还有,银行,要挤兑他们,咱们也有的是办法!颧”   潘启文一拍桌子:“好!就这么办!到时我专门派人暗中保护这些个商家,只要有日本人捣乱,咱们就有了理由赶他们走!”   叶蕴仪点头笑道:“至于那日本领事,咱们只需下个套子给他钻,定叫他被赶得心服口服!”她眼珠子一转,俯首在潘启文耳边说了一番话,潘启文眉一挑,拍手笑道:“蕴仪,你学坏了!”   叶蕴仪轻哼一声:“我这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潘启文在她脸上揪了一把,忍不住地笑:“你叫他看得到吃不着,还非给他安上一个***民女之罪,蕴仪,你这招够狠!”   叶蕴仪她斜睨他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他们送个林婵凤给你,你倒是吃着了,你很享受不是?”   潘启文眼皮一跳,忙赔着笑道:“蕴仪,这哪儿跟哪儿啊?”他站起身来,一把抱住她,在她耳边轻轻地坏笑:“以后只我只给你一人吃,管饱!如何?”说着,他的唇便压了下去。   叶蕴仪用手肘推着他,咯咯地笑着,潘启文不依,将她抓回来,正在这时,却听到“笃、笃”的敲门声响起。   潘启文不悦地喊了声:“什么事?”   门外只听刀疤抑不住的兴奋的声音:“少爷,司令和夫人那边派人来报喜!”   潘启文和叶蕴仪一愣,报喜?   潘启文打开房门,瞪了刀疤一眼:“你最好真的是有喜事报来!”   刀疤掩住笑,喜滋滋地道:“少爷,大喜事!夫人有喜了,司令派人来让你们赶紧回去呢!”   潘启文瞪大了眼,看了看叶蕴仪,又看看刀疤,不敢置信地问:“什么?我娘、我娘她有喜了?”   刀疤连连点头:“是的,是的,潘家就要有小少爷了!少爷,您要做哥哥了!”   潘启文哈哈一笑,转头对叶蕴仪兴奋地笑道:“哎哟喂,我爹那叫一个勇猛哎!”   叶蕴仪一拍他胳膊,横他一眼:“别没大没小的!”   她对刀疤笑道:“司令跟夫人定是高兴坏了吧?你赶紧的去备马,咱们现在就去潘家集!”她看了一眼潘启文的手,又叫住刀疤道:“还是坐马车吧!他这手,抓缰绳可都疼!”   马车上,叶蕴仪发愁道:“柳老爷与夫人听到喜讯,也都送了贺礼过来,要我们一并带去。你说,这么大的喜事儿,咱们可什么都没准备!”   潘启文将她搂进怀中,笑道:“你呀,肚子争气点,赶紧怀一个,赶着跟咱娘一起生,这可是最大的贺礼!”   叶蕴仪一捶他,啐道:“去你的!”   潘启文看了看她的神色,小心翼翼地道:“蕴仪,我娘这么大年纪怀了孩子,可不容易,她这身子可不一样了,以前的事,只怕她心中有怨气,若是、若是……”   叶蕴仪一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瞪他一眼:“爷爷已经训过我好大一通啦,你还说!”   潘启文神色一僵,叶蕴仪放开他,柔声道:“启文,以前是我不懂事,你娘一直就只你这一个独子,必定宝贝得什么似的,你为了我不认爹娘,已是大不孝,现在既然咱们都放下了,自是要以孝为大的。”   叶蕴仪低了头,轻声道:“爷爷命我,这次定要去潘家集,向爹娘磕头认错的!”   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心疼,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亲,叹口气道:“蕴仪,以前都是我不好,怎能怪你?磕头认错倒是不必了,只是若我娘脾气不好的话,你多担待些!”   叶蕴仪抬起头来,自得地笑笑:“你就看好吧,我呀,保准哄得你娘开开心心的!”   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欣慰的笑来,他搂过叶蕴仪,感叹地道:“我娘生我的时候,因为在打仗,她吃了不少的苦,我也不懂事,总是惹她生气,可每次我惹了祸,都是她帮着我,要不然,我早被我爹给打死了!这一次,咱们一定要让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生下这个孩子来!”   马车来到潘家集潘家大院门口时,已是黄昏时分,潘启文与叶蕴仪刚到门口便感受到了上上下下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一个黑衣护卫忙迎上来禀告:“司令和夫人去上香去了,文管家也去了。”   潘启文点点头,对那护卫道:“你去把华大夫给我叫来,我要问问夫人的身子状况如何!”   那护卫忙笑道:“司令不放心,令华大夫也跟着去了!”   潘启文转头对叶蕴仪笑道:“我爹这回倒是仔细起来了!”   他携着叶蕴仪来到前厅,对叶蕴仪笑道:“咱们先喝点茶等会儿,天快黑了,他们也该回来了!”   这时厅外刀疤远远走过来,欲言又止,潘启文对叶蕴仪道:“你先坐会儿,我去去就来!”   潘启文走到厅门外,压低了嗓子对刀疤说道:“那些日本人都处理干净了没?别现在让我娘沾上那血腥之气!”   刀疤低了头回道:“我问过了,那些个男人都已杀了,只余下两个女人和那个孩子,当时夫人说看着怪可怜的,说是等你回来跟你商量一下再处理,后来,昨儿个查出夫人有喜了,夫人就作主要放了他们几个,说是为小少爷积福!”   潘启文皱了皱眉:“已经放了?”   刀疤忙道:“夫人要文管家问清楚他们住在哪里,可有家人,好送他们回去,可他们却什么都不肯说,夫人觉着他们是害怕才不肯说,今天上香,就带他们去了庙里,说是让寺院先收留他们一段时间,以后是走是留,由他们自己决定。”   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然涌上潘启文心头,他急急地问道:“上香得一大早去,为何现在到黄昏了,他们还没回来?”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潘启文心头一跳,转身向门外看去,只见一个黑衣护卫正飞奔而来,看到潘启文,他一下子脱力般跪倒在地,带着哭腔,急叫道:“少爷,快!司令命我来接你,去庙里,见夫人最后一面!”   潘启文身形一晃,闻声赶来的叶蕴仪急急地扶住他,潘启文已一把揪起那个护卫,厉声吼道:“你在胡说什么?”   携手并肩(十二)   更新时间:2012-10-12 11:19:48 本章字数:3457   叶蕴仪眼见着潘启文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揪着护卫的手不停地打着颤,她心里一慌,急急地问那护卫:“你说清楚,夫人不是好好儿的吗?到底怎么回事?”   那护卫带着哭腔叫道:“日本人、日本人派人来抢那个小孩,谁能料到,他们出动的人数,竟然比我们出去的黑衣卫队还多!夫人、夫人她,她跟那个小孩子在一辆马车上,那些日本人不问青红皂白,抢上去就是一枪!”   叶蕴仪只觉眼前一黑,脚下一个踉跄,她死死地抓住潘启文的胳膊,因为用力过猛,一阵巨痛从本已受伤的指尖传来,她的双手止不住的抖索起来。   巨大的恐惧向她袭来,她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爬上了她的背脊:又是日本人!   是她,是她让黎昕给她三天时间来劝说潘启文峥!   若是黎昕一回到省城,便将日本人赶尽杀绝,他们是否还有时间和精力来布置这一切,他们是否还有机会伤到黎芙铮?   潘启文一把甩开那个护卫,同时用力挣脱了叶蕴仪的手,看也不看她一眼,径直向门外奔去,叶蕴仪心底一凉,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刀疤急急地跑到潘启文前面去,高声叫道:“备马、备马!黑衣卫队,全跟我走!客”   潘启文却蓦然顿住了脚步,回转身来,一把抓过叶蕴仪,沉声道:“你跟我一起,不要离开我身边!”   叶蕴仪眼圈一红,她点点头,跟着潘启文的步伐,飞跑起来。   飞奔的马上,耳畔的风声呼啸而过,潘启文死死地咬着嘴唇,不吭一声,叶蕴仪眼见着他紧勒缰绳的双手上,一丝丝血红已浸透了纱布,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直掉,她伸出手,将套在他手上的缰绳向上拉,将自己的手伸进去,覆在他的手背上,马一跑,缰绳一紧,手背上的伤被一勒,钻心的疼直冲上鼻端,瞬间带着一股温热浸湿了眼眶。   叶蕴仪咬紧牙关,才没让自己痛呼出声来。   突然听到头顶一声怒叱:“你做什么?”潘启文已一把将她的手扯了出来,他的胳膊紧紧地箍住她,也将她的双手夹住,他的双手随着缰绳起伏着,叶蕴仪的心便随着那绳子的放松勒紧而起伏,只听到他冷厉的声音传来:“叶蕴仪,这个时候,你不要给我添乱!”   叶蕴仪喉中哽痛,她软软地向他怀里一偎,轻声说道:“对不起!”   潘启文又疼又怒:“叶蕴仪,你说什么对不起!这个时候,只要你照顾好你自己,就算是对得起我!”   叶蕴仪温顺地点头,哽咽着吐出一个字来:“是!”   元华寺门口,潘启文跳下马,当他听到庙内传来整齐而低沉的诵经声时,他的脚下一软,一个趔趄磕在庙门前的石阶上,他爬起身来,甩开前来扶他的叶蕴仪,迅速向门内奔去。   厢房外,一排和尚坐在地上,低声诵着经,房内,黎芙铮双目紧闭,静静地躺在床上,她的头枕在一脸木然的潘烨霖腿上。   潘启文倚着门框便滑了下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痛呼了一声:“娘!”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来到床边,颤着手就要探上黎芙铮的鼻息。却被潘烨霖一把重重地挥开!   潘启文惊叫了一声:“爹!我娘她……”   潘烨霖似怕惊了黎芙铮似的,他轻轻轻轻地放下她的头,站起身来,却猛然一脚踹上了潘启文的心窝,直踹得潘启文向后一倒,随后而来的叶蕴仪扑通一声也跪了下来,一边去扶潘启文,一边惊呼了一声:“爹!”   潘烨霖颤着手指着潘启文,狂乱地叫道:“你这个孽障!你现在来做什么?她活着的时候你做什么去了?啊?你为了这个女人,整整一年没来看过你娘一眼!上次唯一回来一次,又是为了这个女人,却跟你娘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你娘一口气吊了那么长时间,就为看你一眼,跟你说上一句话!你却死活不来!你现在又来做什么?啊?”   潘启文瞬间泪流满面,他甩开叶蕴仪,齐膝爬到黎芙铮床前,紧紧地拉住了黎芙铮的手,连连呼唤着:“娘!娘!”   潘烨霖无力地跌坐在床头,再次抱起了黎芙铮的头,柔声低喃:“阿铮,咱们的儿子来了,天一,他来看你了!你不许我怪他,又怕他难过,也不许我怪媳妇儿,我都听你的,我没把他们赶出去,你看,媳妇儿也跪在你面前了,这次,她是真的认你了!”   潘烨霖的话,句句诛心,叶蕴仪心内绞痛,她重重地磕下头去,再忍不住痛哭失声,发自内心地唤了一声:“娘!”   潘启文跪直了身子,抖着手细细抚过黎芙铮的脸庞,最后,他拉起黎芙铮的手,贴在自己脸上,默默地流着泪。   良久,他抬起头来,哀求地看向潘烨霖:“爹,我娘她,有没有说什么?”   潘烨霖眼神温柔地看向黎芙铮,柔声道:“你娘说,下辈子,她一定给我生好多儿子,个个都比天一懂事、听话!”   潘启文重重磕下头去,痛声叫道:“娘!天一不孝!”   潘烨霖的手轻轻地抚上了黎芙铮的脸,脸上浮起一个诡异的笑来,他细细碎碎地说道:“我知道,你死不瞑目的是没给我再生下这个孩子来!其实我根本就不想要这个孩子,你年纪这么大了,我怕你有事!”   “有你和天一,我真的已经很满足,以前你却总是怕我为了生儿子再娶,我怎么说,你就是不信,我只好让那算命的说,离了你,我就有血光之灾!”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声音微带恼怒:“你的胆儿一下子肥了起来,有时,我被你气极了,才去找那些个女人,但我真的,从来都没碰过她们!你却总是不信!临了,你要走了,却硬要给我扣顶帽子,说什么你死了,我就可以娶别的女人来生儿子了!”   他的语调蓦然放缓,眼神也越发温柔起来:“你忘记了,咱们成亲时,你就逼着我发过誓,不能同生,但愿共死!我知道,那其实是你给你自己发的誓,因为我要打仗,随时没命的啊!以前那么多次,我真怕我先你走了,你若是真的跟着我来,天一怎么办?所以,每一次,我都挺了过来。”   他深深地叹了口气:“好在,这一次,天一已经大了,也不需要我们了,我就要来陪你了呢,我还怎么娶?这回,你总该要信我了吧?”   潘启犹自沉浸在自己的哀痛中,直到叶蕴仪一声尖叫惊醒了他:“爹!”他才怔怔地向潘烨霖望去,只见潘烨霖双手紧紧搂着黎芙铮,嘴角一抹黑血缓缓淌下,脸上却是一个淡淡的笑,   潘启文骇然站起身来,他一把抱住潘烨霖,痛苦地大叫:“爹!你这是做什么?”   潘烨霖轻咳一声,手揪住自己胸口,皱眉道:“这药真***疼!”   潘启文紧紧抱住他,偏了头向门外吼道:“华大夫!华大夫!”   潘烨霖一把抓住他,低喘着笑道:“没用的,这是黑衣卫队那药,我刚刚偷了来的!你应该知道,这药吃下去,必死无疑的!”   潘启文痛苦地仰天狂叫一声,拼命地摇着他:“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要我怎么办?啊?”   潘烨霖喘息着道:“是我一时心软,没能听你的话,若是那时将那日本小孩一起杀了,你娘跟你弟弟或许就不会有事!”   他抓紧了潘启文的手,突然厉了神色:“天一!你给我杀了日本人,给你娘和你弟弟报了仇,才许将我们下葬!听到没有?”   潘启文含泪点头,眼中充满了仇恨:“是!”   潘烨霖这才看向黎芙铮,眼中带着笑道:“记得将我们合葬,你娘喜欢的墓地,文管家知道!”说完这句话,潘烨霖闭上眼,溘然长逝!   潘启文狂叫一声,终于痛哭出声来:“爹!娘!”   蜂涌而来的人们齐刷刷跪了一地,人人均是痛哭失声。   半晌,叶蕴仪见没人出来主事,只得强抑住心内的悲痛,站起身来,含泪问道:“文管家呢?”   只听一个丫头怯怯地道:“文管家带着护卫们追那些日本人去了!”   叶蕴仪一凛,想起潘烨霖临终前的要求,不由发起愁来,追杀凶手不知要到什么时候才能了结,而这天气这么热,遗体却无法存放!   她招手叫过刀疤,问道:“大宅中可有冰窖之类的地方?”   刀疤忙道:“有的,有的!”   叶蕴仪点点头,又问道:“大宅中除了文管家,可还有其他主事的人?”   刀疤抹了把泪道:“夫人房中的曾大嫂子也管内房主事的。”   叶蕴仪吩咐道:“速速将司令和夫人的遗体运回大宅,用上好的棺木,先存放在冰窖中,命曾大嫂子准备一切事宜!”   刀疤弓身应下,叶蕴仪却又叫住他道:“速速打探文管家到了哪里?有没有找到凶手?”   携手并肩(十三)   更新时间:2012-10-14 0:14:41 本章字数:3259   听到“凶手”二字,一直跪在爹娘床前的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突然回过头厉声唤了句:“刀疤!”   正要转身离去的刀疤急急定住了身形,弓身而立。   潘启文站起身来,他脸上的悲戚猛然消失,浑身上下散发着仇恨、冷冽的气息,他狠戾的目光直直射向刀疤,沉声叫道:“通令下去,一、西南全境戒严!凡有疑似日本人等,无论男女老幼,一律先抓起来,若有反抗,格杀无论!”   叶蕴仪心中暗叹,先前费尽心思与他的一番关于应对日本人的策略都是白费了!   潘启文顿了顿,继续说道:“二、命,林泰领省城驻军,包围日本领事馆、所有日本人开的工厂、商社、银行等等,凡有进出日本人,见一个抓一个,若有反抗,杀!菌”   说到这里,他冷厉的目光浅浅地扫过叶蕴仪,令叶蕴仪心头一跳:这日本领事赶也就赶了,可要是公然杀了,这等于是向对方国家宣战,即便日本人打不过来,难保他南京那边迫于压力,或是联合其他想要抢地盘的军阀,借机围剿这只并未归属南京的割据势力,只怕这西南之地立时就有祸事!   同时,一股强烈的不安涌上叶蕴仪心头:黎昕就在省城,他为何却要命他的副官林泰领军做这件事?   难道?……檀.   叶蕴仪垂立在身侧的双手一颤,难道是因为黎昕没有及时肃清日本人,潘启文便将这弥天大祸怪责到黎昕的头上吗?一股慌乱就那样直冲叶蕴仪胸口,若是,他知道是她阻止了黎昕的行动,他,会怎么样?   叶蕴仪皱了皱眉,却什么也没说。   潘启文最后从口中咬牙切齿地迸出一句话来:“一旦文管家那边传来任何有关凶手的消息,即刻报我!”   深夜的潘家大宅,到处是白色的灯笼和白幡,整个大宅笼罩在一片愁云惨雾中。   前厅已被搭建成了灵堂,灵堂内灯火通明,一具巨大的金丝楠木棺材突兀地停放在中间,潘启文直直地跪在棺木前,神情僵硬而麻木,却再看不到一丝泪痕。   叶蕴仪紧挨着跪在潘启文的身旁,眼神不无担忧地望向面容憔悴的他。   在庙内,当下人们要将爹娘的尸身分别殓入两具棺木时,潘启文疯一般扒开所有人,一手一个,将黎芙铮和潘烨霖死死地搂在怀中,红着眼,不许任何人靠近。   还是叶蕴仪走上前去,含泪轻声道:“启文,让爹和娘安安静静地走吧!”   潘启文这才瞟了一眼那两具棺木,突然神色凄厉地叫道:“爹和娘是要在一起的,怎么可以分开两具棺木?”   叶蕴仪赶紧吩咐着人找来了一口巨大的合葬棺,潘启文这才小心翼翼地,亲自将爹、娘抱进棺木中躺好,又跟着马车,一路扶着灵柩回到大宅。   见此情形,叶蕴仪再不敢让人将棺木停放在冰窖,只暂时放在临时搭建的灵堂内。   而潘启文,从回到大宅起,便一直跪在棺木前面,不吃不喝,也一动不动!   好几次,叶蕴仪将水端到他面前,他却看也不看一眼。无奈之下,叶蕴仪干脆将水杯举到他干裂的唇边,却被他一把挥了开去,温热的茶水倾覆下来,洒了叶蕴仪一身,手上的纱布也全都打湿了,潘启文眼中的一丝本能的收紧,却瞬间消失不见,只是漠漠地瞟了一眼叶蕴仪,便僵直地跪立不动。   叶蕴仪心中一凉,为他眼中那份冷淡,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潘烨霖临终前那句句诛心的话来!   管事的曾大嫂子拿着两个厚厚的棉莆团走过来,分别放在两人身前,她垂了头不敢看潘启文,只轻声对叶蕴仪道:“少奶奶,地上又凉又硬,您跟少爷跪在垫子上吧!”   叶蕴仪点点头,却只看向潘启文。半晌,潘启文不动,叶蕴仪也不动。   曾大嫂子抿了唇,红着眼道:“少奶奶,别看现在天气热,可这女人是受不得这地气的凉的,更何况我听说您的病才刚刚好!您就听我一句劝吧,啊?”她悄悄瞄了一眼潘启文,接着说道:“这寒气太过,可是会影响女人不易有孩子的呀!”   话音刚落,潘启文已一把抓起面前的莆团,塞到自己膝下,见叶蕴仪还是没有动静,他咬了咬牙,拿起叶蕴仪面前的莆团往她跪着膝盖塞去,同时闷声命令道:“垫上!”   叶蕴仪眼圈一红,默默地撑起身子,跪到垫子上。   曾大嫂子早已悄无声息地离开。   叶蕴仪满脸心疼地看向潘启文,子欲养而亲不待,那是怎生的无奈和痛苦呵!更何况,还有潘烨霖临终前那字字诛心的话!但他却这样闷在心里,一声不吭!   她悄悄伸出左手去拉潘启文的右手,潘启文脸色一变,就要甩开,不料叶蕴仪再伸出右手,抓住他的手腕,左手手指竟强势地与他十指交叉相握!   她眼睛看向前方,直直地说道:“启文,如今你便是怨我也好,恨我也罢,我总是粘着你的!所以,你心中的悲怒、怨气,尽管发泄出来,我受得起!”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抬眼看向叶蕴仪,只见叶蕴仪满眼尽是心疼地看向他,他不由自主紧了紧与她十指相交的手,一下子红了眼,强自撑着的身子竟是一软,挺立的背脊已是塌了下来,他突然软弱地将头耷拉在她的肩上,一把抱住了她,哽声说道:“蕴仪,我没有怨你,我只是,只是,不想让自己好过!”   潘启文象个孩子般地趴在叶蕴仪肩头,断断续续地抽咽起来:“我总是想着,日子还长着,只要先把我丢失的魂----你找回来,我有的是时间和机会来孝敬他们!心底里,我总在憧憬中,我跟你,好好儿的过日子,回潘家集去看他们,带着我们的孩子,其乐无穷的样子!”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我找回了你,却失去了他们?明明,那无尽的黑暗已经过去,明明,我已经能看到未来是什么样子!”   叶蕴仪心中抽痛,她伸出手,轻轻地安抚着他的背脊,静静地听他诉说着。到最后,全是他反反复复的喃喃自语:“蕴仪,我没有怨你,我只是,只是怨我自己!我是那么的混!蕴仪,不认爹娘,从来就不是你让我做的,是我自己混帐,还骗了你!我娘说得对,我不过是搞不定自己媳妇儿,却迁怒于他们!你说,我混不昆?”“我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的是时间,可是、可是……”   两个人就这样相拥着跪坐在灵柩前,叶蕴仪一直安静地听着他的喃喃低语,直到他实在倦极,倒在她怀中睡去,她轻轻吁出一口气来,两只眼皮沉重地打着架,她却不敢睡。   凌晨,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叶蕴仪一凛,只见潘启文已是跪坐起身来,直直地盯着灵堂门口。   却是黎昕一脸悲愤地冲了进来,看到灵堂正中那具棺木,他身形一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跟在他身后冲进来的是黎黛,只听见她一声凄厉的呼唤:“爹!娘!”便也直直地跪下,放声大哭起来。   潘启文猛地站起身来,左手一把揪住黎昕的衣领,右手狠狠地就是一拳!叶蕴仪与黛儿同时惊叫起来,急急地上前,想要拉开两人。   却听黎昕闷闷地叫道:“让他打!本来就是我该打!若是我早听天一的话,早将日本人清出去,或许、或许……”说到这里,他已是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叶蕴仪心里一惊,她急急地上前,拉住潘启文的手叫道:“启文,不能怪黎昕,要怪,只能怪……”   话未说完,便被黎昕猛然打断:“天一,那帮日本人带着那个小孩子进了日本领事馆,我已派人将领事馆团团围住,现在文四和林泰亲自守在那里!”   潘启文赫然站起身来,眼中是如狼一般嗜血的光芒,他甩开大步向门外奔去,同时一挥手:“走!”   叶蕴仪急急地起身,却因腿发麻,一个站立不稳,摔倒在地。她顾不得许多,径直扯住潘启文的裤子,借了力,站起身来,一把扯上了潘启文正挥挥要走的衣袖,生生地攥住了他。   潘启文顿时怒从中来,他厉声道:“叶蕴仪,事到如今,你还要阻止我吗?”   叶蕴仪心里一紧,直直地看向他:“不,启文,我不会再阻止你,但我一定要跟你一起去!”   潘启文微微一怔,立即反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走!”   携手并肩(十四)   更新时间:2012-10-14 23:39:49 本章字数:3429   潘烨霖夫妇遇刺身亡的消息迅速传遍了西南,以至全国。   据《西南日报》报道,日本某商社疑因铁矿问题,雇佣黑龙会成员,刺杀了潘烨霖夫妇,凶手却逃进了日本领事馆,日本领事拒不承认,潘家少帅硬闯领馆,当场拿获了凶手,为此,痛失父母的潘家少帅,一怒之下,驱逐了日本领事。   而凶手拿获之后,又有多起凶案苦主寻上门来告状,涉及多家日本商社、工厂、银行,日本工厂残酷压榨中国工人和棉农,日本商社垄断挤压本地贸易行等方方面面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一时之间,西南之地群情激愤,将日本人赶出去的呼声日益高涨,军政府已查封了这些商家,并抓了相应主事之人。   潘烨霖夫妇灵柩停放在潘家集,但省城司令府也设置了灵堂,供社会各界头脸人士吊唁。   这一日,是司令府定下的供各国领事或商务参赞吊唁的日子悛。   天还未亮,叶蕴仪便起了身,她身着一袭白色旗袍,坐在梳妆台前,拿起粉扑,将眼底那抹青黑淡淡地掩去,她怔怔了看了看镜中的自己,恍然间似见镜中出现了潘启文那邪邪一笑的眼眸,她的心中不由一痛,现在的他,怎么可能还笑得出来?   一旁侍立的小青,将一帘黑纱套上叶蕴仪的手臂,又将一朵白色的小花别在黑纱上,叶蕴仪摸了摸挽起的发髻,轻声道:“头上也戴一朵吧!”   两下低沉的敲门声响起,小青将白色小花插在叶蕴仪发髻上,上前开了门,文四静静地立在门口,叶蕴仪心中一沉,却是淡淡地看向文四,轻蹙了眉头:“他,不肯来?加”   文四低垂了头,哑声道:“少爷他……”   叶蕴仪一抬手止住了他后面的话,叹了口气:“辛苦你了,你赶紧先下去休息会儿,等下门口迎来送往的,你还要跟梅廷方一起才好!”她语气中的艰涩,令文四心中一紧。   那一天,早上接到夫人怀了小少爷的喜讯,大少爷与三小姐正亲自出门去挑选了礼物回来,却接到黑衣护卫传来的噩耗:“夫人被刺杀身亡了!”   他一下子蒙住了,只听见三小姐的尖叫以及从来温文尔雅的大少爷的咆哮:“你胡说!”   那黑衣护卫却哭叫道:“文管家领着我们一路追来,日本人逃入了领事馆,文管家正带着人往里冲,日本人火力强,只怕咱们的人撑不了多久,大少爷,赶紧派兵,别让凶手逃了啊!”   黎昕立即命他与林泰带着亲卫连将领事馆死死围住,“一只麻雀也不许给我飞出去!”黎昕颤着手,咬牙切齿地叫!   当文四飞速赶到领馆门口时,见到的却是身负重伤还不顾一切,死命要往里冲的文管家,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家爹如此疯狂的情形,直到林泰命人按住了他,大声喝道:“黎师长有令,先围住,不许放一人出去,一切等少帅来了再行动!”   从来唯命是从的文管家,却血红了眼吼道:“夫人没了,司令也活不成!少爷怎么还来得了?让我进去杀了那些***!”   文四和林泰浑身一寒,同时大喝道:“别胡说!司令怎会有事?”   文管家面孔扭曲:“夫人中了枪,眼见是活不成了,司令却命我带了所有护卫前来追击凶手,他身边一个护卫都没留!他却偷偷拿了护卫的药!”   文四倒吸了一口凉气,急切地叫道:“爹,你、你怎么不阻止司令?”   文管家喘着粗气,叫道:“司令跟夫人发过血誓,不能同生却要共死!司令是袍哥人家,血誓绝不可能违背!司令为了夫人,曾命我找来算命的,谎说离了夫人,会有血光之灾,以前有过两次,夫人以为司令活不了,她将少爷托付给我,只待司令一旦去了,她便要追随而去!便因为这个,司令硬是挺了过来。这一次,司令也一样!”   他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可是,可是这一次,夫人,却挺不了了!”   文四一个激淋,拔了枪就要往里冲,却被林泰死死按住:“这是别国领馆,非同小可,一切等少帅来了再说!”他们的人不再往里冲,里面的人便也不招惹他们。   第二天,少爷便杀气腾腾地飞马而来,与他共乘一骑的还有一脸悲戚与惶恐的少奶奶。   是的,惶恐,以前,无论与少爷闹成怎么样,都从未在一惯至少表面坚强的少奶奶面上出现过的表情,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慌。   少爷下了马,当先一脚踢向领馆大门,却迅速被黑衣护卫按倒在地,随即是一排子弹从头顶扫射而过。   被护卫强拉着退后的潘启文,眼中是嗜血的光,他冷冷地扫向林泰和文四:“你们确定这里没有跑出一个人去?”   得到林泰肯定的回答后,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狰狞的笑来,他挥起明明缠着纱布却一片血红的手,狠狠地下着命令:“给我直接用手雷,将这里夷为平地!”   叶蕴仪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失声惊呼:“不要!”   她双目烱烱,直直地对上潘启文那双喷火的眼眸,急急地道:“启文,我不是要阻止你,只是,你别忘记了,难保他们没有百合会馆那样的暗道,这一炸,什么也分不清,只怕会让真正的凶手跑了也未可知!”   潘启文抬起的手一僵,他眉头紧蹙,瞪着叶蕴仪,那眼中充满了怀疑和审视的意味。   叶蕴仪深深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道:“让我试试对他们喊喊话,看能不能让他们交出凶手!”   文四心中一紧,又微微有些欣慰,从来只见少爷对少奶奶小心翼翼的神情,私下里,多少次看到少爷那样,他心疼之余,便觉少奶奶铁石心肠,如今看到少奶奶如此,在这种情形下,少爷总不至于绝望!   只见少爷用冻如寒冰的眼神,死死地盯着少奶奶,而叶蕴仪却僵硬地挺直了背脊,坦然迎上他的目光,半晌,方听潘启文冷声说道:“我给你五分钟时间!”说完,转头向林泰命令道:“准备手雷,投掷手到位!”   文四不由有些紧张地看向少奶奶,只见叶蕴仪点点头,放开早已嘶哑的嗓音,费劲地对着里面叽里瓜啦喊了一大通话。一片寂静之后,领事馆大门“吱呀”一声开了,日本领事小田带着一个翻译模样的人走了出来,他傲慢地扫视了一眼潘启文和叶蕴仪,用蹩脚的中文,有恃无恐地说道:“潘少帅,你终于来了!你的人围了我的领馆整整一天,你难道不应该给我一个交待吗?”   叶蕴仪眼中一沉,她缓缓地退到文四旁边,悄声道:“等下进去搜人,若没有搜到凶手,便叫你爹随便指一个人,说他是凶手之一!”   她转头又向林泰低声问道:“可有封锁城门和各交通要道?”   林泰忙点点头,叶蕴仪轻轻呼出一口气,眼睛瞄了瞄正冲小田怒吼的潘启文,对林泰沉声道:“赶紧再派人传令下去,凡看到有疑似有枪在身的人,尤其是几个大人护着一个八、九岁小男孩的,一律先抓起来再说!”   便在这时,小田已是侧开了身,冷哼着道:“少帅,你尽管搜,若是搜不出来,还请给我大日本国一个交待!”   潘启文黑了脸,一挥手,一队士兵与黑衣卫队的人迅速进了去,不一会儿,便将领馆中所有人赶到到前院的空地中,叶蕴仪朝文四点了点头,几个黑衣护卫抬着担架上的文管家走进来,文管家一指其中三人,恨声叫道:“他们三人都是凶手之一,还有一些,不在这里!”   立即有士兵上前,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手枪。   小田面色一变,立即大声嚷嚷起来,只见那瘦小个子的翻译满头大汗地说道:“领事说,他们都是领馆的卫队人员,是合法持枪的,不能凭你们一面之词,就说他们是凶手!”   潘启文却一枪顶上了小田的头,恨声叫道:“那么,你将凶手交出来!”   小田冷笑一声,说道:“少帅,无凭无据的事,你让我怎么交?”   叶蕴仪却走上前去,拿过从那文管家指认的三人身上搜出的枪,“啪”地一声,卸下了弹夹,她从弹夹中取出一粒子弹,清清冷冷地说道:“这枪、这子弹,只有你们这里有吧?司令夫人中的子弹,我们可还留着,怎么会是无凭无据?”   小田脸色一白,随即叫嚷道:“子弹也不能说明问题,谁知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   潘启文手上的枪往前一顶,面色狠戾:“少废话,交出凶手,否则,我一枪崩了你!”   小田一梗脖子,鼻腔里发出不屑一顾的声音:“潘天一,南边冯大帅那里刚刚归整完,早对你这块地盘虎视眈眈,不过碍于南京那边才没打过来,你今天要是杀了我,我大日本国必定向南京和西南周边的势力们施压,你就不怕他们趁机剿灭了你这迟迟不肯表态投奔的一方势力吗?”   携手并肩(十五)   更新时间:2012-10-15 12:40:49 本章字数:3585   sorry,先做下更正,上一章中日本领事名字应为“井上村一”,而非“小田”。特此更正。   ***   叶蕴仪冷冷一笑道:“井上村一,那个小男孩的身份定然非同一般吧?否则,你们怎么敢冒如此大险,不顾一切地要抢他回来?你以为,在你们犯下如此大事之后,他还能安然离开吗?若他出了事,即便我们不杀你,你还能活吗?”   井上村一脸色刷地一下便白了,他惊疑不定地看了看叶蕴仪,又看向潘启文,强自稳住了心神,叫道:“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   叶蕴仪上前一步,厉声道:“井上村一!你不要妄图心存侥幸!峥”   她用手一指潘启文,恨声道:“潘大帅夫妇双双身亡,这个时候,你还妄想跟少帅讲什么国家礼仪吗?”   井上村一满脸震惊,眼神中立时充满了恐惧:“什么?潘大帅夫妇都死了?怎么可能?”   潘启文眼中怒火大盛,手中的枪往下一晃,“呯”地一声,一枪击中了井上村一的左膝,井上村一一声惨叫,单膝跪在了地上,潘启文一抬脚踹上了他的心窝,井上村一猝不及防向后倒去,那名翻译下意识地勉强扶住了他,院中一干日本人同时愤怒地大声喊叫起来羚。   文四眼见着叶蕴仪的身形随着那声枪响一震,却又立即咬牙挺直了背脊。   潘启文举枪对着井上村一的右膝,狞笑着问道:“你交不交人?”   井上脸色惨白,因为腿上巨痛,额上的汗珠大滴大滴地往下直掉,他却咬紧了牙,跌坐在地上,一声不吭。   潘启文一抬手,再“呯”的一声,一枪击中了院中一个日本人左胸,那正是刚才被文管家指认的三人之一。随着那个日本人的倒下,潘启文冷冷地扫视了一圈,刚刚还大声叫嚷的日本人瞬间噤了声,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潘启文。   潘启文手中的枪再次对上了井上村一的右膝,满脸戾气地道:“你还是不说吗?”   井上将头一偏,闭了眼,咬牙切齿地道:“潘天一,你是军人,怎么可以这样对待手无寸铁之人!”   潘启文蹲下身来,用枪拍上了井上的脸,凄厉的声音在院中回荡:“手无寸铁?你们这是手无寸铁!那我娘呢?还有我娘腹中的孩子呢?”   他浑身散发出冰冷的气息,站起身来,漠然地再一抬手,枪响伴随着井上的闷声惨叫,潘启文看着井上村一汩汩向往冒血的右膝,眼中泛着野兽般的噬血光芒,森然道:“井上村一,你若不交出凶手,那我便杀光包括你在内的,这西南之地所有的日本人!”   倒地的井上村一浑身一颤,径直痛昏了过去。   潘启文阴森的目光扫上了院中的日本人,叶蕴仪眼见着那些日本人虽然目中惊惧,但却个个倔强地抬着头,唯有井上身边的那个瘦小个的翻译,一直低垂了头,瑟瑟发抖。   她心中一动,一把按住了潘启文再次抬起的枪,潘启文枪往上一挑,挥开了她的手,直直地指向了另一个日本人,叶蕴仪毫不退缩地迎上他那似要吃人的目光,再次按上了他的枪,将枪头拨转了方向,指向那个翻译,轻声说道:“问他!”   似乎感觉到了潘启文森寒的目光,那翻译一惊抬头,看到那黑洞洞的枪口,不由抱了头,颤声叫道:“我不是日本人!”   叶蕴仪冷声说道:“只要你说出那个日本小孩子和他的护卫们的下落,我们便当你不是日本人!”   那翻译惊恐地看了一眼昏迷的井上村一,眼神游离不定。   叶蕴仪皱眉道:“我来问你,那个小孩子是什么身份?今天带着他进了领馆的人是些什么人?”   就在这时,潘启文冰冷的枪管已顶上了他的太阳穴,那翻译立即叫道:“我也不知道那孩子是什么身份,但他们都叫他殿下!那些人是前几天才从别的地方过来的,不是这领馆中的人!”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却听潘启文不耐烦地叫道:“少废话,他们现在在哪里?”   那翻译一脸惊慌地看了看院中的日本人,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叶蕴仪神情了然地道:“听你口音,你是本地人吧?你放心,只要你说了出来,在这西南之地,少帅定保你全家平安就是!”她眼神蓦然一厉:“你若知情不报,只怕你会跟这些日本人一样,死无葬身之地!”   那翻译肩膀一抖,眼睛不由自主地向南边厅房瞄去。   潘启文犀利的眼神一闪,他一把揪起那翻译,拖着他就往厅房里带,一边叫着:“林泰,带一队人,跟我来!”   院中的日本人眼中流露出惊慌的神色,却全都默不作声。   叶蕴仪一直目送着潘启文消失在厅房的阴影中,这才转头看了眼地上的井上村一,对文四吩咐道:“让军医来,给他包扎下,先止住血,别让他死了!”   文四恨恨地对着井上啐了一口:“死了才好!”   叶蕴仪却脸色一沉,声色俱厉地道:“文四,你家少爷心中伤痛,需要发泄,但现在却不是人人都可意气用事的时候!”   文四一凛,忙弓身应下,转头吩咐下去。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黎昕行色匆匆而来,叶蕴仪忙迎了上去,低声询问道:“爹、娘的灵柩都安排好了?”   黎昕眼中布满了血丝,他点点头:“都放进冰窖了,黛儿守在老宅。”   他转头面向文四,厉了神色,问道:“怎么样了?抓到没?”   文四惊异地看了看黎昕嘴角的淤青,忙低头道:“少爷已经带了人跟着那翻译去搜人了!”   就在这时,只听潘启文暴怒的声音响起:“林泰,你带人沿着这条秘道去追!”   接着潘启文一阵风般卷了出来,喝令道:“文四,带着人给我向西地毯式搜索!”   黎昕忙道:“我去!”   潘启文恶狠狠地瞪了黎昕一眼,冷哼一声,没有说话,叶蕴仪心中一紧,她一把抓住潘启文的手,急急地道:“启文,你别这样!”   潘启文猛地挥开她,血红着眼,大吼一声:“别哪样?”   他大步跨上前,一脚踢开正在给井上村一包扎的军医,指着地上的井上村一,恨恨地咆哮道:“若是早将这些混蛋赶尽杀绝,我娘、我爹怎么会死?”   文四清晰地看到叶蕴仪浑身一震,双手止不住地打着颤。   只见潘启文一脚踏上了井上的伤腿,一脸残戾地踩着脚重重地碾了碾,那膝盖上刚止住的血立即又迸了出来,潘启文冷冷地叫道:“包什么包?反正都是一个死字!”   文四心头一跳,紧张地向叶蕴仪看去,却见叶蕴仪急急地拉住潘启文,叫道:“启文,现在先抓凶手要紧!”   这时,只听一把沉稳浑厚的男声响起:“抓到了!”   所有人的目光循声向门外看去,只见影壁后,转出叶翔龙的身影,他身后,是一队黑衣护卫,当先一人手上夹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子不哭不闹,只以仇恨的目光看着这里的人。   后面的人陆陆续续抬进来7具男人和2具女人的尸体。   院中的日本人看到那个男孩子,神色都是大变,刚刚被潘启文踩醒的井上村一大叫一声,向后一倒,又已昏了过去。   叶蕴仪又惊又喜地迎上前去,叫道:“大伯!您怎么在这儿?”她不无担忧地四处看看:“爷爷呢?”   叶翔龙忙安抚地拍拍她的肩:“爷爷已赶去了潘家集。”   他转头对着那些日本人冷冷一哼,向潘启文解释道:“我一听说这事后,知道黎昕派人围了领馆,我便立即再去审了上次抓来的日本银行的人,果然得知日本领事馆是有秘道通往西城,那出口就在大和银行的金库!我来不及通知,便带上你派给我和爷爷的黑衣护卫,埋伏在金库出口,果然逮了个正着!”   他瞥了一眼地上那些尸体,眼中闪过一丝钦佩:“他们倒是强硬,连女人都不肯就范!我们只好将他们全杀了!”   潘启文点点头,也不客气,直接对担架上的文管家说道:“文叔,你去看下,是不是这些人?可还有漏网之鱼?”   文管家被人抬上前,仔细辩认后,他颤声说道:“没错!就是他们!一共18个男人,两个女人,我们在路上打死了11个,这里还有7个,一个不少!”   潘启文连连点头:“好!好!好!”   他一把扯过那个小男孩,手上的枪已是顶上了他的头,叶蕴仪颤声叫道:“启文!”只一声,却又顿住了脚,神色紧张地看着他。   潘启文对上男孩子那毫不畏惧却晶亮而童真的大眼,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终是手一抖,无力地垂下了举枪的手,仰头向天,闭了闭眼,半晌,侧了头,将男孩往文四手中一扔:“先关起来!”   文四看了眼院中的日本人和地上的井上村一,怯怯地问道:“这些人怎么处置?”   潘启文脸上挂起一个残忍的笑来,一挥手:“将这里封了,给我烧!”   携手并肩(十六)   更新时间:2012-10-17 0:41:46 本章字数:3369   文四不由自主地向叶蕴仪看去,只见叶蕴仪眉眼间全是焦灼不安,她急急地上前,扯了扯潘启文的衣角,轻声道:“启文,这个孩子,若是留在手上,后患无穷!”   听了这话,所有人都是一怔。文四更是满心迷惑,刚刚看少爷对那小孩的神情,虽说恨极,却偏偏下不去手,而少奶奶明明是个心软的,为何却要说出这样的话来?   潘启文微眯了眼看向她:“你什么意思?”   叶蕴仪不经意般瞥了一眼地上的井上村一,淡淡地道:“若我估计得不错,这个孩子,应该是日本皇家之子,他们才会称他为殿下,也正因为此,这些日本人才会如此紧张!”   潘启文微微一震,不由瞪大了眼,看了看那小孩,不敢置信地瞪向叶蕴仪:“皇子?他一个皇子跑到这里来做什么?菌”   叶蕴仪摇摇头:“不知道,或许仅仅是游玩也未可知。”   潘启文脖子向后一仰,一拉衣角,将叶蕴仪的手掸了开去,冷声道:“皇子便又怎样?”   叶蕴仪低了眉眼,轻声道:“若是知道他在你手里,只怕日本人会不惜代价,再次抢夺他,甚至可能会向中国各方势力施压。檀”   她的手按上了潘启文的手,指尖在他手上的纱布上来回摩娑了两下,抬头看向他,她轻轻摇摇头,直直对上他的眼:“启文,先前井上村一所说,各方势力趁机围剿潘家军,并非没有可能!”   潘启文手掌一翻,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他的话从齿缝中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眼神凌厉:“你要我放了他?”   叶蕴仪脸上霎时露出痛苦的神色,她看了一眼那小男孩,毫不退缩地盯着潘启文:“要么杀,要么放!杀了,你可以不认帐,根本便不承认见过这样一个人!日本人便明知人是你杀的,也是师出无名!”   潘启文看到叶蕴仪脸上的表情,手上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他冷哼一声:“抓了他,我也可以不认帐!”   叶蕴仪甩甩手,叹口气:“启文,依你这样快意恩仇的性子,抓了他,会不认帐么?你若不认帐,不让日本人知道是你的报仇之举,你抓他这样一个小孩子又有什么意义呢?再说,这西南之地,各方探子少得了么?一个大活人,又岂是你不认帐就能了结的?”   潘启文黑着脸,抿唇不语。   叶蕴仪接着说道:“启文,爹娘的仇,这18个日本人已经偿了命了!他还只是个孩子,能懂得什么?你若还不解恨,不如将这井上村一驱逐出西南之地,让他带着他们的皇子滚蛋!”   潘启文猛地抓起叶蕴仪的手腕,死死地盯着她,冷冷地道:“叶蕴仪,原来你的意思是,不仅要我放了这个什么狗屁皇子,还要放了这个井上村一!”   叶蕴仪毫不畏惧地迎上他喷火的双眸,重重地,一字一句地道:“凶手都已经死了,你若是怪到日本人头上,这天下的日本人,你杀得完么?他们的天皇,你又杀得到么?”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迷茫,叶蕴仪放缓了语气:“其实驱逐日本领事和他们的皇子,这比你杀了他们,更让日本人难受!你杀了他们,只会让他们成为日本人的英烈,但若找出理由,驱逐他们出境,不仅让日本人和他们的皇室颜面扫地,也会让这井上村一日子更难过!”   潘启文斜睨了眼,看向叶蕴仪,眼中是掂量、是探究,更有一丝怀疑。   叶蕴仪反握住他的手,掷地有声地道:“启文!你是潘天一,更是这西南百姓和潘家军的天!你不能,不能凭一时意气,就将好不容易安生几年的西南之地陷入战火的边缘!”   “一时意气?”潘启文酷厉的声音直直地刺向叶蕴仪。   他一把甩开叶蕴仪的手,胸膛急剧起伏着,愤然低吼道:“叶蕴仪!那是我的爹和娘!反正你从来就没认过他们,是不是?若死的是你的父母……”   他猛然住了口,同时听到黎昕和叶翔龙齐齐大喝:“天一!”、“启文!”   潘启文怔怔地看向叶蕴仪,只见她微微弯了腰,双眼通红,银白的牙齿紧紧地咬住下唇,一双手捂住胸口,浑身止不住地颤栗。   文四眼见着少爷的眼神就那样慌乱起来,只见叶蕴仪抬起头来,一双眼悲哀地看向潘启文,幽幽地说道:“启文,我心中的恨,不比你少一分!”   潘启文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了她的脸,嗫嚅着道:“蕴仪,我……”   叶蕴仪伸出手,按住了他抚在她脸上的手,将脸颊向他的手侧贴了贴,轻声道:“启文,我能理解你,我那时的恨,就是恨错了方向,恨得太过执着,以致我们错过了太多,包括对你爹、娘的亏歉,我们甚至、甚至失去了我们的孩子!”   潘启文的手止不住颤了颤。   叶蕴仪的睫毛忽闪着,两滴泪珠在上面犹疑良久,终是掉了下来,她哽咽着说道:“启文,我只是不愿意、不愿意再为了这仇恨,让我们失去更多!”   潘启文的指腹轻轻揩去她眼角的泪,脸上神情又痛又悔,   叶蕴仪深深吸了口气,一双眼坦然地看向潘启文,低声道:“启文,我不会再反对你将日本人全部赶出这西南之地,但这件事,你交给我来处理,好么?我保证,不仅将所有日本人名正言顺地赶走,让他们颜面扫地,还要夺了他们的财产,让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样,才能解咱们心头之恨!”   潘启文一把将她揽进怀中,闭了闭眼,哑声说道:“好!”   叶蕴仪往他怀中偎了偎,又迅速直起身子,吸了吸鼻子,对文四道:“文四,命人取纸笔来,另外,泼冷水,将井上村一浇醒!”   井上村一刚一醒来,便听见叶蕴仪在他头顶,居高临下地说道:“井上村一,只要你答应我们两个条件,我便放你和你们的皇子殿下一起离开!”   井上村一一脸警惕地看向叶蕴仪:“什么条件?”两张分别写了中文和日文的纸立即伸到井上眼前,他强忍着枪伤的疼痛,定下心神仔细一看,不由愤怒地叫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叶蕴仪傲然地道:“只要你在这两张纸上签了字,盖了你领馆的印鉴,明天我们会召开记者招待会,你只需要承认这些事,并出示你签了字盖了章的这两张纸,我们便放你们走!”   井上村一梗起了脖子,断然地道:“不可能!你们这完全是无凭无据,信口胡说!这样做,就等于是给了你们驱逐我们的公然理由!这是给我们大日本帝国和天皇陛下抹黑,我绝不可能答应!”   叶蕴仪冷笑一声道:“这些事你们敢说你们日本人没做过?你敢说你不知情?我们要是有凭据,早就赶了你们走,还用等到现在?这次,我们就是要用你来做足了这凭据!”   井上村一对叶蕴仪怒目而视:“你!……”   叶蕴仪跨前一步,冷冷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不答应,那么,这院中所有的日本人,包括你们尊敬的皇子殿下,都要死!”   井上村一愤愤地说道:“你们就不怕我大日本帝国向南京、向你们周边的势力施压,围剿你们么?”   叶蕴仪重重地哼一声,冷笑道:“施压?你们凭什么施压?你们都死光了,就象刚才少帅所说,一把火烧了这里,你们怎么死的,为什么会死,还不是由我们说了算?象什么走水起火,日本人内讧,有土匪打劫等等,我们想怎么安名目就怎么安!至于你们这皇子殿下嘛,谁认识?有谁能证明他来过这西南之地?谁知道他在哪儿?”   井上村一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萎顿在地,这时,只见潘启文揽过叶蕴仪,不耐烦地道:“给你一分钟时间,是带着你家狗屁皇子滚蛋,还是让我一把火烧了这里,你自己选!”   井上看了看那瞪着眼的小男孩,无奈地仰天长叹,咬牙道:“我签!”   叶蕴仪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潘启文不屑地哼了一声,揽过叶蕴仪就向大门外走去。   门口,文四亲自牵了潘启文的马过来,叶蕴仪却定住了脚步,抬头看向潘启文,迟疑着道:“启文,我知道,你现在定是要回潘家集陪爹、娘的了!我想,我还是留在省城,处理这里的事为好!”   潘启文眼中流露出迷惑,还有一丝----脆弱。   他突然有些神经质地抓住她的肩,喃喃地道:“蕴仪,我想你陪着我!”   叶蕴仪伸出双臂,紧紧地抱了抱他,象安慰孩子似的轻抚着他的后背,她在他怀中轻声道:“启文,你心里清楚,爹、娘去世,不仅仅是家事,还是国事!”   携手并肩(十七)   更新时间:2012-10-17 13:07:45 本章字数:3517   潘启文环视四周,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瞟向他们两个,他咬咬牙,掰开叶蕴仪的手,将她拉离自己,再一把甩开她,紧蹙了眉,看向她,加重了语气,眼中积聚着怒火,他不耐地重复了一句:“叶蕴仪,我要你陪我回潘家集!”   叶蕴仪轻声解释道:“省城这边需要设置灵堂,供人吊唁;驱逐日本人不是小事,还有很多事要处理,包括其他国家的领事、参赞,需要借他们吊唁的机会做些解释和说明;日本人的银行、商行和工厂,还需安排人接手,不能让工人失业。”   潘启文猛然打断她,语气微冷:“叶蕴仪,这些事军政府自有人去安排!”   叶蕴仪稍稍偏了头,目光一闪:“启文,驱逐他国领事是大事,其他国家的舆论很重要,即便主事之人能很好把握,但翻译也很难做到准确表达,稍有偏颇便失之千里,所以,我想……”   潘启文伸出手,抬起她的下巴,他深深地注视她,似要看透她一般,他眼中是阴沉沉的灰霾,沉声道:“你确定,这些事,比跟我一起回潘家集陪爹、娘最后一程重要?还是说……菌”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迟疑,终是冷声说道:“还是说,你根本就不想,或者不敢面对我爹娘?”   叶蕴仪浑身轻轻一颤,她回过头,伸手抚上他的眉眼,眼中是满满的疼惜和愧疚,她哽咽着道:“启文,你安心回潘家集陪爹、娘最后一程,这边我尽快安排好,我就回来陪你可好?”   潘启文突然俯下身来,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却恶狠狠地说道:“叶蕴仪,你当我不知道你跟黎昕的三日之约吗?塘”   叶蕴仪浑身一震,她张了张嘴,正要说什么,突然感觉下颌一疼,却是潘启文恨恨地掐住了她,他眼中掠过一丝受伤的表情,冷冷地道:“叶蕴仪,你真让我失望!”说完,他一把甩开她,转过身扶在马鞍上,就要上马。   牵着马的文四赶紧稳住了马头,一抬眼,却见叶蕴仪一步冲上前,猛然从后面抱住了潘启文的腰,潘启文的背一挺,眼中闪过一丝倔强,咬牙去掰她的手,叶蕴仪却更紧地搂住了他,整个脸贴上了他的后背,喃喃地道:“好,启文,我陪你去!”   潘启文僵硬地一把扯开她,牙缝里迸出两个字:“不必!”说完,他便翻身上了马,叶蕴仪伸手笼住马头,定定地看向他,眼中是深切的痛楚与不敢置信:“启文,你、你是在怪我吗?难道你要将爹、娘之死归咎于我吗?”   潘启文满眼失望地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道:“叶蕴仪!我的心里,同样有家国天下、有我的父母亲人、我也有我的抱负、我的愧疚,可是,为了你,这一切,我都曾舍下!而你呢?每一次,你最先舍下的,都是我!”   叶蕴仪一脸愕然地仰视着他,眼中再无一惯的处变不惊,她慌乱地试图解释:“启文,不是的、不是这样的,你听我说!”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他脸上挂起了一个嘲讽的笑:“叶蕴仪,今日之事,若你纯粹是一个少帅幕僚,你做得很好!可是,从头至尾,你可有将你当成是我潘天一的妻?”   说完,他一挥马鞭,不管不顾地冲了出去,叶蕴仪呆呆地立在那里,扬尘处,听到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叶蕴仪,你就留在省城,好好做你的民生顾问吧!”   文四正要上马,却听到潘启文不容置疑的命令:“文四,你留下,听她差遣!”   文四一愣,心里打着鼓,不知道这少爷到底要做什么?他不由向叶蕴仪看去,却见叶蕴仪抹了抹眼角,走到他面前,对他说:“文四,我要知道少爷在潘家集每天的起居情况,还有,那边爹、娘的丧葬安排!”   第二天,各大报纸,均刊登了井上村一手拿自己签字盖章的认罪书的照片以及相关新闻,几天后,国内外的报纸,均转载了《西南日报》的新闻和照片。   据《西南日报》报道,日本某商社疑因铁矿问题,雇佣黑龙会成员,刺杀了潘烨霖夫妇,凶手却逃进了日本领事馆,日本领事拒不承认,潘家少帅硬闯领馆,当场拿获了凶手,后经审问,方知日本领事直接参与了此事,为此,痛失父母的潘家少帅,一怒之下,驱逐了日本领事。   而凶手拿获之后,又有多起凶案苦主寻上门来告状,涉及多家日本商社、工厂、银行,日本工厂残酷压榨中国工人和棉农,日本商社垄断挤压本地贸易行等方方面面的问题也暴露出来,一时之间,西南之地群情激愤,将日本人赶出去的呼声日益高涨,军政府已查封了这些商家,并抓了相应主事之人。   所有新闻中,只字未提有关日本皇子的问题。   潘启文与黎昕都去了潘家集,军务上的事,由林泰安排,而叶蕴仪将则将这些政务的处理一手接了过来。   军政府安排了灵堂供各界吊唁,叶蕴仪对文四和林宥嘉吩咐道:“将所有外国人都集中在后天。”   司令府前院,叶蕴仪办公室内,林宥嘉迟疑着道:“少夫人,您的目的是要利用他们的吊唁,游说他们相信我们,制造有利于我们的舆论,可集中在一天,我是怕您忙不过来,而咱们这里其他的人……”   叶蕴仪点点头道:“我大伯在,他还请了梅廷方帮忙,他们两个人足够独挡一面,另外,梅廷方的妹妹梅果,英文、德文都是相当好的,只是可能社交经验不足,你跟她一起就好。加上我,应该忙得过来了。”   她叹了口气,又道:“其实,这样的接待,说什么在其次,关键是要让这些外国人感觉到,咱们军政府都是有礼有节的人,不可能做出什么不顾大局的事就行!”   她抬眼看看二人,眼中是坚定的神色:“最起码,我们要做到,不让这些国家的人,与日本人一起,联合向南京施压!否则,我们后面的日子,就太难过了!”   她转头又吩咐道:“文四,让小清按潘家集的礼俗,为我准备好一切热孝物品和衣物,后天这里的事一完,我们连夜赶去潘家集。”   就在这时,林泰拿着一封电报匆匆而来,他看了看叶蕴仪,默默地将电报递了过去。   叶蕴仪接过一看,不由惊道:“这南京要派人来?也是后天到?他们怎么会这么快?”   林泰点点头道:“打听过了,这个叫关大鹏的人,本来在武汉巡视,听说他得到消息后,主动向南京请命,代表南京前来吊唁。”   叶蕴仪眼睛盯着电文,皱眉道:“这个关大鹏的名字,我怎么觉得有些耳熟?”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安,猛地抬头对林泰道:“他是什么职务,可有什么背景?你可有查过?”   林泰忙道:“查过了,关大鹏是南京那边为数不多的上将之一,在北伐中立过战功的,听说曾为总司令挡过子弹!目前在军中并无实职,听说是明年新任防长的热选人物!”   叶蕴仪惊疑不定地道:“防长?”   她随即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神色,点点头道:“若是趁此机会能让潘家军归了南京,他可是大功一件,这防长之位,可又是多了一份筹码!”   叶蕴仪略微沉吟,将电报递给文四道:“文四,你亲自跑一趟,将电报交给少爷!你告诉少爷,这关大鹏地位不同一般,就说我说的,最好请他亲自与关大鹏见一面。”   她迟疑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跟少爷说,南京那边的事,我不敢擅作主张应对,他只需来一天就好,后天晚上我就跟他一起回潘家集!”   文四接过电报,转身要走,却听林泰叫了一声:“等等!”他不由收住了脚步,只见林泰面有难色地看向叶蕴仪,吞吞吐吐地说道:“少夫人,还有一件事!”   叶蕴仪疑问的眼神看向林泰,并未说话,林泰犹豫半晌,终是说道:“消息还说,明年南京那边新任防长的另一个热选人物,便是方宗尧的父亲方淮之!据说,委员长一直在二人之间摇摆不定。”   叶蕴仪心中一惊,她眉头紧蹙,似在紧张思索着什么,突然抬起头来,急急地对文四道:“文四,你把这个情况告诉少爷,让他一定要提前过来,我们需要事先估计可能出现的情况,并商量应对之策!”   文四点点头,转身离去,却听见背后叶蕴仪说道:“林泰,你帮我发份电报去南京方家!”   当文四赶到潘家大宅时,却得知少爷竟是在他爹文管家房中,他赶紧来到自家爹房前,正要推开门,却听里面传来潘启文阴冷不悦的声音:“文管家,这些话到此为止!这大宅中你是管家,若再让我听到有一句说少***不是,我便只当是你的失职!你好好养伤吧!”   -------   还有一更,晚点发出,谢谢!嘿嘿,好吧,我承认,偶是懒人一枚,需要筒子们多点咖啡,多点评论来推动推动哈!   携手并肩(十八)   更新时间:2012-10-18 0:57:13 本章字数:3547   文四心里先是一惊,接着又是一松,惊的是自己爹不知又说了什么惹得少爷发火,松的是,看来少爷并未真生少***气,他这趟差事,或许不用那么担心。   听到潘启文的脚步声向外而来,他赶紧站住了,垂首立于一旁。   潘启文看到文四,一下子沉了脸:“不是让你跟着她吗?你回来做什么?”   文四赶紧将手上的电文递过去,又将叶蕴仪的话一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道:“少奶奶说,只需要您去省城呆一天,她明天晚上就可以跟您一起回来。”   潘启文将手中的电报纸胡乱往文四手上一拍,怒道:“她的意思是,我要是不去,她就不回来了?菌”   文四眼皮一跳,急忙说道:“不是的,少爷!在接到这封电报前,少奶奶就命小清按潘家集礼俗为她准备一切热孝物品和衣物,还说,后天省城一完事,就连夜赶回潘家集。”   潘启文眼神一闪,背了手,径直往外踱去,文四一脸忐忑地跟在后面,这少爷到底是去还是不去?想问,又不敢问。   潘启文来到黎昕的书房,哐地一声,重重地推开房门,黎昕从书桌后站起身迎了出来,皱眉道:“什么事?潭”   潘启文立在门槛前,也不进去,夕阳的余辉斜斜地笼在他一身的素白上,令屋内的黎昕不由觉得微晃了眼,有些看不清。   黎昕低头看了看脚下的门槛,无奈地摇摇头,一脚跨了出去,来到潘启文面前。   潘启文手一指黎昕,对着文四道:“把电报给他,让他去!”   文四赶紧双手将电报递给黎昕,黎昕有些莫名其妙地接过来,仔细一看,他不由低呼道:“这事当然得你去!蕴仪不敢拿主意,我也不敢拿的!”   潘启文冷冷一笑:“不敢?上次你们的三天之约,她就敢说,你也就敢听!怎么?这次反倒不敢了?”   黎昕一脸震惊地瞪着他:“你知道了?”他一把抓上了潘启文的胳膊,急急地道:“你对她发脾气就是为了这事?你不要怪她!她也是为你好!”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怪她?黎昕,你少拿她来做借口!军队在你的手上,若是无论谁说件什么事,只要理由是为我好,你就要听他的命令?”   黎昕一怔,立即低了头道:“这件事是我的错!”   潘启文一把甩开他的手,冷冷地道:“黎昕,我早说过,这潘家军你要就拿去,你想听谁的就听谁的,想不听谁的就不听谁的!如今,我就将它交给你,这些事,你去处理吧!你爱听谁的,听谁的去!”   黎昕总算听出了潘启文的弦外之音,忙正色道:“天一,我明白了!这次的确是我的错!要打要罚,我都认了!以后,我保证,定唯你的命是从,绝无推托!”   潘启文半眯了眼,斜睨着黎昕:“真的?”   黎昕竖起了右手中间三指:“我黎昕可指天为誓!”他眼见潘启文一脸的怀疑,又咬咬牙道:“你若不信,我可以黛儿为誓!”   潘启文一挑眉:“好啊!”   没料到潘启文竟会如此说,黎昕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无奈地举起右手说道:“我黎昕指天为誓,以后凡军中之事,唯潘天一之命是从,绝无推托,若违此誓,则黎黛、黎黛……”   他突然放下手,对潘启文怒道:“潘天一,你适可而止!”   潘启文转过身,背对着黎昕,慢慢悠悠地说道:“黎昕,你不是不能发这个誓,也不是不能听我之命!你只是,过不去你心中的那道坎!在心底里,你还是将你自己当成是潘家大少爷,是我的大哥,而非我的部下!”   黎昕微微一怔,他喃喃地吐出一个字:“我……”   潘启文猛然转身,直直地看向他:“可这军令如山,只有上下之分,绝无兄弟之情!这少帅之位,要么是你,要么是我,你今天定要做一个选择!”   黎昕点点头,也不搭话,径直再次举起右手,神色凝重:“我黎昕指天为誓,以后凡军中之事,唯潘天一之命是从,绝无推托,若违此誓,则黎黛终身嫁不得如意郎君,终身不得幸福!”   潘启文举手,击上了黎昕的右掌,口中轻哼一声道:“你倒滑头,只说军中之事,唯我命是从!”   黎昕撇撇嘴,做势一巴掌要拍上潘启文的头:“那当然!军事之外,我还是你大哥!你要做错了事,该揍还照揍!”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之意,他一偏头避开了黎昕的巴掌,叫道:“知道了!”   黎昕将手中的电报纸举到他面前,哼哼着道:“潘少帅,这个事,还是你自己去吧?”   潘启文却摇摇头:“不,还是你去!”   黎昕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一脸受伤的表情,低吼道:“潘天一,我已经发过誓了,你还要怎样?”   潘启文掰开他的手,啧啧有声地道:“黎昕,你也知道你才刚刚发过誓?还没开始呢,就不听我的命令了?”   黎昕一愣,不由松了手:“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却不紧不慢地从口袋里掏出烟来,一边在手上敲打着烟盒,一边朝着电报呶呶嘴:“这是军中之事吧?”   黎昕迷茫的点点头:“是啊,怎么了?”   潘启文“啪”地一声,点着了火,他吐出一个烟圈,冷哼道:“那不就结了?你发誓军中之事,都听我的,现在这件事,我命令你去省城见那个关大鹏,难道你这第一件事,就想违背誓言?”   黎昕挥了挥眼前的烟,皱眉道:“可这事,我做不得主,还得你去!”   潘启文狠狠地吸了口烟,淡淡地道:“正因为你做不得主,才要你去!这军中,除了我,就数你大,你去,也算是给够了关大鹏面子!总不至于让叶蕴仪一个女人去应付他!何况这是军事,不仅是政务!”   黎昕微一沉吟,已明其理,不由点点头道:“好!我跟蕴仪先打探清楚关大鹏和南京那边的意思,遇到疑难,我们倒可以做不得主为推托,也有个缓冲的余地,可以再想对策。更何况,你做为亲子,热孝在身,心中哀痛,不出面见客,也是人之长情,”   潘启文赞赏地瞥了黎昕一眼,转身要走,文四却怯怯地说了句:“少爷,您既然没生少***气,还是让她知道的好。我看少奶奶这两天也难受得紧。”潘启文狠狠地瞪了文四一眼:“谁说我没生她的气?”   文四一愣,不由求助般地看向黎昕,黎昕轻咳一声,道:“你刚刚不是说那件事不怪她,只怪我的?”   潘启文朝天翻了个白眼,恼怒地道:“谁说我是因为那件事怪她?”   黎昕皱起眉头,一脸的不解和不赞成地叱道:“那你到底是为什么?刚才好几天?又闹什么闹?仔细她又恼了,你再给我哭天喊地去!”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却拧着脖子倔强地说道:“让她自己个想去!”   文四跟着黎昕连夜又赶回了省城,临走前,黎昕有意无意地在潘启文面前叹道:“听文四说,这两天,蕴仪心情不好,又忙得团团转,基本没吃什么东西,整天就几杯咖啡吊着!手上的伤口都化了脓,她也不好好上药,军医说,再这样下去,感染了,就麻烦了!”   他偷偷瞄瞄潘启文阴晴不定的神色,最后说了一句:“我跟你回潘家集之前,就看她象是在发烧的样子,也不知道现在情况怎么样了!只怕她现在连药也不肯吃的!”说完,他赶紧逃也似地飞奔上马而去。   路上,文四不无担忧地问道:“大少爷,少奶奶真发烧了?我怎么不知道?哎呀,小清也没让我请医生啊,这可怎么办?会不会小清已经找了霍夫曼?明天这么多事,少奶奶能撑得住嘛?”   黎昕嘴角一抖,略微有些慌乱地道:“额,我都说了象是,是不是真发烧了,我也不知道!”   文四瞪大了眼,吃吃地道:“大少爷,您,您是骗少爷的?”   被揭穿了,黎昕这会儿倒镇定起来,他撇撇嘴:“天一就是嘴上硬,你刚才那些个问题,保管你家少爷也正在想着,而且,保管他今晚睡不着觉!哼,咱们连夜赶路,他想睡个好觉?”   当他们一大早赶到少城,文四话未说完,便被叶蕴仪一脸落寞地打断,文四禁不住说道:“不是少爷不肯来,而是少爷让大少爷来与关大鹏见面,说是,说是给自己留个余地!”   叶蕴仪眼中一亮,已明其理,不由点点头道:“嗯,这样也好!”   她抬起头来,急切地看向文四:“你家少爷,他,可好?有没有按时吃饭?他手上的伤有没有换药?这么热的天,有没有人提醒他,纱布不要包了反而好得快?”   文四忙道:“少爷一切都好,手上的伤华大夫有给他换药,也没包了,吃饭都是黛儿小姐和大少爷守着他吃,还有叶老爷子,听大少爷说,好象叶老爷子面前,少爷倒规规矩矩的。”   叶蕴仪安心地点点头,又满脸期盼地看着文四,毫不掩饰地问道:“他,可有问起过我?”   携手并肩(十九)   更新时间:2012-10-18 22:27:15 本章字数:3479   文四一愣,这话,可不好回答,不由低垂了头,眼角余光中,只见叶蕴仪眸中的星光一点点黯淡下去,她神情萧瑟地挥挥手,示意文四下去。   文四暗暗叹口气,转身向门外走去,刚跨出门槛,却突然听到“哐当”一声,似有杯碟落地的声音,伴随着一声怒叱:“一大早,送什么咖啡!”   文四一惊:这、这不是少爷的声音吗?   他怔怔地抬头向前方看去,只见潘启文一阵风似地卷了进去,随即是“呯”的一声关门响,前方廊檐下,只留下小清傻傻地拎着个托盘,呆呆地看着地上被打翻的咖啡杯。小清身后,是若有所思看着这边的黎昕。   门内,叶蕴仪一脸愕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男人,只见他一身素白,胡子拉茬,眼窝深陷,她还没来得及心疼,那只满是伤痕的手已探上了她的前额,先是手背,再是手心,叶蕴仪莫名其妙地看到他放下手,原先紧绷的眼神一松,却又一脸懊恼地低咒一声:“该死的黎昕!菌”   叶蕴仪小心试探地唤了声:“启文?”   潘启文却又抓起她的手,仔细看了看,她手上也已拆了纱布,指头上涂了淡淡的黄色药水,那些伤痕在药水下沟沟壑壑,与她原来纤细白嫩的手大不相同,他的眸色转深,却又一把甩开她的手,鼻子里轻哼一声:“丑死了,等下就不要跟那些洋人握手了!”   叶蕴仪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伸出手,犹疑着抚上了他的脸,一脸心疼地道:“不是说不过来了吗?又赶了夜路?还没吃早餐吧?坦”   她转头向门外一迭连声地叫道:“小清,去给少爷端点早餐上来。”   潘启文沉着脸,别开了头,走到床边,两下蹭掉了鞋,直直地躺下,,一把扯过薄被盖在身上,侧身朝里而卧。   叶蕴仪跟过去,站在床边,无奈地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先前是我考虑不周,你让黎昕来是对的,这样,总要给自己留点余地。”   她在床头坐下来,手扶上了他的肩:“你先休息一下也好,不过,你先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   见他不吭声,叶蕴仪转头看了看窗外,她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叹口气:“那你先睡吧,时间不早了,我得到前面去了。很多事,还得跟梅家兄妹交待一下。”   床上的人却呼地一下坐起身来,咬牙切齿地叫:“叶蕴仪!”   叶蕴仪眨眨眼:“嗯?”   潘启文猛地一把将她扯倒在床上,用胳膊圈住她,恶狠狠地叫道:“天都没亮,去什么去?陪我睡觉!”   叶蕴仪也顾不得刚梳好的头,将脑袋往他怀里一拱,闷闷地道:“我知道天还没亮啊,可是,你这么凶巴巴的,又不理人,我以为你不待见我,只好出去啊。”   头上的人又没了声音,只听到两人重重的呼吸声,叶蕴仪不知他到底想做什么,刚想抬起头来,却又被他重重地摁了下去,她再抬,再被摁下去,只听头顶上潘启文没好气地叱道:“知道我不待见你,还不好生伺候着,还只想着往外跑?”   叶蕴仪鼻子里一酸,委委屈屈地道:“我都不知道哪里惹到你了,怎么伺候?”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心疼,他的手忍不住伸向她的发际,却又缓缓收回,轻哼一声:“自己想!”   叶蕴仪抬起头来,定定地看向他,犹疑着道:“我要黎昕晚三天处理日本人的事,你是知道的了,难道,你是因为这个将爹娘的事迁怒于我?”   潘启文嗤道:“叶蕴仪,你当我是你,那么是非不分、黑白颠倒?”   叶蕴仪悠悠地呼出一口长气,再无了先前的小心和隐忍,神情中只余了满满的委屈和伤心,她红了眼,轻声道:“那天,我斥责文四道,‘少爷心中伤痛,需要发泄,但这却不是人人都可意气用事的时候!’,启文,你以为,看你伤看你痛,我心中好过吗?你以为我不想在你最难受的时候陪着你吗?你以为,我人不在你身边,心里就没有伤你所伤,痛你所痛吗?”   “我只是想着,你心中伤痛,需要发泄,那么,你尽管去发泄,我来给你善后就是;我知道,你定想陪爹娘最后一程,那么,我就将这些纷纷扰扰全都揽下,让你安安心心陪着他们。”   “你说得对,我也愧对爹娘,但我知爹娘对你的期望,所以,我也想在这些事安排好后,才敢再去见他们。”   叶蕴仪眼中的泪再忍不住大滴大滴地往下掉,那滚烫的泪水一下子灼慌了潘启文的眼,他急急地抬手去抹她眼角的泪,却越抹越多。   她抽咽着道:“是,我是你的妻,可你的身份是什么?你的身份是少帅!在这样的时刻,你可以只是以人子的身份去尽你的本分,可我却必须站在少帅夫人的角度来尽我的本份!”   潘启文又急又疼,他一把揽过她,轻轻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喃喃地道:“蕴仪,别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   叶蕴仪却撑起身来,一巴掌拍上了他的肩头:“你说,我所思所想,是一个少帅幕僚的身份,还是你的妻子的身份?”   潘启文捉住她的手,将自己的唇贴上她的手心,一迭连声地道:“是我说错了!蕴仪,是我浑。”   叶蕴仪眼中精光一闪,她一把推开他,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幽幽地道:“你都知道,还那么对我?!我就知道,你就是报复我以前那么对你是不是?可是,以前你也有不对啊,你也做错了很多事,才会生了那么多事啊!可这一次,我做错了什么?你要这般对我?”   潘启文眼皮一跳,这旧帐翻起来,可没他好果子吃!   他急急地用手肘撑起身来,另一只手从后面去扳她,她却拗着不肯回头,潘启文焦灼地伸长了脖子,想要去看她的眼,却见她紧闭了眼,只有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潘启文的心也跟着颤起来,他急道:“你又扯从前那些事做什么?”   潘启文叹了口气,从后面搂住了她,急急地道:“我知道,我都知道!我就是、就是别扭一下,我就是,就是想让你陪着我,这样的时刻,我、我……”说到这里,他突然蛮横地冲口而出:“我爹娘都没了,你还不让我撒下娇吗?”   整个室内一刹那是一片寂静,叶蕴仪眨眨眼,再眨眨眼,又伸出双手将自己双颊紧紧按住,终是将止不住向上翘起的嘴角死死压了下去,只听身后潘启文恼羞成怒的低吼声传来:“叶蕴仪!”   叶蕴仪心中暗叹,这个别扭的男人!   她缓缓转过身去,将头埋进他怀中,轻声道:“现在我先陪你睡会儿,等下我走了,你起来吃点东西,再接着补觉,中午我陪你一起吃饭,晚上,咱们一起回潘家集可好?”   潘启文皱了眉道:“你跟我一起吃早餐!光靠咖啡不吃饭怎么行?以后早上不许喝咖啡!”   叶蕴仪一脸错愕:“我哪有光喝咖啡不吃饭了?这几天,我特别注意,我告诉自己,再没胃口也要硬塞东西进去,这个时候,我自己绝不能倒下。”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低了下去:“因为,我知道,我的启文现在需要我,所以,我绝不能倒下!”   潘启文深深吸了口气,将冲将到眼眶的温热硬生生地逼了回去,他揽紧了她,虔诚地吻了吻她的发顶,轻叹一声道:“蕴仪,虽然我知道你都对,可是,你知道吗,我别扭的还有一点,就是,哪怕我明知你是为我好,可我也不愿意由你来为我顶起一片天,遮风挡雨,那是男人应该做的事!”   叶蕴仪伸手抚上了他的眉眼,轻声道:“你说过,我们要携手并肩,这一次,只不过是咱们一起前行的路上有一个坑,我携了你的手,扶了你一把。启文,咱们并肩前行中,遮风挡雨,从来就是你的事。”   两个人刚刚吃完早餐,文四就来报:“少奶奶,德国领事和他的夫人一起来了,前头梅小姐说,最好还是请您去一趟。”   叶蕴仪不由皱了眉:“这么早?”   她转头有些歉意地看看潘启文:“我先过去了?”   潘启文却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我跟你一起去!”   叶蕴仪摇摇头道:“不用,你昨晚都没睡。再说了,你若见了那德国领事,后面不见就不好了,到时那关大鹏来了,岂不乱了你的计划?”   潘启文一瞪她,冷哼一声道:“叶蕴仪,你忘记你当初怎么让德国领事夫妇助你逃走的了?我不出面,你怎么去圆?你让人家怎么看我?又让人家怎么相信我潘天一不是土匪强盗?”   ----------   sorry,我只能保证不断更,有时间的时候尽量加更,很多时候,白天有事,只能晚上更文,有时候卡文,白天我会出去走走,理一理,也有可能会更得比较晚,建议不耐烦等更的筒子攒一天,到第二天再看,这样,保证每天早上都有新更看,呵呵。谢谢您的理解。   携手并肩(二十)   更新时间:2012-10-19 13:19:11 本章字数:3334   梅果一大早就跟着哥哥梅廷方到了司令府。   就在昨天,叶翔龙亲自上门,恳请他们兄妹去司令府帮忙。   “只是协助一下军政府的人,普通接待,我们这边也有个懂对方语言的人,显得礼貌些,只需要让别人了解到军政府的人并非兵痞子就好。”叶翔龙这样说道。   梅果心里想着,这些个外国领事,都算是有头有脸的人,上门吊唁,那么潘少帅应该是要亲自出面的,那么,她需要协助的,是不是就是少帅本人?   自从那次在学校门外,他来接黎黛,匆匆一面以后,便再没见过他,后来,当她从父母口中得知,他的夫人竟然就是叶蕴仪时,她的眼前立即便闪现出那天他问她那首裴多非的自由诗时,眼中那一抹深刻的痛楚和迷茫菌。   再联想到过去种种,她知道,他不幸福!   从那天她听到叶蕴仪与霍夫曼的谈话来看,只怕是他强迫了叶蕴仪嫁他,而叶蕴仪,便连少帅夫人的身份也不肯公开承认的。   她终于明白,原来,学校里的辩论会,他只是冲着叶蕴仪而去的,只为了让叶蕴仪做他的民生顾问棠。   他,堂堂少帅,在这西南可以只手遮天,却要这般费尽心思,只为了让他的夫人回到他身边?   她回想起来,他看向叶蕴仪的眼神,是那么的炽热而无奈,当枪声响起时,他扑下叶蕴仪的动作毫不迟疑,可想而知,他对叶蕴仪的爱有么的执着而浓烈。   她的心莫名地疼起来,这样强扭来的婚姻,哪有幸福可言?叶蕴仪那样的人物,岂是肯为权贵折腰的?只怕他越是逼她,她的心会离得越远。   心底里,她又有一丝的嫉妒、怨愤和不理解,叶蕴仪再美、再有才华又怎样?象潘启文这样的人,哪里就配不上她了?   且不说潘启文外貌的英挺,以及他那强大的男子霸气,单只他这样一个权势滔天的人却那样的一往情深,难道叶蕴仪就一点不动心吗?   除非她……,梅果心里一惊,除非叶蕴仪心中另有爱人!   梅果的心里莫名地生起一股悲凉之感来。   接着就传出潘大帅夫妇遇刺身亡的消息,她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只想着,这么大的事,他可还好?心里如猫抓了似的,她却没法见他,便连黎黛也突然失去了踪影。   现在有这样一个机会,她当然是求之不得,她只想看一眼他,这样的时刻,只怕叶蕴仪未必肯在他身边安慰他的吧?   然而,到了司令府,才知道,他们兄妹不过是被安排在大门外,与军政府的人一起,迎来送往,一起的,还有另两个分别懂法语和俄语的人。   当林泰给他们讲一些注意事项时,梅果鼓起勇气问道:“难道灵堂内不需要我们吗?”   林泰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耐心地解释道:“少夫人懂四门外语,灵堂内只是礼貌地答谢,寒喧两句而已,所以不需要特别多的人帮忙。”   梅果心里说不出是酸涩还是安慰,原来,这个时候,叶蕴仪还是选择跟他站在一起的。那么,遭受父母突然双亡的他,是不是会好过一点?   没想到,德国领事汉斯夫妇一大早就来了,他们并未直接去灵堂吊唁,而是直接要求先见叶蕴仪,领事夫人的话显得有些无礼:“我跟她是朋友,我已经很长时间没见过她了,我想先确认她是不是安好?”   文四只好领着他们到前厅奉茶,让梅果陪着他们,他自己去后院通报。   很快叶蕴仪便款款而来,梅果见她一身素白色的真丝旗袍,手臂上套着黑纱,发髻旁和黑纱上,都缀着一朵小白花,神色庄重而大气。一进门,她熟练地与领事夫人拥抱,用德语轻声道:“安德丽娅,谢谢你们能来!”   然后,她礼貌地向汉斯伸出手去:“汉斯,很荣幸能再见到您!”   汉斯轻轻地在她手上一吻:“Lisa,你安好,我们就放心了。”   却突然听到安德丽娅一声惊呼:“Lisa,你的手?”   梅果不由向叶蕴仪伸出的手看去,只见那原本纤细柔嫩的手指尖上,竟是光秃秃的,中指的指甲盖竟只余了一半,指头上是沟沟壑壑的伤痕,在淡黄色药水的掩映下,更显狰狞。   汉斯脸色一沉,安德丽娅急急上前,愤怒地叫道:“他打你?”   叶蕴仪却抽回了手,上前拉住安德丽娅的手,安抚地道:“安德丽娅,你误会了,这手,是拜日本人所赐!”   汉斯与安德丽娅齐齐问道:“日本人?怎么回事?”   叶蕴仪脸上露出愤然的神色,说道:“日本人妄图挑拨铁矿附近农户与军政府的关系,竟然派人炸了坟山,以嫁祸给军政府,那天我跟少帅正好在那附近,我们连夜赶去救人,因为一时人手不够,情急之下,我跟少帅都亲自动手刨救被埋的人。少帅手上的伤,比我的严重得多!可仅管这样,还是有56个无辜的平民死去!”   汉斯惊道:“报上有说潘少帅救人之事,不想你也在场?我们只当是山体滑坡,为何没见说与日本人有关?”   叶蕴仪叹口气道:“那时我们只是挖出了日本人制造的炸药,并未抓到人,事关两国邦交,没有证据,少帅严令,不许乱说。直到这次在日本领事馆抓到刺杀大帅夫人的凶手,昨天铁矿那边的农民才过来指认尸体,出事前在坟山见过那几人,这才能确定是日本人所为!”   安德丽娅捂嘴道:“天哪,56个人!日本人怎么下得去手!”   叶蕴仪点点头,又道:“外界传言和报上只说,少帅是为报父母之仇,才冲击领事馆,驱逐日本领事,殊不知,还有这56条活生生的人命!少帅是有分寸之人,这件事,一来毕竟算是我方一面之词,未有确实证据,二来,他怕这么多条人命,传出去,若是激起民变,只怕西南这一带的日本人立时就性命不保。少帅言道,凡是违法乱纪的日本人,定要严惩,但也不能伤及无辜,所以,这事的真相,才给压了下来,只由军政府出钱抚恤。”   汉斯皱眉道:“看来这传言还真不可信,日本人这次着实可恶,少帅这样处理,已算是节制!”   他一脸真诚地看向叶蕴仪:“请领我们前去灵堂吊唁大帅夫妇,向少帅表达我们的悲悼。”   叶蕴仪歉意地道:“少帅因为在那56条人命的惨案发生时,没能及时制止日本人,以致父母惨死,他心中伤痛更兼愧疚,便留在潘家集为双亲守灵,这里,便由我全权代表了。”   说到这里,她的眼圈一红:“今天早上下人来报,说他过于哀伤,手上的伤也发了炎,昨天就发起烧来。”   汉斯忙道:“我能理解的,你跟少帅都不容易,还请节哀顺便才是。”   叶蕴仪却抓住安德丽娅的手,低了头,轻声说道:“安德丽娅,对不起,以前我与少帅之间有些误会,我对你隐瞒了身份,还请你见谅。改天,我再向你详细解释。”   安德丽娅安抚地拍拍她,道:“Lisa,不要介意。看到你与少帅之间这样伉俪情深,这样,我也就放心了,这些事总会过去,你也不用太过担心。”   梅果一脸迷惑地看着叶蕴仪领着汉斯夫妇往灵堂而去,正准备跟上,却突然听到一声门响,厅左侧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开了,她愕然发现,那个在叶蕴仪口中还在潘家集的人,却大步地走了出来,看也没看她一眼,径直走到厅门口,向叶蕴仪离开的方向望去,直到那一抹白影消失不见,他才回转身来,阴沉的面上却带着一种轻柔而满足的神情。   梅果听到他诧异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微带了一丝不悦:“梅小姐?你怎么还不跟上?等下汉斯他们从灵堂出来,还要你领出去才好!”   梅果还未来得及回答,潘启文却已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却蓦然转身,莫名其妙地问了一句:“你懂德国话?”   见梅果点头,他什么都没说,若有所思地低了头,径直匆匆离去,只留下一脸复杂神情的梅果。   中午,当叶蕴仪回到芳华苑时,潘启文正指挥着一堆下人在房内忙活着。远远地,便听见潘启文略为兴奋的声音传来:“小清,我的书,搁那儿!哎,那谁,说你呢,小心着些。”   叶蕴仪跨进门槛,见了乱糟糟的房间,不由皱眉道:“你不好好休息,忙活啥呢?”   携手并肩(二十一)   更新时间:2012-10-20 23:37:18 本章字数:3182   潘启文正要迎上去,一抬眼,却对一个丫头叫道:“哎,往哪儿塞呢你这是?那可是我最稀罕的围巾!”   那丫头怯怯地道:“这是冬天的,现在用不着,先放箱子里。”   潘启文一翻眼皮:“用不着,我不能看啊!给我挂上、挂上!对,就衣柜里。”   叶蕴仪转头看去,却不正是她给他织的那条灰色围巾?她的脸色猛然一白,那惨烈的记忆一下子涌上心头。就在那一天,她为他戴上这围巾那一天,他们两人联手,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潘启文一转头,只见叶蕴仪脸色惨白,眼睛死死地盯着那条围巾,双手轻轻颤栗着,他心中一紧,忙走上前去,左手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右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柔声唤道:“蕴仪、蕴仪!没事了,没事了!菌”   他将她的头压在自己胸口,同时向丫头们挥挥手,一干人等霎时退得干干净净。   潘启文感到怀中的人还在颤栗着,他的唇焦灼地印上了她的额头,他将她冰凉的小手捂在自己的胸口,紧紧地压住,叶蕴仪半闭了眼,紧紧地向他怀中偎去。   半晌,两人谁也没说话,有些事,發生了,就是发生了,当所有人都无法面对时,逃避便似乎成了唯一的选择袒。   感觉到叶蕴仪的手逐渐暖了起来,潘启文才缓缓放开她,柔声问道:“那些洋人都见完了?累不累?”   叶蕴仪心中伤痛,却默契地配合着他的顾左右而言他,她点点头:“嗯,他们倒来得齐整,上午都来了,也没什么累不累的,就是寒喧几句,这种时候,也没什么话好说。”   潘启文叹口气:“怎么会不累?蕴仪,我听到你跟汉斯夫妇的对话,真亏得你费了那么多的心思!”   他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无懊恼地道:“蕴仪,你由着我一时任性妄为,却要来帮我善后。我还说什么为你遮风挡雨!”   叶蕴仪抬起头来,看向他的眼中沉静似水。   在那双凤眸的凝视中,几天以来,潘启文那颗被暴怒、悲愤、愧疚、焦躁不安的浪潮淹没的心,似一下子找到了归处,他清晰地感觉到灵魂深处那汹涌起伏的波涛,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他揽紧了她,下巴在她的头顶蹭了蹭,喃喃地道:“蕴仪,对不起!”   对不起,要你伤我所伤,痛我所痛;   对不起,你有意放纵我满腔悲怒四处发泄,却要费尽心机、步步为营,只为为我的肆意妄为善后;   对不起,要你在万般辛苦中,还要处处包容、小心翼翼,只为我的意气别扭。   叶蕴仪鼻子一酸,心底却长松一口气,她知道,他总算过了他自己那道坎,她总算可以不再为他一力承担,他们终于可以,再次比肩而行。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那陷下去的眼窝,不由埋怨道:“你不好好补下觉,在这儿折腾啥呢?”   潘启文悠悠地道:“蕴仪,自打你搬到省城来,就是跟我分开住的,现在,我终于可以将我的东西都搬过来。这一次,我们总算是可以真正在一起。”   叶蕴仪手指抚弄着他领口的纽扣,轻声道:“嗯,我租的房子内也还有些东西,回头让文四也一起搬过来。”   潘启文深沉的眼中蓦然晶亮。   叶蕴仪直直地看向他,眼中是一种坚定的深情,她一字一句地说道:“启文,从今以后,有你的地方,就是我们的家!”   一股热浪直冲上潘启文的眼眶,他终于等到,这一句结语般的话,一个“家”字,标志着,他们终将过去种种痛苦恩怨统统埋葬,从此以后,他将再无负担,再无隐瞒,再没有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真真正正地与她在一起。   他的唇虔诚地吻上了她的发顶,他的眼中星光熤熤:“蕴仪,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爱你!”   这如誓言般从他口中迸出的三个字,令叶蕴仪瞬间泪盈于睫,她踮起脚,揽上了他的脖子,她的唇轻颤着贴上了他的,她那湿滑的舌头,轻轻柔柔地,如羽毛般扫过他的唇瓣,   潘启文一低头,又急又狠地压了下去,两人的唇舌迅速纠缠在一起,不一会儿,两个人都已是心跳气喘。   半晌,潘启文挣扎着离开了叶蕴仪的唇,将她稍稍拉离自己,头耷拉在她的肩上,缓缓地调整着自己的气息,叶蕴仪知道,这里的规矩,热孝一个月内,不可以房事,否则,视为大不孝。   她感受到他的隐忍,微微有些心疼,不由岔开话题道:“该吃午饭了,头先文四已经来报过,说那关大鹏已经到了,刚刚下榻到西南饭店,我想,下午他就应该要过来了。”   潘启文忙放开她,拉了她的手就往楼下饭厅走,急急地道:“你赶紧吃过饭,休息一下,你看你,这眼圈黑得,想来这几天,你也都没怎么睡好!”   两人一边下着楼梯,叶蕴仪皱了眉,有些不安地道:“昨天我就让林泰发了电报去南京方家,可是,他们到现在也没回复,会不会有什么事?”   潘启文淡淡地道:“蕴仪,那关大鹏即便再与方淮之不和,但若从公出发,在大面儿上来说,他们总归是南京一方的人,而你,却是我西南军阀这一方的人,某种程度上是对立的,你问他关大鹏来了如何应对,他怎么能说?又说什么?”   叶蕴仪脸上一阵失落:“可是,以方伯伯与我们的关系……”   潘启文打断她:“这电报最是不保密,若是他说了什么,万一传到上头耳中,又做何想?更何况……”他抿了抿唇,稍作迟疑,接着说道:“更何况,只怕上次方宗尧受伤的事,方家心中已生了芥蒂,即便信你,他们也未必还敢信我。”   叶蕴仪默然,潘启文心中暗叹,过去种种,他们已是默契地谁也不去提,可它去时不时地跰出来,让你不能不面对。   他拉着她的手微微紧了紧,轻声安慰道:“下次找机会说清楚就是,若是方家需要,咱们归南京这份功劳,直接送给方家也无不可。”叶蕴仪却摇摇头,坚定地看向他:“启文,我不要你为我,去走这些弯路,归南京是迟早之事,这个关大鹏我们且看着,若他真的一心为公,条件又于你有利的话,便应了他也无所谓。”   潘启文点点头:“好,咱们且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刚吃完饭,文四便匆匆而来,他向叶蕴仪递上一封信,道:“少奶奶,外面有人送来一封信,指明是给您的。”   叶蕴仪拆开一看,那信纸上就短短几个字:“蒋桂即将开战!”   叶蕴仪满脸狐疑地将信纸递给潘启文,皱眉问道:“信是谁送来的,人呢?”   文四忙道:“是邮差送来的,没有发信人的地址和姓名。”   叶蕴仪不由向潘启文看去,潘启文迎上她讯问的目光,沉吟道:“若我没猜错,这是提醒我们,既然南京与广西那边要打仗,那么便无暇顾及我们,更要安抚住我们,是不是意味着,我们可以尽可能地向南京多提有利于我们的条件?”   叶蕴仪点点头,却仍是有些怀疑地问道:“字面上看应该是这样理解,可这是谁给我们传递的消息?这个消息是否可靠?”   潘启文眼中精光一闪,他肯定地答道:“这个消息与我们前段时间情报处的分析不谋而合,我想应该可靠!至于是谁传递的……”他俯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你刚刚不在说方家为什么不给你回信吗?这不是最好的方式?”   关大鹏一身黑色中山装,步履沉稳地进入灵堂,他在灵位前上香时,整个动作一丝不苟,表情沉痛严肃,却毫不做作。   当他做完这一切,转向叶蕴仪时,他眼中的惊诧转瞬即逝,他礼貌地一低头,沉声道:“请节哀顺便!”   叶蕴仪心中微微一惊,这个人,他的眼神太过精明而阴沉,她也按照礼仪标准地鞠躬:“谢谢!”   一旁的黎昕忙道:“关先生,请前厅奉茶!”   关大鹏的眼神再次扫过叶蕴仪,他一边随着黎昕向外走,一边问道:“不知少帅身在何处,关某须代委员长亲自向少帅致意!”   携手并肩(二十二):   更新时间:2012-10-21 23:11:16 本章字数:3372   黎昕叹口气道:“天一突然父母双亡,他心中伤痛,留在潘家集为爹娘守灵。省城一应吊唁事宜,都是由我和弟妹一力操办。”   关大鹏脚下一顿,他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终是回头,对着叶蕴仪问道:“关某昔日在军校有一故人,直觉少夫人与我那故人的夫人面象十分相似,因此,斗胆敢问少夫人芳名?”   叶蕴仪眼中的怀疑一闪而逝,她大大方方地道:“我叫叶蕴仪,家父便是当初广州军校的叶翔宇,莫非先生与家父有旧?”   关大鹏眉头一皱,心中似沉吟不决,终是说道:“我与你父亲曾为同僚,都效力于蒋校长,只不过你父亲一直在军校,我在军中,难得他乡遇故人之女,不知可否请少夫人一同到前厅一叙?”   一丝不安在叶蕴仪心中涌起,照理说,关大鹏要谈军政之事,潘启文不在,他便应与黎昕谈,这个时候,硬将她拉进来,却是为何菌?   叶蕴仪迟疑着道:“先生若是有公事要谈,蕴仪倒不方便在场了。况且,这两天吊唁的人多,这灵堂,我也不方便离开。”   关大鹏眼中精光一闪,忙点点头道:“嗯,倒是我唐突了。”   他突然叹口气,意味深长地道:“我只是,当初听闻叶将军夫妇惨死,一双儿女下落不明,又听说此事与潘少帅有关,不曾想,你竟是嫁给了潘少帅,做了正室夫人。这乍一相见,我也有些懵了,看来,这传闻到底是不实啊!我有些过于冲动了,还请见谅!袒”   叶蕴仪一凛,她与潘启文之间的纠葛,所知之人并不多,而这关大鹏显然是有备而来,只是,他这一席话,到底想要说什么?尤其是他口中着重强调的“正室夫人”几个字,更是话中有话啊。   她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脊,淡淡地道:“传闻,自是不可信的。”   关大鹏皱了眉,他瞄了瞄身边的随从,那随从立即朗声道:“关先生原本也不是这等不知分寸之人,只是,因去年中央派出方宗尧为特使来西南,不想不仅无功而返,更重伤而回,以致整个南京炒得沸沸扬扬,说是方宗尧为了少夫人,因私废公,与潘家少帅起了冲突,这其中,有关少夫人的传闻,更是说得悲惨之极,我想,关先生因与叶将军有旧,乍一看到少夫人,方才如此激动啊!”   叶蕴仪心中冷笑,原来是为坐实宗尧因私废公之罪而来!与此同时,灵堂后传来“啪”地一声响,叶蕴仪眉心一跳,对文四道:“你去看看后面,让那些做法事的和尚小心着些。”   她转头对上关大鹏,冷了神色,愤然说道:“这些人真是费尽心机!想来他们倒是知道方家与我们家是世交,宗尧与我情同兄妹,所以才编排出来这等好故事!宗尧是被潘家军叛军丁长和所伤,这在西南人尽皆知,不知为何,到了南京,却又走样成了这等状况!”   她顿了顿,皱了眉,直直看向关大鹏道:“想来,是方伯伯位高权重,在南京遭人忌恨,方才有此说法罢!倒要多谢关先生关心!”   听了这连讽带刺的话,关大鹏却是不动声色,只是匆匆抱拳道:“看着你好,我心甚慰,我与黎师长还有公事要谈,暂时先告退。”   随着关大鹏的脚步声远去,潘启文满脸戾气地从灵堂后面走出,他连声叫道:“文四,你去,跟黎昕说,不用跟他谈了,直接将这人赶走!”   叶蕴仪忙挥挥手让文四退下,皱眉道:“他有心而来,你不上他当就是,发什么脾气?”   潘启文恨恨往虚空一踢,叫道:“你听他那话,啊?什么正室夫人,什么悲惨之极,不就是要挑拨你我二人之间的关系?”   叶蕴仪眉头轻蹙,她看向他:“你气的是这个?其实,他倒不是为了挑拨,只不过看到传说中悲惨的十九姨太居然成了正室夫人,无形中让所谓宗尧的因私废公的传闻,便没了依据,他心中惊疑,试我来着。”   她轻哼一声:“这有什么好气的?你做得便让人说不得?我还当你是为宗尧抱不平!”   潘启文心里一堵,立即暴跳如雷地道:“什么叫我做得便让人说不得?”见叶蕴仪目光斜斜地睨向他,他突然心里一虚,不管不顾地一把抓住叶蕴仪的肩,急切地道:“蕴仪,你说过不再提以前的!”   叶蕴仪却皱了眉,若有所思地道:“这个关大鹏,定是原本有什么打算,只不过乍一看到我,与他原先所想不符,有些乱了阵脚,他这番试探?……”   她猛地一抬头,一把抓住了潘启文的手:“他定是原本认定你与宗尧因我而反目成仇,所以想要利用你来对付方家,现在看到我并未如他所想,所以他便拿不定你究竟对宗尧作何想,所以先试我来着!”   她有些紧张地看向潘启文:“单凭传言,他扳不倒方家,只怕他还有后着!”说到这里,她转身就走:“不行,我得去看看,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只怕黎昕未必清楚!”   潘启文一下子沉了脸,同样关大鹏一句话,两个人却听出的是霍然不同的味道!   她如此紧张,又是为了这个方宗尧!   但他心里清楚,两个人刚刚才和好,过去种种时不时地蹦出来,每蹦一下,他的心就跟着忐忑起伏,他不能,因为这点小事,与她闹得不快。   他拉住了她的手:“我跟你一起去!”   前厅内,关大鹏字斟句酌地说道:“原本我这次奉命出巡,也是要到西南来的,委员长有令,让我无论如何,要请少帅前往南京,不曾想竟发生这等大事,少帅驱逐日本领事一事,举国震惊,南京那边压力不小啊!”   黎昕故作惊诧地道:“哦?日本领事参与刺杀大帅,致使少帅父母双亡,日本人炸塌坟山致56人身死,人证物证俱在,那井上村一也供认不讳,潘家军上下人人愤恨,无不杀之而后快,是天一考虑到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也是怕南京难做,才强压下来,没有公开56名百姓死亡真相,只是将那日本领事驱逐出西南之境,已是做到仁至义尽,南京方面居然还有异议?”   关大鹏叹口气道:“黎师长有所不知,这总归是国与国之间的事,不能如此草率行事啊?”黎昕立时拍桌而起,怒道:“杀父弑母之仇,他潘天一眼睁睁放过仇人,已是大大不孝,为此,他愧对潘家列祖列宗,愧对潘家军上上下下,便是我这个兄长,也没有给过他好脸色看!他只好连日长守父母灵前,泣血跪拜,而在你们那里,竟只落得个草率行事?”   关大鹏脸色一变,他站起身来,拍拍黎昕的肩,安抚道:“黎师长,请稍安毋躁,听我把话说完!”   黎昕气呼呼地坐下,关大鹏在厅中来回踱了两步,沉声道:“少帅的苦衷,委员长那里其实是清楚的,委员长在给我的电报中说,潘德众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属不易,不愧是军校出身,也算委员长门生!”   见黎昕脸色稍霁,关大鹏又道:“只是,南京也实在不好做啊!日本那边现已提出,咱们这边所提证据,都是死无对证,还倒打一耙,说日本国公民在西南死于非命,请求由南京指派调查小组,前赴西南调查事实真相。”   黎昕冷哼一声道:“调查就调查,我们还怕他不成?”   关大鹏却忧心忡忡地道:“只是,听说南京那边调查小组的负责人方淮之,便是方宗尧的父亲!我听说,方宗尧与少帅之间……”   黎昕打断了他:“刚刚少夫人不是说过了嘛,方宗尧与少夫人家是世交,上次他受伤,也是丁长和所为。”   关大鹏苦笑着道:“只怕方家未必这样想啊!方宗尧苦恋少夫人,当初广州军校人尽皆知,而这次他身负重伤,直到现在还被送去外地休养,说是潘家军叛军所为,但在方家和南京许多人看来,这只是潘家对外的公开说法而已,只怕方家的人却认定是少帅所为啊!”   黎昕微微一怔:“那怎么办?”   关大鹏眼神一闪,似漫不经心地道:“当初方淮之私自派出特勤连成员共十三个人,一路跟随方宗尧,最后却无一而返,听说,当时方淮之以防长之名发了一份电报给特勤连连长古天舒,命古天舒要不惜代价将少夫人从少帅手中夺回!”   黎昕不由皱了眉:“有这样的事?”   关大鹏淡淡地道:“听说古天舒最后是死在潘府的,那么,不知那份电报可是有被少帅搜出?”   黎昕故作不解地道:“那份电报有什么用?”   关大鹏听他这样一说,似乎是真有这样一份电报,眼中不由泛起一丝兴奋,面上却不动声色:“当时防长并未下此命令!若有此电报实据,那么方淮之……”   携手并肩(二十三)5000+   更新时间:2012-10-22 23:52:28 本章字数:5751   (长更,请注意翻页)   前厅耳房内,一直静坐听着外面对话的叶蕴仪与潘启文,听到关大鹏这句话,不由对望了一眼,叶蕴仪眼中是不屑和疑问,看向潘启文的眼神,在无声地询问,是否真有这样一份电报?   潘启文眼中却是愤愤不平,他向上翻了个白眼,鼻腔里发出哼音,小声道:“哼,这方淮之凭什么?我倒要去查下,是否真有这样一封电报!”   叶蕴仪知他不过是气话,不由伸出手,在他手背上掐了一把,睨他一眼:“小气!”   这时,只听外面黎昕诧异地道:“古天舒那时身负重伤,来潘家报信,说方宗尧被丁长和抓了,求我们前去救人,话未说完便已死了,他并没有提过什么电报的事。我们也并没有留意过。菌”   他顿了顿,又说道:“哎呀,这事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我看那电报即便有,多半也随着古天舒一块被烧了,这可找不到!”   关大鹏心里一堵,不由皱了皱眉,没有说话。这时关大鹏身旁的随从立即说道:“其实东西是死的,人才是活的,只要少帅这边能证明有这件事,有人看到过这件东西,其余的,我们来办就好!”   黎昕惊道:“这不是要我们做假证?…”他随即面有难色地道:“这个……,我可作不了主。探”   关大鹏脸上闪过一丝不悦的神色,他忙摆摆手道:“这事先不急,我还是想问一句,少帅可有对早先委员长提出的,去中央任职,共商国事有何想法?”   黎昕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地道:“天一从军校起,就对委员长推崇备至,他也看得很清楚,这天下迟早要统一归于南京,为百姓计,天一也愿意唯委员长马首是瞻。只是……”   关大鹏忙道:“只是什么?”   黎昕皱了眉道:“只是,天一生于斯长于斯,于这西南之地有很深的感情,潘家军也是绝对离不开他潘少帅的,潘天一和潘家军可以归于南京政府麾下,听命于中央,但这离开西南去南京任职,似有不妥。同时,我们也不希望潘家军被打散混编入其他军中。”   耳房内的叶蕴仪与潘启文不约而同地点点头,目前南京那边形势复杂,为安全计,这是他们事先与黎昕商量好的原则方略,也是归属南京的底线。   只听关大鹏有些为难地道:“你们也应该知道,这是委员长的一惯作法,只怕很难例外啊!”他直直地看向黎昕,故作坦诚地道:“不瞒你说,若是如此而为,即便委员长相信你们,可怎么能让天下人相信潘家军是真心来归呢?”   黎昕双手一摊:“我也不瞒关先生,南京那边情势复杂,我们也担心天一离了这西南之地,只怕安全都没有保障!因此,这是天一与我们潘家军上下既定的策略,恐怕也很难改变。”   关大鹏点点头道:“少帅的担忧我能理解,我会尽力向中央转达,可是,这之前,少帅是不是可以拿出些诚意的表示来呢?这样,我也好说话些。”   黎昕不由满脸不解地问道:“先生所说的诚意,是指……?”   关大鹏沉吟半晌方道:“就目前形势来说,赤匪与我国民政府已成水火不容,委员长曾多次提过,西南赤匪有愈演愈烈之势,实在担心赤匪日益坐大,以后不好收拾啊!所以,我想首先一条,少帅可否有计划地剿灭赤匪,以示与中央一条心的诚意?同时,又可以以剿匪之名,保留潘家军的原有编制?”   黎昕答道:“这个不难,我想天一应该会应承。”   耳房内,叶蕴仪不由微皱了眉,眼前不由浮现出贺文龙那斯文俊逸的身影来。   潘启文了然地看了她一眼,伸出手,在她手上拍了拍,轻声道:“这事倒可先应下,只要在这西南地界,做成怎样,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叶蕴仪眼中一亮,却见潘启文眼皮一翻,一脸不满地道:“对别的男人,你倒是个个都比我上心!”   叶蕴仪赏了他一个白眼,没有说话。   厅内,关大鹏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道:“这第二条嘛,便是与日本国的关系。日本方面已提出,既然两国并未断交,那么无论井上村一是否真的犯了事,他们都会另行委派领事前来西南。所以,还请少帅能本着邦交原则,保护新任领事的人身安全!”   这话一落,黎昕与耳房内的潘启文、叶蕴仪均是赫然站起!   黎昕一拍桌子,冷笑一声道:“我们这头刚把日本人赶出去,司令和夫人尸骨未寒,日本人就又要派领事前来,他们就不怕死无葬身之地么?若是南京应承此事,又将潘天一和我潘家军置于何地?你们竟敢说保护日本人?你不如直接一耳光扇在潘天一脸上!”   关大鹏脸上登时挂不住,他不由沉下了脸,神色微厉:“黎师长!我这也是为少帅着想!少帅既不想去南京任职,又不愿意将潘家军打散编制,若再因意气之争,而伤了国体,岂不因小失大?我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是因为潘家军还未正式收归中央,所以我们才与你们商量,若以后潘家军归属了南京,便得听命于中央,只要两国未断交,这日本领事迟早是会再派,到那时,这命令,你们从是不从?”   这时,厅门外响起一个阴冷森寒的声音:“若这是南京方面的条件,恕潘某难以从命!”   关大鹏抬眼一看,厅门外,叶蕴仪与一年轻男子立于门口,那男子一身素服,胡子拉茬,满脸憔悴,却掩不住浑然的凛冽之气。   他心中一惊,却立即上前一步,伸出手去:“这位可是潘少帅?”   潘启文点点头,不屑地瞥了瞥关大鹏伸出来的手,在叶蕴仪胳膊肘轻撞之下,他才缓缓地伸出手去,傲然道:“正是在下!”   叶蕴仪赶紧打着圆场道:“天一听说关先生到访,专程从潘家集赶回省城,与关先生一会。”关大鹏忙正色道:“少帅,委员长电令我,低他在大帅灵前默哀,同时向少帅致意,还望少帅节哀顺便!”   潘启文这才收起懒散不屑的神色,站直了身子,作立正的姿势,说道:“多谢校长关心!”   叶蕴仪忙说道:“先生请坐!”   几个人重新落了座,潘启文又阴沉着一张脸不吭声,关大鹏正自坐立不安之时,只听叶蕴仪柔声道:“关先生,少帅他痛失双亲,心神俱碎,若有不周之处,还请见谅!”   关大鹏摆摆手道:“少夫人言重了!少帅之痛,关某感同身受,也能理解。只是先前关某所说,还请少帅三思!”   叶蕴仪淡淡地道:“刚才先生所说三条,一是查方淮之矫造防长之命令,二是西南剿匪,三是接受日本重派领事,不知这三条是南京那边收编西南之军的条件呢,还是先生一人之言呢?尤其是这第一条,却是可大可小!”   关大鹏一凛,后面两条的确是上头授意,要他前来试探潘天一是否真心归顺,却并未说是条件,若是因这而与潘天一闹翻,自己这一趟,可要无功而返了。而第一条,则只是他想要将那传言坐实而为,原以为潘天一与方宗尧已因叶蕴仪而反目成仇,只要稍加挑拨,便能成事,不想这黎昕却只装聋作哑,他知其中利害,当即住了口,而从现在叶蕴仪与潘天一之间看来,似乎传言有误,若是真与潘天一闹翻,这件事被他反咬一口,一旦传到南京,只怕他要吃不了兜着走!   他不由多看了叶蕴仪两眼,心中惊疑不定,这个女人,着重强调的却是第一条,她,想要做什么?   想到此处,他狠狠地瞪了身边的随从一眼,对叶蕴仪说道:“刚才是下面的人胡说八道,还请不要当真!那传言毕竟是传言,听听便罢。”   叶蕴仪眉一挑:“哦?那么,先生刚才说的第二条和第三条,可当得真?”   关大鹏胸口一堵,他皱了眉,叹口气道:“还请少帅和夫人相信我的诚意才好!”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诚意?日本人杀我父母、害我西南百姓56条人命,更有其他受害者无数,我潘天一背上不忠不孝之骂名,放了井上村一,只将他们赶出西南,你们现在却要让我同意他们卷土重来?是不是我若不同意,便是没有诚意?”   关大鹏被潘天一毫不留情的话说得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正暗自恼火中,却听见叶蕴仪似哄孩子般安抚地拍了拍潘启文的手,转头对关大鹏说道:“先生所说,我们自是相信先生是为我们好!既然先生所说第一条作不得数,那么便只余了两条。我们便权当这两条是南京那边对潘家军的要求和条件。”   关大鹏狐疑地看向叶蕴仪,只听她接着说道:“既然是谈条件,这两条,我们答应了一条,先生当不致于不好交差,至于这第二条……”   关大鹏见她眼带怯意地看了看潘启文,走到关大鹏面前,略低了声音道:“我知先生说的都有道理,也是迟早之事,只是,在这个时候提,是否有些欠妥?这让少帅情何以堪?又让他如何向爹娘在天之灵,向这潘家军上下,向这西南百姓交待?”   关大鹏心中一动,他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依少夫人之见,如何?”   叶蕴仪转身回到自己座位上,端起茶碗,揭开盖子,轻轻地抹了抹布上的浮茶,缓缓地道:“先生回去后,我们可择日发表一个公开联合声明,表明西南军政府正式承认并拥护南京为中央,并归属于南京,同时,由南京方面授于潘家军新的番号,对少帅重新任命,并接受南京关于剿匪之布署,先生以为如何?”   关大鹏心中不由又惊又喜,惊的是,这个先前还说不便参与正事的叶蕴仪,却是这样一副好心机!   这看似承认了归向南京,但在这个节骨眼上发表联合声明,却同时也相当于南京默认甚至是肯定了潘启文对日本人采取的一切行动,而日本重派领事之事,自是不必再提。而且,授于潘家军新的番号和对潘天一重新任命,更是默许了潘天一继续坐阵西南,拥兵自重!以后,南京要再在这件事上做文章,便难了!   然而,他喜的却是,若是有了这份联合声明,便是表明他此行有了一个丰硕的成果,比他预想的要好了许多,按以往其他军阀的作法,前前后后不知得有多少人前往游说,最后功劳归了谁,实在难以预料,而若是他此行有了这份联合声明,于他关大鹏来说,便是实实在在的大功一件!   关大鹏正沉吟间,却听叶蕴仪若有所指地道:“这领事又不是大使,本便不是所有地方都有的,日本人派领事之事,拖上个几年也未尝不可。可是,我听说,广西那边并不太平,这个时候,潘天一的易帜,只怕对南京来说,是雪中送炭之举?孰轻孰重,我想,关先生应该掂量得清,在南京那边也好说话!”   关大鹏越发地震惊,且不说叶蕴仪如何得知与桂系即将开战之事,而南京与桂系开战,若是这个时候潘天一能表明立场,将对南京大大有利,潘家军此时抛出这个筹码,不可谓不大,当能为潘天一争取到最大的利益。   关大鹏再不迟疑,点点头道:“此事,我须请示中央,方敢回复少帅!”   叶蕴仪双手举起茶杯,郑重地道:“以后少帅若能有幸与关先生共事,定不忘先生提携之情!”   关大鹏心中一喜,她这是替潘天一表明立场了?他若以后要争这防长之位,若能得到潘天一这样重兵在手之人的支持,将于他大大有利。   他却按下心中的情绪,试探地道:“听闻少夫人与方家是世交,只要方将军肯鼎力支持,少帅定是前途无量啊!”   叶蕴仪轻轻叹了口气道:“我父母去世之后,与方家便少了来往,而以少帅之傲,怎肯仰仗方家而活?关大鹏心下了然,看来这潘天一虽不愿害方家,却也绝不愿意将情敌作为靠山。他原先还有些不安的心,顿时放松下来。   ***   一个月后,省城司令府,清晨,叶蕴仪急急地向餐厅走去,一边走,一边瞪了一眼身旁的潘启文:“都是你,又害我起晚了,只怕爷爷已经吃完早餐了!”   潘启文神情慵懒地揽住了她的肩,在她耳边轻声笑道:“还有精神跟我瞪眼睛发脾气,看来,今晚我可以不必再象昨晚一样克制了!”   叶蕴仪面上一红,这个人,热孝期刚满,便如饿死鬼投胎般,晚晚将她吃得渣都不剩,她每天累得要死,他却仍是乐此不疲,还敢跟她开这种玩笑!她恨恨地伸手在他的胳膊上重重一掐,跌足道:“你还说!”   潘启文夸张地“哎哟”一声,却又挤眉弄眼地叫道:“爷爷前几天跟我说了,说你也老大不小的了,该要个孩子了,我可是答应了爷爷,明年一定让他抱上重外孙,你说,我不努力,怎么行呢?”   叶蕴仪急急地去捂他的嘴:“你小声点!”   潘启文拉开她的手,顺势在她手心一吻,叶蕴仪只觉面红心跳,正要再掐,却听到一声重重的咳嗽,却见叶琛手里拿着一份报纸,与叶翔宇一起,从另一个方向向餐厅而来,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俩,叶蕴仪赶紧甩开潘启文,上前叫道:“爷爷早!大伯早!”   潘启文也赶紧上前搀了叶琛,笑道:“爷爷,您今儿个的太极练了?”他略微低了头,在叶琛耳边低声笑道:“爷爷,我可是执行您要重外孙的命令,所以才没能陪您晨练,您老没怪我吧?”   叶琛眼睛微微一眯,向上吹了口气,吹得胡子一翘一翘,他瞟了叶蕴仪一眼,伸手用手里的报纸敲上了潘启文的头,笑骂道:“臭小子!”   几个人进了饭厅,围桌而坐,叶琛顺手将手中的报纸往桌上一放,用手指点了点,笑道:“启文,做得好!”   报上,赫然便是南京政府关于正式授予潘天一少将军衔,并将原潘家军整编为西南集团军,并任命潘天一为该军司令。而在此前一天,西南军政府便发表了易帜的声明,正式归属于南京。   潘启文与叶蕴仪相视一笑,这时,黎昕与黎黛走了进来,只听黎昕笑道:“老爷子,这次,还多亏了蕴仪与天一两人这双簧演的,他们俩啊,一个白脸一个黑脸,那唱得,呵呵”   潘启文提起茶壶,为叶琛和叶翔龙上了茶,只听叶琛缓缓说道:“启文、蕴仪,我们这次已经耽搁了不少时间,必须得要回去了。前段时间你们有孝在身,我不好提,可现在,我想,趁我走之前,咱们那个华夏银行的酒会还是要按原定方案办起来才是。”   --------   sorry,我实在是低估了上海办事流程之复杂,今天出去办事,原以为最多两个小时能来回,谁知上午出了门,到晚上才到家,所以很抱歉,又更晚了,不过,总算是没有食言,算是加了更。   谢谢大家的PP,筒子们,明天见。”   携手并肩(二十四)少帅秘书   更新时间:2012-10-23 23:42:39 本章字数:3387   叶蕴仪眼神一黯,爷爷和大伯来了这么长时间,终是要走的了。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向坐在叶琛身边的空位看去,她皱了皱眉,对小清道:“蕴杰怎么还没下来?”   小清低头答道:“蕴杰少爷昨天晚上哭了一整晚,天快亮了才睡,现在还没起来。”   叶蕴仪脸上蓦然变了色,她将手中的筷子往桌上一放,起身要走:“怎么回事?我去看看!”   叶琛却对着她,右手向下压,沉声道:“你坐下!由他去!男孩子,这么点事都经不了,以后怎么办?”   叶蕴仪不敢违拗,询问的眼神却看向叶翔龙,叶翔龙笑道:“没事!就是昨晚我们跟他说了,让他跟我们一起回美国,他不肯,你爷爷训了他几句。乎”   叶蕴仪神情一滞,她咬了咬唇,缓缓地坐下来,潘启文看着她难受却说不出来的模样,心里一疼,不由转了头,对叶琛赔着笑道:“爷爷,蕴杰还小,这事,不如等他大一点再说?”   叶琛却转头看向叶蕴仪,沉吟道:“蕴仪,你怎么说?”   叶蕴仪低垂了头,上下唇包住了牙,一下一下地辗转撵磨着,半晌方抬头,下定决心般地道:“让蕴杰跟你们走吧,我知道,这是为他好!冗”   叶琛和叶翔龙眼中掠过欣慰和赞许的神色,潘启文却拧了眉,不赞成地低叫道:“蕴仪,你怎么舍得?或者,你还是不相信我?”   叶蕴仪吸了口气,轻声道:“启文,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你的身份注定了你的生活要跌宕起伏,我是不管上天入地,一定要跟你在一起的了,我却只希望,蕴杰他,能平平安安。”   前半句,令潘启文眼中闪现感动之色,后半句,却令他拂然不悦:“你还是不信我能护你们平安?”   叶蕴仪神情有些恍惚地看向他,凄然道:“启文,你不是万能的,否则,我的父母、你的爹娘都会好好活着!如今日本人虽被你赶了出去,可上次从关大鹏来看,南京那边也是波谲云诡,未必能事事顺心啊!”   潘启文心里一堵,却知她说的不无道理,不由低了头,闷声不响地喝起茶来。   叶蕴仪的略微湿凉的小手却一把按住了他,潘启文抬头看向她,只见叶蕴仪红了眼圈,转头看向叶琛道:“爷爷,蕴杰要跟你们走了,您就让我再放纵他一次。”   叶琛不解地看向她,叶蕴仪却直直地对上了潘启文,眼中有一丝的执拗:“上次你说有人欺负蕴杰的?就按你所说,给蕴杰找回来!”   潘启文鼻子一酸,她从不是个主动惹事的人,她,只是舍不得蕴杰,要留个念想而已!他紧紧地反握住她的手,紧紧地盯着她的眼,口中毫不迟疑地吐出一个字:“好!”   叶翔龙暗暗叹了口气,却一拍潘启文的肩,调侃着道:“启文,爷爷说得没错,你们是该有个孩子了!”   ***   西南大学,校门口的广场上,中山先生塑像前,一字排开摆上前后两排长条桌,上面拉开了两条横幅,左边一条上面写着“西南军政府招才纳贤”、右边一条上面写着“华夏银行诚聘英才”。   蜂涌而至的人流中,梅果手上拿了一份履历,远远地向前方看去,神色犹疑不定。   在华夏银行的横幅下,第一排坐着她的哥哥梅廷方与一个临时请来的职员,第二排是另一位中年男子,她听哥哥说起,那是华夏银行专程从美国派来的人,他们都叫他老夏。在军政府的横幅下,第一排坐着的是几个军政府的人,第二排,却是坐着叶蕴仪和林宥嘉。梅果脚下一滞,叶蕴仪是代表军政府来招人?   自从知道叶蕴仪身兼华夏银行董事长孙女和少帅夫人的双重身份后,梅果心里是五味陈杂。对于叶蕴仪与潘天一的关系,她一直是云里雾里,自己的心理也是矛盾异常。   想着那次潘天一那痛苦无奈的神情,她心里发疼,便盼着潘天一能得偿所愿,与心爱的人在一起,可她却从未见两人一起公开出现过。   学校里对于叶蕴仪的流言,她多多少少是听说过的,而叶蕴仪却从不表明身份澄清,在她看来,叶蕴仪只怕是更讨厌少帅夫人这个身份,而潘启文竟然费尽心机,用了民生顾问这样一个不伦不类的头衔,来将叶蕴仪强留在自己身边。   那天在灵堂,叶蕴仪在德国领事面前,却是以少帅夫人的身份,处处维护潘天一,她以为,他们两个已经好了,然而,灵堂外,她看到潘天一那憔悴的模样,以及那追逐着叶蕴仪背影的痴迷的眼神,倒让她又有些迷茫了。   就在昨天,黎黛还特意嘱咐她:“我嫂子的身份,学校里的人都不知道的,我嫂子没发话,谁都不能说的。”   她在心底里,又有些愤愤不平,还有一丝的----嫉妒。   她想着,既然不爱,就没必要强扭在一起,少帅的视线若能放宽一些,不再强求,或许,他就没那么痛苦。   她知道,这一次,军政府要招一大批人,充实民政,其中有一个职位,便是少帅的秘书,要求懂外文。直觉上,她觉得没有人比她更适合这个位置。她想,在他身边工作,一想到,可以每天都能看到他的身影,她的心里便莫名地兴奋起来,或许,有一天,他的眼中也能看到她。   可是,心底里,她却有一丝忐忑不安,照理说,军政府相关的人应该上次就是见过她,若是认为她合适,自是应该邀请她去,而不用再这样公开招人。或许,他们是觉得上次事急没得挑,这一次,他们想多些选择?   梅果在心中冷冷一笑,放眼整个西南大学的学生中,有谁象她这样,会两门外语?她的中文底子也是相当好的,更何况,她的相貌、气质、交际能力,也是公认的。   她也不需找人,偏要在这纳贤会上,堂堂正正地去应征。想到这里,她不由挺起了胸膛,自信地向前走去。   刚刚才上午,日头便有些毒辣起来,叶蕴仪鼻尖上微微渗出了汗珠。一旁的林宥嘉从前排的人手上接过一份履历,悄声笑道:“少夫人,您能在这边,真是太好了,我先前还担心,您会去华夏银行那边。”叶蕴仪摇摇头,眼中闪过一丝担忧的神色道:“银行那边本也不急,再说有老夏和廷方就足够了,倒是军政府这边,我担心时间上太紧啊!”   林宥嘉一怔:“时间太紧?”   叶蕴仪点点头,正色道:“南京那边已然授了少帅军职,那么紧接着,按惯例,一定是会委派地方官员来的,我想在这之前,按照南京对其他地方政府的要求,先将地方政府的架子搭好了,把重要部位的人员都填进去,以免到时若南京派来的人与少帅不合,便会处处掣肘!”   林宥嘉恍然大悟地道:“难怪您这几天不眠不休地,就是为了规划这个?”   叶蕴仪叹口气道:“你的政务处原本的功能简单了些,但你要尽快熟悉这一套运作,一定要留在地方政府这里,才对少帅有利啊!”   林宥嘉恭敬地应下:“是,我明白!”   叶蕴仪看了看手上的几份简历,皱眉道:“他们前面筛选出来的这几人,都不适合做少帅的秘书!不用到我们这里面谈了。”   林宥嘉小心地看了她一眼,迟疑着说道:“上次那个梅小姐,额,就是梅廷方的妹妹,我看她知书达礼,为人又大方,这外貌气质也符合您的要求,您大伯还说她外文口语也相当不错。您看?……”   叶蕴仪笑道:“这个人选,其实我第一个就想到的是她!可是,黛儿跟我说,梅小姐是要准备出国留洋的,倒可惜了的。”   林宥嘉将手中的履历递给了她,不解地道:“可是,她却递了履历过来应征!”   叶蕴仪诧异地一挑眉:“哦?她人在哪儿?快快请过来。”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挡住了强烈的日光,同时一只大大的杯子递了过来,抬头一看,却是黎黛,她将杯子往桌上一放,揭开盖子,一脸笑嘻嘻地道:“呐,这是我二哥命我送过来的酸梅汤!”   叶蕴仪扫一眼那杯子里淡紫色的水,浑身顿时清凉了不少,她拿过林宥嘉的杯子,往里倒着酸梅汤,笑道:“来,宥嘉,你也尝尝!”   她放下杯子,拿起桌上的履历,对黎黛笑道:“黛儿,我上次问你梅小姐的情况时,你不是说梅小姐要出国留洋的?她怎么又来应征?”   黎黛神色一变,她手一压那份履历,急急地道:“嫂子,梅果不适合这个位置的!”   叶蕴仪一愣,正要说话,却听见前面一片吵嚷之声。黎黛回头,却见几个女人绕开前排,从侧面扒开人群闯了进来,其中一人指着叶蕴仪,尖厉地叫:“就是她!”   携手并肩(二十五)---讨回公道   更新时间:2012-10-25 22:59:43 本章字数:3437   那女人尖厉的声音异常的刺耳,叶蕴仪皱了皱眉,侧头看去,只见几个妇人气势汹汹而来,当先一个中年妇人,身形胖得走了样,却偏偏一身旗袍紧紧地箍在身上,从胳膊到腰都勒出一圈圈的肉印来,正是她,指着叶蕴仪叫着:“就是这个女人!”   叶蕴仪身边的林宥嘉赫然站起,怒叱一声:“放肆!”   那女人手一抖,垂了下去,几个妇人看到一身军装的林宥嘉,不由都瑟缩地互相看了看,又不约而同地看向走在最后的一人,叶蕴仪随着她们的目光看去,那竟是西南大学校长陆承风的夫人。   那陆夫人倒也不惧,她挺了挺胸,冷笑一声道:“便是军政府的人,也得讲道理不是?更何况,她叶蕴仪不过是西南大学一个小小的教员,还不得归我家老头子管?”   叶蕴仪脸一沉,缓缓站起身来,皱眉道:“陆夫人,您这是?……乎”   陆夫人一脸焦急、气愤地道:“叶蕴仪,你弟弟领着一群黑衣人,将我们几家的孩子围在操场上打,你管是不管?”   叶蕴仪一惊,她说过要为蕴杰讨回公道,可是若是用上黑衣卫队去对付几个孩子,这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她不由皱了皱眉,这个启文,怎么会这么没分寸!她手一撑桌子,急急地道:“在哪儿?我去看看!”   一旁的黎黛却一把拉住了她,笑吟吟地道:“不用去!我刚从那边过来,黑衣卫队根本没动手,只不过将他们围在中间,规定他们几个公平地打一架,他们四个,一次最多上两个,对付蕴杰一个。冗”   叶蕴仪心里一松,她缓缓点了点头,微微一笑,略带讥讽地道:“陆夫人,您也听到了,他们两个打蕴杰一个,您担什么心呢?”   就在这时,只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由远及近:“快,快!我儿子会被他打死的!陆夫人,你孙子也被打伤了,快想办法啊!”   陆夫人一把揪住那个女人,紧张地道:“他们不是两个打一个吗?怎么还会受伤?”   那个妇人立即红了眼圈,叫道:“可怜我儿子,被那个叶蕴杰骑在身上打,你的孙子也被打破了头!你媳妇儿在那里嗓子都哭哑了,可那些黑衣人,就是不许我们拢边,围在那里,连逃也不许逃!”   陆夫人立即看向叶蕴仪,恳求道:“叶先生,小孩子的事情,何必要这样大动干戈?这样不是教坏孩子嘛?”   叶蕴仪面色一冷:“教坏孩子?你们几家四个孩子打我们家蕴杰一个,打得蕴杰浑身是伤,却还要蕴杰的家长赔礼道歉!有这样的道理吗?更别说,您儿子陆一凡说什么样龌龊的话来威胁蕴杰这样一个孩子!你们不就是仗了校长的势?”   先前那个妇人一把拉住了叶蕴仪的袖子,哭道:“叶先生,我向您道歉,求求您,赶紧让他们放了我儿子吧!”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正要说话,猛地却见蕴杰满头大汗地从人群中钻到她面前,兴奋地叫了声:“姐姐!”   黎黛一脸惊奇地道:“蕴杰,这么快?”   蕴杰摇摇头,一脸轻蔑地道:“他们几个根本不经打,我也就吓唬吓唬他们好了,省得真打坏了,到时姐姐又怪我!”   那几个女人一时间乱七八糟地叫起来:“我儿子在哪儿?”“他有没有受伤?”   蕴杰向天翻了个白眼,嘴一撇道:“他们还在操场上趴着呢!”   以陆夫人为首的几个女人立即急急地散了开去,临走前,陆夫人狠狠地瞪了蕴杰一眼,蕴杰毫不示弱地瞪了回去。   他看了看叶蕴仪的脸色,有些怯怯地道:“是姐夫让我这样做的哦,姐,他说是你同意的!”   叶蕴仪摸摸他的头,微笑道:“嗯,蕴杰长大了,懂事了!”   叶蕴仪向人群外望去,只见刀疤带着几个黑衣卫队的人,远远地站在外围,她点点头道:“蕴杰,姐这里还有事忙,你先回去吧!”   蕴杰听话地跟钻出人群,跟着刀疤走了。   看热闹的人们逐渐散去,叶蕴仪向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梅廷方和老夏笑着摇摇头,表示没事,那两人方才专心做起自己的事来。   回过头来,叶蕴仪对黎黛笑道:“黛儿,刚才你说,梅果不适合这个职位,为什么?”   黎黛眼神一闪,这么长时间以来,她是看着二哥与叶蕴仪之间的分分合合,心底里,她都替二哥苦,而梅果,她原本是想介绍给大哥的,可是大哥却一点这方面的心思都没有,而梅果看着二哥的眼神,却太过炽热和执着,那样一个优秀的人,又是这种心思,整天放在二哥身边,难保不会有事,她怕,二哥与嫂子之间再起波澜。   可是,梅果是她介绍给叶蕴仪的,对她也是极好的,梅果也从未有过任何喜欢二哥的表示,这倒让黎黛为了难。一时间又想不出什么好的说辞,她不由抿了抿唇,跺脚道:“反正不合适!”   叶蕴仪轻轻一笑,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是怕她喜欢你二哥?”   黎黛一怔,愣愣地抬眼看向她:“你知道?”   叶蕴仪好笑地看向她:“你二哥那天在西南大学大出风头,有几个女生不喜欢他的?所有女生看向他的眼神都是那么的崇拜和热烈,岂止一个梅果?你怕得过来嘛?很快,他还要学会跟南京和各地的官小姐、官太太们交际,又防得过来吗?”   黎黛沉得叶蕴仪说得有道理,可又觉得有什么不对,不由皱眉道:“可是梅果,不一样。”   叶蕴仪拉起她的手,微微一笑道:“黛儿,我跟你二哥经历了这么多,难道我还信不过他么?”顿了一顿,她似笑非笑地看向她:“要说防,我是不是更应该防着你?毕竟你跟你二哥才是青梅竹马,感情比谁都好才是!”   黎黛一呆,一直以来,这个问题所有人都避而不谈,这是那次假喜宴后,叶蕴仪第一次跟她谈起这个话题,她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说才好。   叶蕴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笑:“黛儿,我既说得出来,就表示我已经释然了,我知道,你是真心拿我当嫂子,所以才说这些话,而我,现在,也跟你二哥一样,真心拿你当妹妹。”黎黛眼圈不由一红,这个问题,大家心里都明白,却谁也不提,现在终于说了开去,一时心里竟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叶蕴仪笑道:“黛儿,所以说,我跟你二哥之间,若有问题,只能是我们自己,跟其他人是没有关系的。”   黎黛不由自主地点点头,释然地笑道:“看来真是我瞎操心,我二哥那样,谁能拉得走?”她向人群外看去,突然向着外面大力地挥手,叫道:“梅果!梅果!这边!”   梅果不急不慢地来到叶蕴仪面前,淡笑问好:“叶先生好!”   叶蕴仪心里升起一种怪异的感觉,梅果是知道她少帅夫人身份的,却仍是唤她“叶先生”,只听梅果笑道:“黎黛特意交待过我,在学校里,还是称您为叶先生的好。”   黎黛忙解释道:“这是我二哥特意吩咐的!”她瞄了一眼梅果,又笑道:“他呀,他说他要让少帅夫人在酒会上正式公开亮相!嗯,用他的话来说,就是要你-----惊艳出场!”   叶蕴仪心里一甜,又不由暗自懊恼,为自己的小肚肌肠,刚刚还在跟黎黛说了一通大道理,真到了自己这儿,却如此小家子气。   梅果眼见着叶蕴仪眼角带上了笑,不由微微一震,一丝涩意泛了上来,整个口中直发苦。她面上却仍是带着礼貌的笑道:“原来是这样!”   叶蕴仪转向梅果,笑道:“梅小姐,少帅秘书这个职位,其实你最合适不过,只是我以前以为你要出国,所以没有正式邀请你,你也真是,若真有意,跟我或黎黛说一声不就是了,还省得我跑来这里公开招人。”   梅果淡淡一笑:“我其实是怕入不了您跟少帅的眼,贸然前去,倒让您为难。”   叶蕴仪赞许地笑道:“我就知道,你是个知分寸的,作为少帅秘书,学识倒在其次,反而这点很重要,所以,我觉得你很合适。至于少帅嘛,他不管这个,由着我帮他挑就是。”   叶蕴仪微眯了眼,不由想起那天跟潘启文说起秘书这个职位来时,他痞痞地道:“蕴仪,我不是有副官嘛,还要秘书来做什么?”   叶蕴仪笑道:“林副官只是帮你处理军政上的事,而以后,你会逐步地与社会各界来往更密切些,大小事宜,需要人打点,秘书要求自是不同,尤其是你需要一个懂外文的,以免你被人蒙。”   那时,潘启文眼神闪了闪,鼻中一哼,道:“嗯,我是要一个懂外文的人,省得被你蒙!”他低下头,凶巴巴地叫:“我的秘书必须要会德文!”   --------   明天会两更,补上昨天的,谢谢您的理解。   携手并肩(二十六)---水乳交融   更新时间:2012-10-27 1:00:33 本章字数:3231   叶蕴仪知他又想起那次她与德国领事夫妇经常见面,并不避开黑衣卫队,商量的却是离开他的事,就是欺负黑衣卫队不懂德文。她不由好笑地点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因为,目前德国的武器和工业设备都是最好的,以后跟他们打交道的机会恐怕少不了!咱们也是需要一个这样的人。”   那个时候,她心里其实就已经想到了梅果。   想到这里,叶蕴仪不由对黎黛笑道:“你道你二哥为什么同意招个秘书?他呀,他是怕我当面都蒙他呢!”   听了这话,黎黛与梅果脸色都是一变,她们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次梅果因为听懂了叶蕴仪与霍夫曼的对话,告诉了潘启文,潘启文大怒而去的情景,黎黛脑海中猛然浮现出那张被潘启文一脚踢得支离破碎的椅子来,她背上不由一寒,先前被叶蕴仪说服的心,瞬间又迷茫起来,她下意识地看了梅果一眼,只见梅果眼中却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梅果想的却是,叶蕴仪现在提这个问题是何用意?先前她又特意提到了“知分寸”,可是在点醒她?可若真是防着她,叶蕴仪大可不必找她去做这个秘书!听她的意思,甚至潘启文以前压根就没想过要一个秘书汶!   黎黛与梅果都是勉强一笑,叶蕴仪却拉起了梅果的手,笑道:“你会英、德两门外文,只做个小小的秘书实在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我不过是想着,你刚毕业,若能磨练一段时间,跟着少帅身边学些东西,以后定是大有可为的。若你愿意,明天便过来如何?”   梅果和黎黛不由都叫道:“这么急?”   叶蕴仪点点头:“这次酒会,实际上是我们华夏银行与军政府合作办的,你们看廷方就知道他已忙成了啥样,同样的,军政府这边也需要筹备很多东西,这个酒会上,会邀请很多外国的银行界人士和各国的领事及夫人参加,你来了,是能帮上大忙的。岂”   梅果笑道:“我明白了,我需要来协助军政府这边筹备酒会。酒会上,自有您出面。”   叶蕴仪摆摆手:“NO,NO,NO,不仅如此,梅小姐,酒会上,少帅夫人只是我的一重身份,酒会上,我最主要的身份却是中国华夏银行的董事长,要借着我爷爷的名望,将华夏银行的名头先打起来,而少帅那边,主要的任务是要趁这次酒会,树立一个良好的公众形象,消除这次驱逐日本领事事件在那些洋人心中的恐慌、不安和不满,让这些洋人感觉到,在这里投资,兴办贸易和实业的环境是安全的。这,恐怕还需要你跟他一起多应酬。”   梅果微微一怔,却立即自信满满地道:“我明白了!定不辜负您和少帅的期望就是!”   这时黎黛眼珠子一转,有些失落地道:“就我啥都不会!”   叶蕴仪忙笑道:“你若真想帮忙,还真有事给你做的!”   黎黛眼神一亮:“真的?”   叶蕴仪脸上泛起一个宠溺的笑来:“你大哥昨天特意来找我,跟我说,他听说我们华夏银行这次准备在西南大学招一批毕业生,由廷方带着,先去美国学习一年,他就动起了心思,你大哥一直想送你出去留洋,可又担心你一个人在外,不能适应,他说,他想让你也加入我们华夏银行,跟着一起去学习,大家互相也有个照应,若是你对这一行有兴趣,回来后,可继续读经济专业,若是适应了,也可以留在国外继续学习。”   黎黛唇角一弯:“我大哥倒是想得挺多!”   叶蕴仪伸出食指,爱怜地刮刮她的鼻子,笑:“我本来说,其实你要去留洋,我爷爷和大伯都在美国,自是可以照应你,可你哥却说,那样,你会不自在,还是年轻人在一起,好些。”   黎黛瞪大了眼,急慌慌地摇摇头:“嫂子,我真对你们这银行挺感兴趣的!你看,我这人吧,对别的都没啥兴趣,就喜欢打算盘珠子,上次听你大伯说起银行那些事儿,我觉得很有趣啊!”   顿了顿,她又笑:“再说,我要是学这个,也不愁工作不是?直接进你家银行不就得了?”   叶蕴仪却微微蹙了眉,她眼前浮现出黎昕那深沉的眼眸来,那时,他坦诚地对她说道:“蕴仪,黛儿的情况你知道,若是在中国,有几个男人会不介意失过身的女子?说是说她可以回来,可我却希望她,能在国外找个真心对她好的人,哪怕那是个洋人,也比受人轻贱的好!”   这话,她却不能说,只能且走一步看一步,她对黎黛笑笑道:“以后,这可不是我家银行,也是你家的呢。”   黎黛张了张嘴:“啊?”   叶蕴仪瞄了梅果一眼,笑道:“梅果也不是外人,这事迟早她也要知道。”   黎黛急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嘛?怎么又成了我家的?”   叶蕴仪环视一眼四周,眼见人群都围在第一排长桌前,她们这里并没有其他人,这才笑道:“是这样的,我爷爷家的银行叫华夏银行,而这次投钱给我开的,叫中国华夏银行,虽说钱全是我爷爷他们出的,但却是独立于华夏银行的,股东就我一个。”   黎黛不由奇道:“连蕴杰都没有?”   叶蕴仪眼神一黯,半开玩笑地道:“我爷爷是拿这笔钱把我打发出来呢,蕴杰,以后是要回叶家继承家业的。”   黎黛哈哈笑道:“我明白了,这是你的嫁妆,你嫁进我们家,这银行可不就是我们家的?”   梅果却眉一挑道:“现在可没这个人嫁进去,财产也属夫家的说法。我想,叶先生这样说,定是还有别的意思。”   叶蕴仪不由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点头对黎黛笑道:“的确是这样!我跟你二哥商量,以后,这潘家军归了南京,就不再属于潘家了,同样,这军政府也是要与潘家分割开来,以前那种潘家的地就是军政府的军粮地,潘家的布料作坊,就是潘家军的军装来源,而军政府出资的一些东西又归在潘家名下,这些,以后都是不能的了!”   黎黛更迷惑了:“这跟银行有什么关系?”叶蕴仪接着说道:“目前,林宥嘉已与文四一起在处理,将现有的军政府与潘家在钱财上的事,彻底交割清楚,这事,廷方也有协助在帐务上处理干净。”   梅果立即抚掌笑道:“那么,以后,这潘家再要兴什么生意,尤其是涉及到公共民生的,为避嫌,就不能再以潘家的名义,而需要用到华夏银行!”   叶蕴仪点头赞叹道:“梅小姐,果然是冰雪聪明,一点即透!”   她转向仍是一头雾水的黎黛道:“我们中国华夏银行在中国开的第一家分行,便是这西南分行,而这西南分行,则由我们中国华夏银行与潘家共同出资开办,华夏银行出七成,潘家出三成,因为你大哥与二哥均要避嫌,因此,准确地说,合作契约上,写的是你黎黛的名字!”   黎黛张大了嘴:“你的意思是,我现在也是老板之一了?”   梅果却有些不解地问道:“其实叶先生,您已是少帅夫人,虽说财产不归入夫家,可以后潘家要兴生意,放在您华夏银行,不是一样?何必还要多此一举?”   叶蕴仪摇摇头,笑道:“少帅有少帅的骄傲!更何况,潘家还有一个黎昕和黎黛!”   梅果心中一凛,不由叹道:“是我想错了!”   黎黛却福至心灵地叫道:“嫂子,我二哥这是要跟你纠缠不清,让你们分都分不开!”   叶蕴仪诧异地看了看黎黛,倒没想到,看似单纯的黎黛,竟能看穿潘启文的心思!就在那天,她也是这样跟潘启文半开玩笑地道:“你这是要跟我纠缠不清呐!”   那时,潘启文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叶蕴仪!说你国文不好,你还不好好学!什么纠缠不清?这叫水乳交融!”   他得意洋洋地笑着:“水乳交融什么意思,知道吧?就是让你想分都分不开!”   叶蕴仪正要说话,这时,只见先前那几个妇人却去而复返,每个人手上拉着一个跟蕴杰一般大的男孩子。   叶蕴仪仔细看去,只见那四个男孩子,个个都鼻青脸肿的,但走起路来却并无不妥,暗自安了心的同时,心里却微微一疼,蕴杰这么小,行事却如此有分寸,是不是她管教太过?   -------   sorry,更晚了,还有一更.   少帅夫人(一)   更新时间:2012-10-27 22:51:25 本章字数:3211   这一次,陆夫人走在前面,她左手牵着孙子陆四海,右手里捏着小挎包,上下打量了叶蕴仪一番,啧啧有声地道:“难怪让我家一凡神魂颠倒的,看她这长得倒是有模有样的。只可惜啊……”   说到这里,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眼睛向四周扫了一圈,满意地看到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她的身上,这才轻哼一声道:“只可惜,不知道是攀了哪家的高枝儿,被人家金屋藏了娇,还带着个带路不明的孩子!”   另一个妇人立即夸张地笑起来:“哟,我看啊,谁知道是跟谁生的私生子儿,没人认,便称姐弟了吧?”   黎黛早已听不下去,她一拍桌子,怒道:“你们胡说!”   这几个妇人不识得黎黛,只当她是一普通学生,那陆夫人气愤地道:“我胡说?哼!若不是没人认的孩子,哪会那么野?居然带了一群黑衣人,将我们几家的孩子都围住,被她那个名义上的弟弟打!汶”   另一个妇人立即红了眼圈,叫道:“一群大人欺负几个孩子,连逃都不许逃,可怜我儿子,全身都是伤,陆校长的孙子也被打破了头!”   陆夫人想起自家孙子,不由咬牙切齿地道:“叶蕴仪,你好歹也是堂堂西南大学的教员,你怎么能跟你那有娘生没爹教的弟弟一样,如此不知好歹,没有分寸?”   听了这话,一惯冷静自持的叶蕴仪不由气得浑身发抖烧。   “有娘生没爹教!”她们怎么能如此说年幼失怙的蕴杰?是不是曾经有人当面这样对蕴杰说过?   想起先前这几个人求自己那低声下气的模样,这会儿见黑衣卫队的人走了,她们这是算帐来了?   若仅仅是几个孩子打架,或真的只是陆一凡追求她不成而唆使几个孩子欺负蕴杰,这也罢了,可她们却偏偏要造谣生事,竟敢编排说蕴杰是她的私生子!亏她们说得出口!   这样的话,让小小的蕴杰如何能承受?而蕴杰在她面前,却只字未提!蕴杰的懂事,更让叶蕴仪心中如刀割一样疼!甚至这些话,潘启文也在她面前从未提过!   叶蕴仪总算明白,潘启文说起要为蕴杰讨回公道时,那恨恨的模样,究竟是为了什么。他跟蕴杰一样,不想让她心疼,所以并未全部告诉她。   叶蕴仪双手紧捏成拳,目光狠狠地瞪着陆夫人,冷声道:“你再说一遍?”   陆夫人一愣,却立即恢复了倨傲的神态,冷哼一声道:“说就说,我还怕你不成?那叶蕴杰就是有娘生没爹教!”   话音刚落,却听“啪!”的一声脆响,陆夫人脸上已是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叶蕴仪举起的手一顿,定睛一看,老夏和梅廷方不知何时已站到她身边,刚才那一下,却是老夏出的手。   陆夫人一下子被打蒙了,捂着脸不知作何反应,一旁的妇人却叫喊起来:“你是谁?你凭什么打人?”   老夏冷笑一声道:“凭什么?凭你们出言侮我家小姐和少爷!”   几个女人更傻了,不由呆滞地叫道:“少爷?谁?谁家?”   老夏身边的梅廷方向上斜指着旁边横幅,冷冷地说道:“华夏银行几个字,看到没?叶蕴杰是我华夏银行董事长叶琛之亲孙,叶蕴仪是叶老的亲孙女!叶蕴杰更是叶家唯一的继承人,岂容你如此侮辱?”   这话一出,人群中的学生们均以艳羡的眼光看向叶蕴仪。   然而,包括陆夫人在内的几个女人,对华夏银行却并不如何知晓,陆夫人咬牙道:“华夏银行又怎么样?华夏银行就能随便打人吗?若你华夏银行真是有钱有势,她叶蕴仪何必要到西南大学做一个小小的教员?她叶蕴仪不就是被潘少帅请去做了个民生顾问?哼,凭我家老头子跟潘少帅的交情,我就不信,潘少帅还能不主持这个公道?”   听了这话,黎黛、梅廷方和林宥嘉均冷冷笑了起来,陆夫人等人被他们几个笑得发毛,一时间竟作声不得,就在这时,人群后传来一句清冷而响亮的话语:“哦?你希望我主持什么公道?”   人流分开,潘启文一身便装走了进来,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扫视了在场的人一圈,最后落在了陆夫人身上,看得陆夫人背上不由一寒,听着场外女生们的窃窃私语:“少帅耶!”   陆夫人立即堆起一副委屈的神情,手一指叶蕴仪,红了眼道:“少帅,您可得为我们主持公道!这个叶蕴仪,仗着是您的民生顾问,让他弟弟带着一群黑衣人,将我们几家的孩子打得浑身是伤,刚刚他们这个什么银行的人,还打了我!”   潘启文看向叶蕴仪,见她脸色苍白,心中一疼,他脸色一沉,冷声道:“叶先生,你是仗了我潘启文民生顾问的势吗?竟连校长夫人都敢得罪?”   陆夫人脸上一喜,然而,叶蕴仪随之一句清朗的话话,却一下子令她脑中一片空白,叶蕴仪直直地看向潘启文,清清楚楚地说道:“我是仗了潘少帅的势才敢得罪校长夫人,不过,却不是民生顾问的身份,而是少帅夫人的身份!”   一刹时,潘启文眼神晶亮,他走到叶蕴仪面前,一把将她揽进自己怀中,向前一挥手,一群黑衣人在人群外齐齐叫道:“少夫人!”   林宥嘉和梅廷方也是一挺腰一弓身,恭敬地叫了一声:“少夫人!”   陆夫人和几个妇人先前还将信将疑,这时一见人群外那些黑衣人,均是眼前一黑,瞬间额上已是冷汗涔涔。   这时,校长陆承风从人群中挤了进来,对潘启文赔着笑道:“少帅,您今天怎么过了来?也不打声招呼?”   潘启文眼神温柔地看了一眼怀中的人,转过头来,脸色却是一沉,他嗤笑一声道:“陆校长,你来得正好,今天我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替我夫人叶蕴仪请辞,我这夫人不懂事,得罪了你的夫人,你们这西南大学,我看她是呆不下去了!”   陆承风一慌,满头大汗地道:“哪里,哪里,是内人不懂事,得罪了少夫人。”他立时转头对陆夫人怒声叱道:“还不快向少夫人道歉!”潘启文却一竖手掌,冷冷地道:“那些关于蕴仪和蕴杰的谣言是哪里放出来的,陆校长,我希望你三天之内能给我一个交待!”   陆承风点头哈腰地应道:“一定,一定!”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至于你那儿子陆一凡放出话来,要我夫人陪他去华国跳舞,否则,就要那小学校长开除蕴杰?这,又怎么说?”   看着潘启文那阴鸷的眼神,原本还不情不愿的陆夫人一下子慌了神,哭叫道:“少夫人,对不起,是我错了,一凡做错了,求你放他一马!”她慌乱地四周看了看,突然向人群中一指,道:“是她!她叫文娟,那些谣言我都是从她那里听来的!”   潘启文一扬眉,眼神锐利地向人群中扫去,只见一个面容娇好的年轻女子,正白了脸色,一脸慌乱地向外就走,却被黑衣卫队拦下,那文娟反而镇定下来,回头叫道:“少帅,这无凭无据的事,难道就凭别人几句话,你还要抓我不成?”   潘启文一皱眉,却听一旁梅廷方一抱拳,朗声说道:“少帅!我代表华夏银行,现正式告西南大学教员文娟,造谣中伤我华夏银行少东家叶蕴杰,还请少帅替我们作主!”   潘启文赞赏的眼神看了事眼梅廷方,正要说话,却见黎黛一拍巴掌,笑道:“各位,按军政府惯例,凡有告状之人,只要有证人,都必须受理,且均要由政务处将原告、被告、人证带回审理,现在既然原告、被告和证人都有了,所以,陆夫人、文娟,你们还是跟黑衣卫队走吧!”   梅廷方诧异地看了黎黛一眼,先前只当她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小姐,不想她竟见机如此之快!他本是以此来拦下文娟关于潘启文仗势欺人的话头,而黎黛这一番注解,却是天衣无缝地配合着他,更明确地向大家说明了抓人的理由。   感觉到梅廷方的目光,黎黛大方地一笑,一双大眼纯洁晶莹,梅廷方心头一跳,他忙礼貌地点点头,立即又将头别了开去。   眼见着一步步逼近的黑衣卫队,陆夫人脸色惨白地抓着陆承风的手,陆承风看了看潘启文那绝无可能更改的神色,一把甩开夫人的手,咬牙道:“少帅,求你放过一凡,他,他只是一时糊涂!”   少帅夫人(二)   更新时间:2012-10-28 15:37:10 本章字数:3297   潘启文唇角一弯,半眯了眼,叹口气道:“我倒是想放他一马来着,怎奈前几天收到有西南大学校董举报,说他陆一凡管着西南大学的帐房,帐务上却不清不楚,怀疑很多钱进了他自己腰包,这事,政务处也正在查处,至于结果如何,就要看你那儿子做事有没有分寸了!”   陆承风脸色一白,竟是不敢再说,却听潘启文冷冷地道:“陆校长,你放心,你这校长位置我不会动你,不过……”眼见着陆承风紧张的样子,潘启文眼中掠过一丝快意,他缓缓说道:“不过西南现在宣誓效忠南京中央,教育部那边很快便会有人过来考核,这个校长到底谁来当,我可说了不算!”   潘启文扫视了一圈四周的人群,眼中带笑地看了看叶蕴仪,转过头来对着陆承风,加大了音量,状似随意地说道:“对了,我刚刚说要跟你说两件事的?还有一件事,便是先前说到的这华夏银行,我只是通知你一声,校董会已接纳了华夏银行,现在华夏银行已取代军政府,成为西南大学第一大出资人。”   林宥嘉见潘启文的眼神瞄过来,立即会意地接上了话:“通俗点说,少帅夫人现在是你这校董会聘请来的校长的最大的东家。包括蕴杰少爷所在的内那所小学,也一样!”   陆承风浑身一软,竟一屁股跌坐到地上,呆呆地看着黑衣卫队带走了他的老婆沆。   潘启文微蹙了眉,淡淡地扫了那几个目瞪口呆的妇人一眼,冷声道:“你们还有谁需要我主持公道吗?”   那几个女人吓得脖子一缩,都瑟缩着连连摇头,连大气也不敢出。   叶蕴仪在潘启文怀中仰起了头,水光潋滟的眼中有感激、有欣喜,潘启文低头看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与先前面对陆承风夫妇时的冷戾判若两人,他轻声道:“快中午了,我们回去吃过饭,再送你过来可好?腚”   一旁的林宥嘉赶紧笑道:“其实这些事本便不需要少夫人亲自来的,只是因为少帅秘书一职,少夫人怕我不懂洋文,才亲自过了来,现在既然已定下梅小姐,少夫人就不必过来啦。”   潘启文闻言,一眼扫过梅果,不由微蹙了眉,狠狠地瞪了黎黛一眼,道:“你跟梅小姐是熟的,早知梅小姐愿意来,你就该替你嫂子操些心,省得这么大热的天,她还来这儿坐着!”   黎黛委屈地嘟起了嘴,一声音不吭。   一旁的梅廷方见她那模样,心中只觉痒痒的,又有一丝莫名的心疼掠过,他忍不住开口道:“少帅,这倒怪不得三小姐,是我家原是打算让舍妹出国留洋的,想来三小姐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才没提,连我都不知我妹妹为何会改变心意,想来三小姐更是不知。”   叶蕴仪眼见周围的人都好奇地看着他们,赶紧挽起潘启文的胳膊,嗔道:“你这人真是,这怎么能怪黛儿呢?赶紧走吧!你看你在这儿,大家都看着你呢!”   她又伸出另一只手去拉黎黛:“黛儿,一起走吗?”   黎黛却撇撇嘴,啧啧道:“看我哥那样,我可不敢,我还是自己走吧。”   叶蕴仪好笑地拍拍她的手:“你哥逗你玩儿呢,走吧?”   黎黛却一把挽住了梅果的胳膊,笑道:“我真跟梅果还有事。”说着,死命地朝梅果眨眨眼。一旁的梅廷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黎黛大眼一瞪,却见梅廷方忍住笑,对叶蕴仪道:“少夫人,请放心,一会儿我负责送三小姐回去!”   这话一出,所有的人都以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梅廷方,便连一双眼中只有叶蕴仪的潘启文也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梅廷方一愣,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却见叶蕴仪似有深意地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笑道:“好,那就有劳廷方了。”   人群随着潘启文和叶蕴仪的离去,逐步散去,梅果呆立在那里,脑海里一直浮着潘启文看着叶蕴仪时那双柔情似水,却又深不见底的黑眸,还有两人离去时,叶蕴仪那似嗔似娇的话:“潘启文,你今天是故意的!”   梅廷方这时挪到梅果身边,悄悄问道:“额,我刚才说错什么了吗?”   正自发呆的梅果醒过神来,她看了一眼正帮林宥嘉整理着履历的黎黛,叹口气道:“哥,她是司令府的三小姐,出入都是有汽车、身边随时有人保护的,用得着你送嘛?”   梅廷方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别人看他那奇怪的眼神,带的是一种讥讽的味道,他的心里不由一沉,脸上也不由自主地黑了下来,他一声不吭地走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却听老夏指着一份履历对他笑道:“廷方啊,你看,这孩子各方面条件都是极好的,就可惜,眼高手低了些,一来就想着要做经理,一听说从学徒做起,怎么都不肯了。唉,即便是大学生又怎么样,也不能总想着一步登天啊,还是得踏踏实实做人好些!”   这话在梅廷方听来,便似连讥带讽一般,听得他脸上***辣的,却又说不出半个不字来!他不由心下暗恼,想到第一次见面时,自己就对那样排场的官家小姐不屑一顾,今天自己却又是怎么了?   他咬咬牙,强制收回自己就要情不自禁瞄向黎黛的目光,黯然地坐下来,神思恍惚地看起履历来。   另一边,梅果笑着问黎黛道:“你刚才挤眉弄眼地做什么?我什么时候跟你有事了?你为什么不肯跟你二哥和嫂子一起回去?”   黎黛脸上带着一股子得意的笑,轻哼一声道:“你不知道,今天是我嫂子第一次公开承认自己少帅夫人的身份,还是她自己说出来的!你没见我二哥那样,我才不要这时候去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做电灯泡!”   梅果心里莫名一沉,勉强笑道:“你是不做电灯泡了,倒害我哥闹了笑话!”   黎黛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她瞄了一眼梅廷方那边一眼,急道:“你哥没生气吧?哎呀,我嫂子可才说了,这段时间要我在你哥手下干活,多学些东西呢,要是我不过关,你哥不带我去美国那边让我参加学习的话,她可没办法的。”   她眼珠子一转,立即转身对林宥嘉凶巴巴地道:“林大哥,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总之,你要帮我通知到黑衣卫队,等下不许来接我,也不许有人跟着我,我就要梅大哥送我回去!”   林宥嘉莫名其妙地点头应下。   黎黛对梅果眨眨眼:“看看,这不就结了?你哥不就没闹笑话了?”   ***   叶蕴仪被潘启文半搂半抱着快速地带上了汽车,刚一关上车门,潘启文便唰地一声拉下了窗帘和前后排之间的帘子,随即他的唇便又凶又急地压了下来,他的手撑在叶蕴仪的脑后,狠狠地吻着她,他的舌伸进她的口中,辗转翻搅,四处扫掠。另一只手不安份地隔着旗袍,在她的大腿上来回游走着,不一会儿,叶蕴仪便觉得悶热难耐,有些喘不过气来。   叶蕴仪一把揪住他那热力四射的手掌,挣扎着半撑起身体,伸出一只手,摇下了车窗,微微的风透过帘子渗进来,叶蕴仪长吸了口气,用手戳了戳潘启文的胸膛,低喘着道:“你还没说,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潘启文红了眼,直直地向她领口内看去,他喉咙中咕咚一声咽了咽,他的唇已贴上了她雪白的颈项,他含含糊糊地道:“什么故意的?”   叶蕴仪拼命压住到嘴边的呻吟声,懊恼地捶打关他的背,轻声叫道:“故意选在今天为蕴杰出气,故意不让学校的人事先知道我的身份,故意让那些女人来找茬,故意让她们激怒我,你再及时出现,然后……”   潘启文微微抬起了头,眼中是戏谑的笑:“然后什么?”   叶蕴咬了咬唇:“你就是要让我自己说出来我的身份!”   潘启文的唇压向了她的耳际,低沉而喑哑的声音微颤着:“蕴仪,你不知道,当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亲口说出,你是我的夫人的时候,我的心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就象是一块长久悬在心中的大石,终于落了地,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安心!”   叶蕴仪轻轻一颤,只听潘启文轻笑一声道:“蕴仪,我无意于在众人面前做一出戏,可是,我就是想听你在所有人面前宣布,你是我潘启文的妻!更何况……”   -------   还有一更,今晚发出   少帅夫人(三)----车中旖旎   更新时间:2012-10-28 23:57:33 本章字数:3347   潘启文的声音突然变得狠戾起来:“你要离开西南大学了,可我不能让那些谣言和那些人的蔑视就那样不声不响地留在那里,我更怕,一旦那些人知道了你少帅夫人的身份,不定还要怎么编排以前这些事!”   叶蕴仪轻叹一声:“其实他们说什么,我不在乎!”   潘启文迅速地打断了她的话:“可我在乎!一想到,有人那样地对蕴杰和你,我就受不了!这口气,我无论如何是咽不下去,定是要发出来的!蕴仪,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知道,你叶蕴仪是我潘启文的妻,任谁也不能欺负!因为我”,他一字一顿地说出来“不--允---许!”   叶蕴仪伸出手,揽住了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仰起头,将她的唇迎上他的,堵住了他下面的话,潘启文眼中瞬间绽放出惊喜来,他急急地将她抱起,面对着自己坐到他的腿上,几乎同时,他的唇毫不迟疑地压了下来,他的舌头轻松顶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追逐着她的香滑小舌,纠缠、嬉戏着,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前胸,隔着柔软的真丝旗袍,在她胸前重重地揉捏起来。   因为开了车窗,与前排座位之间帘子,时不时被从窗帘下钻进来的风撩开一个角,司机的身影若隐若现,不知是不是因为路不平的原因,车身一个颠簸,那帘子向后飘来,扫在了叶蕴仪的肩头,叶蕴仪轻轻一凛,迅速地将唇与他的分开,红了脸,趴在他的肩头,轻轻喘息着汶。   潘启文不满地侧头,一口咬在她的颈侧,扯起一点肌肤,轻轻地舐咬着,双手将她往自己身前一紧,令她胸前的柔软紧紧地贴上了自己,又故意扭动着上身,在她的双峰前蹭了蹭,引得叶蕴仪一阵颤栗,他的喉咙中发出得意的轻笑声,叶蕴仪面红耳赤地捶向他的肩,小声而急地道:“前面有司机呢!”   潘启文忍不住伸出舌头,在她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的耳垂上轻轻扫过,他贴着她的耳际,戏谑地低喃:“妞,他不敢看的,只要你不发出声音来,就没事!”   叶蕴仪光裸的胳膊上立即起了一层小粒粒,她急急地掐了他一把,一个“你”字刚出口,就被身下那硬梆梆顶着自己的东西给吓了回去,她终是俯在他耳边,急急地耳语道:“你就不能等到回去嘛!烧”   潘启文嘴角一勾,他故意将下面的东西往上顶了顶,在她耳边轻笑道:“你等得了,它等不了啊!它这样,你让我下了车怎么见人?”   叶蕴仪一呆,随即红了脸,期期艾艾地道:“那怎么办?”   潘启文的手松开撑着她的腰背,径直摇上了车窗,车内所有的帘子立即垂了下来,一动不动。   他的另一只手缓缓向下,伸进叶蕴仪旗袍的分叉处,在她光洁的大腿上来回抚摸着,他的声音喑哑而暧昧地在她耳边道:“乖,没事的,你只要不出声,跟着我就好!这车开起来,风声和马达声这么吵,前面听不见的!”   叶蕴仪扭动着身子想要下来,却被他一只手紧紧地箍住,他猛然一口含上了她胸前的茱萸,隔着旗袍和胸衣,重重地咬了下去,叶蕴仪浑身一颤,她死死咬住唇,一声不敢吭。   潘启文轻笑一声,下面的手却往上游走着,已挪到了她的三角地带,隔着丝质小内内,在她三角地带上方的突起处轻轻揉捏着,被他这样上下同时撮弄着,叶蕴仪的呼吸马上急促起来,很快那层薄薄的布料便湿透了。   潘启文将手伸进布料内,他的手指沾上了她的湿润,他将手抽出来,将晶亮的手指伸到她眼前,用充满诱惑的声音在她耳边轻笑道:“乖妞,是不是想哥哥了?”   叶蕴仪羞红了脸,将头死死地埋在他的肩后,不肯理他。   潘启文再次将手伸下去,这一次,却是径直将中指探进了她的柔软处,一下子推进到最尽头,直接触上了那一粒小肉粒,叶蕴仪身子一颤,她张开嘴,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这才没让自己呼叫出声来。   潘启文轻轻将她向上抬了抬,他的手指也在她紧窒的甬道内抽动起来,感觉到那里更湿润了,他再加进一指,一只手托着她,快速地上下抽动着,叶蕴仪死死地咬住他的肩,满脸红韵,鼻子里却随着他的节奏,发出粗重的呼吸声。   不一会儿,叶蕴仪便浑身痉挛着,紧紧地咬着他的手指,一阵收缩后,一股热流随着他手指的拔出汩汩向外直喷出来,她整个人便软软地瘫了下来。   潘启文在她耳边轻笑:“妞儿,你到了?该哥哥我了!”   话音刚落,他一只手将她往上一举,另一只手却迅速释放出自己早已挺立的怒龙,他捞起她的旗袍下摆,一把扯下她的小内内,那昂首而立的东西,顺着先前的湿滑,一下子便没根而入!   被先前的激烈撮弄得意识混沌的叶蕴仪,她的嘴刚刚放开他的肩,这时不由自主地“嗯”地一声轻呼出来,却立即闭上了嘴,当他开始有节奏地向上挺动时,叶蕴仪又一口咬上了潘启文的肩,潘启文轻哼一声,下面却快速地上下挺动起来。   叶蕴仪无力地随着他上下起伏着,双手紧紧地揽上了他的脖子,潘启文腾出的双手,一只手伸进旗袍内,在她的背上来回轻抚着,另一只手,却穿过她短袖的腋下,伸进她的胸衣内,重重地揉捏着她胸前的柔软。   奔驰的车内,随着潘启文一声低吼,两人暧昧而粗重的喘息,在马达的轰鸣声和窗外的风噪声中逐渐平息下来,叶蕴仪筋疲力尽地趴在潘启文胸前,一动不动。   潘启文满足地叹息一声,将叶蕴仪抱到软座上,细细为她整理起来,叶蕴仪半偎在他怀中,慵懒地任他摆布。潘启文一抬眼,见她满脸红韵,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心里一悸,刚刚平静下去的小东西又迅速抬了头。   他看看她那疲惫的模样,心中一疼,自从潘家军宣誓效忠南京以来,她就为他的事思虑筹谋又东奔西跑着,他咬咬牙,强自忍住身心的再次躁动,迅速整理好自己,用衬衣下摆遮住那不安分的小东西,轻轻地拥住她,戏谑地笑道:“夫人,这里施展不开,晚上为夫再好好伺候你,如何?”叶蕴仪懒洋洋地斜睨他一眼,闭目养起神来,半晌,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她闭着眼,对潘启文说道:“对了,一会儿,你赶紧派人跟刀疤说,他的人今天不要去接黛儿了。”   潘启文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她的发际卷着细细的发丝,随口道:“哦?这是为何?”   叶蕴仪睁开眼来,眼中精光一闪,略带了一丝兴奋地道:“今天那廷方不是主动要求送黛儿嘛?总不能不给人机会!”   潘启文若有所思地看向她,迟疑着道:“你是说,梅廷方跟黛儿?”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黛儿一听说去银行帮忙就开心得很,更是一口答应了随着银行这批职员一起去美国学习,我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有梅廷方的原因,但起码,我知道,今天梅廷方看黛儿那眼神,是不一样的。”   潘启文微微坐直了些,半眯了眼,对叶蕴仪说道:“你也别开心得太早。按说,梅廷方这人,我跟黎昕倒是能看得上眼,黛儿跟他,倒也相配,只是,你说,这梅廷方会不会计较黛儿的过去?”   叶蕴仪微微一怔,突然笑道:“嗨,这八字都没一撇的事儿,你操那心做什么?”   她正了神色道:“黛儿不论跟谁,这一关总得要过,若是真计较,说明便不是真爱,也就不值得黛儿去爱,这一点,黛儿必须要明白!”   潘启文却轻轻叹了口气道:“蕴仪,这话,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哪一个男人,能忍受得了自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有染?起码,我就绝不能容忍!”   叶蕴仪心里莫名一沉,她悶声道:“黛儿也不是有意的,她是被人陷害的!”   顿了顿,她突然问了一句:“启文,若我遇上黛儿这种情况,你会怎么样?”   潘启文一愣,突然皱了眉,粗鲁地道:“你说什么呢!好事不说,净瞎想!”   叶蕴仪却直直地盯着他,坚持着问:“如果真有呢?你若真爱我,你会计较吗?”   潘启文烦躁地扒了扒头发,不耐烦地道:“没有如果!蕴仪,你不能拿这个,来衡量我对你的爱!”   叶蕴仪心里突然起了一阵悲凉之意,她离开了他的身体,坐直了起来,静静地看向窗外,没再出声。   潘启文一把掰过她的脸,沉声道:“叶蕴仪,你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   呼,总算是将欠的补上了,各位晚安。再次谢谢大家的理解,更要谢谢大家PP的支持,谢谢大家。   爱情与谎言   更新时间:2012-10-29 22:31:14 本章字数:3338   叶蕴仪微微一震,是啊,她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有惶惑:“启文,我想问你一句,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没有我,在黛儿发生了那样的事后,你会娶黛儿吗?你会跟她圆房吗?”   潘启文微微一怔,他低了头,似真的思考了一下,他抬起头来,目光真诚地看向叶蕴仪:“我会娶她!但是,若要圆房……”他顿了顿,有些懊恼地道:“我恐怕做不到!”   他摇摇头:“蕴仪,或许你说我不够洋派,但我还是接受不了!”   叶蕴仪眼神一黯,她叹口气道:“我只是觉得有些不公平,凭什么男人三妻四妾就天经地义,女人一次失足就要被打入地狱?启文,连你与黛儿亲如兄妹,都接受不了,那梅廷方,恐怕……”说到这里,她咬了咬唇,有些失落地道:“或许我真的把爱情想得太纯粹了些!我以为,若是真爱,便不应该如此计较!汶”   潘启文皱了眉,完全不赞同地道:“就是真爱才会计较!”   他的双手紧紧地抓住了她的双肩,沉声道:“蕴仪,若是不爱,便不会计较!以前,便是别的男人多看你一眼,我都会难以忍受,若是、若是真的如黛儿一般……”说到这里,他的手止不住一颤,连连摇头道:“不!蕴仪,我绝对接受不了这个,我怕我会----疯!”   潘启文的手不由自主地紧紧地掐住了她,掐得她的肩膀生疼,他拧紧了眉,狠狠地似发誓般道:“不!蕴仪,我就是死,也不会让你经受那个!绝不!烧”   叶蕴仪心里一疼,虽然她对他的观点不能苟同,但听他如是说,仍是有一丝甜蜜的疼痛在心底划过,她故作夸张地呲了呲嘴,潘启文忙松开她,叶蕴仪拍拍他的手,安抚地笑道:“好啦,好啦,不是说梅廷方和黛儿么,怎么扯到咱们身上去了?”   她嘴一撇,半开玩笑地道:“你们这些男人啊,唉……,希望梅廷方跟你不一样!”   潘启文却轻哼一声道:“他若真不一样,我倒要怀疑他是否别有用心了!”他抿了抿唇:“毕竟,黛儿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全西南,可没有比黛儿更尊贵的世家小姐!”   叶蕴仪心里一沉,她蹙眉看向他:“如你这样说,不计较的就不是真爱黛儿,若是真爱就会计较,那,黛儿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得到真爱呢?若都象你这样想,黛儿这辈子就没法得到幸福了!”   她抬起头来,眉头越皱越紧:“你不打算给梅廷方一个机会了?难道你也如黎昕一般,真认为黛儿必得要跟洋人在一起,才有可能幸福?”   潘启文轻轻摇摇头:“不,这个机会我会给梅廷方!我也不认为黛儿须得跟洋鬼子在一起才能幸福!”   叶蕴仪迷惑地眨眨眼:“你不是说……”   潘启文竖起食指贴在她的唇边,他面色凝重:“蕴仪,黛儿的事,多多少少有我的责任。她出事以后,我一直在找一种药,我听说那种药,已婚女子服用了以后,便跟处子一般,就在前几天,文四刚刚给我把这药找来,并已找人试过,的确有效。”   叶蕴仪睁大了双眼:“你是说……”   潘启文点点头,神色复杂,他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蕴仪,我的话,或许你不爱听,可我还是要说,有些事,未必是一定要让对方知道的!这事,我正准备跟黎昕商量,如今我娘不在了,到时恐怕还得你出面去跟黛儿谈,定能瞒天过海的!”   叶蕴仪心中越发沉重起来,她沉吟半晌,终是对潘启文说道:“不!启文,真正的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定定地看向他,抿唇道:“启文,我以为,我们经历过那么多,你会终于认清,谎言下的爱情,是不牢靠的,若是一开始,你就能坦诚以对,我们或许,不会走那么多的弯路,而我们的代价也不会那么的惨痛!”   潘启文眼神一黯,听到她说的“代价”,他知道,她指的是那个未及面世的孩子,尽管事情已过去很久,可现在提起来,仍是犹如锋利的刀尖在心头重重地拖过,疼得他的心紧紧缩成一团。   车内的空气一下子显得沉闷起来,潘启文伸出手,拉起窗帘,将车窗摇开一条缝,一阵清凉的风扑面而来,潘启文回头看了看叶蕴仪,伸手捋了捋她额前被风吹散的发,他转过头去,面向窗外,看着一点点倒退的树木,他轻声道:“蕴仪,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我知道,在我们相爱以后,我的确不应该一错再错,可是蕴仪……”   他侧过身来,双手扶上了她的双肩,眼中是一种肯定的神色:“蕴仪,你告诉我,当初在军校时,若你一开始就知道我是军阀之子,你还肯给我机会吗?”   叶蕴仪不由一下子愣住,那时的她,是热血沸腾的女学生,最为痛恨的便是军阀,在军校中、在学校中,在家庭中,耳濡目染的都是如何打倒军阀,建立民主自由和统一的国家。那时的她,眼高于顶,若对某人第一印象不好,便绝不会再与之交往,若是那时知道潘启文是军阀之子,只怕,他真的是一点机会也没有!   见了叶蕴仪的神色,潘启文不由苦笑一下:“你不会给我一点机会,对吗?”   他放开她,轻笑一声道:“蕴仪,其实我的身份便如黛儿的***一样,不过是外在之物,但人生就有这么多的无奈,也许,你就因为这外在之物,而与真实的这个人失之交臂!”   他叹口气,接着道:“我的身份不由我,黛儿的事,也由不了她!若因此而失去心爱之人,你又觉得公平么?”   潘启文一番话,完全打破了叶蕴仪心目中的做人准则,令她一下子迷乱起来。   潘启文眼神一闪,紧接着说道:“前几天,大伯跟我说,其实我们口头上喊着民主自由,可真正有几个人能做到?大伯说,民主自由不仅仅是当权者的事,而是所有人的事,他说,真正的民主,就是要容忍不同的思想,不同的行为方式,并尊重别人的思想和行为方式,而非仅仅局限于所谓的政治上的投投票和选举!”叶蕴仪轻轻一震,是啊,一直以来,是不是她将自己的行为准则强加在了他的头上?他爱她,所以他一直以来给了她充分的自由,她要教书、要工作、要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和朋友,要与他平等的地位,甚至时不时在一些她自以为是的领域,他还以她为师!   用爷爷的话来说,他是“西南之王”呵,他若不愿,他能为谁低头?   那么,她,是不是也应该尊重他的思想和行为方式呢?只要不违背自己的做人底线,为何不给他一些空间呢?   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星光熤熤,她的眉眼一弯,似笑非笑地道:“潘启文,我还不够容忍你么?你娶了一十八房姨太太,还与那林婵凤有了夫妻之实,你还要怎样?”   潘启文眼皮一跳,他半眯了眼,判断着她语气中的真假,半晌,终是挠挠头,猛地一下抱住了她,将她紧紧箍在怀中,求饶道:“好蕴仪,过去的事,咱不提了啊?黛儿的事,都依你,行不?”   叶蕴仪“扑哧”一下笑出声来,潘启文这才知道她是逗他玩,一颗心终是放了下来,却立即凶巴巴地吼道:“叶蕴仪!你玩我?”   叶蕴仪咯咯笑着,手指戳上了他的胸膛,撇嘴问道:“哎,你不是说以黛儿的身份,怕别人别有用心么?这件事瞒了,别人就不会别有用心了?那人家就是看上黛儿的身份了呢?”   潘启文轻哼一声:“人品问题嘛,多的是办法去考量,这事,让黎昕操心去,咱不管!”   他重重地在她额前啄了一口,闷笑道:“我只管将黛儿打包还原,便算是还了债了!其他的,让黎昕费劲去!”   叶蕴仪不由一拳捶上了他的背:“哪有这样说自己妹妹的?你这人,真是狠心!”   ***   傍晚,西南大学广场上,人们陆续散去,黎黛将整理好的履历递给梅廷方,笑道:“梅大哥,这一叠是你和老夏通知了明天去复试的,这一叠是备选的,这一叠是不合格的,我都分别用袋子给你装起来可好?”   梅廷方伸出手接过履历,疏离地笑道:“谢谢你,三小姐,我自己来装吧。”   黎黛偏了头,俏皮地一笑:“梅大哥,叫我黎黛或黛儿吧,我哥他们都这么叫我。”   梅廷方客客气气地笑:“廷方怎么敢跟少帅和黎师长比?”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学徒与经理   更新时间:2012-10-30 20:54:39 本章字数:3265   黎黛眼中闪过一丝不安,仍是笑道:“常言说这现官不如现管,你啊,如今马上就成我的现管了,我嫂子说,你梅大经理要是不点头,我过不了关,还是不能跟你们一起去美国学习哦!所以,你要是还叫我三小姐,我这心里啊,渗得慌,就好比……”,她略歪了头,思索着说道:“嗯,就好比,人犯要上断头台前,刽子手总会要客气些的!”   听了她这不伦不类的比喻,梅廷方眉一挑,那故作严肃的脸扭曲着,仍是差点要笑出声来,却听一旁的老夏笑道:“哎哟!三小姐,您这话说得,还真是,呵呵!三小姐,你嫂子那是逗您玩呢,您也是咱们银行的老板之一,我跟廷方呀,可都算是端着您的饭碗呐,您真要去美国,还能不让您去?”   听了这话,梅廷方本已弯起的嘴角一沉,却见黎黛连连摆着手,急道:“夏叔,您可别这么说!我嫂子都清清楚楚地跟我说过了,我现在啥本事都没有,这银行的事,还轮不到我指手划脚,我要是想在银行里呆着做点事,就必须得听您和梅大哥的,你们啊,把我当新招来的学徒就好!”   她又皱了皱眉,苦着脸道:“我嫂子说,我要是不遵守这一条,颐指气使的话,就只能当我的甩手掌柜去!所以,夏叔,您和梅大哥可千万别再说先前的话了!”   老夏笑道:“嗯,倒也是这个理儿,好,三小姐,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汶”   黎黛的头不停地啄:“嗯嗯,叫我黛儿就好!”   老夏瞟了一眼梅廷方,对他吩咐道:“嗯,廷方,我跟叶老爷子那边还有些事,就先走一步,明天下午,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个铺头,定下来后,那些装潢的事,可就要辛苦你盯着了。”   他回头对黎黛挥挥手:“黛儿,我先走了!婕”   黎黛忙举起手挥着:“夏叔,您慢走!”   黎黛将手中分类装好的文件袋递给梅廷方,笑道:“梅大哥,我已经分类装好了,你看……”   梅廷方却突然生硬地打断了她,轻皱了眉道:“黎黛,既然你说要以学徒的身份在银行做事,那么,以后,还请叫我梅经理!”   黎黛一愣,不自觉地撇了撇嘴,梅廷方冷冷一笑道:“三小姐若是这点都做不到,那还是请做回您的甩手掌柜吧!”说完,他转过身就要走。   黎黛却急急地拉住了他的衣袖,轻声唤道:“梅经理!”   梅廷方轻轻一震,他回头看了看那只抓住他衣袖的怯怯的小手,心里莫名一悸,他轻轻地一挥衣袖,摆脱了那只小手,淡淡地道:“嗯,今天就这样吧,明天一大早,我会去军政府政务处那边拨出来的临时办公点,你也过来吧,现在我们也没有人手,我会安排些事给你。记住,8时正,不要迟到。”   黎黛重重地点头,略带兴奋地“嗯”了一声。   梅廷方转身要走,却听黎黛在身后怯怯地唤了声:“梅经理!”   他转过头,皱了眉,看在黎黛眼里,他的眉梢眼角尽是不耐地道:“还有事?”   黎黛张了张嘴,挥挥手,微笑着道:“没事!梅经理再见!”   黎黛眼睁睁看着梅廷方离去,她急急地回头去找林宥嘉,却发现林宥嘉早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偌大的广场上,只剩下她和几个收拾桌椅的校工。   黎黛看了看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闷闷地甩了甩头,独自一人向校门外走去。当她跨出校门,看到那条长长的昏暗的窄巷时,心里不由打起了鼓。   她四周望望,轻声地叫起来:“刀疤?小全儿?黑子?黑衣护卫?”   暗处,几个身影手捂着嘴,憋着笑,就是不出声。只见黎黛跺跺脚,气恼地道:“笨蛋!说不让你们送,就真不来啊?”说完,便昂首挺胸地往那暗处走去,她脚下又急又快,口中碎碎地不知在念叨着啥。   暗影中的刀疤看了看身边的黎昕,悄声道:“大少爷,真不出去?”   黎昕缓缓地摇摇头,冷笑一声道:“她跟那梅廷方很熟吗?就这么随便相信别人,也该给她一次教训!”   刀疤眼神一黯,一双眼紧紧地盯着黎黛,只见她竟已小跑起来,看着她那慌慌张张的身影,也不管不顾的不看脚下,刀疤心里不由一紧。   黎黛眼看着跑到巷子的尽头,前面已是车水马龙的大街,她心里一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却就在这时,不防脚下有一个小坑,脚一崴,一阵巨痛传来,她不由“啊”地一声痛呼出声,人已不由自主地坐了下去。   黎昕及时一伸手,拦住了就要往外冲的刀疤,咬牙道:“从今天开始,你们只要暗中跟着她,只要她不出危险,遇到任何困难,都不要管她!”   刀疤惊道:“大少爷!三小姐还这么小!”   黎昕冷声道:“她还要去国外留洋,我们不可以照顾她一辈子,她从今天起,就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这,还只是个开始!”   刀疤看了一眼远处地上那个无助的身影,眼中掠过一抹心疼和无奈,那是----轮不上他去心疼和说话的人!他低垂了头,恭敬地应道:“是!”   马路上,看着前方那个呲牙咧嘴,一瘸一拐的身影,黎昕紧绷了脸,又急又气地骂道:“你看看,这笨不笨?连个黄包车都不知道叫!”   刀疤叹口气:“以前在潘家集都是马车进出,或者干脆走路,来了省城,黛儿小姐还真没坐过黄包车,估计她这会儿也想不起来!”   他看了看黎昕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要不我找辆黄包车去问问她?不会让她发现我们的!”   黎昕黑着脸,半晌终是“嗯”了一声,刀疤如蒙大赦般,飞快地跑走了。   当一辆黄包车“吱”一声停在黎黛面前,那个中年车夫和气地回头问道:“小姐,要黄包车吗?”时,黎黛犹如听到天籁之音般,一拍脑袋,惊喜地道:“我真笨啊!”   第二天早上8时,黎黛准时敲响了梅廷方办公室的门,当梅廷方看到她竭尽全力地想要正常走路,却仍是一瘸一拐的模样时,他不由自主地向前倾了身,带着丝自己都察觉不出的急切的话脱口而出:“你怎么了?”似觉自己有些失态,他又立即坐回位置上,脸上再次呈现出淡漠的神色。   却见黎黛挥挥手,大大咧咧地道:“没事,昨天晚上回家时,路上黑,没看清,不小心崴了下脚。”   梅廷方心里一紧,她不是应该有车接车送的吗?怎么会崴了脚?她又怎么会一个人走黑路?他的眼神止不住向她脚下瞄去,却见她的左脚脚踝处,已裹上了厚厚的纱布,于她黑色的学生裙下,显得犹为刺眼,一丝锐痛猛然从梅廷方心底滑过。   只听黎黛小心地问道:“梅经理,今天您有什么要我做的吗?”   看着她那紧张得差点结巴的傻傻的模样,梅廷方突然有些恼怒起来,她是潘家三小姐,这么傻瓜兮兮地做什么?然而,看到她那努力支撑的腿,他的脸色不自觉地柔和下来,指着桌前的椅子道:“坐下说吧!”   黎黛早已有些撑不住,闻言也不客气,赶紧扶着椅子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抬起头,认真而热切地看着梅廷方,象是一个渴望求知的小学生。   那双忽闪的大眼上方,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扫得梅廷方心里痒痒软软的,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硬梆梆地问道:“你写字写得怎么样?”   黎黛忙点点头,自信地道:“我的字还可以的,我二哥说,我的字比我大哥好,只比他差一点!”   梅廷方嘴角抽了抽,忍不住笑道:“你二哥真够谦逊的!”说完,他立即意识到不妥,她的二哥,不就是少帅嘛,这样说,似乎有些不敬!他不由有些尴尬再次咳嗽起来。   因着他这一笑,黎黛整个人却轻松了不少,她丝毫没意识到梅廷方的小心思,大大方方地道:“我可以写给您看!”   梅廷方点点头,将桌上的纸笔推到她面前,又顺手将手边杯子中的水倒了一点在台上的砚台里,伸手就要磨墨,黎黛连忙站起来,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方墨,急急地道:“我来!”   她的手指轻柔地划过他的手背,梅廷方轻轻一颤,慌不迭地扔了墨,跌坐下来。   黎黛认认真真地研了磨,拿起毛笔,醮了墨汁,提起笔来,却突然抬头问道:“写什么?”   学徒与经理(二)   更新时间:2012-10-31 11:34:42 本章字数:3277   黎黛顺着他的目光,也看到了那一滴墨,在纸上已晕了开去,不由红了脸,“哎呀!”了一声。   梅廷方扯开上面一张纸,柔声道:“就写华夏银行几个字吧!”   习惯了他淡漠严肃的神情和语气的黎黛,这时听了他这温润的嗓音,不由微微一呆,听到他戏谑地笑语:“不是不会写这几个字吧?”她忙坐正了身姿,提笔写了下去。   刚写完第一个字,梅廷方便惊讶不已,看她一个娇弱的小女孩,这字却是刚劲有力,笔锋犀利,更难得的是,竟有一股磅礴之气,这一点,他自己是万万及不上的,等她几个字写完,他拿起来,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他叹道:“若只看这字,定不会有人认为这是一个女子所书!泯”   黎黛点点头,有些羞涩地笑道:“我娘的字也是如此!以前的先生说,我娘的字虽然写得不好看,但却大气,从小,我娘倒也不让我学什么女红之类的,就让我习字。先生说,字由心生,我整天跟着爹娘和哥哥们,都是打打杀杀的事,耳濡目染,这字也就不象是女子的字了。”   梅廷方心中一紧,只见她脸色红润,鼻尖上微微渗出细小的汗珠来,完全一副天真的小女生模样,这样的她,怎能跟打打杀杀联系起来?   他忍不住柔声问道:“跟着他们,是不是很辛苦?淞”   黎黛不以为意地摇摇头:“从小,爹娘和大哥、二哥都护着我,两个哥哥教得我最多的就是,有危险的时候,先顾着自己逃命,我二哥说,不拖累他们,就是我最大的贡献。所以,那次在学校,有人刺杀二哥,梅果还很奇怪,为什么我就顾着自己逃,连回头看都不看一眼,其实,我是不敢回头,我怕回了头,事后二哥会骂我!”   听到“危险、逃命、刺杀”这些字眼,梅廷方的心象被一丝细线紧紧地勒过,勒得他细细密密地疼。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抹去她鼻尖上那细小的汗珠,中途却又生生停住,他的手握成拳,急急地收回,掩饰般地去磨墨。   黎黛有些奇怪地看了看他,脸上泛起一个讨好的笑来:“所以,梅经理,你不要以为我是那种娇小姐哦,我不怕辛苦的!我还偷偷跟护卫练过拳呢!”   昨天曾有过的那一股恼怒,猝不及防又涌上梅廷方心头,谁要她讨好来着!   他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嗯,你的汉字还行,再写几个英文我看!”   黎黛一下子苦了脸:“我的英文字很难看的。”听了这话,梅廷方心底里竟有一丝丝的欢喜,冲淡了先前那莫名的恼怒,他将纸笔推到她面前,不容置疑地道:“写来看看!”   黎黛再无了先前写中国字时的自信大方,她皱着小脸,有些生硬了写了几个单词出来,梅廷方脸上生出淡淡的笑意来,点点头道:“嗯,我知道了!”   黎黛这才想起来问道:“梅经理,您要我写字,不只是要看我的书法吧?”   梅廷方拉开书桌的抽屉,拿出几把大红的请柬来,放到她面前,又拿出一张纸递给她:“这是我们宴会要邀请的工商界、银行界以及其他各行头面人物的名单,这两天,你负责按名单,把请柬写好,那些外国人的,你留出来,我来写。”   他睨了她一眼,又说道:“你刚才那行书还行,可这请柬要用小楷写,好看倒在其次,首先要规矩!”   说完,他站起身来,说道:“你今天就在这台上写吧,反正我要出去,明天我让他们在旁边给你加张桌子。”他绕过桌子,走到她面前,瞟一眼她那裹得严严实实的脚,皱眉道:“请柬写好了,还要你一家家去送,必须每家都得有去还是不去的准信,你的脚,行吗?”   黎黛连连点头:“我可以的!”   梅廷方一下子沉了脸,他点点头,就要往外走,突然想起什么,驻了脚,回过头,脸上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来:“对了,去送请柬,远的地方,咱们可以报销黄包车的钱,汽车是不会报销的。当然,你也不能算是普通的学徒,想来这点钱,你也不会在乎!”   黎黛虽说经历得不少,但实际与外人打交道的机会却不多,这更是第一次面对如此阴晴不定的人,本便觉得费劲,原先打定主意,老实听话做事就好,现在听到他如此讽刺的话来,心里隐隐有些明白,原来他还是看不起自己的身份,不相信自己是能做事的人。   她心里一堵,她站起身,低下头,不让自己发热的眼圈对上他,礼貌而疏离地道:“请梅经理放心,我会按银行的规矩,近的地方走路去,远的地方坐黄包车去,别的学徒怎样,我自会怎样!”   梅廷方眼光掠过她微弯下去的雪白的脖颈,脑中却想象着那低垂的头颅下那一双红了眼圈的大眼,水汪汪的,是怎生的楚楚可怜。   那股莫名的怒意重回心头,他冷笑一声道:“别的学徒怎样,你就怎样?过几天,那些新招的大学生学徒报到后,全都要同吃同住,睡的是大通铺,吃的是大锅饭,要穿统一的制服,去美国后也一样,学徒期满前,没有假期,不能随意出门,你,做得到吗?”   黎黛抬起头,挺起了胸膛,直直地看向他,梅廷方心中隐隐闪过一句话,那一双眼果然是水汪汪的。却听黎黛梗着脖子,定定地道:“梅经理,我还是那句话,别学徒怎么样,我自会怎么样!”   梅廷方深深地凝了她一眼,怒气冲冲地摔门而去,出了门,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心下暗恼,自己这是怎么了?   刚走过回廊,却听见前方传来一声沉稳的呼唤:“廷方!”   他抬头一看,却见前方叶蕴仪站在她自己办公室门口,笑吟吟地看着他,他赶紧走上两步,恭敬地唤了声:“董事长!”   叶蕴仪和气地微笑点头:“廷方,正好我有事找你,进来坐坐?”   梅廷方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心中更加恼怒,自己这是怎么了?明明跟老夏约的是下午,自己这一大早的出去做什么?他忙点点头,手一伸:“董事长,您请!”   叶蕴仪也不客气,转身向门内走去。   落了座,叶蕴仪开门见山地问道:“这几天感觉怎么样?你跟老夏可合得来?”   梅廷方忙正色道:“我跟总经理还有很多东西要学。他人也很好,也肯教。”   叶蕴仪半开玩笑地道:“他呀,巴不得等你上了手,早点回美国去呢,怎会不倾囊相授?廷方,我爷爷和大伯都很看好你,只是你资历尚浅,多跟老夏学习,再从美国回来,你的眼界自会不同。你应该清楚,以后这中国华夏银行的总经理,就是你!西南是咱们第一家分行,以后,咱们还要开到上海、广州、北京,以至全国去。”   梅廷方被叶蕴仪一席话说得热血沸腾,他不由感激地点点头:“多谢董事长的栽培,请您放心,我定会用心学习做事!”   却听叶蕴仪话锋一转:“黛儿去了你那里做事?”   梅廷方点点头,没有吭声。   叶蕴仪瞄了他一眼,眼神一闪,笑道:“黛儿呀,从小被她爹娘和两个哥哥宠坏了,若是做事不知天高地厚,没有分寸的话,你尽管教训她!若她不服管教,你尽管将她撵出来就是!总之,不要因她,影响了你的威信!”   梅廷方一下子对叶蕴仪心生反感,哪有这样对外人说自己小姑子的!黎黛还那么小,为什么不护着她一些?不多给她些机会?   他不由微冷了神色,淡淡地道:“三小姐很好,很懂事!人也谦和,又肯学。”   叶蕴仪眼中掠过一丝笑意,她点点头道:“嗯,那就好!”   顿了顿,她又笑道:“对了,我估摸着你现在安排黛儿帮忙筹备酒会的事,这你尽管安排着,不过,过几天,那批大学生也该报到了,你有了人用以后,酒会上可不可以不给她安排事?”   见梅廷方略微有些迷惑地看向她,叶蕴仪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你知道,黛儿啊,也老大不小的了,司令和夫人在世的时候,就吩咐我要给黛儿找个好婆家,我就想着,这次酒会,西南的头面人物都来了,也多的是青年才俊,咱们黛儿模样也不差,人也是极好的,不如让她在酒会上多认识些人,看看有没有可以发展的对象也好。”   喜怒无常   更新时间:2012-11-1 23:43:41 本章字数:3497   梅廷方脸上猛然失去了先前的谦恭之色,他沉了脸,讥讽地说道:“三小姐的身份,到我那里来,不过是随便玩玩而已,我哪敢认真安排她做什么事?所以董事长大可不必担心酒会上她会没时间应酬那些青年才俊!”   在说到“青年才俊”几个字时,他重重地落下去,那语气中带着他自己都并未察觉的刺耳酸意。   叶蕴仪微微一笑:“这你看着办吧,她能不能学到东西倒在其次,总之我的原则是不能影响到你正常的工作和威信的树立。”   她淡淡地瞟了一眼梅廷方,见他脸上神色越发暗沉,她轻叹口气道:“唉,我就担心这丫头的脚,到时要是好不了的话,可就难看了,起码,那交际舞我是白教她了,眼看是跳不成的了。”   叶蕴仪摇摇头:“算了,不说她了!哦,对了,你昨天跟老夏去看铺头看得怎么样了?沱”   梅廷方狐疑地看向她:“昨天?我们约的是今天下午去看铺头啊!”   叶蕴仪诧异地拔高了声音:“什么?那黛儿怎么跟我说你被老夏拉去看铺头了呢?”   有什么东西在梅廷方心里慌慌而过,黎黛,为什么要这么说?他下意识地为黎黛圆起了谎:“哦,老夏叫我是有别的事,先前又说了今天下午看铺头的事,想来是三小姐听岔了也是有的。憬”   叶蕴仪长长地“哦”了一声,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笑道:“说起来,这黛儿也是的,昨儿个好好的,突然便命林宥嘉传话,不许黑衣卫队的人去接,说是你会送她,怕你看到有人接会觉得尴尬,结果呢,自己一个人在那黑巷子里头慌慌张张地瞎跑,把脚给崴了!”   梅廷方一惊抬头:“什么?”她竟是为了顾着他的自尊,而不许人去接?昨天他走的时候,天已快黑了,校园外那条长巷子他是知道的,平常晚上女生都不敢一个人走,还出过几次事!   一想到黎黛一个人,在那又暗又长的巷子中胆颤心惊地跑的样子,梅廷方的心一下子抽了起来。   却听叶蕴仪不以为意地笑道:“为这事,她二哥还怪我来着,说娘去世以后,我这做嫂子的就该教着些黛儿些为人处事的道理,别人说的话,哪些是随意客气一下,哪些是认真的都分不清楚,以后真嫁去别人家了,可怎么跟人家里的婆婆、姑子妯娌什么的相处?”   听了叶蕴仪的话,梅廷方心里一凉,他们认为他当时脱口而出的送她,不过随意客气地说说而已?那么黎黛呢?她是不是也是这样看他的?   他咬咬牙,正要说话,突然眼中一亮,她说,他被老夏拖去看铺头了,她这是----在为他开脱?他的心里象被什么突然蛰了一下似的,一惊、一跳、再一疼!   梅廷方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来,尽管她为他开脱,可是,他也正好做了她兄嫂给她的反面教训的例子,经过这次以后,她再不会随便相信别人的话了吧?   就在这时,本就开着的门上传来轻轻的敲门声,两人闻声看去,却见潘启文雪白的衬衣扎在宽大的军装裤内,一只手插在裤袋中,眼中噙着笑意,随意地站在门口。   梅廷方赶紧站起身来,低头轻唤了声:“少帅!”   潘启文不以为意地瞟了他一眼,淡漠地“嗯”了一声,一双眼中却满满地只有叶蕴仪的影子,叶蕴仪迎上前去,笑道:“你怎么过了来?”   潘启文毫不避忌地一把揽过叶蕴仪,笑:“今天不怎么想办公,你不是说要教我跳舞的?”   叶蕴仪瞪大了眼:“现在?”   潘启文邪邪一笑,低头在她耳边悄声说了句什么,叶蕴仪不由一拳擂上了他的肩,潘启文捉住她的手,眼中是戏谑的笑,他故意凶巴巴地叫:“你去不去?”   梅廷方眼见这二人旁若无人的亲昵模样,心中莫名地有一丝躁动,眼前便浮现出黎黛那水汪汪的充满委屈的大眼和她那被裹得棕子似的脚来,他赶紧对叶蕴仪点点头道:“董事长,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不等叶蕴仪出声,他便逃也似地退了出来,身后那两人亲密的嬉笑声,听在他耳中犹为刺心!   不知不觉中,他竟站在了自己办公室门口,敞开的门内,黎黛正背对着门口,端端正正地提笔写着请柬。   梅廷方有些怔怔地看着那个认真的背影,心里一时竟有些慌乱起来,突然间便不知该如何待她。他的喉咙越来越干,终于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黎黛回头看到是他,忙急急地站起身来,许是没注意到脚下,她的眉头一皱,迅速地扶住了椅背,站直了,恭恭敬敬地叫了声:“梅经理!”   梅廷方手指狠狠地掐在了自己的掌心中,她原本是叫他“梅大哥”,是他自己,生生地让她怕了他!   他一时找不出什么话来说,胡乱地一指门口:“怎么也不关门?”   黎黛有些惙惙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一个人,有点不习惯。”她又急急地加了一句:“我不是娇气,只是、只是……”她咬了咬唇,低了头,说不出来。   明知那不过是她的一个借口,可梅廷方就是想听她说下去,于是他柔了声,以一种诱惑的语气问道:“只是什么?”   在这样温柔的语气下,黎黛脱口而出:“小的时候,有一次被人抓去,关在黑屋子里,一个人呆了三天!”她突然一顿,怯怯地看了梅廷方一眼,突然一挺胸,一摆手道:“我能改的!我可以不怕黑、不怕一个人的!你看,我、我昨天就一个人穿过了校门口那又黑又长的巷子!”   梅廷方的喉咙一下子被堵住了似的,涨涨地疼,她因为小时候的可怕经历,所以那么怕黑怕一个人,她既然能这样说得出来,可见当时,她对那条巷子的恐惧有多深!   他别开了头,有些不敢看她,他胡乱地点点头,扔下一句:“我还有别的事,你继续写!”就急急地转身离去,走了两步,蓦然停下,回头,却见黎黛正一瘸一拐地挪到门边,准备关门,他不由粗着嗓子叫道:“把门开着,这样,别人随时能看到你有没有偷懒!”说完,这才慌慌张张地走了。   背后的黎黛莫名其妙地看着梅廷方渐渐远去的背影,一撇嘴,悄声说了句:“真是比我二哥还喜怒无常!”   却听一声清朗的笑声:“哦?我怎么喜怒无常了?”   一抬眼,却见潘启文揽着叶蕴仪,正站在她面前。她向天上翻了个白眼:“二哥,你又偷懒!每次都是大哥累死累活,你倒悠闲自在!”   潘启文啍唧着道:“他那是笨!什么事都要亲历亲为,要那么多手下来做什么?”   叶蕴仪忙一巴掌拍上他的胳膊:“说什么呐?要不是因为有黎昕这个兄弟给你顶着,你能这么省心?别的人你能那么放心?”   不远处传来一声轻笑:“还是蕴仪比较有良心!”几个人转头一看,却不是黎昕是谁?   黎黛故作深沉地叹口气道:“这还真不能说别人坏话!你看,我刚说二哥一句,二哥来了,二哥刚说大哥一句,大哥来了,呵呵!”   她眼珠子一转,嘻嘻笑道:“我说,大家长们,貌似、好象你们办公的地方,都不经过这里吧?怎么个个都不小心到这里来了?”   潘启文淡淡地道:“我的办公的地方不经过这里,可你嫂子的地盘经过这里啊,所以,我经过这里,有什么奇怪的?”说完,他一挑眉看向黎昕。   黎昕不以为意地道:“我是来找梅廷方商量,看酒会那天,是不是黛儿做我的舞伴,我得先跟他说清楚了,要不然他到时有了别的安排倒不好了!”   黎黛的头摇得象个拨浪鼓:“酒会时我的脚还不知道能不能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笑道:“哥,你不如让梅果做你的舞伴吧!”   黎昕却坚决地摇摇头:“不行!”   黎黛急道:“为什么不行?”   只听潘启文嗤地一声笑道:“黛儿,你怎么还不明白?黎昕他跳舞那两把刷子,他是怕丢人现眼,跟你一起吧,样子做得差不多就好了,总不至于让外人笑话了去!”   黎黛闷闷地“哦”了一声,只听叶蕴仪半开玩笑地道:“黛儿,你为什么那么想让梅果做你大哥的舞伴?这梅家兄妹自成一对舞伴,这样很方便酒会上的工作,可以各做各的,不用照顾对方,你这样拆开他们,难不成你想做梅廷方的舞伴?”   话音刚落,便听到那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吼了一嗓子:“不行!”   ------   灰常感谢大家的月票,明天会加更。   漫长的船期和海关通关之后,可可家里搬家的事总算是基本处理完了,一切开始安定下来,从明天起,正常情况下,周一至周五各两更,周六、周日每天一更,若有特殊情况,我会尽量提前说明,若是突发状况,文后来不及说,请大家留意评论区。   明天或后天就会到“酒会”的章节了,情节上会开始有较大起伏了,呵呵,姑娘们,准备好没?   争口气   更新时间:2012-11-2 11:13:51 本章字数:3318   黎黛被二人吓了一跳,她拍拍胸膛,瞪了两人一眼,埋怨道:“叫什么叫嘛?我才不要做梅经理的舞伴!!”   听到她口中原先的“梅大哥”换成了“梅经理”,另外三个人不由互相看了看,叶蕴仪拉起黎黛的手,笑道:“刚刚跟你开玩笑呢,我跟你大哥想到一块去了!”   她眼带着满含深意的笑,看了黎昕一眼,接着说道:“我已经跟你们梅经理说过了,酒会上呢,就不要安排你做别的事,到时,咱们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你跟着大哥就好,别人都知道你们是兄妹,也不会引起什么误会。”   黎昕满意地点点头,他知道叶蕴仪与他一般的心思,却都没有在黛儿面前说破,借着这次酒会,倒是可以为黛儿在出国前,选选有无合适的人,毕竟,出国找个洋人,在心底里,他们都觉渺茫且有些难接受。   正因为此,才要兄妹俩做搭档,黎黛若是有了其他的舞伴,别的青年才俊,真想与她交朋友的话,倒不好过来邀舞了,而若她的舞伴是亲兄长,自又不同泯。   几天后,傍晚,司令府后院,前厅内,留声机里放着节奏缓慢的舞曲,厅中间,黎昕带着叶蕴仪正翩翩起舞,黎昕的身形有些僵硬,不小心踩上了叶蕴仪的脚,叶蕴仪不待他道歉,便柔声道:“没关系,咱们重新调整舞步,再来!”   黎昕眼角余光瞟了瞟坐在一旁,黑沉着脸的潘启文一眼,脸上掠过一丝笑意,点点头,故意放大了声说:“好!”说完,故意将放在叶蕴仪腰上的手向下略微挪了一挪。   潘启文盯着那放在叶蕴仪腰上的手,双眼快要冒出火来,当黎昕再次踩上叶蕴仪的脚,当潘启文再次听到那温柔的话语却是对黎昕所说时,再忍不住一拍桌子,对外面吼道:“黛儿呢?天都快黑了,黛儿为什么还不回来?锶”   又转头对着黎昕叫:“你这么笨,让黛儿教你就好了!反正你们也是搭挡!蕴仪还要跟我练呢!”   黎昕一笑,放开叶蕴仪的腰,他站定了,挑眉对潘启文笑道:“黛儿的脚还没好呢,即便她在这儿,也还得蕴仪教我!”   这时门外的文四听到潘启文的吼声,急急地跨进门来,低声道:“黛儿小姐一大早上班时间就出去办事了,听说是送请柬,现在还没回来!”   潘启文微微一怔,不由对叶蕴仪讥讽地道:“你那个梅廷方倒是会用人!知道黛儿有车进车出的,派她去送请柬,倒省不少事。”   文四忙道:“黛儿小姐没有用车!我听刀疤说,她这两天,近的地方都是走路去,远的地方都是坐黄包车去!”   叶蕴仪皱眉道:“为什么?她的脚没好,又这么大热的天,她哪里吃过这种苦?”   文四悄悄瞟了一眼黎昕,迟疑了一下,没敢说话。   却听黎昕淡淡地道:“是我让刀疤他们不许再给黛儿派车,他们暗中保护也不许让黛儿知道。”   潘启文微微一愣,随即恼火地道:“咱们即便是将黛儿送去国外,也有的是钱财让她过上富家小姐的日子,她又不是男孩子,女孩儿家就是要娇贵着养,你干嘛就这么急着要她去吃这些苦头?”   文四听潘启文这样说,胆子也大了起来,喏喏地道:“刀疤在我面前念叨了好几次了,说黛儿小姐一跛一跛地在大太阳下走着,昨天估计是忘记带钱了,路上眼巴巴地看着人家的凉水摊,在那儿直咽口水,刀疤他们又不能现身,刀疤说小六子当时眼圈就红了,要不是他死拦着,小六就冲出去了!”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难怪昨天华大夫专程来跟我说,黛儿的脚必须得好好休养,否则,他可不能保证酒会前她的脚能好!”   潘启文不由怒道:“去!去派车把黛儿接回来!我看谁敢拦着!”他又恨恨地瞪了黎昕一眼:“我从小就怀疑,我跟黛儿才是亲兄妹!就你要求多!”   文四小心地看了黎昕一眼,只见黎昕也挥挥手,一脸心疼地叹道:“这个笨丫头,谁叫她走路呢?近的地方就不能坐黄包车嘛?文四,你就说,你们出去办完事,碰上了,顺道接她回来。”   文四如蒙大赦般,赶紧飞奔出去。   厅内,叶蕴仪也对黎昕道:“这事儿,我倒赞成天一的说法,黛儿即便去了国外,也不至于吃什么苦头的,再说,在美国,不还有我爷爷和大伯他们嘛?”   黎昕叹口气道:“我倒不是故意要让她吃些苦,只是希望她能独立些,能有自己处理事情的能力和方法,比如这出门,没有汽车,她就不能包辆黄包车?我又从没限制过她花钱!没有人给她安排饭,她昨天就直到晚上饿着肚子回来的!没带钱,她就不知道找辆黄包车,先回家来,下午再出去?”   叶蕴仪皱了皱眉:“黛儿也算是经过不少事,哪至于你说成这样?我看八成是有别的原因!”   黎昕正要答话,却见文四已快步走了进来,轻声道:“黛儿小姐已经回来了,我刚到门口呢,就看到梅廷方带着她,坐着黄包车回来了。”   听到梅廷方的名字,几个人都不由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黎黛就进了来,她是“坐”进来的,那是两个粗壮的丫头,双手一搭,成了个人肉轿子,将她给抬进来的。   屋内的几个人愣愣地看着黎黛指挥着丫头将她放到椅子上,伸手抓起桌上的茶,也不管是不是别人喝过的,仰起头,一饮而尽。   一旁跟进来的妈子心疼地叫:“哎呀,赶紧的,给小姐上冰镇的莲子汤!”又蹲下去轻轻捏了捏她裹着的脚踝,嘴里叽咕着:“好象又肿了呢,我得找华大夫去!”   潘启文好笑地看着她:“哟,三小姐,在外面不是挺能的嘛,瘸着个脚还走路去办事!怎么一进门就成这德性了?”   黎黛瞪他一眼,哼哼道:“外面,那是为了争口气,不想让别人看到我是娇小姐,吃不得一点苦!在家里,谁都知道我本来就是娇小姐,怕什么?”   叶蕴仪失笑道:“敢情你不是因为你大哥取消了你的车?那个别人又是谁?”   黎黛一愣:“大哥取消了我的车?为什么?咦,是喔,这几天刀疤他们都没出现!”她随即气鼓鼓地叫起来:“大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昨天没带钱,那么惨的时候,刀疤他们要是在,一定会出来解救我的!”   黎昕也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她:“现在才想起来?我一直等你来问,你都没来。你这几天一门心思到底在做些什么?那个别人是谁?你又要做给谁看?”   黎黛突然面上一红,眼珠子一转,叫道:“什么时候开饭?我饿了!”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黛儿,刚才你跟梅廷方一起回来的?可是跟他一起出门办事了?”   黎黛撇嘴道:“他只知道派人干活,这种小事,哪用他梅大经理一起去?他只是去了铺头那边,他自己要回家,路上碰到了,顺路带我回来而已!”   听了“顺路”二字,几个人不由同时想起先前黎昕吩咐文四“顺路”接黎黛回来的话来,黎黛见两个哥哥都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不由皱眉道:“怎么了?”   潘启文唇角一弯,淡淡地道:“没什么,只是梅廷方这路顺得挺远的!”   听了潘启文的话,叶蕴仪这才想起,从铺头回梅廷方在西南大学的家,根本不会经过司令府,完全就是不同的方向,她也不由微笑起来,看黎黛却仍是不明所以的样子,也不说穿,只吩咐道:“文四,吩咐开饭吧!小清,去请我爷爷和大伯!还有,叫蕴杰也下来。”   餐桌上,黎黛与蕴杰打闹着,蕴杰突然一拍黎黛的手,正色道:“黛儿姐姐,听说你也要去美国了?咱们是同病相怜,你放心,去了美国,我会照顾你的!”   黎黛轻轻拍拍蕴杰的脑袋,笑骂:“同什么病相什么怜!你是有爷爷、大伯都在,我可真正是孤苦伶仃,飘泊在外!”   本是一句玩笑话,却说得黎昕与潘启文、叶蕴仪同时心里一紧,潘启文皱眉道:“黛儿,你若不愿意去,没人逼你!”   黎黛忙正色道:“二哥,我是真正的想要在银行里做些事,去学些东西的!”她又挥了挥小拳头,哼道:“再说了,我不还是银行的老板之一嘛?我以后啊,一定要做得比梅廷方还好!让他对我这个老板服服贴贴的!”   叶蕴仪愕然道:“我说你这几天,回到家,就啃那些个从我房里搬去的经济学的书,好多还是英文版的,你原来就是为了这个?”   酒会(一)   更新时间:2012-11-3 0:06:52 本章字数:3269   黎黛点点头:“哼,以后等我学到手了,看谁还敢小瞧我!”   几个人不由面面相觑,总算明白了一些端倪,却见黎黛又一把抱住蕴杰,可怜兮兮地叫:“好蕴杰,去了美国,若是那梅廷方欺负我,你可一定要罩着我啊!”   蕴杰可不管她是不是玩笑,小大人般,一本正经地拍拍她的肩:“放心吧,有事尽管找我!”   黎黛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令蕴杰更是一副热血男儿的神情,叶蕴仪不由好笑地道:“你才多大?”   蕴杰一挺胸:“别看我比黛儿姐姐小了六岁,可我个子已经跟她一般高了,等到她去美国的时候,我都比她高了!沱”   黎黛连连点头:“嗯嗯,蕴杰,姐姐可就靠你了!”一边说,一边调皮地对叶蕴仪眨着眼。   ***   十天后,西南饭店,这家整个省城以至全西南最好的新式酒店门前,一辆辆黄包车陆陆续续停下,一个个殷勤的门童恭敬地上前,撩起黄包车的帘子,衣着光鲜的客人陆续从车上矜持地下来,男的基本都着西装或燕尾服,女人们都穿着好看的洋装或是高档的旗袍,大部分都顶着一头时髦的大波浪卷发憬。   他们有的人下了车后,停下来以睥睨的神情,环视一圈,这才昂着高人一等的头颅,缓缓地踱进那象征着身份与地位的旋转的玻璃门去。有的人,则停下来,互相寒喧着,相携谦让着入内。   与此同时,时不时地有一辆铮亮的汽车停下,每当此时,人们的目光便都艳羡地聚集在车门口,道路旁驻足观看的人们发现,这些从汽车上下来的人,大部分都是金发碧眼、身形高大的洋人。   玻璃门内,文四一身蓝衣短衫,与一身军装的林宥嘉一起,招呼着潘家和军政府请来的客人们。梅廷方则领着几个刚招来的大学生学徒,清一色的中式长衫,迎上华夏银行请的工商界人士,而那些洋人和他们的跟班们,则由身着紫色旗袍的梅果负责招呼。   空隙里,梅果笑道:“看看来的人,全是一副西式打扮,偏偏咱们几个,全是中式的。”   林宥嘉瞅了瞅身边的人,笑道:“这不才好让大家区分嘛,凡是中式的,都是自己人,有什么事,只管抓来帮忙就是!”   梅廷方微微一笑道:“这次董事长为咱们华夏银行提出的口号是‘办中国人自己的银行’,这衣着上,当然也要清一色的中式了,不过,咱们又不同于传统的钱庄,所以,咱们会在这最高档的酒店内举办西式的酒会。这就是咱们自己的特色了。”   “哟,文管家,你在这儿啊!”一个爽朗的声音惊喜地叫起来,在一片彬彬有礼的氛围中,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文四赶紧迎上前去,招呼道:“柳老爷、柳夫人、周老爷、周夫人,你们来啦!”却正是云顶镇上的柳老爷夫妇与周一凡夫妇,几个人虽说算是见过些世面,却也从未经历过如此阵仗,更没见过如此金碧辉煌的饭店,被门童引进来后,正自惴惴不安,猛一看到文四,一下子起了亲切之感,不由惊喜地叫出声来。   林宥嘉这时也赶紧走过去,笑道:“哟,几位,怎么只知道文四,忘记我小林了啊?”   门口又进来了两个洋人,后面还跟着几个中国人,梅家兄妹赶紧迎了上去,用英语招呼起来。   而这一边,寒喧中,柳夫人悄悄向文四问道:“文管家,我家柳意今天可有过来?昨天去学校也没见着人,她是不是住在司令府?”   文四一怔,心道糟糕,这段时间一直忙,倒忘记有这回事了,这次酒会,似乎也没人想起来要请柳意。他心下同时不由暗自庆幸,好在大少爷的舞伴是黛儿小姐,若是安排了其他人,倒真还有点面子上过不去。   而看以前少***意思,那柳意搞不好会成为这潘家的大少奶奶,这柳家,倒不好怠慢的。他忙打着圆场笑道:“前段时间少夫人留柳小姐住司令府来着,可她说有什么考试,这不,少夫人昨儿个还说,眼看着这已经放假了,不如接柳小姐过来,跟黛儿小姐一起住一段时间呢。”   柳夫人没问出个所以然,也不好意思再问,只好点点头不作声。文四忙笑道:“几位,来,我领你们先上去,有什么事,回头再聊?”说完,文四便亲自将柳、周两家人往楼上宴会厅引。   刚上完楼,步入宴会厅大门,身后两个洋人越过他们,急步向宴会厅走去,文四忙侧身让过,却与跟在洋人身后的并行的两人中的一人擦肩而过,文四心中一突,这个人的背影怎么这么熟悉?   正要细看,这时周一凡拉过文四,怯笑道:“文管家,你看,这里的人都穿着西装,你说,我们要不要去换换衣裳?”   文四忙摆摆手,敷衍地笑:“不用不用,我们都没穿西装呢,连叶家老爷子都跟您一样,中式长衫!”   说完,他再向刚才的方向看去,却哪里还看得见?大厅里人头攒动,男人们清一色的黑色西服,哪里分得清谁是谁?   这时的酒店门口,接连停下三辆黑色铮亮的雪佛兰轿车,每辆车上副驾位上都跳下一个黑衣护卫,走到后排前,恭敬地拉开车门。   第一辆车上下来的,首先是潘启文,他还是那一身打扮,白色衬衫扎进军装裤中,黑色皮鞋,简单,却又大气。他下了车,回过身去,绅士地伸进手去,将车内的叶蕴仪牵了下来。   两人一起来到第二辆车前,静静地等着叶琛和叶翔龙下了车,潘启文一伸手,笑道:“爷爷、大伯,你们先请!”   叶琛和叶翔龙均是一袭中式杭绸长衫,他们也不客气,只微笑点点头,径直并排向前走去,潘启文伸出胳膊去,叶蕴仪挽了,两人紧跟着叶琛父子向门内走去。他们身后,是从最后一辆车上下来的黎昕与黎黛。   当这一行气宇轩昂的人进入到酒店后,人们都是眼前一亮,梅氏兄妹更是心头一震。   梅果震动的是,那一身说不出的洒脱之气的潘启文,进门时,他的眼一直盯着弯着的胳膊上挂着的那一只小手,眼中是无尽的骄傲和得意,仿佛那只手便是他的天下。更让梅果震动的是,一惯霸气的潘启文脸上,对着叶琛却是恭敬的神情,再看向叶蕴仪时,眼中又是那能滴出水来的温柔,梅果怔怔地看着潘启文与自己擦身而过,却没有看过她一眼。   而当梅廷方看到黎黛时,心中的震撼无法言说。这是他第一次见黎黛穿旗袍,如果说以前总是白衣黑裙学生装的黎黛,令他觉得是一个小女生的话,那么这一身紧致的白色旗袍包裹下,那凹凸有致的身材,便令他恍然地看到,这是一个女人,一个充满了致命诱惑的女人!尤其是那旗袍下摆上,一朵镶着金线的大红牡丹,令她整个人显得无比的高贵大气,而那一头齐而短发,配上她那双灵动的大眼,在这一众女人中,又显得那么的清纯美好。   当黎黛挽着黎昕,经过梅廷方身边时,她习惯性地停下了脚步,正要主动上前招呼,只觉手上一紧,却是黎昕一夹胳膊,淡淡地道:“向前看,直接上楼,今天你的身份不同,自是有大把人在盯着你看,你不能东张西望!”   黎昕这不咸不淡的话,音量刚好梅廷方也能听见,令梅廷方猛然顿下了自己不知不觉已迎上去的脚步!黎昕嘴角噙起一抹冷笑,对黎黛笑道:“身份倒在其次,关键是你自己要相信自己,这一点,任谁也帮不了你!”   梅廷方浑身一震,从头到尾,在乎和介意她身份的,不相信自己的,是他!他拼了命地要打压她,告诉自己讨厌她,难道他真是看不惯她娇小姐的作派么?   若真是反感,为何心底里时时刻刻地都有她的影子?   若真是讨厌,为何在看到她受伤时,心底里如百抓挠心般难受?   若真是看不惯,为何在看到她瘸着个脚去送请柬时,非要绕着个大圈子将她“顺路”送回家?   这一切的一切,他不过是-----怕自己配上不她!所以,他便连自己写的英文字比她好看也要沾沾自喜一番!所以,他才会努力地显摆着自己比她懂得多少!所以,他才会色厉内茬地老是教训着她!   梅廷方的心里霎时间无比地心慌起来,现在的她,哪里还是那个在他面前唯唯喏喏的小女生?那样一个美好的女孩,不,那样一个诱人的小东西,今晚,她会属于谁?他可以想见,这样的她,会受到多少狂蜂浪蝶的追逐!   酒会(二)   更新时间:2012-11-3 23:50:28 本章字数:3522   当叶琛一行缓缓步入宴会厅,门边早已有人大声唱了起来:   “华夏银行叶琛老先生到!”   “华夏银行叶翔龙先生到!”   “中国华夏银行董事长叶蕴仪女士到!”   “西南集团军司令潘天一少将到!泯”   “西南集团军黎昕师长及黎黛小姐到!”   喧闹的厅中瞬间安静下来,有的已坐下的人都站了起来,随即有人带头鼓起掌来,一时间整个大厅里都是热烈的掌声。   掌声背后,却是人们止不住的窃窃私语声:“为什么潘少帅会走在华夏银行的人后面?穹”   “那个叶蕴仪今晚是少帅的舞伴?不是说少帅夫人今晚会出来吗?”   “没听到报叶蕴仪女士而不是小姐吗?说明那叶蕴仪已经结婚了!”   柳老爷等人听到这些议论声,相视一笑之后,胸膛不由自主地比先前挺直了些,眼中也有了一丝骄傲之色。   台上,叶琛与叶蕴仪先后做了简短的致辞,随后叶琛走到麦克风前,笑道:“现在请容许我请出西南集团军司令潘天一少将,为我们这个酒会致辞!”   掌声中,潘启文轻松地跃上台去,半开玩笑地道:“刚刚我进来,就听到有人在报怨,说自己不如华夏银行面子大,开业什么的都请不动我。在这里,我可得要澄清了!今天这酒会,不是谁的面子大,而是,这酒会,我本便是半个主人。因为……”   当人们翘首以待着他下面的话时,却见他径直走到叶蕴仪面前,牵着她的手,来到麦克风前,他举起叶蕴仪的手,笑:“因为,这位叶董事长,可是我的夫人!”他满意地看了看下面一片哗然的情景,眼中闪过一丝愉悦的神色,他侧头看了一眼叶蕴仪,轻皱了眉道:“我知道大家都传闻我潘天一惧内,你们说,夫人的场子,我能不来撑嘛?”   下面立时响起一片轻笑声。叶蕴仪脸上保持着矜持的微笑,举起的手却将他的手硬扯了下来,并暗自掐了潘启文一把。   潘启文的手指轻抚过她的手背,在麦克风前继续得意地笑:“其实,依华夏银行的实力,完全不需要我来撑这个场子,我这夫人也很硬气地说过,怕要是我出了面,反而坏了他们华夏银行正经生意人的名声。虽说我答应过绝不掺和华夏银行生意上的事,可是,刚刚我夫人进场的时候,我很荣幸地已经看到了全场男士惊艳的抽气声,刚刚我在说这是我夫人时,又明明听到了大家的叹息声,所以我想,我硬要挤来参加这酒会,证明下我的叶家女婿的身份,还是来对了!”   一片哄笑声中,一旁的叶琛暗自微笑点头,潘启文这番话,以他西南第一人的身份,算是给了华夏银行极大的面子,同时,也在明面上撇清了与华夏银行在公事上的关系,表明了他是以私人身份来参加这个酒会的,但既有这层关系在,整个西南,又有谁敢不给华夏银行面子?   随着乐队伴奏声的响起,潘启文牵着叶蕴仪来到大厅中央,翩翩起舞,随即,黎昕带着黎黛也下了场,然后便是客人们陆续地下场跳起来。   舞池中已分不清谁是谁的时候,叶蕴仪终于横了潘启文一眼,嗔道:“幼稚!”   潘启文邪邪一笑,手在她腰上捏了一把,轻哼一声道:“你是没看到,你刚进来时,那些个男人的眼都直了!我总得要警告他们一下!便是这样直勾勾地看着你,都是不许的!”   叶蕴仪嘴角抽了抽,叹道:“等下,你还得去请别的女人跳舞呢,别人请我去,我也要去的好不好?”   潘启文嘻嘻一笑:“放心吧,我都安排好了!一共就三支舞曲,这三支,我都跟你跳,过后,乐队就撤了!还怎么跳?”   叶蕴仪双眼一瞪:“你这是什么安排?”   潘启文撇撇嘴:“我问过大伯的,大伯说,洋人很多酒会也是不开舞的,主要以谈事交流为主,我这三支,已经很多了!”   叶蕴仪又好气又好笑地看向他:“你怎么光顾着你自己,别忘记了,还有黛儿呢!”   潘启文向上翻了个白眼:“黛儿的脚也不能跳时间长,再说了,真有有心人,聊天也是可以的。”   场外,没有跳舞的人们自也没有闲着,最多的话题,便是对今天几个人物的品头论足。   梅果在场外与一位领事夫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那位领事夫人看着场中的叶蕴仪,艳羡地道:“Lisa穿那紫色的旗袍真是太漂亮了!其实,我也最喜欢旗袍,可是每次一穿上去,就是不是那个味儿!刚刚我先生还说,看看人家Lisa,那穿的才叫旗袍!那才叫韵味!”   她皱了皱眉,不无嫉妒而恼火地道:“他甚至跟我说,那才叫真正的女人!哦,他还跟我说了一个你们中国人的词儿,对了,叫---范儿!”   梅果眼中一黯,她瞟了瞟自己身上的亮紫色旗袍,心中暗自着恼,她曾听人说起,潘启文最喜欢看女人穿紫色旗袍,据说,有一次省城话剧社募集戏服,潘少帅竟命司令府送了一堆的紫色旗袍过去。还亲自去看那些女演员穿上的模样,最后他一声不吭地摇摇头走了,只留下一句话:“紫色旗袍不是谁都能穿的!”   梅果知道潘启文这句话的含义是什么,可她心中偏就拧上了一口气似的,专门请省城最好的裁缝师傅订制了紫色的旗袍,那裁缝摇摇头笑道:“紫色可不抬人,前几天,司令府少夫人也是要紫色的,不过却是暗紫,那会令人越发的晦暗,小姐,你若真要做紫色,不如做亮紫色,浅些的,用丝缎的,可好?”   但现在,看看叶蕴仪,再看看自己,梅果咬咬唇,怎么看,自己这一身便显得小气,甚至这亮色还带出了一丝丝的俗!而叶蕴仪呢,那身暗紫色旗袍上,除了一枚钻石胸针外,基本没有什么点缀,可不仅不显晦暗,反更显大气而不张扬,更有一种无法言说的韵味!   梅果心中越发地酸涩起来,难怪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他的眼中,便只有那个叶蕴仪!明明两支舞过去,作为半个主人的他,竟是不顾礼仪,也不邀请旁人,只与叶蕴仪跳。另一边,当静立于一旁的柳夫人听到旁边一个女人轻声地道:“那黎师长倒是长得一表人材,他可是咱这西南的二号人物!听说还没成亲哦!哎,等下,你去请黎师长跳舞啊!”   听了这话,柳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头。而那周夫人却已忍不住回头驳那个女人道:“黎师长已经订了亲了,是老司令夫人在世时就订下的!”   立即有几个女人围了上来,接口问道:“哦?不知是哪家的小姐?”   周夫人正要回答,柳夫人却一拉她的衣角,摇摇头,周夫人立时闭了嘴,却见旁边一个女人上下打量了他们几个人一番,眼中掠过一丝鄙夷的神情,掩了嘴,对另一个女人笑道:“不会是这几个土财主家的小姐吧?”   正在这时,便听见一声轻唤:“爹!娘!你们在这儿啊,让我一阵好找!”   柳夫人微微一怔,半天方认出眼前的人来,忙上前道:“意儿,你也来了?”   众人眼前一亮,只见柳意却是一身水绿色的丝质旗袍,原本齐耳的学生头下摆却向后吹得翻翘起来,本就清秀的她,整个人越发显得如出水芙蓉般,清新而利落。柳意瞟了先前那几个女人一眼,淡淡地笑:“少夫人派人带我去试旗袍,又带我做头发,没想到做了这么长时间,所以来晚了!”   柳夫人面上一喜道:“少夫人派人去接你来的?”   周夫人这时不无得意地对刚才那个嘲笑他们的女人道:“黎师长订下的,就是我们家的闺女!”   那个女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听旁边一人小了声嘟囔着道:“若真是黎师长的未婚妻,为何黎师长的舞伴却是他妹妹?”   那个女人立即来了精神,嗤笑一声道:“只怕有人打肿了脸充胖子也是有的!看看这西式酒会,来的客人都是穿的洋装,只有这几个土财主穿的是旗袍长衫!基本的都不懂,还妄想做师长夫人呢!”   这时只听旁边插进一把沉沉的男声道:“那是因为,他们不是客人!你们没见,今晚的女主人,还有我妹妹,都是穿的旗袍吗?”   众人凝目看去,却不正是他们口中的黎昕是谁?那个女人一凛,而柳家人却是又惊又喜地心里翻滚着黎昕那句话,不是客人,难道是----主人?   黎昕阴沉地扫过那几个女人,见她们几个都瑟缩地低垂了头,这才伸出手,柔声对柳意道:“小意,可以跟我共舞一曲吗?”   柳夫人和周夫人长长吐出一口气,脸上均是飞扬了神色,先前的几个女人们脸色越发的灰暗,而四周更是有艳羡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柳意,不料柳意却不屑地看了看他伸出的手,冷下了脸,淡淡地道:“对不起,我不会!”   ---------   酒会情节有些繁杂,想得到的想不到的人物均会出场,主、配角几对人的感情纠葛都从这里开始有变化,大家且耐心些。谢谢!   酒会(三)   更新时间:2012-11-5 0:08:53 本章字数:3377   黎昕脸上是不动声的笑:“没关系,我可以教你!”说完,他那伸出的手再往前一伸,拉住柳意的胳膊,暗下往自己面前一使劲,柳意脚下一个踉跄,竟是半依进了黎昕的怀中,黎昕轻笑出声,一边紧紧将她箍住,令她动弹不得,一边对柳夫人等人礼貌地点点头,随即便将柳意半强制地拖进了舞池之中。   音乐声中,柳意挣了挣胳膊,沉了脸,冷声道:“你到底在做什么?”   黎昕稍稍放开她一些,皱眉道:“这些天你去了哪里?为何我派人去学校,也找不到你人?”   柳意一挑眉,斜睨着他:“你找我?”她随即冷冷一笑道:“你就这么急着被我退婚?我说过,等我这边的事忙完了,自会向爹娘提出来向你们家退婚,你就这么几天也等不急?”   黎昕带着她,一个转身,迎面却对上了叶蕴仪和潘启文,叶蕴仪看向两人的眼中是满满的欣喜,黎昕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一对人的身影,直到脚背被对面的女人狠狠地踩了一脚,才反应过来,他收回目光,无所谓地看了看地下,轻笑一声:“不,你错了!柳意,我不打算跟你退婚!泯”   柳意一怔,随即瞪大了眼,惊疑不定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黎昕直直地看向她,眼中是坚定的神色:“我不打算退婚!”   柳意皱了眉:“为什么?馇”   黎昕眼神一闪,脸上却是笃定的微笑:“因为,你想嫁给我!”   一股恼怒之色,顿时漫过柳意的脸上,她冷笑一声道:“黎昕,这个笑话不好笑!以前,我那么没脸没皮地缠着你,不顾廉耻地赖着住进了司令府,想方设法地讨好你,费尽心思地想要得到你的注意和好感,那时,你就清楚知道我想嫁给你!”   柳意脸上闪过一丝苦涩:“可是,你却那么厌恶地对我说,你不过是看在我间接救了少夫人的份上,同时不想拂了少夫人想要撮合我们的一番心思,才应下与我交往看看!那时,你明明白白告诉我,你应下被我柳家退婚,已是看在少夫人面子上,给了我柳家极大的恩惠,让我不要再有其他妄想!”   她抬起眼皮,眼神犀利:“你现在却跟我说,因为我想嫁给你,所以你不打算退婚!黎昕,哄鬼也不是这么个哄法!”   黎昕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一眼,竟是让他心里一惊,这个女孩子,这一身的水绿,一副亭亭玉立,说话却又干脆利落的模样,这,还是那个天天缠得他心烦的莫名其妙的女人么?这,还是那个毫无见识,不识大体礼仪的乡下女子么?   他眼前不由闪现出第一次见到她时,在大雨中委顿不堪,却狡黠的眼神来,那时的她,狼狈不已,却与现在的她眼中的倔强如出一辙。   柳意直直地迎上他的眼神,在那锐利的目光下,黎昕竟微微有一丝的瑟缩,他随即一挺胸,轻咳一声,正色道:“好吧,这中间大体有些误会。我以前,一直以为,这订亲之说,只不过是你柳家杜撰出来的事情,也还没来得及去求证,夫人就去了世!可是,就在半个月前,逝去的夫人的贴身妈子才告诉我说,当初确有其事!”   黎昕脚下的舞步竟有些生硬起来,他的目光看着她背后不知道什么地方,眼中的那一股阴沉和悲伤,令柳意心中一颤,只听黎昕轻轻叹了口气道:“那妈子告诉我,夫人临终前,在吊着气等我们过去的过程中,她对司令念叨着许多话,其中说反反复复地说,她这一辈子,虽说做错过许多事,却从未失信于人,她当时既然选了柳家小姐做媳妇儿,想来那柳小姐也是极好的,要司令一定想法子让我们成亲!可谁知道,司令竟是随她而去了!”   一股悲哀之意涌上柳意心头,她轻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你为了司令夫人的遗愿,而要跟我成亲?”   黎昕点点头,诚挚地看向她:“夫人待我兄妹宛若亲生,可我却一直因为自己莫名其妙的自尊而忤逆着她,连那一声她企盼多年的‘娘’也不肯唤一声,她去世后,那种子欲养而亲不待的无奈和内疚一直压在我心头,如今,若我能为她做上这一件事,我想,我也许能求个心安!”   柳意却直直地看向他:“可是,你的心里,有别人,不是吗?”   黎昕浑身一震,他的眉紧紧拧了起来,他的手掐得她的腰生疼,他用无比阴鸷的眼神紧紧盯着她,恶狠狠说道:“你在说什么?”   柳意轻轻扭了扭腰,却被他箍得紧紧的,她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脸上展开一个灿烂的笑来:“黎昕,你不过是求而不得!反正你心里想的得不到,你心里大概是想着,娶谁不是娶?而正好,我又是个送上门来的,便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了夫人的一番念想!是也不是?”   黎昕脸上微微一热,一种在她面前无所遁形的恼怒油然而生,她以为她是谁?   他偏了头,避开她的目光,不耐地道:“那么,你嫁是不嫁?”语气中,仍是一番笃定,还有一丝----不屑。   柳意轻轻一笑:“黎昕,若是一个月前,你对我说出这番话来,即便你仍是这般轻视的眼神和语气,我想,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说‘嫁!’。”   黎昕心里一沉,语气中竟带了一丝莫名的紧张:“那现在呢?”   柳意摇摇头,笑:“黎昕,你不是问我这些天去了哪里吗?我告诉你,我去了南京,我考上了那边政府部门的译电员,很快,我就要离开这里了!”   黎昕脚下一滞,冷不丁一脚踩上了柳意的脚,他下意识地说了声:“对不起!”   却听柳意笑道:“黎昕,可见这风水轮流转,先前是我踩了你好几次,现在却是你踩我,比的不过是,谁的心静!”   黎昕猛然抬头,眼中竟有一丝慌乱一闪而逝,他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你现在的心已完全平静了?”   柳意眼神有些游离地看向他背后不知名处,淡淡地道:“黎昕,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去南京吗?因为,我告诉自己,我喜欢上你,或许不过是因为第一次见到你时你救了我,或许不过是因为你这样的身份和这一身的军装,小女孩都是茫目崇拜英雄的。而南京,师长这样的人,一抓一大把,我只是想着,或许见得多了,也就不过如此了,也就不稀罕了!”   黎昕俯下头,逼压下来,咬牙道:“不稀罕了?”   他的手抓得她的胳膊生疼,她有些害怕他的挤压,开始不顾一切地挣扎起来,眼中迷漫着水雾:“黎昕,难道你稀罕过我吗?就这样娶我,你觉得对我公平吗?我凭什么要在你这一棵树上吊死?”   黎昕轻轻一震,他的手一松,就在这时,舞曲嘎然而止,柳意一扭身,摆脱了他的钳制,随着四散而去人们,向场外奔去。   然而,没走几步,却被黎昕从后面一把揪住,眼见着人们怪异的目光聚拢过来,柳意也不敢太过挣扎,只得由着黎昕半搂半抱般地,将她向宴会厅外的走廊带去。   ***   叶蕴仪在与潘启文跳舞的过程中,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始终追随着她,令她心中顿生不安。到最后一曲时,她不由自主地环顾着四周,想要找寻那一道目光,却一无所获,而潘启文却不满地叫:“你踩到我的脚了!你到底在东张西望些什么?”   叶蕴仪心神不宁地笑笑,对潘启文道:“这一曲黎昕与柳意在跳,可我却没看到黛儿有没有跟别的人跳舞,你有看到吗?”   潘启文也不由有些奇怪地向四周看了看,他身形高大,一眼便扫过了全场,他拧眉道:“没有!难道没人邀请黛儿?”   叶蕴仪摇摇头,斩钉截铁地道:“不可能!你没看刚才那两曲,明明那些场外的男士们的眼睛恨不得粘在她身上一般,个个都跃跃欲试的模样!”   却听潘启得意地轻笑一声道:“那也是因为,我宣布了你是我的夫人后,他们才将目光移到黛儿身上!”   叶蕴仪好笑地睨他一眼:“你还真是!”   潘启文痞痞地笑,理直气壮地道:“真是什么?我这还不是为黛儿着想,你尽抢了风头,黛儿怎么办?”   三曲终了,潘启文和叶蕴仪一下场,便被各色人等围住了,不停的寒喧中,突然一个中国人模样的人,对叶蕴仪用英语说道:“叶董事长,您好!我是美利坚银行的Sam,我们在美国便与你们华夏银行有业务往来,这一次,我们也希望能与你们合作!”   潘启文侧身背对着叶蕴仪,正与另一位中年男子应酬着,他礼貌地对那男子点点头,一伸手,从waiter的托盘中取了一杯香槟和一杯橙汁,将橙汁递给叶蕴仪,小声嘟囔着这:“明明是中国人,讲什么洋文!”   酒会(四)   更新时间:2012-11-5 12:05:56 本章字数:3539   叶蕴仪微笑着对Sam点点头,用英文道:“不胜荣幸!”   她这才侧身,从潘启文手上接过橙汁,对身后的潘启文用中文小声说道:“你小心别人听得懂!他是美利坚银行的Sam,很多在国外长大的中国人,根本就不会讲国语,所以,我爷爷才会同意蕴杰先在国内上一段时间学!”   潘启文微笑着对Sam举了举杯,眼中锐利的目光直直刺向Sam,见对方彬彬有礼地对他举杯回礼,他这才不甘地转过头去,跟先前的中年男子接上了话头。   就在这时,梅果端着一杯红酒走到潘启文面前,用手指了指远处一堆聊着天的洋人,笑道:“少帅,几个外国领事都在那边,我都是见过的,不如您过去一起见见?”   潘启文面上一喜,顺着梅果手指的方向看了看,随即一沉脸:“他们都没带夫人吗?洙”   梅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她瞟了瞟一旁正与Sam侃侃而谈的叶蕴仪一眼,对潘启文笑道:“夫人们在另一边打着堆呢,男人跟女人的话题总是不同的。”   潘启文不甘心地看了一眼叶蕴仪与Sam,对叶蕴仪不情不愿地道:“我过去那边一下。”   叶蕴仪看他那副孩子气的模样,不由轻笑出声来,她伸出手,在他手背上安抚地拍了拍,潘启文顺势反手一握,轻轻捏着她的手,俯下身去,在她耳边悄声笑:“等我来了,回去之前才许喝酒!肠”   叶蕴仪微微一怔,随即只觉耳根一热,她手下用力一掐,脸上带着笑,却是咬牙切齿地道:“赶紧去吧!我一会儿也过去!”   潘启文低下头来,用面颊贴了贴她的脸,戏谑地耳语道:“咦,怎么一提到喝酒,你就这么烫?”   只听旁边Sam一声轻笑,用英文说了句什么,叶蕴仪的脸颊更红了,潘启文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转头睥睨着眼对梅果道:“他刚才说什么?”   梅果忙笑道:“他说,少帅的这些西洋礼仪学得倒是挺好!很绅士!”   潘启文鼻子里轻哼一声,捏了捏叶蕴仪的手,转身便走。梅果有些奇怪地看了一眼Sam,赶紧跟上。半晌,她口中嘟囔了一句:“奇怪,明明会说国语的,偏要说英文!”   潘启文蓦然脚下一顿,回了头,拧了眉看向梅果:“你说什么?”   梅果猝不及防他会停下,差点一头撞上去,而他那居高临下的神情,更迫得梅果心口一窒,她忙笑笑道:“这个人好象上次跟美国领事一起去过司令府吊唁过,我记得他是会说国语的。”   潘启文脸色沉了下来,转身回头就要走,却被梅果一把拉住胳膊,他睨了一眼梅果的手,那阴鸷的眼神令梅果一惊,急急地松了手,小心地道:“他也就是问了下路,或许只会说一两句,也是有可能的!”   潘启文定下脚,他看了看那群洋人,又看看叶蕴仪所在的方向,对梅果吩咐道:“你去帮我把文四找来!”   梅果犹豫着道:“那,那群领事那里?……”   潘启文不耐烦地道:“你没见叶老先生现在也过到那里去了吗?他自会为我圆着。你悄悄带文四去认下先前那个人,跟他说,要他今晚全程暗中跟在少夫人身边。”他眼中猛然浮起一股狠戾之色:“你告诉他,少夫人若是少了一根毫毛,我唯他是问!”   梅果背上一凛,不敢再说,点点头转身去了。   当梅果心神不定地回到潘启文身边时,却听潘启文正对一个洋人彬彬有礼地笑道:“我夫人本是要一起过来答谢各位的,不过现在正跟美利坚银行的人谈着,她一会儿定会过来的。”   一旁的叶琛为他翻译了,又对潘启文微微一笑道:“是不是那个Sam?他在美国就跟我们有合作,刚刚是我让他去找蕴仪的,我告诉他,这边的业务,是由蕴仪全权负责。”   叶琛一眼瞟到了梅果,笑道:“梅小姐来了,启文,你们先聊着,我过去那边一下。”   梅果总觉叶琛眼中似有深意,她背上一寒,翻滚在嘴边的话,生生咽了下去。   就在刚刚,她带着文四来到叶蕴仪附近,发现叶蕴仪与Sam已移到一个角落里,文四熟练地四周一看,三两下转到一个叶蕴仪和Sam看不到他,却距离他们很近的一个柱子背后,撩起那里的纱缦,紧紧地盯着叶蕴仪和Sam。   梅果刚要离开,却听见叶蕴仪对Sam惊喜地叫道:“什么?宗尧?他可好?他在哪里?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梅果直觉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回头一看,明明听不懂英文的文四听到这两个字,脸色明显一沉,她心里一动,便放缓了脚步,似不经意般,从纱缦另一边慢慢走过,却听Sam镇静地笑道:“对不起,方家的人不允许他在这西南公开露面,你若要见他,我可以为你安排。”   叶蕴仪忙点点头道:“我明白的!方伯伯如今地位敏感,我可以令司令府的护卫安排好一切,定不让人知道就是!”   却听Sam一声轻笑,他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摇摇头道:“Lisa,你怎么还不明白,方家人并非为着方伯父的权势,而是为了方宗尧的安全!而他们认为,对宗尧安全威胁最大的,便是潘天一!”   叶蕴仪急急地道:“我明白的,以前只是有些误会,我保证,再不会发生那样的事了!”   Sam却叹了口气,坚定地看向她:“Lisa,除非你答应我,绝不会让潘天一的人知道此事,否则,我不会带你见他!”   叶蕴仪只稍作迟疑便答道:“好!我答应你!”   梅果心里一跳,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心里鼓噪着,她有些慌不择路地快步离开,心里只想着,或许应该告诉潘启文。   “Miss梅,告诉我,Lisa在哪儿?”正边走边思虑间,猛然被人拍拍肩,梅果一惊,抬头一看,却正是德国领事夫人,用德语在问着她话。   听到这德语,梅果蓦然想起,那一次,在德国大夫霍夫曼的诊所,也是听到叶蕴仪跟霍夫曼提起过“方宗尧”这个名字,那时间,叶蕴仪要霍夫曼瞒着潘启文帮她联络方宗尧!   梅果全身每一个细胞都莫名地兴奋起来,下意识地,她不想让人打断叶蕴仪与Sam的谈话,于是,她对领事夫人笑道:“对不起,我也正在找少帅夫人!一会儿见到她,我会跟她说,您想见她!”   当她兴冲冲地来到潘启文面前,听到叶琛一席话,心里猛然一凛,自己贸然这样去告诉潘启文,算是什么?听叶琛那意思,这个Sam的身份自是不假,而那一次,自己说出叶蕴仪与霍夫曼的对话以后,只见潘启文发了好大一通火,而他与叶蕴仪的关系,却是在那以后公开了起来,更在人前恩爱非常。   她暗暗掐了自己一把,自己这是怎么了?无凭无据,仅凭三言两语,怎可如此莽撞行事?自己这一说,只怕以后便再没机会呆在他身边!   梅果在心中暗自恼怒自己,既然文四已跟在那人身边,以文四的忠心,真要有什么事,他怎能不报给潘启文知道?何必自己费力不讨好?   她看向潘启文,微微一笑:“少帅,按您的吩咐,文四已经过去了!”   ***   在大厅的那个角落里,Sam对叶蕴仪微微一笑:“Lisa,领事夫人们都在那边,你不过去跟她们打个招呼?”   见叶蕴仪一脸狐疑地看着他,他不由笑道:“等下,美国领事夫人Jessie,会请你帮忙陪她去她在这里的专用化妆间,整理一下。”   叶蕴仪不由又惊又喜,不由低叫道:“你是说,他今天在这里?”她有些激动地说不出话来:“我以为,我以为……”   叶蕴仪只觉一股温热直直冲向眼眶,方宗尧于她,与蕴杰一样,是她最亲的亲人之一,在她心目中,方宗尧的地位,或许比叶琛还要重要些,因为,叶琛和叶翔龙,毕竟与她在一起的时间不长,而方宗尧,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更在她最艰难的时候,陪在她与蕴杰左右。而方宗尧那次身受重伤,更是因为她,这样的情伴着这样的内疚,一直便压在她心头。   她与潘启文重归于好之后,她给方家发过电报,也写过信,却始终不见回音,心里一直忐忑不安,心底里,还有一丝的恐惧,她怕----宗尧出了什么事!她更怕,宗尧是因为她而出的事,方家才会在她再三解释前因后果后,却并不理她!   Sam突然想起什么,他从胸前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递给叶蕴仪:“这是他给你的,怕你不信我,特意叫我拿这个给你看!”他笑道:“你倒是信了我,不过现在好象你倒用得着这个!”   叶蕴仪接过一看,却是一方雪白的丝帕,丝帕的正中,用紫色的丝线,龙飞凤舞地斜斜地绣上了一行英文“HappyBirthdaytoZY”。   叶蕴仪心中一热,她眨了眨眼,将眼底的温热逼了回去,吸口气,笑道:“这是我十一岁那年学刺绣时绣的,这可是我第一个作品,没想到他保存得这么好!我哪儿敢用!”   酒会(五)   更新时间:2012-11-6 0:46:24 本章字数:3350   大厅内,梅廷方魂不守舍地看着前方拐角处,那里,沙发上坐着一身艳丽的黎黛,她的四周,或坐或站,围着一群年轻男子,他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时不时能看到黎黛那灿烂的笑容,梅廷方在这嘈杂的大厅中,耳中似乎便只余了她那清脆却刺耳的笑声。   “廷方,来见见美利坚银行的执行总裁爱德华先生!”不远处,叶琛对梅廷方招着手。   梅廷方忙收摄心神,迎了上去,对着那个身形高大的洋人礼貌地伸手,用英语问候:“您好,爱德华先生!”   那洋人大手有力地与他相握,爽朗地笑道:“梅先生,叫我David就好!”   梅廷方毫不掩饰眼中的惊叹:“David,很荣幸见到您,早听说美利坚银行的总裁是美国金融界的天才,没想到,您却这么年轻!泯”   叶琛哈哈笑道:“廷方,你有机会,多向David请教,David,你这次可是给足了我面子,专程从美国过来参加我们这个酒会,希望你不虚此行啊!”   David深邃的蓝眼睛却看了看那拐角处,他微微一笑道:“叶先生,我想我真的要感谢您邀请我来这里,因为,今天,我终于见到了让我怦然心动,一见钟情的美丽的东方女子!”   梅廷方心中一沉,只见叶琛惊讶地看向David:“David,你可一向是眼高于顶的,居然也会有动心的时候?”他呵呵一笑:“不知是哪位小姐能入得了你的眼,可需要我为你介绍?穹”   David摇摇头,朝着黎黛的方向呶呶嘴,笑道:“我刚刚已经跟那位美丽的黎黛小姐聊了好一会儿了,她的英文虽然不是很好,但我们也能交流,我觉得,我们非常有默契,而且,能够心意相通。”   梅廷方心中顿时一慌,有种就要失去,却又无力挽回的感觉猛然涌上心头,他不由怔怔地向黎黛看去,看着她的笑魇如花,他心里狠狠一抽。   只听叶琛哈哈笑道:“David,有眼光!那可是我孙女婿的妹妹!”   David眼中一亮:“可是潘天一潘少帅的妹妹?”   见叶琛点头,David不由急急地道:“叶老先生,可否替我引见黎黛小姐的父母家人?”   叶琛一愣,David突然有些羞涩地一笑道:“我听说,在中国,要与小姐交往,需要经过父母的同意。”他抬起头来,满脸热忱地对叶琛道:“您放心,我是真心爱上了黎黛小姐,只要她和她的家人同意,我随时愿意向她求婚!”   梅廷方被这个洋人的急切和热情惊呆了,心里不由鄙视道:哪有这样才见一面就要求婚的!这是在中国!   叶琛却不以为意地大笑起来:“David,我听说你父亲是法国人,看来,你真是遗传了你父亲的浪漫!”   他拍了拍David的肩,笑道:“黛儿的父母已经不在了,她家能作主的就是她两个哥哥,我可以为你引见,不过,这位黛儿小姐在他们家可也是宝贝来的,他们能不能答应让她与你来往,我可不敢保证!”   David点点头,自信地道:“你们中国有句话,叫做‘精诚所到,金石为开‘!我想,我可以做到!”   叶琛哈哈一笑,对他说道:“好,你跟我来!”他转头又对梅廷方笑道:“廷方,你也来,这事儿,你帮他做下翻译!”   按叶琛的想法,应该先找黎昕,可是,找了一整圈,都没见到黎昕的人影,他只好找了个相对安静的角落,随手抓了个认识的黑衣护卫,让他将潘启文请过来。   很快,潘启文便过了来,叶琛为他们引见后,便要离开,潘启文用国语对叶琛低声笑道:“爷爷,你们这些个银行的事我可不懂,要闹了笑话,您可别怪我丢了您的面子!”   叶琛拍拍他,笑道:“他呀,是为了黛儿的事来的!他对黛儿一见钟情,要我为他引见黛儿的兄长!这事儿啊,还得你们自己拿主意,我可不敢掺和!但有一点我可以保证,这个David的外公跟我是朋友,他虽然看上去很热情,但他的私生活非常检点,以他如此年轻,不到30岁便当上美利坚银行执行总裁,人也长得一表人才,却从未闹出过桃色新闻来!”   叶琛离开后,那David一开口却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潘先生,我爱上了令妹,我有很好的家世背景,我也有能力照顾好我的家人,虽然我很希望得到你们的认可,同意我与令妹交往,但有件事,我一定要先向你们说明,就是,我因为身体曾受过伤,不能生育!这也是表达我是以结婚为前提,提出与令妹交往的诚意。”   潘启文握着酒杯的手一抖,他一把揪过身边的黑衣护卫,吼道:“去,给我把黎昕找来!”   ***   柳意的胳膊被黎昕如铁钳般死死夹住,黎昕几乎是半拖半拽地将她向大厅外带去,柳意疼得直吸着冷气,心里骂道,以前怎会觉得这人斯文儒雅!   厅外走廊上,人逐渐稀少起来,柳意终是忍不住挣扎着低叫道:“你放开我!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我告诉你,我……”   黎昕沉了脸,眼神阴鸷地侧头睨她一眼,柳意下一句话立即咽了回去,她被他扭着的手,止不住打了个战。黎昕虽说以前烦她,但也还算客气有礼,司令府里潘家的下人们都说,大少爷脾气最好,二少爷最凶,而现在的他,哪还是那个好脾气的大少爷?那眼神,活脱脱似要生吞活剥了她一般。   黎昕一边走,一边四处望望,拐个弯,两边是一排排的房间,黎昕一直拽着她走到尽头的一间房,一脚踢开了房门,一把将柳意甩到门内的小圆沙发上,随后一脚踢上了门。   柳意眼睁睁看着一步步逼近的黎昕,颤声道:“你要做什么?”   黎昕双手撑在沙发的扶手上,将她圈在身下,低低一笑:“做什么?谈谈我们的婚事!我的未婚妻!”   柳意低垂了头,黯然道:“有什么好谈的?黎昕,你得不到心上的人,是你的事,你要为你的爱情陪葬,我不会陪着你去跳!”   黎昕额上青筋猛然一跳,他暴怒地一拍扶手,柳意脖子一抖,整个人下意识地往沙发里蜷去,低了头,不敢看他。   黎昕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沙发,另一只手却抬起她的下巴,他俯下了身,冷笑一声:“若我定要拉着你一起跳呢?”   他灼热的气息喷在她脸上,柳意头一偏,却又被他生生地捏了回来,她垂下眼睑,心慌意乱地道:“这不公平!黎昕,我最多只是对你有些好感,还远没爱你爱到为你如此牺牲的程度!”   黎昕微微眯了眼,审视地看着她:“你真要退婚?”   柳意毫不迟疑地点头:“嗯!”   黎昕一把甩开她,直起身来,冷冷地道:“柳意,你给我听好了!你柳家要退婚,我是不会允的!你若是有了心上人,只管去嫁!只是,我黎昕的媳妇儿,在这全西南,我看谁敢娶!”   柳意颤着手指向他,瞪向黎昕的眼中充满了屈辱与愤怒,黎昕毫不退让地紧盯着她,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互逼迫着,谁也不肯缩回半分。   突然,柳意一下子收回目光,令黎昕那气势汹汹的视线突然没了着落,他不由心里一空,只见柳意轻笑一声道:“黎昕,我说过,我要去南京了!你们潘家军的手,还能遮到南京不成?”   黎昕突然笑了,笑得一如既往的温润,却让柳意心中一寒,只听黎昕慢慢悠悠地说道:“听说,你爹和你舅舅,可还指着咱们这层姻亲,沾上铁矿的光,还要想接管日本人的棉纱厂呢,做实业,有军政府撑腰,那可跟在云顶镇做土财主大不一样!”   柳意眉一拧,正要说话,却被黎昕一根手指树在嘴边阻住了,他摇摇头,笑道:“退婚?我若不允,你爹娘敢吗?呵呵,南京!南京师长、军长、司令再多,也总得要有规矩!这强占人妻的事,越是官大的人,怕是越不敢做呢!”   他眼神一紧,狠狠地哼出一声:“更何况是我堂堂西南集团军一师师长的未婚妻?!”   柳意气极,冷冷一声:“我不嫁人,总行了吧?”   黎昕面色一冷:“行!怎么不行?你若想到死都是我的未婚妻身份,我有什么不行?呵呵,不许纳妾是不?了不起我养几个外宅就是!”   这时,门外有清晰的脚步声响起,柳意猛然站起身来,就要向走去,却被黎昕狠狠地抓住:“我们话还没说完,你要到哪里去?”   -------   sorry,今天第二更更得有点晚了。   酒会(六)   更新时间:2012-11-6 15:11:58 本章字数:3379   柳意恨恨地一把拍下他的手:“没听到门外有人来了吗?谁知道这是谁的房间,你就这样随便乱闯?”   黎昕毫不在意地瞥她一眼:“这酒店今天咱们都包下了,即便没有包下,在这西南,还没有我黎昕进不得的屋子!”   话音刚落,门外便传来一阵叽哩瓜拉说着洋文的女声,听到那熟悉的声音,黎昕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拉过柳意,四周一看,只见房间内另有一个门,他咬咬牙,一步跨过去,将门往外面一拉,往里一看,不由猛然怔住。   看着这道门内那个沙发上坐着的一身黑色西装的男人,他不由惊呼出声来:“方宗尧!你、你怎么在这里?”   **浍*   大厅内,潘启文一脸凝重地听着梅廷方为他翻译着的David的话,一边听,一边打量着这个足足比他高出半个头的洋鬼子。心里不得不佩服这人的坦诚和直率。   David滔滔不绝地讲了足足有大半个时辰,从他的家世背景,到他的学识休养、他的兴趣爱好,再到他的工作,甚至他的家产、他的健康状况,都交待了个清清楚楚,在梅廷方耳中听来,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有自吹自擂的成分居多。   潘启文掂着这个人的份量,心道,这人张狂的脾性倒是合自己胃口,只是他这不知收敛的模样,未必能入得了黎昕的眼。他其实对这个洋人的家世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他的心里反反复复的在掂量着David那句“不能生育”上毗。   这人既然能将如此隐私的事和盘托出,可见对黛儿的确出自真心。   可是,他才见黛儿一面,便如此狂热,他这样的热情又有持续多久?今晚的黛儿,看上去成熟、高贵艳丽,可在实际生活中,尽管她经历过以前那样惨痛的事,可骨子里她还只是一个单纯的小女生而已,这个洋人,又会喜欢这样的黛儿吗?   这个洋人热情似火,只怕追求的手段也是大胆火热的,黛儿或许难以抗拒,但,这样的人,只怕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对黛儿来说,风险也大。   若只是这些,潘启文可以肯定,黎昕会毫不犹豫地拒绝他。   可是,对于这个David来说,他坦诚地道出自己“不能生育”的缺点,无形中却成了对潘启文、黎昕兄弟俩最具诱惑的条件!   潘启文与黎昕早已达成共识,黛儿以前的事,定要瞒得滴水不漏,可华大夫早已断言,黛儿此生,只怕难以生育,那么,这便将成为黛儿获得幸福的最大阻碍!有关贞节,还可以吃药解决,可这不能生育,无论嫁给谁家,只怕地位都难有保障!除非,嫁给已有孩子的男人做填房,可兄弟俩怎么肯如此委屈这唯一的妹子?   若是嫁给这个不能生育David,一切便自不成问题。   但是,这些心思,却不能让对方知道!只有让他觉得欠了黛儿的,他才会对黛儿逾加的好!   潘启文猛然一惊,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这个洋鬼子说是因伤不能生育,不会是伤到了关键部位吧?那岂不是要黛儿守活寡?   他不由皱了眉,一脸严肃地问道:“爱德华先生,请恕我无礼!可否告知,你不能生育,是什么原因?可有治好的可能?”   David见他先前讲了那么多,潘启文都兴致缺缺的模样,更没有提过什么问题,而现在,一来便是提到这个问题,他心里不由一凉,他嘴角泛起一个苦笑道:“我有一次去打猎,不小心被同伴伤到了左胸,在乡村里,那里的大夫在给我取子弹时,用了一种早已废弃不用的麻药,还用过了量,我差点死去,后来回到纽约,医生便断言我不能生育。”   潘启文有些半信半疑地道:“用了麻药不能生育?那……”饶是潘启文一惯的张狂,那句“能不能人道”,终是没能问出口。   David以为他不信,忙道:“你可以去查,那种麻药是美国一家公司生产的,叫Sleep,原意即安睡的意思,可是,几年前被查出,里面有两种成分,会导致男子精子活力下降而不育,在美国已经被禁止使用了。”顿了顿,他又道:“我听说,中国现在所有的医院,包括军队,都在用这种麻药呢,您一查便知!”   潘启文一惊:“你说什么?”   David见他脸有怒意,忙道:“也不是所有人用了这个都会不育的,只要不是多次使用,不是过量使用,一般还是安全的!”   潘启文心下稍安,他半眯了眼,迟疑片刻,终是咬牙对梅廷方小声道:“你问问他,这个问题,影不影响他人道?”   梅廷方一愣,随即一股怒意涌上了心头!   先前这潘少帅一直心不在焉的模样,他只当他是给叶琛面子,并不会当真,但现在看来,这潘少帅是打算接受这个洋鬼子了?即便他是一个洋人?即便他根本就不能生育?   他到底看上了这个洋鬼子什么?以他潘家的财势,难道还需要去巴结这个洋鬼子么?   而这个问题、这个问题,在梅廷方脑海里,直接便呈现出黎黛被这个洋人压在身下的情形,他不由面上一冷,断然道:“对不起,少帅,这句话的英文,我没用过,不会说!”   潘启文有些尴尬地挠挠头,也是,这样的问题,谁会去问?估计他们学洋文的未必会学这句吧?   这时,梅廷方看到黎黛正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向他们走来,他心中不由冷哼,她是看到这个洋人在这里,所以才过来的么?难道她,也是看上了这个洋人?   梅廷方不由转头对潘启文语带讥讽地道:“少夫人英文底子深厚,或许可请少夫人来问?”   听了这话,潘启文不由爆怒地将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掷,脆响中,他指着梅廷方道:“梅廷方,你放肆!”   梅廷方也将手中杯子往地上一摔,冷冷地道:“少帅,我是华夏银行请来的业务经理,不是您潘家的奴才!恕不奉陪了!”说完,他转身便走,末了,又顿下脚步,回头道:“另外,奉劝少帅一句,要卖妹子,也麻烦挑个没毛病的!”   潘启文怒极反笑,上前一把揪住了梅廷方的领子,正要说话,一眼瞥到正大步急奔过来的黎黛,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把甩开梅廷方,冷冷地笑道:“梅廷方,你不过是,没胆子摘葡萄,却也不许别人摘!”   梅廷方一个趔趄向后栽去,却被一只小手死死地扯住了胳膊,耳边是那声清脆的:“黎经理,小心!”一阵馨香传来,梅廷方浑身一震,他迅速地站立好,掸了掸衣服,他深深地看了皱着一张小脸的黎黛一眼,掉头转身便走。   却听背后潘启文笑道:“你不问,我找我的专职秘书,也就是你妹子来问就是!”   梅廷方猛然转头,捏紧了拳头,急道:“你!……”   黎黛忙上前打着圆场,笑道:“二哥,你们在吵什么呢?黎经理,你别理我二哥那臭脾气,你是我嫂子请来的,看在我嫂子的面子上,别跟他计较好不好?”   梅廷方心里一凉,她这话,亲疏立现,他嘴角苦涩漫延,怔怔地看向她,说不出话来。   一旁的David早已惶惶不安地叫了起来:“What‘swrong?What‘swrong?”   这时,黎黛忙用不太熟练的英文安抚着他道:“David,没事,他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潘启文瞟了一眼梅廷方,突然对黎黛笑道:“黛儿,你来得正好,这位爱德华先生,来向我请求,想要正式与你交往看看,现在黎昕不在,二哥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不如你自己选择同不同意,可好?”   黎黛瞪大了眼:“什么?额,交往,是什么意思?”她又转向David,狐疑地笑道:“David,我们不已经是朋友了吗?”   潘启文眼见着梅廷方脸色越加阴沉,不由哈哈一笑道:“我倒是挺欣赏这位爱德华先生敢爱敢恨的勇气,才见上第一面,竟敢来向我请求将妹妹嫁给他!黛儿,他说的交往,可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交往,不是普通朋友那种!”   黎黛一下子红了脸,她低了头,轻声道:“我……”   突然,她的胳膊被一把抓住,黎黛一惊抬头,却见梅廷方直直地看向她:“黎黛,若是这样的交往,我希望,你能将我也作为你的选择之一!”   黎黛一下子惊慌失措了,为梅廷方眼中的灼热、急迫、不安,还有一丝的----怯意,她有些结结巴巴地道:“为、为什么?我、我以为,你很讨厌我!”   梅廷方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地道:“不,黎黛,我从来就没讨厌过你,我只是、只是怕,怕我配不上你!”   酒会(七)   更新时间:2012-11-6 23:25:48 本章字数:3327   黎黛一脸愕然地看向梅廷方,刹那间一种积压已久的委屈猛然涌上心头,直直冲向眼底,她有些慌乱地环顾四周,似要找到什么支撑似的,突然她红了眼,冲着梅廷方背后哽咽着唤了声:“嫂子!”便直直地向前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叶蕴仪。   叶蕴仪正有些神思恍惚地向潘启文走来,猛不丁被黎黛这样一撞,她一惊,下意识地抓住了黎黛,一双充满疑问的眼已向前方看了过去。   完全不懂中文的David这时连蒙带猜,总算回过味来,他对梅廷方皱眉道:“梅先生,你这是打算跟我竞争?”   叶蕴仪轻轻拍了拍将脑袋拱在自己怀中的黎黛,柔声道:“黛儿,怎么了?”似感觉到自己语气中有一些的紧绷,她放松了语气,半开玩笑道:“咱们黛儿是大姑娘了,有这么好的青年才俊争相追求,是好事啊!咱们择优录取如何?”   黎黛不顾形象地在她怀里蹭了蹭,闷声道:“嫂子,我不知道!洇”   潘启文这时走上前去,一把拉开黎黛,不悦地道:“多大的人了,也不怕David笑话!”   那David竟似听懂了似的,一双蓝眸眯成了一条缝,眼中尽是宠溺地说了句:“很可爱!我很喜欢!”   潘启文将叶蕴仪揽进怀中,皱眉道:“脸色怎么这么难看?你刚刚去哪儿了?”他抓起叶蕴仪的一只手,只觉那小手里汗津津的,手心却是冰冷,他脸色不由一沉,微微拉开她,上下打量起来惹。   叶蕴仪恍然看向他,潘启文感觉到,她的目光中,带着一种审视的意味,不由拧了眉:“怎么了?”   叶蕴仪却甩甩头,挺直了先前略微有些疲惫的背脊,转头看了看David,又看了看梅廷方,笑道:“这事,谁也作不了主,还得看黛儿自己的心!我看David说得不错,若你们真有诚心,便各使本事,公平竞争好了,我们只管看黛儿如何选择,你们看如何?”   梅廷方猛然便有了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只要黎黛和她的家人不反对,那么他便还有机会!至少,她现在每天跟在他身边一起工作,而这个David,又能在这里呆几天?   他一双眼不由紧紧地盯着黎黛,却见她低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就在这时,却见David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然后胸有成竹地说道:“黛儿小姐,先前你说对银行的业务很感兴趣,而现在我知道,你也算是华夏银行的股东之一,那么,你有没有兴趣去美国,做我的私人助理,或许,你能学得更快!”   这话一出,梅廷方心里不由一沉,而叶蕴仪面上却是一喜,她清楚知道,美利坚银行是美国金融业的翘楚,华夏银行与它相比,不过是小巫巫见大巫,而这次之所以能请得动David来这里,一方面是因为David本便有事到中国,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看在叶琛与他外公关系的面子上。   而这美利坚银行,从不聘请华人,华夏银行一直想要从美利坚银行挖人,都不得其门而入,如果David能亲自将黎黛带在身边教导,那么无异于对以后华夏银行的发展大为有利,只看黎黛有没有这方面的天分和肯不肯学。   叶蕴仪正踌躇着如何措词,已见黎黛抬起头来,又惊又喜地看向David:“你肯教我?”她却转头怯怯地看了一眼梅廷方,垂了头,对David小心地说道:“我很笨的,什么都做不好!”   David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梅廷方,竖起食指快速地左右摇晃着:“NO,NO,NO!你有这方面的天份,相信我,我不会看错人!”   接着,他向着黎黛伸出手去,眼中是鼓励的眼神:“也相信你自己,嗯?”   黎黛迟疑着左看看右看看,迟迟不敢伸出手去,David毫不在意地收回手,洒脱地一耸肩,笑道:“我或许太过急躁了,或许我不如你们中国男人那么含蓄,可是……”他瞟了一眼梅廷方,接着说道:“可是,我绝对会尊重你!我们美国男人最大的优点,便是尊重女性,即便以后你在你的爱人方面,有其他的选择,我也绝不会勉强你!”   David口中强调地吐出的两次“尊重”,令黎黛浑身一震,她不由自主地看了看梅廷方,抿了抿唇,终于向David伸出手去,David一脸惊喜地牵过她的手,低头在她手背上轻轻一吻,然后松开她,笑道:“你如果愿意,我立刻让我的助手为你办理相关手续,我会在美国等你!至于这两天,我是说,我还会在这里呆两天的时间,不知可不可以请黛儿小姐带我四处游览一番?”   黎黛略为羞涩地点点头,叶蕴仪看了脸如死灰的梅廷方一眼,心中暗叹,无论哪方面看,这David终是比梅廷方胜了一筹,只希望David不是心血来潮才好。   叶蕴仪一拉潘启文,笑道:“我们一起到几个领事那里去打个招呼!”潘启文会意地向David点头示意,揽着叶蕴仪离开,梅家兄妹见此,也黯然退离。   走开了几步,潘启文却冷声叫道:“梅廷方,少夫人已给了你机会,你若就此放弃,我看你也不过如此!”   梅廷方愕然回首,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你的意思是,我还有机会?”   潘启文冷哼一声,不再出声,却听叶蕴仪叹道:“廷方,黛儿真要出去,至少还得两三个月,而你们去美国的时间应该也与此差不多,你真距离黛儿有多远呢?”   梅廷方心中一动,却听潘启文厉声道:“梅廷方,你若只凭你的真心,未必便没有机会,可你若一心只顾着你那可笑的身份和自尊,不如趁早放弃的好!我告诉你,黛儿就是我潘家最尊贵的三小姐,这一点,任谁也改变不了!”   叶蕴仪却想起别的事来,不由对梅廷方道:“廷方,黛儿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头脑简单,如今的她,未必便能被轻易打动,可你知道David今天哪里打动了黛儿吗?就是他说的‘尊重’二字!不是宠、不是喜欢,而是‘尊重’!你若有心,便好好想想吧!”   梅廷方怔怔地呆立当场,直到潘启文挽着叶蕴仪逐步走远,他才失魂落魄地慢慢向酒水台踱去。   叶蕴仪挽着潘启文一边走,一边不停地与人点头招呼,她眼睛直视着前方,叹口气道:“看来,你对这两人都并不满意,却也都不想放弃!”   潘启文眼角瞟过她的神色,见她眼中有浓浓的倦意,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突然侧过身子,一把抓住她的肩,定定地看向她:“你刚才去哪儿了?为什么这么累?”   叶蕴仪眼神一闪,她叹口气笑道:“还能去哪儿?夫人们的东家长西家短呗,后来美国领事的夫人又被酒泼湿了裙子,又陪她去化妆间换衣服。你也知道,一会英文、一会法语,一会德文,有多累人!”   潘启文仔细地看了看她眼底那抹浓郁的青黑,心疼地道:“一会儿早点回去休息!”   叶蕴仪却岔开话题,笑道:“黎昕呢?黛儿这么大的事,他这个亲兄长怎么能不在?”   潘启文猛然一顿脚步,紧皱了眉,他恍眼看到不远处的文四,忙打了个手势,文四很快过了来,潘启文沉声道:“我让人去找黎昕,可没理由这么长时间没有动静,你带人再找找!”   文四嘴角一咧,笑道:“刚有人来报过了,说是有人看到大少爷带着柳小姐去了化妆间,也就没人敢去打扰!”   叶蕴仪面色猛然一变:“化妆间?”   潘启文看了一眼叶蕴仪,沉声叱道:“黎昕不是这么没分寸的人,即便真去了,也没理由这么长时间不出来,你赶紧带人去找,一间间给我搜!现在局势复杂,可别出什么事才好!”   ****   黎昕昏昏沉沉地睁开眼来,发现自己被侧躺着在地上,手脚均被绑住,嘴也被塞住,一阵温香气息传来,他赫然发现,柳意竟然并排侧躺在他身边,她的脸与他的脸相对着,她的鼻尖几乎就要触到他的鼻尖,看她那模样,竟还是昏迷不醒的模样。   黎昕心中一紧,就在他认出方宗尧并惊呼出声的一刹那,他闻到一阵香味,立刻便失去了神识,那应该是一种迷药,为何他醒了,柳意却没有醒?   他下意识地转动着眼珠向室内看去,却见两个穿着西装的年轻男子正坐在一旁翻看着杂志,并不出一声,见其中一男子的目光向自己扫来,黎昕连忙闭了眼,一动不动。   这时,小门外间,清晰地传来叶蕴仪与方宗尧的声音,说的却是他完全听不懂的洋文。   酒会(八)   更新时间:2012-11-7 20:54:02 本章字数:3346   一连串疑问在黎昕心头升起:   方宗尧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何要如此神秘?   叶蕴仪与潘启文现在已经完全说开,为何还要与方宗尧私下见面?   方宗尧将他和柳意迷昏在这里,叶蕴仪是否知晓?   他们用洋文谈话,是否还是为了防止让他听到内容,他们又有什么内容是不能让他听到的洇?   突然,叶蕴仪的嗓音明显拔高了些,尽管听不懂,可“潘启文”这个名字,黎昕还是听得出来的,而当那一串洋文中,另一个熟悉的名字---“丁长和”钻入耳中时,方宗尧似乎有些激动起来。   黎昕不由微微睁开了眼,却一眼看到身边的柳意睫毛轻颤,竟似要悠悠醒转,黎昕心里不由一急,只怕柳意醒来本能地便会挣扎,若是引起那两个黑西装的人注意,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事来!   情急之下,黎昕将头轻轻往前一抬,他的鼻尖便碰上了柳意的,一阵馨香沿着鼻息直入肺腑,黎昕心里竟是一荡,一呆愣间,鼻尖竟在那小鼻头上蹭了蹭,却见柳意猛然睁开眼来,眼中竟是骇然、惊恐的表情惹。   黎昕这才明白,原来柳意也是早已醒来,只不过与他一样,装着昏迷而已,而刚才他碰触到她时,她下意识地将头向后一仰,那慌不迭要避开的模样,令黎昕心头不由一火。   很快,黎昕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因为他发现,柳意身后便是墙,她已是退无可退!   黎昕回头向沙发上的两个黑西装男子看了看,突然嘴角一挑,眼中冒出一丝邪笑来,他整个人无声无息向前一挪,他的身体便紧紧地将柳意整个压在了墙上,然而,未待柳意有任何反应,黎昕脑袋里却是轰然一响。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与一个女子紧挨在一起,隔着夏天薄薄的衣衫,他明显感觉到柳意胸前那两团柔软,伴着那女性特有的馨香,令他前所未有的手足无措而呼吸急促起来。   柳意正待发怒,却愕然地看着眼前这张无限放大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又慌不迭地将身子往后挪去,甚至挪到比刚才还远的位置才停下来。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听到一声门响,两个人立即默契地同时闭上了眼,却听方宗尧道:“我们走!”   黎昕听到有人问道:“方先生,这两个人?……”   方宗尧轻笑一声道:“将他们放在这里,自会有人来寻他们!”   那人犹豫着道:“可是,你跟叶小姐见面的事,他们会不会就知道了?”   黎昕突然感觉到有人走到他面前来,只听方宗尧轻哼一声道:“黎昕,算时辰,你早应该醒了!我们迷昏你,也只是出于我们自身的安全考虑,我们走了后,你的人自会来寻你。至于我跟蕴仪见面的事……”   他呵呵一笑:“想来你也没听懂我们说的什么吧?有些话,蕴仪是不会说也不能说的,那么,你告诉了潘启文,让他们之间再起了嫌隙,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你呢?”   顿了一顿,他似细细打量起黎昕来,接着说道:“你当然也可以选择不说,可是,你又怎么向潘启文交待你被绑在这里的事呢?呵呵!”   黎昕缓缓睁开眼来,神态凛然地看向方宗尧,方宗尧毫不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他蹲下身来,拍拍他的肩,笑道:“我无意于得罪你,可我也是迫不得已,改日到南京,我定当面谢罪!”   说着,他站起身来,一探手,从身侧黑衣西装男子身上掏出一把小刀来,在黎昕面前划了个漂亮的弧线,然后重重地将小刀往茶几中间一放,再一挥手:“我们走!”   随着那一阵脚步的远去,柳意也睁开眼来,却霍然发现黎昕已接连几个翻滚,到了茶几边上,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背对着茶几一角,半蹲半跪着,将帮在背后的手去够那把小刀,然而,因为手被绑得太紧,手掌的长度根本够不到茶几中间的刀,他略一思忖,转头打量了那扎实的大理石茶几一眼,向前跳开一步,再侧转身,猛然将肩膀向前一撞,那石几摇晃着一斜,虽然未倒,但那把小刀却是掉到了地上。   黎昕眼中一亮,往地上一倒,就势几个翻滚,背后的手已捡到了那把刀,反手在背后割起绳子来。   柳意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快速地割着绳子,因为用力紧绷的关系,双手已被勒出血来,那鲜红的液体很快便染红了那粗粗的麻绳。   柳意心中一痛,心里想着,他刚才完全可以跳过去捡刀,他却选择了滚过去,那明显,只是为了一个“快”字!   那么,他是要想在手下人找到他之前解开束缚,不让人看出他们被绑过的痕迹?只为了方宗尧的那句看似离间的不让叶蕴仪与潘启文起嫌隙?   一丝艳羡与嫉妒在柳意心中升起,这两个男人----方宗尧和黎昕,他们都是那么的爱叶蕴仪么?   听方宗尧的语气,明明恨极潘启文,却仍舍不得叶蕴仪与她所爱的人之间起了嫌隙么?所以他才会说那样一番话,来提醒黎昕,为了给他自己争取离开的时间,又故意留下刀,让黎昕摆脱束缚!   而黎昕,明明得不到,竟还是那么毫不迟疑,完全不管不顾地,一心一意地为叶蕴仪做着这样一件事,他的眼中,焦灼之外,竟有一种仿似终于能为心爱之人做了什么事而兴奋的神情。而潘启文才是他的亲人不是吗?他竟默契地配合着方宗尧,要瞒下这件事!   柳意心中一凉,她自嘲地闭了闭眼,就在刚刚,她说要退婚,黎昕那恼火的神情,竟让她产生了他或许有一丝喜欢她的错觉,原来,她什么都不是!在这一刻,黎昕心中眼中完全没有她,只有不让人发现他们被绑这一个念头,执着着他的行动。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黎昕终于完全解开了自己,他长长吐出一口气,快速来到柳意面前,解开她口中塞住的布条,他拿起刀,正要去割她背后的绳子,却听到外间门打开的声音,只听到有人说道:“这里没有!”   这时,文四的声音沉声响起:“那里还有一道门,进去看看!”   黎昕眼中闪过一丝急色,柳意却不由轻笑出声来,眼中带着讥笑和嘲讽,然而,下一秒,她却再也笑不出来,只见黎昕扔下手中的刀,一把将她抱起,做出站立的模样,猛然将她压在了墙上,门被推开那一刹那,黎昕一咬牙,俯身吻上了柳意的唇,在她的咿呀声中堵住了她的嘴!   文四和两名黑衣护卫推门进去,便看到自己平常斯文儒雅的大少爷,将柳家小姐按在墙上热吻着,文四不由“啊?”地惊呼出来,却在黎昕一声阴沉的“滚!”字中,扯了身边的人,迅速退了出去,关上门,扯着嗓子,带着笑吼了一把:“大少爷,少爷找您!我们先出去了啊!”   直到脚步声远去,黎昕方才放开柳意,将她抱到沙发上,侧身坐着,沉了脸,为她割着手上的绳子。   柳意只觉满心酸涩,她却深深吸了口气,微微笑道:“黎昕,你可要我也帮你瞒着这件事?”   黎昕手上一顿,哑声道:“你要怎样?”   柳意淡淡地吐出两个字:“退婚!”   黎昕一挥刀,割断了最后一股绳,将手上的绳子往地上一扔,沉声道:“好!”   柳意只觉心里一空,不由恨声道:“黎昕,你为她做成这样又能怎样?你还是得不到!”   黎昕粗暴地将她被绑着的腿撩到沙发上,柳意惊叫一声,慌不迭地用手去扯裙子的下摆,生怕走了光,却听黎昕冷冷一笑道:“柳意,你以前口口声声说喜欢我,喜欢一个人,却不愿意嫁给他,你那是真喜欢吗?”   柳意轻哼道:“你心中有人,我凭什么要陪着你去那无底深渊?”   黎昕深深看了她一眼,低了头,伸出手中的刀去割她腿上的绳索,冷声道:“我虽然明知得不到,可只要她好好儿的,开开心心的,我就满足了,那方宗尧,我想,也是一般心思吧?你不会明白,我跟方宗尧,若是有机会得到她,哪怕明知她爱的是别人,只要她心甘情愿,我们只怕都会欢喜上了天去。而你呢,你说你喜欢我,可我给了你机会,让你嫁给我,你却要求的是对等的回报!柳意,你所谓的爱,不过是跟做生意一般,你付了那么多的钱,就要别人给出值那么多钱的货来!”   柳意浑身一震,她心里忽然一疼,她柔了声,轻声问道:“这样,不苦吗?”   -------   还有一更,可能会很晚了,若等不了的筒子,建议明天再一起看。   她的睡姿   更新时间:2012-11-8 9:14:47 本章字数:3299   黎昕叹口气,看向柳意的眼神逐渐地迷蒙起来,他摇摇头道:“柳意,你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苦!当你看到明明那样一个倔强坚强的人,却完全没有了生气的时候;当你看到那样一个气质高贵的女人,却沉迷在鸦片中人不人鬼不鬼的时候;你的心里,便再也没有了别的奢求,只求她无悲无忧。若能看着她现世安好,已经是最大的幸福,哪里还有什么苦处可言!”   柳意被黎昕一番话惊呆了,她怔忡地看着他,突然觉得,刚才听他说自己所谓的爱,不过是跟做生意一般时那种气愤不平,现在已是荡然无存。   黎昕扯开她腿上最后一截绳索,目光在那红肿处微微一深,他站起身来,以一种诚挚的眼神看着她:“柳意,当我说我要娶你时,我是真心想过要对你好的,因为我以为,你会跟我一样,即便那个人不爱自己,但若能有机会朝夕相伴,甚至只是在她病在她伤时,有资格能给出一个关心的眼神,一句安慰的话语,便会觉得幸福,现在看来,是我错了。”   柳意低了头,嗫嚅着道:“南京我是一定要去的。”   黎昕的眼中瞬间绽出一丝笑意来,他踱到窗边,背对着她,缓缓说道:“柳意,我给你一次机会,南京你仅管去,一年以后,若是你还想嫁我,我娶你,若你不想嫁,我同意退婚,如何?浍”   柳意一怔:“为什么?”   黎昕轻笑一声:“没有为什么,柳意,我只是遵从自己的心,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想要听夫人的话娶你,也不知道为什么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就象我从来就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放不下那个人一样!”   柳意站起身来,脚一扭一扭地走到他背后,突然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感觉到他的颤栗,柳意喃喃地道:“你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呢?还是说,你只是与我同病相怜而已?因为我们都爱上了心里有别人的人。毗”   黎昕突然有些恼怒起来,他觉得今天自己跟她说的话,都有些莫名其妙!包括他对叶蕴仪的心思,他从来只藏在心底,却不知她是如何得知?而他,竟然会跟她公然谈论这个问题!   他一把拉开她的手,走到一边,冷冷地道:“同病相怜?柳意,你凭什么跟我相提并论?我这一生也不可能得到她,而你呢,有机会,却并不要,还在等着谈价钱!”   柳意急急地道:“我要的,我要的!你道我为什么要去南京做译报员?还不是因为上一次我听到你在说,你们要改组情报处,要怎生从南京那边的情报机关里挖人过来才好!”   黎昕愕然转头看向她:“你不是说……”   柳意一把捂上了他的嘴,撇嘴道:“我是做不到象你那样不求回报,所以要跟你解除婚约,至于其他的,那都不过是气话!我是想着,少夫人能与少帅齐头并肩,若是我也能帮到你的话,或许,你眼中是不是就能看到我?”   一丝柔软,在黎昕心里飘过,他将她的手从自己唇边拉开,反握住了,眼中竟有一丝他自己都不觉的期待:“柳意,你不觉得,在我身边,可能我眼中更能看到你吗?”   柳意轻轻摇摇头,突然调皮一笑:“不,我前面在你身边呆了那么久,我看得出来你很烦,或许,我走了,你反念着我的好来!更何况,我相信少夫人说的,女人要先靠自己,再靠男人!”   ***   深夜,司令府书房,潘启文直挺挺地坐在宽大的书桌后,皱了眉,看着眼前的文四:“你确认少奶奶今天没有什么事?”   文四忙低了头,答道:“那个叫Sam的查过了,他的确是美利坚银行的高级职员,而且,他在酒会上就跟少夫人谈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之后少夫人再没见过他!”   潘启文揉了揉眉心:“让人去查下,当初在围剿丁长和那个团时,报上来说,丁长和死了,我们却并未见到尸体,你派人去查一下!”   文四一愣,诧异地道:“少爷,您怎么突然想起要查丁长和来?这事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再说了,当时本就乱,现在来查?……,恐怕不好办呐!”   潘启文不语,手上的打火机盖子“啪”地甩开,又再“啪”地合上,来来回回,那清脆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反复响着,令文四心里一跳一跳的,不安极了。   潘启文突然将打火机往桌上一扔,对文四向外挥挥手,文四悄无声息地退出书房,潘启文无力地往后一靠,闭了眼。   今天一天,真的有些累了,可他却不愿意回到卧室中去。   他眼前尽是她那苍白的小脸和尽管掩饰却仍是惊疑不定的神色,在酒店里,他问过一回,她没有说什么,他只当是人多她不好开口,从酒店回司令府的车上,他等着她的话,她却轻轻地偎进他怀中,正当他揽紧了她,为她这样的时候对他的依赖而欣喜时,她开了口,却是莫名其妙地只问了一句话:“启文,我一直没问过,当初那个叛军丁长和后来怎么样了?”   潘启文心里虽觉怪异,却仍是毫不迟疑地答道:“他死了!”他低头看向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叶蕴仪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腰,将脸埋进他的胸口,他看不到她的表情,只听到她的声音闷闷的:“没什么,只是昨晚做了个噩梦,突然便想起这件事来了!”   潘启文心中一紧,她明知道,那一段过去是他们都刻意避开的,所以她才以这个话来堵他,让他无法再问下去?   一路沉默,他只是揽紧了她,她也一直环抱着他,明明那样侧身却要环抱着他腰的姿势并不舒服,她却一直没有松过手,就象,生怕她若不抱紧了,下一秒,他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这样的她,让他无法再开口,心底里,多多少少却有些感动,一惯倔强的她,如此脆弱而依恋他的时候,并不多。她不愿说,他便不逼她,只要她心里有他,在他潘启文心中,便不再有什么大事。   回到卧室,她却不待他开口,便急急地洗漱上了床,面朝内躺下,一句“好累!”令他习惯性伸向她胸前的手猛然缩了回来。   不一会儿,便传来她平稳的呼吸声,但她僵硬的背脊却出卖了她,或许她自己都不知道,当她熟睡时,她的姿态是完全不一样的,因为他,从来就喜欢看着她入睡,这样让他安心。   她入睡的过程,从浅眠到熟睡的表情、姿势,甚至呼吸,他都一清二楚,所以,现在的她睡没睡着,他心里清楚得很。他暗中叹口气,他不愿意她装睡得这般辛苦,他起了身,走到门口,对门外的护卫小声道:“去叫文四把今天要处理的紧急公文拿到书房去。”他知道,她听得见。   书房中的潘启文嘴角泛起一个苦笑,哪里有什么紧急公文,他不过是让她安心呆在那个她需要的空间内,她说过,每个人都需要自己的空间,而自己,是不是让她喘不过气来了?   可是,一想到,她心里有一块地方,是他所触及不到的,潘启文心里便似百抓挠心般难受。要在过去,他定会抓着她问,不达不休,可是,经过了那么多事,他知道,他得给她空间和时间,他不能,再如以前般,因为自己心底的不安,处处逼迫自己更逼迫她,导致一错再错。   卧室中,叶蕴仪听到潘启文出去的声音,不由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僵直的身子放松下来,明明知道他已离去,却仍是忍不住翻过身,向外面的方向看去,眼中闪过一丝内疚。   她知道,他心里已有疑虑,却终是没再逼问她,她心里微微一疼,他的启文,那个跋扈张扬的潘启文,平常在她面前,虽说仍是那不拘的性子,可真遇到事,却越发地稳重起来了。   她不是不愿意跟他说,可是,今天的事,来得太快太突然,宗尧的话,让她心里莫名地不安,酒会上的人事又多又杂,她还没来得及思考,有些事,她是要问的,可她得想想。   今天,她随着美国领事夫人进到化妆间,一眼便见到了房间中央的方宗尧,他还是那样一副儒雅清淡的模样,见了她,明明眼中是绽放的喜悦,脸上却是微笑着唤了一声:“蕴仪!”,说完便张开双臂,做出一个拥抱的姿势。   叶蕴仪心中一紧,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喜宴上,那时的他,目呲欲裂,满眼的愤恨,哪有平日的淡定风度?而这一切,却都是为了她!   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快步上前,上下打量着他,确认他完好无缺,这才一下子冲进他怀中,象小时候那样,哽咽着唤了声:“宗尧哥哥!”   扑朔迷离   更新时间:2012-11-8 14:18:09 本章字数:3390   方宗尧脸上泛过一丝苦涩,他的手微微有些僵硬地在叶蕴仪背上拍了拍,他拉开她,笑道:“蕴仪,刚刚我一直在暗中观察你,原来,真如你信上所说,你是的真的过得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叶蕴仪心中感动,她知道,经过上一次的事,他已不再相信潘启文,甚至也不敢相信她发的电报和写的信!他是怕,她是在潘启文的胁迫之下,才违心地发出这些信息。   叶蕴仪笑道:“宗尧,从此以后,你可以大大方方地来,走,我带你去见见启文,对了,还有我爷爷和大伯!你也应该很多年没见过他们了吧?”   她又一拍手心,笑:“嗨,我忘记方伯伯的身份,现在未必适合你公开在这里露面,你等着,我去叫他们上来,保证不会让外人知道就是!”   方宗尧却一把拉住了她,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摇摇头,皱眉道:“蕴仪,我相信你所说,潘启文或许真的是对你好,可是,我一再向父母保证,我会完好无缺地回去,他们才肯放我来这里。浍”   他的言下之意,便是他和方家人根本便不信潘启文   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沉。   且不说她与方家的关系,单只这西南军归了南京,若是朝中无人,以后将会举步维艰,现在南京是在跟广西那边准备开战,无暇顾及西南军,若是一旦广西平静,又怎能容他潘启文重兵在握、独霸一方茱?   在她看来,在京中唯一可无条件信任的人便是方家,若是潘启文与方家之间不能达成谅解,这将于西南军十分不利。   叶蕴仪走到方宗尧对面坐下,直直地看向他,说道:“宗尧,启文以前是有做错的地方,但是,他一切的出发点都是基于爱我!”   顿了顿,她咬咬牙,有些难以启齿地道:“我让他向你赔礼道歉,你,能不能看在我的面子上,原谅他一回?”   方宗尧叹了口气:“蕴仪,我明白你的心思,在我来说,只要你一切安好,我便放了心,只要你开心,便是拿了我的命去,我也是愿意的,更何况只是原谅他?”   叶蕴仪不由皱了皱眉,当初并非潘启文开的枪,一切都是叛军所为,哪有说拿命这么严重?   却听方宗尧接着说道:“蕴仪,你说你爷爷和大伯已原谅潘启文,我想,他们并不知道蕴杰被绑架,哮喘发作,差点死去,更这一生都无法治愈的事吧?如果说你父母的死,潘启文只是无心之过,那么蕴杰的事呢?”   叶蕴仪脸上一僵,他知道爷爷知道她和潘启文之间的事,是潘烨霖告诉他的,但潘烨霖有没有告诉爷爷蕴杰的事,她并不知道,也不敢问,本质上,她只是需要一个借口、一个理由推动她去原谅潘启文吧?而爷爷给了她最好的理由,下意识里,她又怎么敢再去提蕴杰的事?   方宗尧看她神色,便知如自己所猜一般,不由苦笑道:“或许蕴杰跟我一样,并没将这件事当成很大一件事,可是,为人父母者却不一样。他们恐怕很难轻易原谅。”   叶蕴仪不由急道:“可是,你当初受伤,并不是启文开的枪,都是叛军所为,而后来、后来……”说到这里,叶蕴仪不由怔怔地看向方宗尧,后来的事,她并不知晓!   她心里突然涌起一阵强烈的不安,当初古天舒那拼了命的刺杀,一下子涌现在眼前,而古天舒的确是死在了潘家!   方宗尧冷笑一声道:“潘启文是不是告诉你,都是叛军所为?可是,我告诉你,最后拼了命,受了一身的伤,将我救回上海的,却是他口中所谓的叛军----丁长和!”   叶蕴仪霍然站起,一脸惊恐地道:“什么?”   叶蕴仪心中一片慌乱,又听方宗尧说道:“对我开枪的,是潘启文身边的罗副官,他们是不是告诉你,罗副官也是叛军的人,他们杀我,目的是要挑起潘家军与南京的矛盾?”   叶蕴仪一惊抬头:“难道不是?这说法合情合理!”   方宗尧轻哼一声,讽刺地笑道:“是,是合情合理!但若是潘启文为了不让叛军被南京所收容而故意为之呢?”   叶蕴仪眉头紧蹙:“什么意思?”   方宗尧叹口气:“蕴仪,你是关心则乱,你那么聪明,怎会想不明白?你坐下,听我说!”   叶蕴仪胡乱地坐下,一惯清晰的头脑这时却完全理不出头绪来,只得听方宗尧一一道来。   “我那时受了伤,被古天舒他们救下,一路到省城做了手术,中间我曾醒过一次,我求古天舒去救你和蕴杰!他答应下来,他留了四个特勤队员,连夜护送我回上海,可就在我们刚要出西南界面时,却被潘家军的人给团团围住,为首的,便是那名罗副官!”   “我当时昏迷不醒,这些,都是后来护送我的特勤队员告诉我的。我们被潘家军的人抓住,关了起来,不知他们出于什么目的,既不放人,也不杀我们,也每天派人来给我换药,特勤队员几次想办法要逃出去,都因为我伤重在身,没能成功。”   “半个月后,有一天晚上,我刚刚醒来,便听到一阵枪响,好象是潘家军与谁打了起来,再后来,丁长和便领着人冲到了关押我们的门外,却与罗副官带着人对峙起来,我亲耳听到罗副官狞笑着道‘丁长和,你自己逃了也就罢了,为何还要上来送死?’”   “那丁长和喘着粗气答道:‘罗副官,你背着是我的人的名,对方宗尧开枪,又抓了他,这个黑锅,老子不能背!西南不能呆了,老子只能往南京逃,方家势大,我不能被潘家军追,再被南京通缉!’”   听到这里,叶蕴仪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   方宗尧接着说道:“正好那时,我身边的特勤队员刚刚想法搞到了几条枪。”   他苦笑着解释:“你应该知道,这些特勤队员是被关不住的,若不是因为我重伤在身,医生叮嘱移动必须抬担架,他们早便逃了出去。”   “四个特勤队员立即冲了出去,他们的战斗力岂是一般士兵能比,很快便与丁长和的人会合在一处,丁长和的人冲进来,抬了我的担架便走,枪战中,我亲见罗副官被丁长和一枪打死,而他也身受重伤!”   “就这样,且战且走,一路出了西南,换了装,这才到了上海。”   方宗尧看了看欲言又止的叶蕴仪一眼,说道:“对于丁长和,开始我也怀疑他别有用心,可他的人将我们送到上海后,便坦言,他们知道,潘家军迟早要归南京,潘家军势大,他们绝不想我们为难,只求一块活命之地,绝不在军、政中任职。而这么长时间来,他们的人打散了在上海不同的地方,各自做着苦力为生,也从不来找我,还是我母亲时常接济他们一些。后来,我们去了南京,他们并未跟去,并就此断了往来。”   叶蕴仪心里一哽,嘴边的要想辩解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   方宗尧眼神黯然地道:“那时,古天舒曾想法传出讯息给特勤队员,说你已经死了,那时我心灰意冷,便命特勤队员传讯说我死了,死前命古天舒替你我报仇!”   叶蕴仪大惊失色道:“什么?古天舒怎么会以为我死了?”她眼前猛然闪现出古天舒临死前见到她时,那惊骇的眼神!   方宗尧点点头:“我想着,古天舒即便来救我,也是送死,不如让他去杀了潘启文,为你我报仇,也算死得其所!”   一种无法言说的哀伤在室内弥漫起来,叶蕴仪低下头,哽咽着道:“可是我们都还活着,古连长却已死了!”   方宗尧侧了头,没有说话,眼中一片黯然。   半晌,两个人谁也没说话,室内一片静谧,终于,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是坚定的神色:“不,宗尧,我相信他!他杀了你,对他没有半点好处!南京不能容他,我也不能原谅他!”   方宗尧却平静地看向她,淡淡地道:“蕴仪,当时的他,你能确定是理智的么?为了你,他连蕴杰都能绑,还有什么做不出来?还有,全面驱逐日本人的事,你也认为他是理智的么?”   叶蕴仪仍是坚定地摇摇头:“不,宗尧,他虽说经常做事容易冲动,可我相信他不会再骗我!我连我父母的死和蕴杰的病,甚至,那个孩子的失去,我都能原谅他了,他还有什么必要对我撒谎?”   方宗尧神色一变:“孩子?”   他见叶蕴仪提到孩子时,脸上一片惨淡,便忍住不再提,只是笑道:“蕴仪,我这次来,就是想看看,你好不好,我原本……”他突然打住,不再往下说了。   叶蕴仪知道,只怕他这次来,也是想了万全之策,若是她有不测,或如他所想,她仍无自由,他只怕还要拼死一搏,也要救她!   编遣会议   更新时间:2012-11-8 21:20:00 本章字数:3395   方宗尧掏出怀表看了看,淡然一笑道:“蕴仪,看到你安好,我就安心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叶蕴仪心里一急,方宗尧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而潘启文与方家这结不解开,却对潘启文大为不利,她不由急急地道:“宗尧,丁长和之事,定有蹊跷,方伯伯那里……”   方宗尧神色蓦然一冷:“蕴仪,丁长和之事是我与四个特勤队成员亲见,而站在他的立场,他所作所为,也是合情合理,难道,你不信我?”   叶蕴仪一愣,她微微低了头,轻声道:“不,宗尧,这世上,你是我最信任的人之一,你的话,我自是相信的!可是,若启文真要害你和方伯伯,上一次,关大鹏来,便是最好的机会!”   方宗尧神色一凛,目光一下子锐利起来:“此话怎讲?洎”   叶蕴仪抬起头,真诚地看向他:“关大鹏上次来,除了想要捞取潘家军归南京的功劳外,更重要的恐怕还是想借启文之手,整治方家!”   方宗尧眉头一拧,只听叶蕴仪继续说道:“他提出了两件事,一是要启文坐实你因私废公,因为我而与启文起冲突,以致上次和谈未成!二是想要拿到当初方伯伯矫拟的防长电报,命古天舒不惜代价从启文手中夺回我的证据,他们甚至说,只需有人证明即可,实证他们自会去办!”   方宗尧脸上蓦然变了颜色,惊道:“他怎么会知道电报的事?溽”   突然,他下意识地向里面的门看了看,改用英文对叶蕴仪说道:“蕴仪,事关重大,我们用英文说!”   叶蕴仪好奇地看了看那道门,用英文问道:“里面有人?”   方宗尧点点头:“是我带来的手下,但即便是这样,这些事也不能让他们知道!”   叶蕴仪了然地点头,两人于是用英文交流起来。   两人将手上信息一对,叶蕴仪方才知道,当初方淮之收到古天舒的电报,知道叶家姐弟的处境后,当即便想下令古天舒救人,可是,当时方淮之虽是军政要人,但并不直接管辖军队,这特勤连虽是奉命保护他的安全,却也另有直属上级,那便是国防部特勤处,保护方家人安全是特勤连职责范围,可要救叶家姐弟,若是没有上面的命令,古天舒即便奉他的命行事了,但若有了伤亡,便不好交差。   于是,方淮之亲自找了也曾同为蕴仪父亲生前好友的时任防长,防长觉得这事也甚为棘手,毕竟特勤连人员都是精英,所有死伤都是大事,救叶蕴仪姐弟实在有些说不过去。当时两人商量结果便是,以防长之命发出电报,事后由方淮之出面抚恤伤亡人员,并编好理由,当不致有人查问,但若一旦事发,则由方淮之一力承担,防长绝不承认此事!   “防长倒不是不敢承担,只是,这事若传了出去,动用国家精英处理私事之责,不仅涉及防长位置,便连委员长声名也会受累,所以,我父亲才一力担下。”方宗尧这样解释着。   叶蕴仪不由满怀感激,方淮之为了她与蕴杰,可以说是担上了莫大的干系,真正是将她与蕴杰视若亲生,方才能如此担当!   而叶蕴仪更明白,经过了这样的担惊受怕和难为之后,再看到方宗尧身负重伤回到上海,方淮之又怎能对始作俑者潘启文不恨之入骨?   叶蕴仪也详细将关大鹏当初的来龙去脉简单说清楚了,末了,她诚挚地说道:“宗尧,我相信这中间定是有误会,请给我一点时间来查证。能不能、能不能……”她迟疑了一下,终是说道:“能不能将丁长和交给我们?”   方宗尧断然拒绝:“不!蕴仪,丁长和之事,我可以去查,但我绝不能将他交给你!潘启文已杀了他全家,将他交给你们,他哪还有活路?至少在目前看来,他还是我的救命恩人!恩将仇报之事,我怎么做得出?甚至,这事,你都不能告诉潘启文,否则,我一回到南京,便会将丁长和他们转至其他人找不到的地方!”   叶蕴仪一怔:“为什么?”   方宗尧冷笑道:“以潘启文的性子,丁长和背叛了他,若他知道丁长和在上海,他能饶得了他?他现在是西南集团军司令,他只需向南京请求,抓捕丁长和归案,南京必会答应,这不是将丁长和送上绝路么?”   叶蕴仪不由急道:“可是,我不能让方伯伯就这样误会启文!”顿了顿,她终是咬咬牙道:“宗尧,南京局势复杂,而我唯一可以信任的,便只有方家!”   她看向方宗尧的眼中竟带上了一丝的请求:“宗尧,我和启文,需要你跟方伯伯的支持!”   方宗尧轻轻一震,她,这是为了潘启文,在请求他?明明需要支持的是潘启文,她却生怕他拒绝,而带上了她自己!   他的心中一疼,这还是那个高傲清冷从不求人的叶蕴仪吗?   方宗尧略一思忖,看向叶蕴仪的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蕴仪,丁长和那里我会去查,你只要答应我暂时不要将丁长和的消息告诉潘启文,其余的事,我来想办法!”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犹疑:“可是方伯伯那里,只怕成见已深!”   方宗尧叹口气,点点头道:“上次西南军归了南京,让关大鹏在防长之位的竞争上更胜出一筹,让我父亲心里也十分不快,因为当时已派人送信提醒过你们,便是希望你们借南京与广西开战,无暇顾及你们之机,再将这事往后拖上一拖,却没想你们竟是如此之快便将这天大的功劳毫不费力地送与了关大鹏,现在听你这么一说,从你们的角度考虑,当时情形,也只有如此方为上策。”   叶蕴仪忙道:“当时我们是想着,只是名义上归了南京,但却没有实质上的变化,这关大鹏也算不得天大的功劳!”   方宗尧眼中一亮,他对叶蕴仪笑道:“我父亲正在筹备一个编遣会议,将由委员长亲自主持,会邀请各路诸侯参加,主要商议有关军队裁编、统一供给,若是潘启文能带头参加,我想,会大有好处!”   叶蕴仪却犹疑起来:“宗尧,不是我不信你和方伯伯,而是一来西南所有人都担心,启文一旦离了西南之地,只怕安全难有保障;二来,这编遣会议,听起来便是要裁军、限制各地的势力,这事,只怕阻力也会不小!”   方宗尧坦然一笑:“蕴仪,所谓安全的担心,不仅潘启文有,各路军阀都有,南京既然要开这个会,自然会保障所有人的安全,否则,以后谁还敢追随委员长?至于你说的裁军、限制各地的势力,这事势在必行,但越早参与进去,可能获得的筹码便会越大,而且,咱们说白了,若是潘启文今后与我父亲要互为仰仗,我父亲便不会下狠手裁撤西南之军,自会有法子化解各方压力!”   叶蕴仪至此终于明白,参加编遣会议,便等于向方淮之表态,只有这样,潘启文才有可能重新取信于方淮之!她的心中不由有些戚然,她与方家,从此以后,便也要走上这条互为利益关系之路么?   似看穿她的心思般,方宗尧叹口气道:“蕴仪,在我和我家人眼中,你还是你!只是潘启文,恐怕我们是无法象以前一样,因为你,而将他当作亲人!”   叶蕴仪嘴角泛起一丝无奈的苦笑来,其实,更让她惶然的是,当初他们共同的理想,在这样的权势相争下,哪里还有国家利益优先?即便是她自己,不也首先考虑的是潘启文的安全和地位?   可事到如今,就象方宗尧所说,全国统一号令势在必行,这样割据一方的情形势必不能长久,长期来看,启文要有所作为,只怕还要到南京求发展,那么,这样一个她完全可信任仰仗的方家,尽管她心底百般不愿意与方家有利益上的牵扯,可必须要让方家与潘启文在同一条利益链上,方能长期依靠。   而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若单纯只靠方家提携,以潘启文的性子,只怕未必愿意受方家恩惠,若是互为利益关系,他或许是可以接受的!   念及此,叶蕴仪心中主意已定,她看向方宗尧,微微笑道:“好!我一定让他去参加明年的编遣会议!”   方宗尧点点头:“我回去后,便让父亲发来邀请函,你只需让潘启文率先声明表态支持即可,毕竟,西南算是军阀中比较大的一股势力,若潘启文表了态,对于其他军阀自有带动和逼迫作用,我再向父亲解释一下关大鹏的事,他应该能有所改观。至于丁长和……”   他顿了碰,看向叶蕴仪:“蕴仪,即便是为了你,我也定会细细再查这件事,所以,你要给我一点时间,暂时先不要告诉潘启文!”   叶蕴仪点头应下:“好!”   --------   呼,今天总算不用熬夜了,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我只有你了   更新时间:2012-11-9 21:51:08 本章字数:3364   火车站,头等车厢前,所有人在为叶琛父子和蕴杰送行。   叶蕴仪红了眼,弯下腰,紧紧地将蕴杰搂在怀中,蕴杰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不哭不闹,他踮起脚,伸长了手,安慰地拍了拍叶蕴仪的背,笑道:“姐,我一定会回来看你的!”   另一边,叶琛拍拍潘启文的肩,笑道:“启文,我的宝贝孙女儿可就交给你了,什么时候有了喜讯,记得第一时间通知老头子!”   潘启文嘴角一弯:“爷爷,您就放心吧!”   叶翔龙却重重一拳捶在潘启文肩上,半是玩笑半是严厉地道:“小子,你若是让蕴仪受了半分委屈,我可饶不了你!洎”   潘启文嘴一咧,一声苦笑:“大伯,您怎么跟我那岳父大人一样,都这么喜欢揍人呐!”   一旁的黎黛笑道:“叶伯伯,您就放心吧,我们家啊,委屈了谁也委屈不了我嫂子,谁不知道我二哥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嫂子不理他!”   叶琛哈哈一笑,对黎黛道:“嗯,黛儿,过几个月,你去了美国,老头子亲自去接你,还让你嫂子的两个堂姐好好陪你玩玩!溽”   站在黎黛身边的黎昕忙一拱手道:“黛儿从小顽劣,到时去了美国,还请老爷子多多教导!”   叶琛忙摆摆手,笑道:“这教导之事,可轮不上我老头子,那David可比我不知强了多少倍!”   黎昕眼尾瞄了瞄立于老夏身边的梅廷方一眼,淡淡地笑了笑:“这事,也请老爷子多多看顾,不要让他们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才好!您是长辈,有什么事,还望老爷子将黛儿当自家孙女教训就是!”   就在这时,本在叶蕴仪怀中的蕴杰却猛然挣脱出来,跑到黎昕面前,大喇喇地叫道:“黎大哥、姐夫,你们只需照顾好我姐就行,黛儿姐姐你们就交给我吧!我保证帮你们看好她!”   黎黛弯了腰,刮上蕴杰的鼻子,笑:“小鬼,你上次说的可是要保护我,现在怎么成了看住我了?”   蕴杰恼怒地一摆头,挥起了拳头:“黎黛,别叫我小鬼!你虽然比我大,可真要打起架来,我就可以保护你!”   潘启文好笑地看着蕴杰,哄道:“好!好!好!蕴杰,你把姐姐交给我,我把妹妹交给你,我要保护好你姐姐,你就要保护好我妹妹,你是这个意思,对吧?”   蕴杰挠挠头,有些晕乎乎地道:“是有点这个意思,可是也不完全……”   话未说完,他眼前一亮,一把抓过潘启文递到他面前的那个精致的小盒子,惊喜地叫:“姐夫,这是给我的?”   见潘启文点头,他迫不急待地“啪”地一声打开盒子,嘴里发出一声欢呼:“耶!跟姐姐一样的勃朗宁!”他随即转了头,一脸紧张地看向叶琛,皱了小脸:“爷爷,我可以带上这个吧?”   叶琛笑道:“入境的时候可能会有点麻烦,你先交给你大伯保管,到了美国,就让大伯给你!”他微微皱了眉:“不过,蕴杰,你满十六岁前,这枪,我们不会给你子弹!”   叶蕴仪这时走过来,有些担心地对叶琛道:“爷爷,您要蕴杰十六岁就要独挡一面,这,要求是不是太高了?而且,我总觉得,学校教育,始终还是有独立授课所学不到的东西。”   叶琛笑道:“这可是蕴杰自己选择的,他自己说,要越早独立长大越好!你大伯啊,跟你爸爸一样,志不在此,这么多年,他是巴不得早点脱手啊!再说,爷爷老了,若能看到蕴杰接手,将华夏银行发扬光大,我死也瞑目了!”   叶蕴仪忙嗔怪道:“爷爷,说什么呢!”   叶琛招招手,将老夏和梅廷方叫到面前,叮嘱道:“老夏、廷方,这边银行的事,你们多费心,老夏你除了教廷方外,蕴仪也要让她尽快熟悉银行的业务,她虽然不用管事,但方向还是要清楚的,以后你离开了,廷方有事,也得有个商量的人不是?”   老夏与梅廷方齐齐点头:“请您放心!”   叶琛最后伸手,抱了抱叶蕴仪,不舍地道:“蕴仪,好好儿地跟启文过日子,早点给我生个重外孙!”   叶蕴仪红了眼圈,吸吸鼻子点头道:“知道了!”   叶琛看了一眼潘启文,沉声道:“蕴仪,你外公和舅舅也给我来信了,你外公立了遗嘱,他在大马和香港的财产也有你和蕴杰一份,都会交由你舅舅照看着。蕴仪,你舅舅特意说,国内局势不稳,若是真有什么事,去香港和大马比美国方便,而你舅舅在大马黑白两道都算是个人物。蕴仪,爷爷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告诉你,你记住,你是有娘家的人!”   叶蕴仪心下感动,眼泪在眼眶中直打转,而一旁的潘启文,却不由脸色黑了黑。   叶翔龙这时也上前说道:“蕴仪,我和爷爷跟你说过,这里的银行,只是我们叶家给你的嫁妆,而你爸爸留下给你和蕴杰的股份,在美国仍是你们的。蕴仪、启文,爷爷跟我是经历过兵慌马乱的年代的,你们记住一点,钱财是身外之物,若真有什么事,银行什么的,舍下也就舍下了,保命要紧!”   叶蕴仪点点头,轻声道:“我记下了!”   她伸手手指,轻轻揩了揩眼角的泪,一旁的潘启文忙掏出自己的手绢递过去,叶蕴仪接了,轻轻在眼角沾了沾,她吸吸鼻子,对叶琛笑道:“爷爷,你别忘记了,去趟南京方家,一来看看宗尧好不好,二来,因为我,方伯伯恐怕跟启文之间有些误会,您的话,比谁都有分量!”   一旁的黎昕微微皱了皱眉,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蕴仪,又看看潘启文,却见潘启文抿紧了唇,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默不作声。   随着火车的远去,叶蕴仪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是忍不住落了下来,潘启文将她紧紧地揽在怀中,亲了亲她的额头,什么也没说。上了车,叶蕴仪突然一把环住了他的腰,喃喃地道:“启文,连蕴杰也离开我了,我只有你了!”   潘启文抬起她的下巴,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最后笑道:“蕴仪,等咱们有了孩子,你就不只我一个了!”   叶蕴仪轻轻一颤,潘启文只当她又想起那个失去的孩子,心里不由一紧,正待出声安慰,却听叶蕴仪轻声道:“启文,我担心,以前鸦片的余毒未清,只怕不容易怀孕。”   潘启文忙安慰地笑道:“叫华大夫给你调理一段时间就是了,咱不急,啊?”   叶蕴仪轻轻吐出一口气,在他怀中点点头,闷声道:“嗯,正好这段时间,银行的事,还有那些个铁矿、接管日本人工厂等等民生的事,好多事忙。”   潘启文亲了亲她的额头,突然道:“蕴仪,这段时间,一件事接着一件事,连着我也是累了,我带你出去转转吧?你想去哪里?”   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晶亮,闪着孩子一样期冀渴望的光芒,潘启文脑中灵光一闪,两人竟同时开口叫道:“逍遥谷!”   这话一出,叶蕴仪脸上不由一红,潘启文眉梢眼角却都带上了戏谑的笑,一想到当初逍遥谷中的光景,潘启文眼中心里都火烧火燎的,他的手不由自主地伸到了叶蕴仪的胸口,悄悄捏了一把,他的唇压上了她的颈项,含含糊糊地叫道:“妞儿,咱们现在就去,好不好?”   叶蕴仪强制压上嘴边的呻吟,一把打下他的手,低声叫道:“你怎么想起一出是一出?总得有个交待!明天我还答应了柳老爷,带他跟廷方谈贷款,接手日本人工厂的事!”   潘启文却一伸手,拉下了车窗和前面的帘子,另一只手竟偷偷地解开了她胸前两粒扣子,不管不顾地摸了进去,他一口咬上了她的耳垂,轻笑道:“让黎昕带他去!那是他老丈人,该他管!”   叶蕴仪一把将那只偷腥的手拽了出来,正伸手扣扣子,却听一声闷笑,潘启文另一只手已从她旗袍下摆伸了进去,沿着大腿向上游走着,叶蕴仪“啪”地一声拍下他这只手,急道:“说正事儿呢!”   潘启文直直地看着她雪白的颈项,眼中是红红的欲望,他伸出舌头在唇边打了个圈,笑道:“嗯,都是正事儿,你说你的,我做我的!”说完,他眼珠一转,一只手抓住叶蕴仪的双手,轻轻按在她背后,一双眼贼兮兮地在她身上打量着,象是一只狼,在对着到手的猎物找着下嘴的位置。   叶蕴恍眼瞟了瞟被风吹起的帘外,她突然妩媚地笑了笑,干脆将胸口往上一挺,潘启文立即红了眼,一把抓上了她的胸口,正要俯下头去,却听“吱---”的一声,车停了下来。   -------   sorry,今天有事,只能一更了。   心的距离   更新时间:2012-11-9 23:36:53 本章字数:3537   叶蕴仪一把打下他的手,坐直了身子,轻笑出声来:“到了!”   潘启文口中叫道:“不管!”正要扑上去,车门却被人从外面拉开,却是文四正殷勤地站在外面,恭敬地唤了声:“少爷、少奶奶!”   文四一抬眼,看到潘启文那怪异的姿势和叶蕴仪忍笑的表情,不由背上一寒,果然,下一秒,少爷那阴恻恻的目光便扫了过来,文四手战战兢兢地扶在门把上,正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叶蕴仪已悠悠闲闲地下了车,潘启文急急地跳下车,追上去,还不忘对文四吼一嗓子:“笨蛋!没见拉着帘子嘛!”   先一步到的黎昕已等在芳华苑门口,他瞥了正一脸不满冲上来的潘启文一眼,对叶蕴仪笑道:“蕴仪,明天我会带柳老爷和周老爷去银行那边你的办公室见你和廷方。”   潘启文一瞪他:“你自己带他们去见梅廷方不就完了,干嘛拉上蕴仪?洎”   叶蕴仪一拍他:“这工厂的事,不仅仅是贷款那么简单,还涉及许多民生和社会问题,我还得找政务处的人协调呢,况且,这只是个开头,日本人留下来的摊子可不少,我也是想从这里先吸取些经验教训,往后就好办些。这对咱们以后兴办自己的工业也有好处!”   潘启文突然一睨黎昕,似笑非笑地道:“你随便派个人领他们去不就得了,干嘛还亲自去?难道,你真对你那名义上的未婚妻上了心?”   黎昕眼神一闪,对潘启文正色道:“明天柳意也过来,我答应她会替她照顾父母家人,这只是个开始,你有个心理准备。溽”   潘启文也瞄了瞄叶蕴仪,微虚了眼,似在判断黎昕话中的真假,终是皱眉道:“我就不明白你了,你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那个柳意?若是喜欢,你干嘛还让她那么远天远地地跑到南京去?若是不喜欢,你干嘛又这么上心?”   黎昕淡淡一笑:“天一,我不是你,你不要拿你那套感情的标准来衡量我!”   顿了顿,他又笑道:“我答应柳意,在她走之前,找个地方,带她好好玩两天,我想着,这段时间,大家都辛苦了,我打算将黛儿和梅廷方也叫上,你们要不要一起来?”   叶蕴仪和潘启文同时惊道:“黛儿和梅迁方?”   黎昕点点头,神情有些复杂而矛盾:“那天那个David的事,我听说了,可是,一来,我实在有些对那个David不放心,这种人,我总怕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二来,我觉得,黛儿或许是喜欢梅廷方的,不然,她不会肯吃那样的苦,只为了不让梅廷方不小看了她!”   潘启文不赞成地摇摇头:“黎昕,虽然我说过,会再给梅廷方一次机会,可那是要他自己去争取的,而不是你再给他创造机会!他这人,平常看着倒还挺大气的一个人,可在黛儿这件事上,就显得太过小家子气!”   他鼻子里轻哼一声,昂了头:“我说过,黛儿是我潘家最尊贵的三小姐,他若真是自觉配不上黛儿,便该努力去配上,而不是让黛儿降低身份来屈就他!”   叶蕴仪也叹口气,看了看四周,低了声音道:“黎昕,这事我同意启文的看法。梅廷方若仅仅在这身份问题上就过不去自己那道坎,你怎么能指望他对黛儿的过去和在子祠问题上能不纠结?”   听了叶蕴仪的话,黎昕不由皱起了眉,只听叶蕴仪继续说道:“David那里也许是有风险,但是,即便是他们在一起再分开,我敢肯定一点,只会是因为感情不合,而最起码,黛儿不会被人轻贱!这一点,在我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令黎昕和潘启文轻轻一震,是啊,被人轻贱所带来的伤害,恐怕远比感情不合离异而带来的伤害要大得多!   叶蕴仪笑了笑:“你们倒也不必太过操心,黛儿是大姑娘了,我们在这里说什么都没有用,一切还得遵从她的心!所以,顺其自然吧!”   黎昕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有些感激地看向叶蕴仪:“是我思虑不周了!”他略为犹疑了一下,仍是笑问:“你们可有什么好去处,咱们四个一起去?”   叶蕴仪笑道:“刚刚我们还在说……”话未说完,却被潘启文猛然打断,冷哼一声道:“黎昕,你自己不知道怎么跟那柳意单独相处,可不要拉上我们!还有,后天我要休假两天,你得在这儿顶着!等我回来,你才能走!”   黎昕被潘启文看穿了心思,不由恼道:“凭什么你先休?柳意过两天就要走了,我得先休!”   叶蕴仪见这两兄弟跟孩子似的,不由好笑地道:“有什么了不得的事,启文,你就让黎昕先休又如何?”潘启文睨她一眼,鼻子里一哼,一甩手,转身跨进了园子门,叶蕴仪有些尴尬地看了看黎昕,黎昕温和地笑笑:“他就那臭脾气!”   叶蕴仪这才点点头,转身追了进去。   黎昕看着叶蕴仪远去的背影,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哪里是不知如何与柳意单独相处,他不过是想有个理由,能与她更亲近些,而非总是只能在那种正正式式的场合,说着客客气气的话。他犹记得那一晚,她在司令府迷了路,他与她独处了那短短的半个时辰,那是他第一次感觉离她那么近-----是心的距离。   四个人,很好的理由,不是吗?可是,就连这点小心思,竟被那大大咧咧的潘天一给看穿,他虽然没有明说,可潘天一刚刚睨向他的目光中的那份凌厉,他却是懂了。   潘天一对他,虽说一惯无礼,但那只是兄弟间的默契,即便公事上有不合,吵吵闹闹总是有的,但这样对外人一般的凌厉眼神,却只有过两次,上一次,便是因为黎昕擅自答应了叶蕴仪缓三天处理日本人的事。   黎昕暗自叹了口气,只怕也是因为这个,潘天一才会甩脸子给叶蕴仪看吧?可是,叶蕴仪哪里明白这个?他自觉隐藏得很好,却仍是教潘天一和柳意看了出来,反是叶蕴仪,似一点不知,呵呵,她只是因为不关心罢了!   叶蕴仪急急地追上潘启文,在他身后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又生什么气?不就是晚去两天嘛?至于这样?”   潘启文一反身,一把将她揪进自己怀中,箍紧了,带着往前走着,一边恨恨地道:“叶蕴仪,你就啥都不明白!”   叶蕴仪将脑袋悶在他怀中,笑道:“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那逍遥谷是我们两个人的地方,不能带别人去的!”   潘启文突然站住了,邪邪笑道:“还有呢?”   叶蕴仪心里一突,勉强笑道:“还有什么?”   潘启文突然一把扛起了她,大步向楼上走去,一边走一边哼哼道:“还有什么?我一分钟都等不了了,你还要我等两天?逍遥谷今儿是去不了了,可我有的是地方收拾你!”   叶蕴仪一边拍打着他的背,一边轻声叫道:“你放我下来,还有人呢!”   潘启文狞笑着道:“哼,谁象你那么没眼色?再闹!再闹我就算在这园子里办了你,也没人过来,你信不信?”   叶蕴仪立时吓得不敢再动,乖乖地被他扛进了卧室,扔到了床上。   第二天,叶蕴仪一直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来,她摸索着爬起来,只觉得浑身似散了架似的,却听见门外丫头细碎的声音:“今儿早餐怎么这么简单?”   小清的声音传来:“少爷说了,少奶奶一准儿今天起不来,不用下楼吃早餐,这几天不许上广东茶点,以免少奶奶想起老爷子和蕴杰少爷来伤心,还让备下热水给少奶奶泡浴呢。”   叶蕴仪心里一暖,刚刚心底里对潘启文的恼意霎时散了开去,这才明白,他之所以急着要带她出去,也是怕她想起蕴杰和爷爷来吧?   她心里同时闪过一丝愧疚,为她自己曾经的怀疑,启文说丁长和已死,而宗尧却说,明明丁长和就在上海,她当时,第一反应是宗尧定不会骗他,首先怀疑的,竟是潘启文是不是又说了谎?   可是,这样的他,又怎会再骗她?那么,这中间,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还有那个罗副官,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也不敢再问潘启文,那天,她实在忍不住,就那样突兀地问起丁长和,已令他不安,罗副官的事,她便不敢再问。   然而,丁长和的事不搞清,潘启文与方家便已成仇,即便有利益相连,却永不可能坦诚相待,而利益,往往是最靠不住的。   更何况,若是丁长和未死,对于潘启文来说,始终是个祸患,这样的人,又怎么肯真的以苦力为生?   但现在,又不能说。以潘启文的性子,若是知道丁长和未死,只怕立时就要生出事端,若她拦不住,便只会令如今方家与潘启文之间更加势如水火,因为,在方家来说,丁长和毕竟是方宗尧的“救命恩人”,一旦这样,便连她也会在方宗尧面前失了信,以后就会更难办!   --------   呵呵,本以为来不及,谁知今天RP爆发,还是将这一更补上了。   筒子们,周末愉快!嘿嘿,周末是家庭活动时间,所以周六、周日各只一更哈,还请大家谅解。   惹祸丝帕   更新时间:2012-11-10 22:06:20 本章字数:3401   叶蕴仪起身换了衣,来到外间桌前,小清殷勤地为她盛了一碗荷叶粥,笑道:“这可是柳小姐特意从云顶带过来的新鲜荷叶,说是您喜欢!”   叶蕴仪一眼见那绿悠悠的粥夹着荷叶的清香,煞是诱人,不由深吸了口气,才端起来尝了一口,这才问道:“柳小姐和柳老爷他们这几天可是住在司令府?”   小清忙道:“听说柳家在省城也是有自家宅子的,没住咱司令府呢。”   叶蕴仪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让文四给我备下车子,我等下去银行那边。”   小清抿了嘴,笑道:“少爷走之前已经吩咐过啦,他还要我问一声儿,您中午回不回来吃午饭?若是不回,他就过去带您下馆子去,他说银行所在的东磨街那边新开了一家上海菜馆,听说还不错,带您去尝尝鲜。洎”   叶蕴仪夹起一只素菜锅贴,眼眉向上一弯,嘴上却嗔道:“这人倒真是闲!”   小清见叶蕴仪不知不觉已喝完了一碗粥,赶紧上前接过碗,为她再添上,笑道:“别看少爷平常马大哈似的,遇着少***事,可细心着!早上,说是过两天要带您出去玩儿,吩咐我和文四准备好多东西呢,少爷便连您用的帕子,什么颜色的,带几条都仔细地吩咐了!”   叶蕴仪突然眼皮一跳,她猛然想起那天酒会上Sam给她的那条丝帕来,那天事多,现在竟怎么也想不起当时塞到哪里去了,她放下筷子,急急地问道:“小清,那天酒会回来,可有见着一条白色的帕子?上面绣了紫色英文字的?溽”   小清一皱眉:“没有啊,您的帕子,全是素色的,昨儿个祥云斋又送来一批,我才把屉子里清过一遍,没见着有什么绣了洋文字的啊!”   叶蕴仪低了头不语,小清惙惙地道:“要不,我等会儿问下洗衣的妈子们,看她们有没有见着?”   叶蕴仪忙摆摆手道:“别了,也不是什么打紧的物事,没准儿我自己在酒会上掉了也未可知,别为这么个事搞得鸡飞狗跳的!”   ***   司令府前院,梅果手里抱着一个文件夹,敲响了潘启文办公室的门,一声略为有些暴躁而不耐的声音传来:“进来!”   梅果轻轻推开门走进去,将文件夹往潘启文桌上一放,低了头,轻声道:“少帅,这是夫人吩咐我将这段时间国内外有关西南军政府的报道,以及南京那边一些重要的消息,分类整理好做成简报,其中国外很多关于上次驱逐日本人事件的报道,我都已翻译成国语。”   潘启文不甚在意地道:“放下吧!”   梅果从文件夹中抽出一份报纸,说道:“夫人特意吩咐,要我留意这段时间有关南京方面是否有有关裁军方面的消息,今天的报上登出了有关编遣会议筹备的消息,我觉得可能会比较重要,您有时间的话,请看一下。”   潘启文眉毛一拧:“裁军?”他一把抓过报纸,细细地看了起来。   正在这时,文四推门进来,潘启文入下手中的报纸,急急地看向文四:“怎样?”   文四瞄了瞄梅果,梅果忙道:“您要没事的话,我先出去了!”   潘启文挥挥手,梅果刚转身要走,却听潘启文在背后叫道:“等等!”   梅果忙回过身来,却见潘启文从书果的抽屉里,拿出一方白色的丝帕来,指着上面,似不经意般问道:“你看看,这是什么意思?”   梅果走上前去,瞟一眼丝帕中间那一行用紫色丝线斜绣着的英文字母,笑道:“这是祝这个叫ZY的人,生日快乐的意思!”   潘启文却皱了眉,指着右下角一行小字,粗声道:“这上面的我也知道,我是问你下面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   梅果伸过头去,仔细一看,这才发现那两个小小的单词:“yourshoney”,她不由轻笑出声道:“要直译出来,就是你的宝贝、或你的甜心之类的意思,一般洋人用在爱人之间或者孩子的称呼上。”   她抬起头来,却发现潘启文脸上霎时阴云密布,便连文四也急急地低了头去,梅果心中一动,她装作没看见这室内气氛的变化,故作轻松地笑道:“说起这ZY来,倒是巧了,我曾经有个很要好的女同学就叫钟瑶,也是这两个字母的缩写,酒会那天,我听到那个美利坚银行的SAM跟少夫人提起,说是带她去见‘宗尧’,我这心里还一跳呢,后来才自己笑自己,许只是同名不同人而已!”   房间内瞬间一片死寂,梅果心中怦怦直跳,悄眼看去,却见潘启文眼中翻滚着骇人的光,象一道尖锐的锥子般,死死地钉向低垂了头的文四,而文四的额上已是渗出豆大的汗珠来。   梅果不敢抬头,半晌,方听到潘启文阴沉的嗓音传来:“你下去吧!”那声音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萧瑟、失望还有悲哀。梅果心里不由一疼。   她静静地退了出去,却在关上门一刹那,听到门内文四战战兢兢的声音传来:“早上,小清找过洗衣的妈子问过,有没有看到一条白色丝帕,绣着洋文的,说是少奶奶丢的,后来没找到,又说也不打紧,就算了!”   梅果心里一跳,一丝莫名的兴奋在心中升起,一眼见到潘启文的副官林泰急匆匆走过来,她赶紧挺直了身子,大步离开了。   门内,潘启文“啪”地一声将桌上的文件夹甩在文四的脸上,低吼道:“这人都见过了,你现在来跟我说什么帕子?”   文四背上一寒,眼前不由闪现出酒会那天,令自己心头一跳的那抹熟悉的身影来,那不正是方宗尧?细细一想,那一天,少奶奶离了他视线范围的,便只能在那化妆间中,他不敢进去。文四咬咬牙,正要坦白认错,他突然一凛,那天大少爷与柳小姐,便是在那化妆间的里间找到的!   细想起来,大少爷那天消失那么长时间,而他们发现大少爷时,那怪异的姿势,只怕……,只怕大少爷是知道少奶奶与方宗尧见面之事,却不肯说!   他一下子明白了大少爷的心思:少爷与少奶奶这才好了几天,怎么能再生事端?   文四一咬牙,抹了抹额头的汗水,低声道:“那天少夫人一直在我们视线范围内,也未必就是见过方宗尧,再说,梅小姐也只听了那么没头没尾的一句话,或许只是两人都认识方宗尧呢?”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潘启文暴躁地吼了声:“滚!”   然而,门却被林泰轻轻推开,又关上。   林泰以询问的眼神看了看文四,却没能得到任何回应,只得硬着头皮道:“少帅,有两件重要的事,不得不向您汇报!”   潘启文不耐心烦地挥挥手:“说!”   林泰忙道:“上次您让查丁长和的事,有结果了!”   他话一顿,看向潘启文,却见潘启文双目凛冽地紧着他,那眼中,竟有一丝的----紧张?   林泰一凛,忙说道:“丁长和果然没死,他带着他的近卫排,逃了!当时三团怕担责任,谎称丁长和已死!”   潘启文猛然双手一撑站起身来:“他现在在哪儿?”   林泰有丝胆怯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知为何,他们竟跟着方宗尧到了上海!现在都下落不明!但就在十几天前,本在潘家集的丁长和的大老婆和儿子却失了踪!”   潘启文一拍桌子,冷笑一声道:“又是方宗尧!”   他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文四,冷冷地道:“文四,你可知道,我为什么会让你们查丁长和?”   文四心里一凉,只听潘启文冷哼一声道:“因为,那天从酒会回司令府的路上,少夫人就问了我一句,那丁长和后来怎么样了?”   潘启文的声音蓦然一厉:“你现在还敢说,少夫人没见过方宗尧吗?你们黑衣卫队,都是干什么吃的?”   林泰眼皮一跳,心里打起了鼓,这第二件事,却也多多少少与方宗尧有关,说,还是不说?   却听文四大着胆子说了一句:“少爷,即便少奶奶与方宗尧见过面,又能有什么事?”   潘启文怒道:“那方宗尧便是大大方方来,又能有什么事?为何要这般偷偷摸摸?”   文四嘟哝了一句:“许是少奶奶就是不想如现在这般鸡飞狗跳的,才不敢跟您说!现在这样好好儿地过几天安生日子不好么?”   潘启文不意文四竟如此胆大,不由一愣,但文四那句“好好儿过日子”却实实在在打动了他,眼前不由浮现出昨晚她被他撮弄得没法,那含羞带怯的模样儿来,心里的那一阵躁怒、不安竟是缓缓地消抹了去.   他终是平静地看向林泰:“还有一件,是什么事?”   --------   她不付帐谁付帐?   更新时间:2012-11-11 16:03:59 本章字数:3466   林泰见潘启文脸色已是逐步缓和下来,忙递上手中的电报,道:“这是南京编遣会议筹备会秘书长方淮之发来的邀请电文,邀请您于明年初去南京参加这个所谓的编遣会议。”   “编遣会议?”潘启文蓦然蹙起了眉头,林泰心里一紧,却见潘启文接过电文,粗粗扫了一眼,将电文往桌上一扔,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扫向了文四脚边的那张报纸,文四忙将报纸捡起,放到潘启文面前。   潘启文的视线却已扫向了桌上那条丝帕,在丝帕下方那一行字上停留了几秒,他的眼神蓦然一冷,嘴角突然泛起一丝讥讽的笑来,他缓缓地坐下,手指在那份电文上敲了敲,突然严肃地道:“一、电请南京协助缉拿西南军叛匪丁长和。二、将这份报纸和电文给全军团以上军官传阅,三天以后,集中商讨,各级主官务必要有自己的意见!”   林泰心里一突,这编遣会议主旨似是裁军,想都不用想,便知下面军官必是极力反对的。可这少帅要做什么,从来就是独断专行,最多是跟黎师长商量一下,哪有跟下面军官集体商讨一说?那么,少帅这又是要做给谁看呢?   若说是做给方淮之看,可这缉拿丁长和?……   林泰越想越觉有些不对,他看了看潘启文的脸色,小心地说道:“那丁长和是与方宗尧一起去的上海,若电请南京缉拿丁长和,这岂不是太不给方淮之面子?那方淮之在南京地位甚高,这以后……”   潘启文冷冷地睨了他一眼,哼道:“你道我是因为方宗尧不放过丁长和?”   林泰和文四心里想着,难道不是?嘴上却谁也不敢吭声窈。   却听潘启文厉声道:“丁长和的老爹因上次兵变惊吓而死,他的小老婆和女儿都已入了窑子,他唯一的儿子也已是废人一个,丁长和与我们已是死仇!若是他孤身逃出,或许我还不致于大动干戈,可是,他却去了南京高层人物的身边!此人不除,将来必为大患!”   他缓了缓,又冷笑一声道:“方宗尧上次因私废公,丁长和又是我西南军叛逆,他即便将丁长和带至南京,也必不敢公开,因此,便不存在方淮之的面子问题,他心里不舒服定是有的。可是,到时我排除众议,前往南京参加编遣会议,岂不是给了他极大的面子?这件事,才好就此揭过!若这编遣会议去得太顺利,他怎会当回事?”   林泰与文四这才恍然大悟,先前他们倒不担心什么裁军和丁长和之事,他们担心的却是眼下少帅与少夫人之间,只怕又要因方宗尧而起风波,到时,直接受害的,便是他们这些个少帅身边人!   现在听少帅如此说,不由都悄悄松了口气,却见潘启文狠狠地一瞪两人道:“你们就当你家司令是如此小肚肌肠之人?”   文四忙赔着笑道:“既然如此,那这件事要不要知会少奶奶?”   潘启文眸色一深,厉声道:“这是军事,知会她做什么?”   林泰硬着头皮笑道:“以前这些个事,您不都是跟少夫人商量的?”   潘启文恨恨地哼道:“她跟方宗尧见面,跟我商量了吗?”   文四与林泰不由对视一眼,赶紧隐去嘴角那一点点笑意,不由都悄悄撇了撇嘴,还说不是小肚肌肠?   潘启文双眼微眯,他心里不由冷笑,只怕文四和林泰只当他在赌气!可是,若知会了叶蕴仪,以她与方家的关系,定会阻挠他抓丁长和,他却并不想与她在这上面再起冲突。而另一方面,若知会了她,又有谁来告诉方家,他要去参加编遣会议困难重重,方家又怎能领他这个情呢?   心底里,他却是不愿意再让她参与到任何与方家有关的事里来,一是因为方宗尧,一看到那丝帕上刺眼的字母,虽明知她与方宗尧之间没有什么,可一想到他们曾经青梅竹马,或许还亲密无间过,他心里便如百爪挠心般难受。   而这次她与方宗尧私下见面,她却从头到尾提都未跟他提起!想来这丁长和与编遣会议之事,只怕方宗尧都与她有过什么样的默契,而她却不肯对他说一句!便连这编遣会议,都只命人拿来报纸,旁敲侧击!   一想到她与方宗尧可能的默契,他却蒙在鼓里,他心里的怒与妒,便如脱了缰的野马,再按捺不住。   这二来,却是因为---他的自尊!他知道蕴仪在想什么,他可以与方家有利益上的往来,他也愿意为了她,与方家结成同盟,可是,他却绝不愿意受方家的恩惠!所以,他要用他自己的原则和方式来处理这些事。   想到这里,潘启文眼中精光突然直直地射向文四和林泰,厉声道:“传下话去,这两件事,谁若告诉了少夫人,军法从事!”   文四与林泰背上同时一凛,不由相视苦笑,这传什么话下去,少爷这明明就是在警告他们两个!二人忙齐齐弓身应道:“是!”   文四小心翼翼地看了潘启文一眼,轻声道:“早上小清回了话,说少奶奶中午在银行那边,不回来了,中午东磨街那家馆子还要不要订雅间?”   潘启文恼怒地挥挥手,没好气地道:“订什么订?爱跟谁吃跟谁吃去!”   中午时分,潘启文扔下手中的文件,掏出怀表看了看,一迭连声地叫:“文四!文四!”   有人立即推门而入,却是林泰笑道:“少帅,文四刚走,说是安排人给少夫人送午饭去了,就回来!”   潘启文怒道:“送什么送?让她陪我去吃饭!”   林泰愕然道:“上午文四问您,您不是说您不去带夫人下馆子了吗?要不,他也不用这么临时地安排人去送饭了。”   潘启文一瞪眼道:“谁说我要带她下馆子了?我自己要去东磨街吃饭,去,叫文四去喊她来付帐!”顿了碰,一眼瞟到林泰那想笑又不敢想的神情,不由恨恨地强词夺理道:“她开银行的,她不付帐谁付帐?”   ***   东磨街是省城商贾云集的地段,华夏银行在街的东头,有一长排两层楼的临街铺面,楼下正在装修,准备做为银行对外营业的存取柜台,而楼上,则是银行的办公室。   这两层楼的铺面,原本也是潘家的产业,只不过潘家以黎黛名义入股时,便折价进了股本,因此,这铺面,现在便归了华夏银行所有。   二楼东头,有一间小小的办公室,是叶蕴仪的“董事长办公室”。   叶蕴仪亲自将柳老爷与周一才送到楼下,她眼中带笑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柳意,笑道:“柳老爷,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什么事,只管找廷方就是,只要不坏了银行的规矩,自是会为您行方便的!”   柳老爷感激地连连点头,他看向柳意,问道:“小意,你跟黎师长现在不走吗?”   柳意身旁的黎昕温和地笑道:“伯父,咱们现在是一家人,您直呼我名字就行!我等下带小意出去转转,我让司机先送你们回去。”   柳老爷呵呵一笑:“好!好!”   当汽车远去,叶蕴仪才对黎昕和柳意笑笑:“你们要不要再上去坐坐?”   一边的梅廷方掏出怀表看了看,忙笑道:“这也快到中午了,西头新开了一家上海菜馆,要不等下你们谈完了,中午就一起去吃饭吧?我看黎黛都瞄了那里好几次了,大概是一个人,也没兴致去,正好今天人齐,不如就一起去吧?”   听了这话,黎昕不由与叶蕴仪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柳意眼里一涩,不由自主地将手挽进了黎昕的胳膊,不自然地笑道:“嗯,是啊,昨儿个黎黛还跟我提来着呢,这不,今天就有人请客了!”   梅廷方眼中一亮,连连道:“我请!我请!”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柳意:“柳意,要不,你跟我一起过去,问问黎黛?”   柳意哈哈一笑:“哦,感情你梅大经理绕了这么大个圈,不会是因为想请黎黛吃饭,却不敢出声吧?”   叶蕴仪亲昵地一拍柳意的肩:“你呀!你就跟他去一趟吧,正好,我还有点事要问下黎昕。这请客啊,等下等启文过来了,让他一起请!”   柳意脸上的笑容一滞,却见黎昕轻轻拉下她挽着他胳膊的那只手,放在掌心,一握、一放,那充满魅惑的声音在耳边柔声响起:“去吧!”,她便如入了魔似的,默默地点点头,跟着梅廷方走了。   叶蕴仪领着黎昕往自己办公室走去,黎昕在后面大胆而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能这样大大方方地看着她,他的心里也是满满的。   叶蕴仪待黎昕进了门,顺手便关上了门,黎昕眉心不由一跳,他心里苦笑,明知自己跟她不会有什么,可是,他知道,那个混世魔王没准儿一会儿就会过来,他哪里容得自己跟她这样独处一室?   他不由有些紧张地问道:“你有什么事?”   哄他一哄   更新时间:2012-11-12 12:39:49 本章字数:3383   叶蕴仪手一指房内的沙发,示意黎昕坐下,她一边为黎昕面前的茶杯中斟着茶,一边似不经意地道:“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就是,我突然想起,当初那个启文身边的罗副官,后来怎么样了?”   黎昕眉头微微一蹙,罗副官,对于叶蕴仪来说,印象最深刻的恐怕是他对方宗尧开了一枪吧?他又想起,那天她见了方宗尧以后,潘天一便下令查丁长和的事,当初,丁长和也曾抓过方宗尧!   他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笑道:“这些个事,你怎么不去问天一?”   叶蕴仪叹口气,丁长和的事她就不应该问潘启文的,可那天,心里实在是----慌。   她怕,当初所说的一切,再一次成了彻头彻尾的谎言洚!   她更怕,眼前来之不易的幸福再一次被翻了天覆了地!   所以,她忍不住问了。潘启文的话虽然与方宗尧所说完全相背,可她,就是相信了他!但为了他,她需要求证事实真相到底若何,可是,她不敢再问他,那天,他已看出了不寻常。所以,这件事里的另一个关键人物---罗副官,她只好来问黎昕。   黎昕也不催她,只抿着茶,静静地看着沉吟中的她,在她抬头那一瞬间,他无声无息地别开了眼出。   只听叶蕴仪笑道:“你也知道,当初罗副官对方宗尧开了一枪,启文那个性子,我若问他,只怕他又要别扭半天!”   黎昕不由暗恼自己,明知她为什么会问自己而不去问天一,却还是要问那样的问题,这不是,令她难堪么?   他忙说道:“他已经死了!”   却见叶蕴仪急急地问:“可知他当初是怎么死的?”   黎昕诧异地看了叶蕴仪一眼,她,到底在查问些什么?可她不肯明说,他也就不问,只尽自己所能,告诉她便罢。   他缓缓地道来:“当初罗副官在喜宴现场就被抓住了!”在说到“喜宴”时,他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似乎并不甚在意,这才接着说道:“虽说他被丁长和的人给救了出去,却在后来抓捕丁长和的那一场枪战中,被打死了,不过,据下面的人报,他似乎是与丁长和起了内讧,在我们的人到之前,他就已经中了枪,而且被击中了要害!”   叶蕴仪伸出去够茶壶的手一僵,她的手继续往下伸,头脑中瞬间已是无数个念头闪过。   黎昕所说,跟方宗尧说的,倒是有些相同,罗副官很有可能是被丁长和打死,那么,丁长和的死必定有蹊跷,潘启文说是丁长和抓了方宗尧,而方宗尧却说是罗副官抓了他而丁长和救了他,那么问题的关键就在于,这罗副官到底是谁的人?宗尧说是他亲耳听到罗副官对丁长和说的话,他不会对她撒谎,那么……   叶蕴仪的手一抖,那茶壶似有千斤重般,她费力地为自己续了水,又象征性地给黎昕续了,这才勉强笑了笑:“哦,原来是这样!”   她怔怔地举起茶杯,放到嘴边,那滚烫的茶水令她一颤,忙将杯子拿开了些,思度半晌,终是看向黎昕,问道:“黎昕,那罗副官真的是叛逆吗?”   黎昕皱了眉,说道:“当然!那个罗副官实际是北边的人,当时北边来谈判的人不过是个幌子,他,才是北边派在这里,真正主事的人!那些叛军,也是因他与日本人的勾结挑唆和胁迫,才反了的!”   叶蕴仪点点头,不再吭声,只听黎昕说道:“蕴仪,你在怀疑些什么?军中之事,天一最是清楚,有些东西,或许在你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可或许到了他那里,一说就清楚了!”   叶蕴仪眼中一亮,随即又犹豫起来,潘启文那执拗的性子,只怕未必肯听她的,暂时放过丁长和,可是,若不查明真相,这方家与潘启文之间的过节就解不了。   就在这时,传来笃笃的敲门声,叶蕴仪一声“进来”之后,却是文四推门而入,他看到黎昕也在,不由微微一怔,赶紧唤了声:“大少爷!少奶奶!”   见文四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样子,叶蕴仪眼中微微闪过一丝失望,笑道:“文四,是不是你家少爷今天中午没空过来了?”   文四忙笑道:“不是的,少奶奶,少爷去了那家新馆子等着您!”   这时门口传来黎黛的笑声:“哟,二哥今天是转了什么性了?昨天还在吵着要把银行就搬去司令府办公,这会儿倒舍得过其门而不入?明明去那馆子要经过咱们这儿的,难道那馆子还要他潘司令亲自去占座儿不成?”   挽着黎黛胳膊的柳意也笑了起来:“我说梅大经理,今天你这客请得可有面子,潘少帅亲自去占座儿呢!”   梅廷方却直愣愣地盯着黎黛脸上绽开的笑容,如痴傻了一般,这几天,黎黛对他,还如往常一样,客客气气、恭敬有加,一口一个“梅经理”,做事也是规规矩矩,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拉近与她的距离,好容易有了今天这个机会,才拉着大家一起吃饭,只望能看到她在他面前能不再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文四却一愣道:“你们,都要去?”   黎黛小脸一板:“怎么,就许二哥去,我们就去不得?”她一把挽住了叶蕴仪的胳膊,笑道:“反正嫂子今天中午是跟我们吃定了,二哥他呀,爱来不来!”   文四忙摆摆手,期期艾艾地道:“不是!不是!呃,我是说,我是说……”他看了看叶蕴仪,又看了一圈这里的人,低了头,没敢说下去。   叶蕴仪温和地笑道:“文四,你要说什么?”   文四抬起头,鼓起勇气,飞快地说道:“少爷说,要我须得告诉少奶奶,他今天中午去吃东磨街的上海馆子,要少奶奶去付帐!”   众人一听,嘴角都不由泛起古怪的笑来,这个潘大少爷,不知又在闹什么别扭,明明想跟叶蕴仪一起吃饭,却偏说要她去付帐。   叶蕴仪看着所有人都以似笑非笑的眼神看着她,不由心中暗恼,这个人,叫文四传下这样的话来,是明摆着要告诉她,他大少爷不高兴了!她想来想去,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他,突然,她的脸一红,昨天晚上,他不知哪里看来古怪的姿势来,非要她做出来,她哪里肯依,他后来狠狠地折腾她一番,才哼哼着睡了,难道是因为这个?   这时却听黎昕笑道:“少奶奶付帐,咱们就去不得了么?走吧!”   叶蕴仪心中不由感激地看了黎昕一眼,却见他温润的眼中尽是了然的神情,不由心里一暖。   餐桌上,叶蕴仪看了眼黑着个脸不吭声的潘启文一眼,心中暗自叹了口气,这个人,不知在别扭什么?他肯跟她吃饭,想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只是他这样沉着个脸,这一桌子的气氛都冷了下来,自己家里几个人倒没所谓,可柳意和梅廷方却是第一次与他们一起吃饭。说不得,还得哄上他一哄。   想了想,叶蕴仪提起茶壶,给潘启文杯中添了水,在他耳边悄声道:“等下吃过饭,我们就出发去逍遥谷可好?”   潘启文眼中一亮,他斜眼睨着她:“真的?”这夹着兴奋和瞬间绽放的喜悦的一声,一下子惊了所有人,原先都不敢看他的人们目光都不由集中了过来。   叶蕴仪暗中掐了他一把,连连点头。   潘启文立即向着门外吼了一嗓子:“起菜!起菜!”又对桌上的人们嘻嘻一笑道:“你们今儿个都不用客气,这银行的大老板在呢,她请客!”   所有人这都才放松下来,梅廷方脸色却是变了一变。   却见文四满头大汗地跑进来,笑道:“点过了,马上就起菜!”   文四正要立在潘启文身后,黎黛却对伺候一旁的小二叫道:“小二,添张椅子,加一副碗筷!”在众人疑惑的目光中,她又转头对文四道:“文四,你坐下!跟我们一起吃!”   文四一惊,连连摇头道:“这怎么成?”   叶蕴仪却若有所思地看了梅廷方和黎黛一眼,突然明白过来,刚才潘启文一句,她是银行的大老板,这样,便将梅廷方的地位拉了下来,这里的人中,潘启文和她、黎家兄妹算是一家人,柳意也算是过了明面的一家人,只有这梅廷方,若按照规矩,她是东家,梅廷方只是伙计,这既不是银行内部聚餐,梅廷方是没有资格与他们一家人同桌吃饭的,而若文四也一起,那就不同!   没想到,黎黛竟是如此细心!看来,或许黎昕说得对,她对梅廷方,只怕上了心!   思及此,叶蕴仪笑道:“这有什么成不成的?文四,你道你家少爷每天叫着的‘自由平等民主’只是嘴上说着玩的?在家里,那是你的工作,在这里,有专人伺候,你就跟我们一样,没有尊卑之分!”   逍遥也别扭   更新时间:2012-11-12 17:13:25 本章字数:3567   刚刚入秋时分,逍遥谷里却已是一地金黄,夜里已是有了森森凉意,水自是不能下了的,便是林子里,也开始冒起了寒气,叶蕴仪与潘启文半坐着窝在小帐篷内,身上盖着毛毯,透过帐篷拉起的门帘,看着天上的星星,有一搭没一搭地闲扯着。   “哎,你说,黛儿是不是真对那梅廷方有意?”叶蕴仪窝在他怀里,轻声道。   “你不是说顺其自然吗?只要不看着黛儿窝囊的样子,我就没所谓。”潘启文有些心不在焉地道。   帐篷里没有点灯,只有些微的月光透过门帘照进来,两个人各自在淡淡的月光下,描摩着对方的影子,叶蕴仪眼角余光下,总觉得潘启文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下,隐隐显着一层阴郁之气,他仰头看着满天星光,眼中竟无平常在她面前的那股子邪魅和孩子气,反有一丝的严肃和紧绷,一双手也只是紧紧地拥着她,并未如她想象般那样猴急。   叶蕴仪心中隐隐有些不安起来。这样的他,不象是她的那个启文,倒更象是军中的那个肃杀的少帅!只是,在这样的时候,这样的环境下,他在她面前呈现的这样一面,反让她心里忐忑起来洚。   她将头更深地埋在了他的怀里,他似感觉到什么,只轻轻地在她额上亲吻一下,紧了紧拥着她的胳膊,仍是仰头看天。叶蕴仪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这样的他,让她觉得总象隔着层什么似着,看不清,摸不透,这样的他,让她有一点-----害怕。   毛毯下,她的手悄悄地伸进他的衣内,抚上了他硬梆梆的胸膛。   潘启文心里一荡,眼中掠过一丝欣喜,又有一丝的恼意。她,终于知道有些怕了么?似乎,从来,都是他怕着她,从来,都是她将他压得死死的,明明这一次,是她错了!他也不逼她,可他就是要让她也尝尝这种不安的滋味,他要让她,自己说出来出!   那柔软的小手开始在他胸前游走起来,潘启文心里早就漾开了去,面上却不动声色,身体更是一动不动。   然而,当那只不安份的手,将他胸前的那粒小颗粒向上扯起,又落下时,他再忍不住吸了口气,他按住了她的手,哑声道:“妞儿,你在做什么?”   叶蕴仪突然就委屈起来,她恨恨地将那小肉粒往下一按,轻声道:“你到底在别扭什么?”   呵呵,终于忍不住要问了么?你可知,这样费尽心思,我已经猜了许久?若不是碰巧拾到那条帕子,若不是查出丁长和之事,我是不是还得继续在忐忑纠结中费尽思量?那么,你也继续猜下去吧!   潘启文在恼恨中突然竟觉出了其中一丝快意的乐趣来。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轻笑:“我在生气,这样的气温,再也回不到当初咱们在阳光下,赤条条袒裎相对的时候了!”   叶蕴仪心里一跳,总觉他这话中有话,不由有些心虚起来,她不由岔开话题:“这样好的月光,有酒么?”   潘启文眉一挑,语气明显愉悦起来:“当然!红酒,要来一杯么?”   他伸手摸到红酒瓶,就着微弱的月光,斟了酒,举起杯,笑道:“咱们就用一个杯子,可好?”   叶蕴仪脸上一热,点点头“嗯”了一声。   潘启文将杯子举到她的嘴边,轻笑道:“我家小妞儿想干坏事了呢。”   叶蕴仪一偏头,嗔道:“不喝了!”   潘启文一仰头,将杯中酒全都倒进嘴里,放下杯子,一只手掌握住她的头,一俯首,便将满满一口酒都哺进她嘴里去,叶蕴仪猝不及防,一下子便吞了进去,却听那人戏谑地笑:“慢点喝,别一口吞啊!”   叶蕴仪又羞又恼,扑上去捶他,他却往后一倒,双手抓着她将她往上一放,她便横跨在了他的腰上,潘启文哈哈一笑,他眨眨眼:“妞儿,你可以开始了!”   叶蕴仪一口酒上了头,正有些昏昏热热,这时见他眼中星光点点,竟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她那妩媚的模样,令潘启文心中一荡,不由冲口而出:“妞儿,今天把爷伺候好了,爷就不再别扭了!”   叶蕴仪趴下来,俯在他胸口,媚眼如丝:“真的?”她口中酒香混合着她的幽香,直冲进潘启文鼻端,潘启文哪还记得要给她什么教训,忙不迭地点头:“真的!”   叶蕴仪却有些胆怯起来,潘启文两手往脑后一垫,悠悠地道:“无论你做了什么,爷都不生气!”   叶蕴仪眼中一亮,轻哼一声道:“我还要喝点酒!”   潘启文半撑起来,搂住她,在她耳边轻笑:“妞,你到底做了什么坏事,才是这副模样?”他猛地翻过身来,将她轻轻压在身下,笑道:“妞,不如爷伺候你,你告诉我,你做了什么坏事可好?”   叶蕴仪一扭,竟是翻到了他的上面,她压着他,娇笑着道:“阿文,你做坏事的时候,会告诉我吗?”   潘启文一伸手,在她胸口掐了一把,粗着嗓子笑:“妞儿,我答应过不再骗你、欺瞒你,只要你问我,我就告诉你!”   叶蕴仪轻轻一颤,她猛地伏下身去,一口咬上了他的颈子,轻声道:“启文,该告诉你的时候,我自会告诉你!”   潘启文突然心中一阵烦躁,他放开她,双手往外平摊开来,粗鲁地道:“少废话,快伺候爷!伺候好了,才给酒喝!”   叶蕴仪趴下去,伏在他胸口,娇声道:“不会!”带着丝赌气的意味。   潘启文冷笑一声,抱着她一侧身,将她放在了毯子上,他自己却翻身背对着她,沉声道:“夜了,睡吧!”   叶蕴仪默默地翻过身去,背对着他躺好,又往边上挪了挪,这个背后的动作一下子惹恼了潘启文,他翻过身来,一把将她抓进自己怀中,用毛毯紧紧地将两人裹在一起,就这样搂着她,再也不动。   叶蕴仪僵硬着身子,背对着他,窝在他怀中,心里却隐隐期盼着他那双手能有进一步的动作,然而,他却除了箍得她死死的以外,什么动作也没有。   她被他箍得喘不过气来,不由挣扎着挪了挪,一不小心,下面却碰到了一个硬梆梆的东西,她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赌气般地将身子向后一顶,还故意在他那里蹭了蹭。   她明显感觉到他浑身一下子紧绷僵硬起来,她嘴角一弯,干脆将手向后伸去,却在半途被他截住,他将她的手拉到前面,跟她的身子一起箍了起来,恶声恶气地叱道:“睡觉!”   叶蕴仪只感觉胸中一股子气悶,不知道这人到底要做什么!明明自己起了反应,却又硬撑着不要!偏偏却又不肯放开她一丁点,让她难受,更让他自己不好过!   她干脆不再理他,自顾自睡去。   第二天,当叶蕴仪醒来时,却发现潘启文已自顾自在收拾着东西,她不由一怔问出口来:“我们昨晚才来,今天早上就要走了么?”   却见潘启文眼底一片青黑,沉着脸哼道:“没意思,早点走!”   叶蕴仪默默地点点头,起身收拾起来。   帐篷内一片寂静,潘启文突然暴躁地一把抓起叶蕴仪手中的小袋,往地上一扔!   那袋内的东西便哗啦一声,洒了一地。   叶蕴仪也不理他,径直蹲下身,静静地捡拾起来,潘启文一步上前,抓住了她的手,恨声叫道:“叶蕴仪!”   叶蕴仪挣扎着抽回手,也不说话,继续去捡地上的东西,潘启文却一把从背后抱住了她,一口咬上了她的脖子,叶蕴仪吃痛,转过头来,却被他按住,他的唇猛然压上了她的,他的舌在她的口腔中发泄般横冲直撞,肆意扫掠。   叶蕴仪扭着头觉得十分难受,挣扎着要转过身来,却被他一下子扑倒在地垫上,他的唇在她就要喘不过气来时,终于放开她,移到了她的耳垂上撕咬起来。   叶蕴仪叹口气,一只手揽上了他的脖子,另一只手讨好地向下伸去,隔着薄薄的裤子,直接握住了他的坚硬。那小东西轻轻一颤,潘启文一把将她抱到自己上面,鼻子里重重地哼道:“你来!”   叶蕴仪手下一捏,轻笑道:“那你是不是就不别扭了?”   潘启文差点泄了出来,不由咬牙切齿地叫:“叶蕴仪!”   叶蕴仪干脆将手伸他裤子里去,轻轻地揉捏了两把,却停住,笑:“叫好妞、乖妞!”   潘启文浑身一颤,他的手恨恨地捏上了她的胸口,口中却无力地叫道:“好妞、乖妞!不要停!”   叶蕴仪手下轻轻地动起来,又伏下身去,她的唇压上了他的喉节,在那里轻轻噬咬着,潘启文已是止不住呻吟出声来,一双手撕扯着她的衣服,口中胡乱地叫着:“好妞!乖妞!”   帐外早起的鸟叫声和着潺潺的水声,与这一室细碎的呻吟交相应和着,帐篷内愈加地热烈起来。   当一切归于平静,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潘启文的手轻抚在叶蕴仪光洁的背上,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和无奈。   他坐起身来,想要找条帕子为她擦拭,眼睛在地上四周一扫,突然,他的目光一深,视线紧紧地锁定在地上一个小瓶子上!   ------   他的报复?   更新时间:2012-11-13 12:04:54 本章字数:3277   办公室内,潘启文将手上的文件往桌上一扔,怒道:“胡闹!这个军参谋长聂长根和二师的张越河是怎么回事儿?他们不是姻亲吗?怎么就掐起来了?”   站在他桌前的林泰有些尴尬地道:“您也知道,聂长根与张越河原是过命的交情,张越河更是将妹子嫁给了聂长根做老婆,可聂长根却又悄悄在外头养了个外宅,他老婆一直没有生育,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算了。可就在前几天,他老婆一个侄女儿留洋回来看她,发现他老婆吃着一种西药丸,她侄女儿是个懂洋文的,一看那瓶子上的字,竟然是避孕药,一问才知,竟是聂长根哄着她说,每次房事之后服用,可以帮助怀孕。”   潘启文突然拧了眉,眼中闪过一丝怀疑与紧张:“避孕药?”   林泰心里莫名一跳,接着说道:“是啊,聂长根的老婆当即就闹了起来,聂长根大呼冤枉,逼问之下,竟是他那外宅给他的,他哪里懂洋文,只当她是好心,没想到竟会是这样!聂长根的老婆哪里肯依,当即就要她哥张越河带了人打上门去,却发现聂长根的小老婆竟已挺着个大肚子,张越河一怒之下,竟命人往死里打,等聂长根赶到时,已是一尸两命!于是,聂长根又与张越河打了起来。还是黎师长带了兵去,才镇住!”   潘启文挥手打断了他,不耐烦地道:“让黎昕处理去!别来烦我!浒”   林泰见他的手有些慌乱地左摸摸、右摸摸,终于掏出一支烟来,那烟夹上他口里时,那烟丝竟一颤一颤地抖落了两丝下来,林泰忙拿桌上的火柴,划着了,为他点上,一边小心地说道:“这事儿,黎师长说,一个师长一个参谋长,他处理不了,即便是您处理了,只怕还得要报到南京去备个案。”   潘启文却猛然站起身来,对门外吼道:“文四!给我滚进来!”   文四应声而入,潘启文一招手,文四赶紧走到他跟前,只见潘启文在文四耳边悄悄说了两句话,文四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却立即点头应下去了旯。   潘启文狠狠抽了两口烟,这才坐下,看向林泰,眼神沉稳,他缓缓说道:“聂长根行为不端,免去参谋长职务,军参谋长一职暂由黎昕兼任。张越河,交军法处按律处置!其师长一职,由副师长暂代!处理结果,电告南京!”   林泰忙记下,又听潘启文交待了几件事,都一一记下,最后问道:“那今天原本要商讨那个编遣会议的事?……”   就在这时,文四推门进来,将手上一个白色小瓶子递给潘启文,潘启文眸色一沉,他一把将那小瓶握进掌心,林泰却还是恍眼瞟到了那瓶上似乎印着洋文,他心里不由“咯噔”一下。   却见潘启文捏着瓶子的左手骨节已是发白,却向他挥挥手道:“那个会议过几天再开,我现在要出去一下!”   林泰赶紧退了出去,却听潘启文淡淡地说了句:“给我把梅果叫来!文四,给我备车!”   当梅果一脸莫名其妙地将小白瓶递回给潘启文,告诉他:“这是一瓶维生素E。”时,她分明看到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如释重负的笑意来,脸色也比她刚进来时放晴了许多。   文四这时推门进来:“少爷,车备好了!”   潘启文点点头,突然看了一眼梅果,以命令的语气道:“你也跟我一起去!”   车上,文四略微有些防备地看了后排与潘启文并排而坐的梅果一眼,笑道:“少爷,霍夫曼那里不是有个护士也会说国语的嘛?干嘛还要麻烦梅小姐跑一趟?”   潘启文鼻子里轻轻一哼道:“我带个人去,教他们不敢当面蒙我!”   圣马丁医院走廊上,潘启文大步在前,跟在后面的文四低了声,对梅果淡淡说道:“梅小姐,这里的事,都是司令的私事,希望你能明白分寸。”   潘启文却并未第一时间去见霍夫曼,而是来到护士那里,将手上药瓶递过去,笑道:“帮我再拿一瓶这个药。”   那护士很快找来一瓶一模一样并未开封的药来,潘启文打开来,取出一粒,又从带来的瓶子中再倒出一粒,放在掌心,当他确认两粒药丸的确是一模一样,便连药丸中心那个凹进去的字母“E”字也一模一样时,这才点点头,将两个瓶子交到文四手上。   这时霍夫曼已迎了出来,夹着生硬的国语:“潘司令,大驾光临,蓬荜生辉,有何贵干?”   潘启文听了他那不伦不类的话,不由笑出声来:“得了,霍夫曼,你还是说你的德国话吧,我今儿个可是带了翻译来的!”   霍夫曼将潘启文等三人请进了他的诊室,潘启文开门见山地问道:“霍夫曼,我夫人的身体一直是你在检查的,我想知道,她为何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有怀孕?是不是因为鸦片的余毒未清?”   ***   清晨,叶蕴仪独自醒来,心里只觉闷闷的,那个人,已经走了十天了,连一封信也没派人送给她!   她无精打彩地起了床,来到梳妆台前,拿着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在头上刮着,突然恨恨地将梳子往台上一扔,对外面叫道:“小清!”   小清应声而入,恭声道:“少奶奶!”   叶蕴仪吩咐道:“你帮我收拾收拾,我要出门几天。另外,你去给我把文四叫到饭厅去!”   饭厅里,文四一脸为难地看向正在吃早餐的叶蕴仪:“少奶奶,少爷这次出去巡防,是在整个西南防区转悠呢,我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啊!”   叶蕴仪将手中的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冷笑一声道:“文四,是不是他叫你拿这话来哄我?他堂堂西南军司令,会没人知道他在哪儿?若真是有事,你们就找不到他?”   文四低了头,不敢吭声,叶蕴仪叹口气:“文四,我也不为难你,你告诉我,你家少爷到底怎么回事?为何突然出去巡防?为何这么多天,连封信也不带回来给我?”   文四苦笑回道:“少奶奶,我只是潘府的管家,府里的事儿归我管,可这军事上的事儿,向来都是林副官跟着少爷处理,我都沾不了边儿的。”   就在这时,一个下人在厅外探头探脑,文四忙走出去,接过他手上的一封信,赶紧走回厅中,笑道:“少奶奶,有您一封信!”   见叶蕴仪接过信,文四这才悄悄松了口气。   叶蕴仪先看落款,知道是方宗尧寄来的,脸色不由缓和下来,她一边拆信一边对文四挥挥手:“算了,你先下去吧!”   文四如蒙大赦般,赶紧退了出去,然而,没走两步,便听到叶蕴仪的声音传来:“文四,回来!”那声音比先前更尖厉了几分,语气里更带上了一丝的急迫,文四心里一突,赶紧回到厅中,却见叶蕴仪已是站起身来,拿着信的手微微颤抖,脸上的表情似哭又似笑,文四心里不由一紧。   只见她突然无力的跌坐下来,口中喃喃地道:“原来是这样!难怪他不声不响地离开,难怪他不让我去找他,原来是防着这个!”   信封内,只有一份电报,那是西南军电请南京通令全国,缉拿西南军叛逆丁长和的电文!   除了这份电报,方宗尧未有片纸只字,而这,在叶蕴仪看来,却是一种无声的指责,比方宗尧当面斥她言而无信还令她难受!她知道,现在,方宗尧和方家只当是她和潘启文要陷他们于不义!毕竟,在方家眼中,丁长和终是方宗尧的救命恩人!只怕,潘启文这样的行为,在方家看来,根本就是明目张胆地挑衅!   刹那间,叶蕴仪似想通了所有的事,他的别扭、他的试探。呵呵,这是他的地盘,她怎么能指望与宗尧见面的事能瞒过他?   那么,他这算什么?报复她和方宗尧私下见面吗?拿他自己的前程、整个西南军的前程来惩罚她的欺瞒?   他突然离开,不让她找他,便是不想在一切尘埃落定前让她有劝他的机会?难怪,有关编遣会议,方家应该早发了邀请函,却迟迟未见他有动静!他只是瞒着她吧?那么,他到底是作何打算,去,还是不去?   文四惊疑不定地看着叶蕴仪,心中忐忑酸涩不已,少爷哪里是要防着少奶奶,他,只是心里苦,不敢面对少奶奶,却不能说!可是,眼见着少奶奶对少爷又起了误会,只怕又要平地生风波!   半晌,叶蕴仪终是平静下来,她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一推碗筷,站起身来,直直地看向文四:“大少爷现在在哪里?”   探营   更新时间:2012-11-13 21:58:57 本章字数:3388   西山驻军营地射击场,一身军装的潘启文抬手连发五枪,随着报靶士兵一声接一声的“十环”、“十环”、“十环”、“十环”、“十环”的响起,肃立一旁的官兵中顿时发出一阵欢呼,潘启文微微一笑,伸手从林泰手中接过一支步枪,眼睛略微向天空中一瞄,双手一举,“啪”的一声,一只麻雀应声而落。   欢呼声夹着掌声再次响起。   潘启文将枪随手递给林泰,双手向下一压,来到官兵列队前,大喝一声:“立--正!”他满意地看了一眼士兵们整齐划一的动作,再次喝道:“稍---息!”   潘启文用所有人都听得到的声音,中气十足地道:“明年,我们西南军将成立特种兵团!特种兵团,会拥有全军最好的武器、装备和训练场地,特种兵团,将成为我们西南军最强、最牛的兵!你们,想不想成为特种兵团中的一员?”   士兵们那一声:“想!”字震天价地吼了出来浒。   潘启文点点头,加大了音量,一字一顿地道:“想!就给我好好练!这枪法,只是其中一项!要练好,没有别的途径,就一个字:勤!我以前练枪法时,可没那么多子弹给我练,每天就站那儿练瞄准,练手稳,一瞄,就是8个时辰!枪法,就是这样练出来的!知道没有?”   士兵们齐齐地吼了声:“知道了!”   潘启文笑了笑,说道:“我告诉你们,特种兵团,就连伙食,也会是全军中最好的,一天三顿,顿顿有肉!普通士兵的军饷都跟连长一个样!你们要是想顿顿吃肉,就给我好好练!特种兵团,会在年底的大比武的胜出者中选拔!峒”   士兵们眼中霎时放出光来,这时一个军官大声吆喝了一嗓子:“怎么说?”   士兵们再次惊天动地地吼出一个字来:“练!”   射击场东面的一个小山丘上,叶蕴仪一身黑色马装,与黎昕并马而立,文四与黑衣卫队骑马跟在后面。   叶蕴仪耳闻目睹这一切,一种豪气油然而生,她转了头,满脸骄傲地对黎昕叹道:“我父亲曾说,他是天生的将军!这话一点没错,不是吗?”   山坡下,士兵们列队离去,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小跑过来,低声对潘启文说了句什么,潘启文猛然抬头,向叶蕴仪的方向看去,脸上神情已是瞬息万变,一双眼却直直地盯向远处的那一抹黑,再挪不开眼。   远远的凝眸中,相互看不清对方的脸,只有那一个身影,深深映在各自的眸色中。   只见潘启文突然迎着叶蕴仪的方向,象只雄鹰般,大大地张开了双臂,叶蕴仪想象着他咧嘴开怀的模样,鼻头一酸,打马便向下冲去。身旁的黎昕赶紧一抬手,止住了就要跟上的文四和黑衣卫队,笑骂道:“没眼色的东西!全体给我,向--后--转!”   空旷的射击场中,叶蕴仪的马在离潘启文三步开外停下,她偏了头,凝视着他,他人倒精神,却明显地瘦了,但是,他的眼中再无了原先的别扭、恼怒,满满的都是惊喜,还带有一丝的----愧疚和感激?而这,却让叶蕴仪不安起来。   潘启文走上前去,轻轻拍了拍马头,对着她微微一笑,再一次张开了双臂,轻唤一声:“蕴仪!”   看他没事人一般,叶蕴仪突然恼怒起来,想到自己这十几天的坐立不安,满心揣测彷徨,不由举起手中的马刺,恨恨地挥了下去。   然而,他却没有如她想象中地举手抓住马鞭,而是将脸向上一扬,竟是迎了上去,脸上甚至还带着三分的快意!   叶蕴仪大惊,慌不迭地向后收手,但那马鞭上的细刺仍是划过了他的脸,带起一条浅浅的红印。   叶蕴仪一把扔了马鞭,急急地向下一跳,被潘启文一把接住,稳稳地放落下地,叶蕴仪伸手抚上他的脸,红了眼,满脸心疼地叫道:“你做什么不挡?”   潘启文眼神一闪,轻笑一声道:“我想看小妞心疼的模样!”   在他魅惑带笑的眼神下,听着他那柔柔的话语,叶蕴仪满腹的委屈、十几天来的不安彷徨,刹那间涌了上来,她一头扑进他怀中,眼泪止不住簌簌而下。   潘启文紧紧地揽住她,任她的泪水灼痛着他的胸口,直到感觉到胸前温热逐渐地冷却,他才抬起她的下巴,轻轻吻上她眼角的泪痕,喃喃地叫道:“蕴仪!蕴仪!”   叶蕴仪却一把拽下他的脖子,狠狠地一口咬上了他的唇。潘启文大掌一扣她后脑,他的唇已是重重地压了下去,两人唇舌相交的气息迅速搅热了周边的空气,叶蕴仪双手勾着他的脖子,只觉浑身发软,她心甘情愿地任他引着她,旋转在这天地间,仿似这世间,便只余了他们二人。   良久,他放开她,凝视她的双眼晶亮,令她心头莫名一颤。   他却一把抱起她,将她稳稳地放在马背上,他也翻身上了马,一挥马鞭,那马便飞奔起来。   纵马驰骋中,潘启文紧紧地将叶蕴仪圈在自己怀中,打马狂奔,道路两旁的树木飞速地向后掠去,叶蕴闭了眼,感受着那呼呼的风声掠过耳际的快意,心里懒懒软软的,只想这样依着他,任他带她到天涯海角。   这一阵直抒胸臆的纵横驰骋,令潘启文和叶蕴仪心中都畅快不少。   当马速渐渐缓下来,叶蕴仪睁开眼来,慵懒地问了句:“咱们这是要去哪儿?”   她那全心依赖的模样,映了潘启文满心满怀,他紧了紧胳膊,低头在她发顶轻轻一吻,柔声笑道:“前面有一眼温泉,传说可以长生不老,我带你去!”   当叶蕴仪被潘启文抱下马,看到山洞口两个军装士兵时,不由奇道:“这里居然还常年有兵驻守?难道不让别人进去么?”   潘启文眼神一黯,轻声道:“山后有一个大的泉眼,人们都是去那儿的,这一个小泉眼,因在山洞内,没人来过,是我爹偶然发现的,他派兵守了,一应物品都给我娘备好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带我娘来,他们就出了事!”   叶蕴仪心里一疼,忙拉了他的手,轻快地道:“咱们去看看,是个什么样的神仙洞府!”   走进洞内,一股热腾腾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叶蕴仪仔细一看,这只是个通道,拐个弯,另有一处不大的山洞,洞壁上有一眼冒着热气的温泉,泉眼下用石头砌了个不过五尺见方的一个小汤池。虽然小,但洞内毛巾、毯子,就连躺椅却都一应俱全,可见潘烨霖当初还是设想周到。   潘启文早已不耐这里的热气,他脱掉了军装外套,又完全解开了衬衣扣子,精壮的胸膛在雾气中开始泛红。叶蕴仪心头一跳,迅即转开了头,潘启文却一把甩掉了衬衣,光着上身,从背后搂上她,将头搁在她的肩上,轻笑道:“这里虽然不大,可好在私密性好,我猜你定会喜欢。”   说着,便动手解她的衣扣,叶蕴仪忙一扭身,面上微微发热,轻声道:“我自己来!”   潘启文也不勉强,他放开她,轻轻笑道:“好,我先下去等你!”   当叶蕴仪围了一条大毛巾,缓缓下到池中时,却见潘启文坐在水中,仰着头闭了眼,脸上已被熏蒸得通红,额头和鼻尖已是渗出汗来。   叶蕴仪踩着水,走到他身边坐下,潘启文闭了眼伸手一揽,将她扯进自己怀中,叶蕴仪放松地伸长了双脚,满足地叹了口气。   潘启文蓦然睁开眼来,一只手捋上了她额前的发,他的声音在水汽中飘浮着一丝的不确定:“蕴仪,为什么叹气?”   叶蕴仪的手抚上他脸上那淡淡的红印,轻声道:“启文,刚才我看到你带兵,我第一次那么庆幸,当初你没有带我走!也就在那一刻,我才明白,当初,你那么义无反顾地要带我走,你舍下的是什么!”   潘启文轻轻一震,他低低一笑,突然双手一拉,竟已将她裹在身上的大毛巾扔了开去,在她的惊呼中,他一把将她扯进怀中,将她放在自己腿上,哑声邪笑道:“妞儿,那你就该好好报答我!”   腾腾的热气中,混合着暧昧的水声和喘息声,最后,潘启文将叶蕴仪抱到躺椅上,他将她的腿架在自己肩上,顶在她的最深处,热热地喷射出来,当她习惯性地向上挺去迎接他的雨露,而他也习惯性地摸了一个枕头垫在她身下时,他浑身蓦然一僵,他猛地扔开枕头,一下子趴在了她的身上,象是要寻找救赎般急急地摸索到她的唇,深深地吻了下去。   当一切归于平静,两人穿戴整齐,神清气爽地缓缓步出山洞,上了马,悠悠然然地向营地踱去时,叶蕴仪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启文,酒会那天,我与宗尧见过面。”   当她惴惴地转头看向他时,却听他只是淡淡地、不带喜怒地“嗯”了一声。   不再有孩子   更新时间:2012-11-14 20:04:38 本章字数:3289   听不出他的喜怒,叶蕴仪越发不安起来,一颗心随着悠悠的马步上下起落,她转过头面向前方,轻轻地向后偎去:“启文,我私下与宗尧见面,没有告诉你,是我不对,可是,在当初的真相大白前,你暂且放过丁长和,不要与方家正面冲突,可好?”   潘启文眼神一黯,一声淡而随意的:“好!”字,在叶蕴仪头顶响起,就象是他们在说的不过是一起吃饭那么简单的一件事而已。叶蕴仪蓦然回头,眼神惊疑不定地在他脸上逡巡,潘启文似没看到一般,轻轻在她额上一吻,挑眉笑道:“怎么?”   叶蕴仪缓缓摇摇头,轻声问道:“那你可有收到南京方面关于参加编遣会议的邀请?”   潘启文没有直接回答她,却凝眸看向她:“你想我怎么做?”   她深深地看向他眼底,却在那一片幽暗中,什么也看不到,她低了头,轻声道:“统一建制、军权集中,是迟早的事,这个编遣会议,若能与方伯伯达成利益上的同盟,那么……浒”   潘启文却一抬手,猛然打断她,他的手指竖立在她的唇边:“蕴仪,我不需要知道理由,我只要知道,你想我怎么做?”   叶蕴仪心中那丝不安再度膨胀起来,他没有说他想怎么样,也没有问应该怎么样,连理由也不问,他只问她想他怎么做!仿佛,只要她想,即便前面是深渊,他也照跳不误!   叶蕴仪闷闷地说道:“我觉得你应该去!崂”   当潘启文那声“好!”字再次在她头顶响起时,叶蕴仪终是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潘启文喉咙中发出一声轻笑,他抬手抚上她的眼:“因为你来了!不是吗?”   叶蕴仪轻轻一震:“就这么简单?”   潘启文垂下的眼帘中,一抹痛意一闪即逝,是的,就这么简单。现在的他,只想将她捧在手心,不论对错,无论什么样代价,只要她欢喜就好!   当那天霍夫曼告诉他,他们永不可能再有孩子时,他心里的悔恨、痛苦和慌乱令他无法面对她,所以,他逃了。   那个逝去的孩子,是他与她心底里最深却最不敢碰触的伤,他以为,只要他们能够再有一个孩子,那条他们之间最大的鸿沟终能填满,他知道,她也如他一样,盼着另一个孩子的到来,而如今,这样满满的期冀却落了空,他无法想象,她若知道这个事实,若知道了他们再不能有孩子的原由,她会怎么样?   潜意识里,他始终记得母亲说过的话,有了孩子,他与她才算是真正绑在了一起。而他们之间,却再不能有自己的孩子!他的脑海里突然间便冒出了当初黄大仙庙那两句签文来,他怕,他与她之间,真的会一语成谶,心底里那种-----慌,那种担心失去的慌,刹那间铺天盖地般淹没了他。   可是,她却来了!   在她以为他仍在为她与方宗尧私下见面而气恼的情况下,她来了!   他知道,她这十几天过得并不好,连睡梦中也不安稳。他更知道,她要他放过丁长和,去参加编遣会议,也都是为了他好。   看到她那一瞬间,他与她这段时间来携手并肩所走过的一切,如走马灯般在他脑中晃过,他们开铁矿、兴实业、发展民生;他们共同对付日本人,共同谋划归南方略;她为他兴民意,树威望,周旋在洋人中间。   在看到她那一刹那,他那惊慌无措的心竟奇迹般安定下来,是啊,只要他们能在一起,他有什么可慌的?没有孩子又怎么样?他们还有那么多共同规划的事要做,他们还可以携手并肩走很长的路,   他暗中恼怒自己孩子般的别扭,在这一刻,他只愿尽他所能,将世间最美好的东西捧到她面前。   就这么简单!   两个人下了马,潘启文旁若无人地揽着她向营房走去,一路上,不断有好奇和惊艳的目光悄悄扫来,潘启文挥着马鞭,象个粗鲁汉子般,好心情地笑骂:“看什么看?有本事,大比武中得了胜,老子出钱给你娶媳妇儿!”   叶蕴仪捂了嘴,在林泰似笑非笑的目光中,随他进了营房。   “林泰,去把黎昕和文四给我叫来!”刚一进门,潘启文便吩咐道,说完,径直走到四方桌前的长条凳上坐下。   叶蕴仪见他们有事要谈,便扭了身子,想要向里面小间走去,潘启却一把拽住她,将她按坐在条凳上,以命令的语气道:“你也在这儿!”   黎昕进得门来,一双眼在潘启文卡在叶蕴仪腰部的手上停留了几秒,随即别开眼,笑道:“我只是负责送她过来,可没想过在这儿跟你谈什么公事!”   潘启文却开门见山地道:“林泰,致电南京,我拟参加明年二月的编遣会议,同时,登报发个支持编遣会议的声明。”   林泰一愣,不由自主地瞟了眼叶蕴仪,小心地道:“那,原先要军官们商讨编遣会议的事,怎么跟他们说?”   叶蕴仪不由一怔,他原先有安排军官们商讨,摆明了就是要反对,可现在……   只见潘启文挥挥手道:“这事我已有定论,不用再议!”   林泰忙恭声道:“是!”   潘启文转头看向黎昕:“黎昕,你赶紧着情报处收集各地军阀们的动向,尤其是对裁军的态度和他们能接受的范围与程度!同时,密切关注南京那边高层的动向,凡与编遣会议有关的人等,一举一动,我们都要清清楚楚!”   黎昕点点头:“好,这事我会亲自办!”   潘启文再看向林泰,稍作沉吟道:“致电南京,就说丁长和已伏诛,特此上报!”   黎昕惊道:“丁长和不抓了?”   他眼神有些复杂地看了眼叶蕴仪,仍是不赞成地摇摇头:“天一,丁长和若是真的去了上海,甚至南京,可是个祸患!尤其是你明年还要去南京参加那个会!那里,可不是我们的地盘!”   叶蕴仪一凛,刚刚她分明在黎昕眼中,看到了一丝隐隐的责备之意,他这是,在怪她?潘启文似感觉到了她的不自在,他在她腰上的手轻轻一捏,笑道:“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再说,不通过南京,咱就不能除丁长和了?你赶紧派人查,当初丁长和跟方宗尧、还有罗副官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有,给冯啸天去信,让他在上海和南京两地查找丁长和的下落!”   他轻笑一声:“这种事,只怕冯啸天来得比南京官方的还要快!我们何必再跟方淮之起正面冲突?”   叶蕴仪眼中一亮,她其实也担心丁长和始终是个祸害,若是能不与方家起冲突解决这个麻烦,倒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她点点头,眼中星光流转:“启文,安全起见,我看不如将黑衣卫队和亲卫连中各抽调一部分人,现在就先潜入南京,同时,跟冯啸天联络,利用他南京分舵,提前好做安全措施。”   潘启文眼眉一弯:“好,就依你!”   一时间,黎昕、林泰和文四都以一种怪异的目光看看潘启文,又看看叶蕴仪。   议完事,黎昕笑道:“天一,张团长刚说有关布防的事要向我们汇报,不如我们过去一下?”   潘启文默默地点点头,站起身来,柔声对叶蕴仪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很快回来!”   出了门,拐了个弯,潘启文站定了脚步,淡淡地道:“说吧!”   黎昕顿住脚,直直地看向潘启文:“天一,你原先的作法,可是一石二鸟,既解决了丁长和,又能更好地利用方淮之,为何要突然改变?你可知道,我们现在这样的做法,可是费时费力,也未见得安全?”   潘启文轻笑一声:“黎昕,你头几天不是还在责备我太孩子气,为一点小事跟蕴仪闹别扭吗?”   黎昕眉头一皱:“你真是因为蕴仪?可这是公事,也是大事!尤其是这个编遣会议,我这心里总是觉得不安!那个方淮之,你就真的能相信他?你别忘记了,方宗尧那一枪,虽不是你开的,可终是因你而起!”   潘启文眼神有些虚无地看向远处,悠悠地叹口气:“我只是再舍不得她有一丝的为难!”   黎昕微微一震,却听潘启文突然笑道:“回去以后,将那个David不能生育的事,告诉黛儿吧!或许,这才是她想要的呢?两个人都不能生育,或者,倒是一种幸运呢!”   他语气中的那一丝幽远飘渺,令黎昕莫名一悸。   David来信   更新时间:2012-11-15 0:37:06 本章字数:3460   10个月后。   芳华苑,清晨,小清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中药,走进饭厅,放在叶蕴仪面前,轻声道:“少奶奶,您的药!”   正坐在餐桌前,刚拿起筷子的潘启文,“啪”地一声将筷子掷在桌上,厉声道:“小清,我不是说过,不许华大夫再给少奶奶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药了吗?”   小清吓得往后一缩,叶蕴仪一把按住潘启文的手,笑道:“这不怪小清,也怪不着华大夫,这是我自己在外面寻来的方子,说是要饭前吃才有效呢。”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痛色,皱眉道:“这么苦的药喝下去,哪还吃得下饭?不要喝了!”他端起药碗,不容置疑地叫道:“小清,收下去!浒”   叶蕴仪急道:“启文,你就让我再试试!”她的眼圈一红,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恳求:“就再试一次,好不好?”   潘启文端着碗的手一滞,他眼睁睁看着叶蕴仪眉都不皱地将一碗药咕嘟咕嘟喝了下去,眸色越发阴沉下来,他接过小清递给来的漱口水,送到她嘴边,轻声道:“蕴仪,最后一次了,咱不受那个罪了,好不好?”   叶蕴仪漱了口,抬眼笑道:“启文,不苦的!崂”   潘启文双手扶上了她的肩,眼中满是疼惜和无奈,轻声道:“蕴仪,孩子的事,急不来的,华大夫和霍夫曼不都说过,你没有大碍,只是身子需要慢慢将养的?你这样,反而欲速则不达!”   叶蕴仪抿了抿唇,低声道:“启文,是我不好!当初,若不是我那么急着离开你,若是早戒了鸦片,或许,我们已经有孩子了!”   潘启文又疼又怒,不由大声叱道:“叶蕴仪!我说过多少次了,不许你再提这事!咱们现在都这么忙,哪有时间生孩子!我都不在意,你急什么?”   叶蕴仪眼中一黯,默默地拿起筷子,胡乱地扒起饭来。   潘启文轻叹一声,抚了抚她额际的发,柔声道:“你若真喜欢孩子,等咱们去南京回来,我命人领养一个回来可好?”   叶蕴仪脸色一白,没有作声。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黎昕的笑声:“哎呀,天一,黛儿有信来,今天我就在你这苑子里来吃得了。”   叶蕴仪忙站起身,对小清道:“小清,赶快加一副碗筷!”她收起先前的哀伤,对黎昕笑道:“早跟你说过,黛儿不在,你一个人就跟我们一起吃饭得了!”   黎昕轻哼一声道:“那也得某人乐意才行啊!”   潘启文这时乐得有人打岔,他白了黎昕一眼道:“来蹭饭就蹭饭,还找什么来信的借口!”   黎昕一扬手中的信,笑道:“这还真有信,不仅是黛儿有信,那个David还专门写了封信来,我这不是找蕴仪看信来了?”   叶蕴仪首先拿起黎黛的信看起来,一边看信,一边笑道:“黛儿她现在可对David佩服得五体投地,难怪廷方他们回来,她都不肯回,说是要跟David多学一段时间呢。”   潘启文不由皱眉道:“那她跟那个洋鬼子,到底好没好?”   叶蕴仪摇摇头:“这种事,她怎么好跟你们这些哥哥们说?不过,上次我堂姐来信说,David对黛儿可殷勤着,可黛儿好象只把他当老板!”   潘启文与黎昕互相看了一眼,有些迷惑地道:“她对那个梅廷方好象也是这个不冷不热的模样,她到底喜欢谁?”   叶蕴仪这时已经抽出那张满是英文的信纸来,刚看了几行,不由惊异地“啊?”了一声,一抬眼,见黎昕和潘启文都直愣愣地盯着她,不由苦笑着道:“这个David说,黛儿对他不冷不热,只怕是因为他不能生育。他说他现在找到一种药,好象有可能治好他的毛病,正在试用中,他有信心能治好,他说他一定要给黛儿幸福!”   潘启文手中筷子“啪”一声跌落到桌上,他眼中跳动着奇异的火苗,他的声音中带上了一种他自己都不易察觉的急切:“真的有这么回事?”   叶蕴仪叹口气:“这只怕对黛儿来说,未必是好事呢!”她同时又想到自己,眼神不由一黯。   几个人各怀心思,一时尽皆默然。   半晌,黎昕方笑道:“天一,后天就要动身去南京了,你们准备得怎么样了?”   潘启文却似充耳不闻,犹自沉浸在他自己的世界里,直到叶蕴仪也唤了他一声,他才如梦初醒般,皱眉道:“南京?我们倒是没什么准备的,只是,这个编遣会议足足向后推迟了半年,而我们当初那么早撒出去那些个黑衣卫队和亲卫连的人,这么长时间没事做,只怕都已经懒散了,心野了!”   黎昕笑道:“林泰不是从潘家集请出了文叔,他跟文叔一起去了南京打前站的?文叔一向做事稳妥,黑衣卫队那帮子人又是他一手带出来的,我看应该没问题!”   潘启文有些心神不定地站起来:“我前院儿有些急事要处理,我先过去了!”他走出两步,又一把抓过桌上的信:“黛儿的信我拿去看了!”   黎昕瞪着他的背影,迷惑地道:“他这是,兴奋?为什么?”   叶蕴仪莫名其妙地摇摇头,心中暗自苦笑,或许他只是因为自己没有孩子,而同情那些不能生育孩子的人吧?因着David的话,他竟下令全西南不惜代价,禁用那种叫“sleep”的麻醉剂,而因新的麻醉剂价格昂贵,而引致怨声载道。若David能治好,是不是那些受害的人也能治好?   前院,潘启文一走进办公厅,习惯性地向书房走去,却突然停住了脚步,拐到了左边的秘书室,秘书室里四个秘书慌乱地站了起来,却见潘启文对着最里面的梅果一招手,温和地道:“梅果,麻烦你来一下!”   当梅果在众人艳羡的目光中随着潘启文离开后,秘书们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梅果看着前方那挺拔的身姿,暗自在心中勾勒着他脸上的轮廓,有一丝异样在心中升起,他今天似乎看上去有些不一样了,平时他多半是面无表情,抑或是沉着一张脸,而今天,他竟有一些的----兴奋。   这是他第一次对着她,那样柔和地说话,而非以前那样生硬地命令,他的嘴角,甚至噙着一抹笑意。   梅果只觉她那颗早已濒死的心,又有点活泛起来。   走进他的办公间,潘启文将手上的英文信的信封递给她,淡淡地道:“你以我的名义,给这个David写信,要他详细说明一下,他治疗他的不育之症,用的什么药,怎么个用法,若是可能的话,让他寄一些过来,并且,让他有任何进展,及时直接发电报或写信给我。另外,问下他,那种药贵不贵,好不好找,若是大面积推广使用,会不会有问题?”   梅果点点头,心里隐隐有些奇怪,西南全面禁用那种叫“sleep‘的麻醉剂的事,她是知道的,可是,因为黎黛的关系,这涉及隐私,他应该让叶蕴仪处理才是,为何却要让她来做这事?   她突然想起几个月前的一件事来。   那一次,他带着她去了圣马丁医院霍夫曼那儿,当他问道她夫人为何不孕时,霍夫曼却看了看她,坚持要用自己的护士作翻译,将她赶了出来。后来,当他出来时,他的脸色十分阴郁吓人,她只听到霍夫曼对他说,要他两天后再来。   从那以后,除了在叶蕴仪面前,他便一直对谁都没有好脸色过。   再以后,她听说,叶蕴仪一直在吃药,甚至还找了好几家西医去看病。   但他,无论人前人后,却对叶蕴仪越发地好了起来,秘书室的女人们常常艳羡议论的,便是这位少帅夫人!   想到这里,梅果突然有些明白,心底里却无限地酸涩起来,他是怕“不能生育”这几个字,令叶蕴仪难堪、难过吧?   这时,突然听潘启文说道:“后天我就去南京了,你让David直接把药寄给你就好!这事,不要让别人知道!”   梅果心底里不知是应该高兴还沮丧,不让别人知道,主要是不让叶蕴仪知道吧?可是,他到底是用得上她了,不是吗?这也算是他第一次这样信任她吧?   ***   南京,瑞安茶舍内,一个身着满身补丁衣服的中年汉子,大喇喇地走进二楼雅间,往一个长衫礼帽的男子对面一坐,他将手上的一张纸往那人面前一推,呵呵一笑道:“请转告关先生,只要帮我做成这件事,那电报的原件和人证,我都一应俱全!”   那长衫男子将纸上内容看了看,仿似早有预料般,他淡淡地笑道:“动这个人,关先生说,我们要加码!”   那中年汉子饶有兴趣地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那长衫男子醮了茶水,在桌上写了个“方”字,脸上泛起一个阴毒的笑来:“既然要做,便将他,一起给套进去!”   为她求全   更新时间:2012-11-15 23:57:32 本章字数:3267   南京,金陵大饭店,叶蕴仪挽着潘启文缓缓步下楼梯,叶蕴仪突然顿下脚步,轻声道:“启文,方伯伯那里,不如我先去,你的身份敏感,你现在去,未必合适。”   潘启文看向前方的视线转向她,眼中一片温暖柔软,他轻笑道:“蕴仪,当初各方军事势力中,我是最先发表声明支持编遣会议的,所有人眼中,我与方家已是一条道上的,哪还有什么敏感不敏感的?”他知道,叶蕴仪说这个话,其实还是怕方家因为前事而给他难堪。   他拍拍她挽在他胳膊上的手,柔声道:“你不用担心,现在我们跟方家已在一条船上,他们起码面子上会过得去的。更何况……”顿了顿,他的眼神中带上了一丝的坚韧:“蕴仪,方家在你心目中,如亲人一般,我定不会让他们因我而对你,心生芥蒂。”   叶蕴仪心中一暖,将头轻轻往他肩上偎去,口中缓缓吐出几个字来:“好!启文,我信你!”   门外,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地候在路边,一个身形高大的身着士官服装的年轻男子,立于车旁浒。   见到潘启文二人,那男轻男子赶紧迎上前去,笑道:“潘司令、潘夫人!我叫古天航,方将军命我来接二位!”   叶蕴仪脸色一变,却随即点头笑道:“有劳了!”   车上,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潘启文伸出手握住她的,对她微微一笑,她终是鼓起勇气向古天航问道:“古先生,你可认识古天舒?滗”   古天航眼神一黯:“他是我大哥!可是,在那次护着方先生去西南时,遇到西南叛军,他为护方先生而牺牲了!”   叶蕴仪与潘启文握在一起的手都感觉紧了紧,叶蕴仪不由自主地咬紧了唇,抵御住心中那一阵的慌乱和愧疚,而同时,潘启文眼神一闪,古天舒当时是因为他一句气话,以为蕴仪已死,报了方宗尧,方宗尧命他报仇,阴差阳错之间,才丢了性命!而古天舒怎么会以为她死了这一点,蕴仪却并不知道个中原由。   潘启文默默地伸手,将叶蕴仪揽进了怀中,两人交换了一个会心的眼神,他们都意识到,方淮之派古天航来接他们,又是这样告诉古天航他大哥的死因,就是为了告诉他们,方家对过去那一段已是揭了过去,让他们安心。   方家,方淮之夫妇与方宗尧亲自迎出了大门口,方淮之、方宗尧与潘启文客气地握手致意,叶蕴仪红了眼,扑进了方夫人怀中,方夫人却愤愤地瞥了潘启文一眼,只是象征性地拍了拍叶蕴仪的背脊,淡淡地说了一句:“来了就好!”   方宗尧眼见叶蕴仪背脊微僵,不由眼神一冷,方家表面上做足了,心底里未必已接受。   就在这时,一辆黄包车在门口停下,文四从车上跳下,快步跑到潘启文身边,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句什么,潘启文嘴角噙过一抹冷笑,他点点头,挥手让文四站到一边,他转头对方淮之笑道:“方先生,不如您现在派个信得过之人,跟我这手下去一趟瑞安茶舍,看看那丁长和跟谁在一起可好?”   方淮之眉头一皱,也不再问,只对一旁的古天航吩咐道:“天航,你带两个人走一趟!记住,只许悄悄跟着,回来汇报即可,不要惊动了他们!”   古天航与文四走后,一行人才进了方府落了座。   叶蕴仪心中一阵难过,她在方家,感受到的是一种客气而疏离,再无了过去那种亲人般的无间气氛,便连宗尧,看着她的眼神里,竟也多了一丝的防备,这令叶蕴仪心中失落不已。   潘启文看在眼中,心中又疼又怒,却又无可奈何,若只是为他自己,只怕他早就拂袖而去,可是蕴仪,方家在她心中的分量,并不比她爷爷和大伯低!   他无奈地叹口气,从上衣袋中掏出一张纸来,递给方淮之,笑道:“这次我跟蕴仪过来,也没带什么礼物,权且将这个东西作为薄礼奉上吧。”   方淮之接过一看,不由一惊,他扫视一眼四周,对下人们挥挥手:“你们先下去!”   等到下人们都退下,他才将手中的东西递给方宗尧,同时对潘启文笑道:“启文,这份礼,可重着!”   只听方宗尧惊道:“这份电报居然在你那里?”   潘启文点点头,直直地看向方宗尧:“你可知这份电报我这是从何而来的吗?”   方宗尧眼中掠过一丝怀疑一丝不安:“从何而来?”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那丁长和‘死’了一年多,杳无音讯,便连他女儿被他大老婆卖进了窑子,他儿子被人打成残废,他也没有出现过,却突然在去年,竟派了人接他老婆、儿子!幸好那时宗尧兄来了趟西南,我才得知丁长和没死,派人去查,发现他老婆、儿子竟失了踪,赶紧派人去追,总算将他们截下,却在他们身上搜出了这个东西!”   方宗尧眼中满满的是怀疑:“这个东西怎么会在他们身上?”   潘启文却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扔到方宗尧面前,继续说道:“丁长和的老婆供出来,说是当时明明已被我们抓了的罗副官,买通了狱中的人,将这个带出来给她,要她将这个交给丁长和,说是只要丁长和救他出去,他便保丁长和能逃出生天,还可以利用这个继续在南京升官发财。”   方宗尧拿着电报的手一颤,心中似有什么被裂开了一条缝,他有些紧张地看向潘启文,喃喃地问了一句:“罗副官?”   潘启文点点头:“嗯,可是,丁长和老婆还未能将讯息传出去,罗副官就已被隐在军中未被揪出的军官救出,他们慌慌张张地与丁长和会合到一处,那时,丁长和已经抓了你,他们服饰与我潘家军一样,你自然是以为是我的人抓了你。”   “罗副官本是北方的人,他极力劝丁长和投北方,可丁长和却知道,北方大势已去,不如往南京走,他细想之下,与其冒险回去拿这份电报,不如利用宗尧的身份逃到南京,若是再有了方家救命恩人之功,说不定还有东山再起之日,于是,他便与罗副官商量演了一出戏,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这出戏之后,他二人各奔东西,可是,丁长和却真的对罗副官下了死手!一来,可以增加这戏的可信度,二来,他也怕罗副官万一被我们抓到,泄漏了他的行踪。”   方淮之皱了眉,看了方宗尧一眼,伸手拿过他手中的电报,拿起桌上的火柴,将电报点着了,这才缓缓说道:“可是,他没有想到,因着南京还是要招安西南军,加上宗尧不能背上一个因私废公之名,所以,来了这边,他这西南军叛逆是见不得光的,别说东山再起,即便是过日子,也只能隐姓埋名。当初见我们疑他,便主动退避,暗地里,他只怕是搞清楚了这张电报的份量,又弄明白了这南京的复杂关系,所以,就想起利用这个来了?”   他目光锐利地看向潘启文:“如果我没猜错,这丁长和今天在茶舍要见之人,定是姓关的手下!”   潘启文点点头,淡淡地道:“若无今天丁长和去与姓关的人见面,若非让您的人亲自见证,这些事,我今天是不会说的!”   方淮之了然地看向他:“我明白,你是怕,说了我们也难以相信!”   他看了一眼叶蕴仪,歉意地笑道:“启文,看来这事我们以前真是错怪了你,你费心了!”   潘启文忙摆摆手道:“方伯父千万别这么说,即便不是为你们,我也要除去丁长和的,我的人从去年开始,便暗中寻找丁长和,直到最近才查到他的行踪。今天也是机缘凑巧了!”   方淮之哈哈一笑:“好!启文,当初翔宇果然是没有看错你!”   提到逝去的岳父,潘启文眼神一黯,他沉了脸道:“启文这一生,都愧对岳父、岳母!”   方淮之叹口气道:“启文,上次蕴仪爷爷来南京,他把过去种种都告诉我们了,你也是无心之过,无需太过自责!”   说完,他站起身来,走到潘启文面前,拍拍他的肩,笑道:“走,吃饭!我可记得,你以前有一次,可是帮着翔宇灌醉过我!”   方夫人也走上前来,拉起了叶蕴仪的手,上下打量了一番,心疼地道:“蕴仪,这两年,你可受了不少的罪!伯母今天特意让人做了你最爱吃的广东的叉烧。”   叶蕴仪心中一暖,不由悄眼向方宗尧看去,只见方宗尧看向她的眼神已然变了,那是如以前一般的温暖,还带上了一丝的自责,她的鼻子不由一酸。   冰释前嫌   更新时间:2012-11-16 11:03:56 本章字数:3447   餐桌上,潘启文端起酒杯,站起身来,郑重地道:“方伯伯、伯母、宗尧,请允许我敬你们三位两杯酒!”见几个人也要站起来,他连忙将手往下一压,道:“你们请坐着,听我把话说完!”   “这第一杯,是感谢你们,待蕴仪和蕴杰犹如亲生,在她遭逢大难时,帮她度过难关!尤其是宗尧,”他诚恳地看向方宗尧:“尤其是宗尧,千里迢迢,将蕴仪送到潘家集,启文为此,终生感激!”说完,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他自己给自己续上酒,接着说道:“这第二杯,是我真心向宗尧、向伯父伯母道歉,宗尧上次来西南,身受重伤,虽说是叛军有心而为,但终是因我而起,令到伯父伯母担惊受怕,是启文的不是,还请你们看在我逝去的岳父岳母的份上,原谅启文!”   一番话,说得叶蕴仪与方夫人已是红了眼眶。叶蕴仪心中更是感动不已:他何曾对人如此低过头?现在却为了她,向方家示好!   而方家三人哪还坐得住,都已站了起来,方淮之举起杯,对潘启文和叶蕴仪道:“启文,蕴仪和她爷爷都能原谅你,我们还有什么话说?如今误会解开,谈不上什么原谅不原谅,只要你真心待蕴仪好,我们家自是欢迎你的!浒”   潘启文点点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方家三人也都干了杯中酒,方夫人笑道:“启文,坐下说!咱们是一家人,不用如此生分。”   潘启文放下酒杯,笑道:“就是这句话!还望二老,能与从前一样,将蕴仪当成自己家女儿一般!望宗尧也能不计前嫌,与蕴仪一如既往,亲如兄妹!”说完,他双目炯炯地看向方宗尧。   听到他话中那重重的“兄妹”二字,方宗尧轻轻一震,却迅即抬起头来笑道:“那是自然!曷”   方淮之眼尾一扫方宗尧,看向潘启文:“启文,关于裁军一事,你怎么看?可有兴趣到南京任职?”   潘启文淡淡一笑道:“西南那边恐怕暂时还离不开,即便我要来南京,只怕新派去的人也弹压不住。关于裁军嘛,我想方伯伯比我清楚,若是不裁,恐怕方伯伯这边不好交待,可要是裁过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这个度还请方伯伯把握,启文照办就是!”   潘启文这话说得客气,叶蕴仪却知道,他虽是为她与方家冰释前嫌,可也绝不愿意依靠方淮之的势力在南京谋职,只要他人在西南,与方淮之便互相有了利益关系,他们与方淮之一个在朝,一个在外,互为了依傍,裁军一事,方淮之自然要去把握。   方淮之哈哈一笑,眼中露出欣赏之色:“好!启文,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所有人在前厅喝着茶、聊着天,方夫人抿了口茶,笑道:“蕴仪,你跟启文结婚时间也不短了,怎么还没有孩子?”   潘启文脸色一沉,正要说话,却见古天航匆匆走进来。   他有些担忧地瞟了一眼叶蕴仪,只见方淮之已向古天航问道:“怎么样?”   古天航忙答道:“与丁长和见面的是关大鹏的秘书何儒,他们谈了一会儿便先后离开了,文四的人跟上了丁长和,我们折回茶舍,询问那里的茶博士,只说听到了电报二字,其余不知。我们又进到那间雅间,桌上还有水渍未干的一个‘方’字!”   方淮之冷笑一声道:“果然便如启文所说一般,他们这是冲着我来了!”   方宗尧皱眉道:“那丁长和电报并未到手,他凭什么跟关大鹏谈?”   潘启文微微一笑道:“丁长和的老婆被抓回以后,我们放出风去,只说是不许他们出西南之境,并未提及任何有关电报的事,又让丁长和老婆与他传递消息,说是她一定要逃出去,再找机会将东西给他。只怕丁长和还以为东西还在他老婆手中!我们原意是引丁长和自投罗网,不想,他竟先在此做起了交易!”   方宗尧嗤笑一声道:“这丁长和最多不过是求点钱财,我就不信,那关大鹏还敢明目张胆用他不成?”   叶蕴仪却不无担忧地道:“启文,我担心,这丁长和找上关大鹏,会不会对你不利?”   方宗尧忙笑道:“这点你倒不用担心,这次编遣会议的安全工作是由关大鹏负责,若是启文在南京出了什么岔子,他关大鹏第一个要担上责任!更何况,关大鹏从各方抽调人手贴身保护各地来的军政要人,你们身边的,全是我父亲的人,喏,就是天航他们一班人,定不会有问题的!”   潘启文却拍拍叶蕴仪的手,笑道:“你不用担心,那丁长和于我们已毫无用处,这会儿,他只怕,已是个死人!”   方宗尧微微一愣,随即明白过来,不由哈哈笑道:“好你个启文,这下给关大鹏来个釜底抽薪,我看他还怎么玩?”   方淮之这时笑道:“蕴仪,你既然来了,这几天,让宗尧带着你们,去你父亲生前要好的几个伯伯家走动走动,他们可也是一直惦记着你,若是你只来了我这里,他们几个,只怕是要怪我不通知他们的!还有,过几天,军部有一个酒会,专门招待你们这些各方诸侯,到时,你跟着你方伯母,跟那些个太太小姐们也熟络熟络。以后,免不了要打交道的。”   方夫人也忙笑道:“是啊,孙夫人和宋夫人可时不时跟我念叨你呢,尤其是宋夫人,说你在北伐时到军部帮忙,她对你印象可深着!”   方宗尧轻笑一声道:“蕴仪,你可小心着,那个宋夫人,对你印象深的,可是北伐时你爷爷家捐的钱呢!”   叶蕴仪心里一暖,知道方家这是在为潘启文以后铺路,却又顾着他的面子,并不明说。   只听方淮之正色道:“对了,蕴仪,有没有考虑过将你家的银行开到上海或南京来?”   叶蕴仪点点头道:“我这次过来,就是打算看看的,毕竟西南工商远不如上海和南京发达,至少,上海迟早定是要开的!”   方淮之笑道:“蕴仪,你只需记住,若要在上海或南京开银行,一定要拉着宋夫人入股,哪怕你便是借钱给她入股,对你,也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叶蕴仪忙感激地道:“我记下了!”   从方家出来,回饭店的车上,潘启文蛮横地将她往怀里一揉,微微皱了眉:“你真要到这儿来开银行?我怎么办?”   叶蕴仪被他箍得快喘不过气来,不由挣扎着坐起来,戳戳他的胸口,又好气又好笑地道:“开银行又不用我亲自来,我还等着你家妹子早点学成归来,将她给派出来呢!”   潘启文眉一挑:“你倒打的是如意算盘!合着你将黛儿送出去,打的是这个主意?她要是跟了那个洋鬼子,不回来了,我看你怎么办?”   叶蕴仪轻哼一声道:“这么长时间过去,他们之间都没什么进展,我看这事,悬!”   潘启文不由皱眉道:“难道她喜欢那个梅廷方?”   叶蕴仪却不无担忧地道:“我只怕,黛儿她,谁也不喜欢!”   潘启文无所谓地笑道:“不喜欢就不喜欢呗,我就不信,还不能给她挑出个好女婿来?”   叶蕴仪轻轻叹了口气,将头往他肩上靠了靠,轻声道:“启文,经过了你,再经过了那个山本和孩子的事,我只怕,黛儿她,只想一人孤独终老!”   潘启文扶着她的手一紧:“怎么会?她明明这几年变了很多,人也开朗了不少!”   叶蕴仪闭了闭眼,有些无奈地道:“她是坚强开朗了,眼界也宽了,可是,要让她重新相信爱情,只怕很难!柳意跟我说,黛儿曾跟她说过,她以前,将你当作是她的天,可是天塌了,那时,她是真心喜欢过那个山本的,可是山本留给她的却只有惨痛。再加上,看到……”   她突然停了下来,看了看潘启文,接着说道:“看到我们之间经历的那么多,她说,即便相爱又怎样,她更害怕世事无常!”   潘启文眼皮一跳,揽住她的手抓得更紧了些,只听叶蕴仪说道:“也就是她那番话,才让柳意下定决心离开黎昕到南京的。”   潘启文突然便不愿她再说下去,忙笑道:“对了,柳意那丫头,不是在南京吗?怎么也不来看我们?”   叶蕴仪一皱眉,急道:“照理说,早让黑衣卫队的人通知了柳意,她不来接我们火车也就罢了,怎么我们来了这两天,她也不来看我们,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潘启文忙拍拍她的手,安慰道:“你别没事自己吓自己,柳意来南京,身边一直跟得有黑衣卫队的人,悄悄护着,真有事,早便报上来了,还用等到现在?”   叶蕴仪微微一怔,不由笑道:“这个黎昕,看来对柳意倒真是上了心!”潘启文眼神一闪,却没有说什么。   饭店门口,一下车,文四便一脸惶急地迎了上来,在潘启文耳边小声道:“少爷,那个丁长和竟然被人救走了!”   惊魂陷阱(一)   更新时间:2012-11-16 22:02:23 本章字数:3308   金陵大饭店,叶蕴仪挽着潘启文,缓缓步入宴会厅,跟随在他们身后的林泰和文四却被两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男子,伸手一拦:“对不起,随从都请到楼下会客厅等候。”   林泰与文四顿住脚步,却并不离开,只直直地向前方潘启文看去。潘启文脸色一沉,他的随侍,何时受过这等对待?叶蕴仪赶紧一捏他的胳膊,小声道:“你看前面方伯伯和宗尧都没带副官呢。”   她又对林泰和文四温和地笑笑:“林副官、文四,你们且在楼下休息会儿吧,散场时我们自会叫你们。”   林泰和文四见潘启文抿了唇没吭声,点点头离开了。   叶蕴仪心里一紧,离开北伐军后,他已经好几年没这样被拘着了,但他这性子,在这官场中……,她不得不叹口气道:“启文,你就当……浒”   潘启文却迅即收敛了脸上的不快,他不想让她担心,更不愿,再象上次针对日本人以后,由她,来为他善后,若两人并肩,那么,那个遮风挡雨的人,应该是他!   他轻轻一拍叶蕴仪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微微一笑:“蕴仪,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去!以前在军校和北伐时,我可是个什么都不是的小兵,整天被人呼来喝去的,这点子事,算什么?再说,即便在西南,你当我真的就是为王么?在那个位置上,不一样地要周旋在各方之间?”   叶蕴仪只觉心里微微发疼,却又听他轻声道:“便是委员长,不也得常看人脸色?我呀,只看不得你给我甩脸子!滗”   叶蕴仪不由嗔道:“我几时给你甩脸子了?”   潘启文拿眼斜睥了她,低下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怎么没有,昨儿个晚上,那件新式的内衣……,哎哟,还说没甩脸子,这都掐上了都!”   这时前方一声爽朗的笑声传来:“都说这潘司令与夫人伉俪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啊,哈哈!”   叶蕴仪脸上一热,抬头看去,却是一身中山装的关大鹏,臂上挽救着一个中年妇人,那妇人立刻松开关大鹏,上前拉起叶蕴仪的手,笑道:“哎呀,你就是蕴仪吧?以前可就听过你的大名,谁不知道叶教官的女儿是个美人儿!”   她睨了潘启文一眼,笑道:“哎,潘司令,你可真是有福气呐,这蕴仪,不仅人美,可也是当初广州有名的才女,那叶教官护得跟什么似的,多少公子哥儿都不敢拢边,却被你给摘了去!”   潘启文礼貌地颔首一笑:“关夫人说笑了!”说完,不动声色地将叶蕴仪的手拉回来,挽在自己胳膊上。   这时方宗尧与方夫人走了过来,方夫人有意无意地站在了叶蕴仪与关夫人之间,关大鹏眼中闪过一丝不屑的笑,对几人点了点头道:“你们先聊着,我们去那边打个招呼!”   “启文!蕴仪!”一个惊喜的声音传来,两人循声看去,眼中都是一亮,不由同声叫道:“小武子?”   方宗尧笑道:“启文、蕴仪,你们可不能再小武子、小武子地叫了,人家武辉杰现在可是武参谋了,直接在国防部任职!”   武辉杰快走两步,一拳擂向潘启文的肩,叫道:“好小子!你把我们大家都瞒了个死紧不说,还把蕴仪给骗走了,我告诉你,咱们当初那一帮人,今儿个晚上可都来了,你啊,就等着喝酒吧!”   叶蕴仪不由调笑道:“小武,你还是那个直肠子的性子!怎么?还没娶到老婆?”   武辉杰一弯腰,做捧心状,苦着脸道:“蕴仪,我们一帮子人都是发誓非你不娶的,你被人拐走了,我们这心也伤透了!”说完,他夸张地往旁边一跳,指着潘启文叫:“哪、哪,你别过来啊,我告诉你,你别仗着你身手好,今儿个想揍你的人可多着!”   说完,他一声呼哨,立即有四、五个当初潘启文的同学全都围了上来,一时间闹成一团。   潘启文与叶蕴仪心中都是一暖,当初那样的情谊,在这样的官场中,便显十分难得。   方夫人拉过叶蕴仪,笑道:“他们这帮猴崽子,让他们瞎闹去,蕴仪,宋夫人在那边,走,我领你去见见她!”   武辉杰扯着嗓子笑道:“蕴仪,回头来我们这儿下棋啊!我告诉你,我们参谋部现在人人都会下那个Chess!”   潘启文却轻哼一声:“先跟我下赢了,再跟蕴仪下吧!”他轻轻一拍叶蕴仪的背,笑:“你跟方伯母去吧!”   叶蕴仪点点头,转头对方宗尧道:“宗尧,你帮我看着点儿他,别让他们瞎灌他!”   武辉杰口无遮拦地笑道:“哟,蕴仪,你可是拜托对人了,咱这里啊,最恨这小子的,就数宗尧了!上一次,宗尧从西南回来……”   却听旁边一人叱道:“小武子,说什么呢?启文,快来,你今儿个可得跟我们好好说道说道!”   叶蕴仪微微一笑,她轻轻捏了捏潘启文的手再放开,随着方夫人去了。   潘启文的眼中噙着笑,一直追随着她,直到她一拐弯看不见了,这才回过头来,挑眉一笑,脸上仍是掩不住的傲然之色:“哦?你们只管划下道来!”   武辉杰啧啧道:“咱今晚谁也不许再提蕴仪,要不然,这人不得上了天去了!他呀,当初射击全校第一,得校长亲自颁的“神枪手”封号,他都不如将蕴仪带到哥儿几个面前时那得瑟!”   叶蕴仪与宋夫人相谈甚欢,宋夫人对当初叶琛为北伐捐款的大手笔记忆犹新,对开银行的计划竟是比叶蕴仪还热络,方夫人在一旁竟是插不上嘴,便干脆笑笑走开了。   宋夫人一举手,一个侍者立即递过托盘,宋夫人将手中已空了的杯子放在托盘上,另取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叶蕴仪,举杯笑道:“蕴仪,明年,便会有大量的国债要发,这肥水不流外人田,我可是等着你尽快派人过来,咱们预祝合作愉快!”   叶蕴仪忙举杯笑道:“能得宋夫人抬爱,以后,咱们华夏银行可就仰仗夫人了!来,合作愉快!”说完,便将杯中红酒一饮而尽,宋夫人也干了杯中的酒,笑道:“一会儿还有致辞什么的,特没意思,那些个男人的事,咱们不管,走,跟我去打麻将去!”   叶蕴仪面有难色地道:“我不会!”   宋夫人呵呵一笑道:“你呀,要在这个夫人圈子里混,不会麻将怎么行?今儿个啊,你就去看看,主要是,我介绍几个太太们给你认识,她们呀,每年可是有不少的钱,要从银行走帐,这中间的抽成可不少!”   她突然低了声,在叶蕴仪耳边笑道:“你只要掌握了她们的事,以后,对潘司令可也少不了好处!”   叶蕴仪微微一凛,这只怕说的都是来路不明的钱,通过银行洗干净了再出来,而眼下,这一类的业务各家银行都抢着拉关系要做,其利润也是最高。而宋夫人说的好处,却是一旦她的银行做了这些业务,那么,这些官太太和她们的丈夫,无异于有了把柄在她的手上,以后,在军政上至少不敢为难潘启文。   但是,这样的把柄,却也是把双刃剑,搞不好,便会伤及自己!   正沉吟间,宋夫人已拉了她向走廊内的房间走去,这时方夫人走了过来,笑吟吟地道:“蕴仪,孙夫人的侍卫来说,孙夫人请你过去她的房间一下,来,我带你过去!”   叶蕴仪正巴不得离开,却面带难色地看向宋夫人,宋夫人笑道:“这个场子里,只孙夫人能带侍卫进来,她找你,我可不敢拦着,蕴仪,回头咱们再聊!”   叶蕴仪跟着方夫人向走廊尽头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间觉得有些头重脚轻起来,不由扶了扶墙,她甩甩头,坚持着向前走去,刚走到那房间门口,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耳边只听到方夫人的惊呼声。   叶蕴仪一睁开眼,便见到潘启文焦灼的双眼,见她醒来,潘启文长长呼出一口气,急急地问道:“蕴仪,你觉得怎么样?”   叶蕴仪双颊泛着异样的红蕴,她觉得浑身灼热难耐,不由扯了扯旗袍的领口,摇摇头道:“这是在哪里?”   潘启文皱眉道:“刚刚方夫人派人找我,领我到这儿来的,我一来,就看到你躺在这儿!”   叶蕴仪脑海中闪过一丝什么,却一下子被身体里那股怪异的热浪给淹没,她的眼睛盯着潘启文一噏一合的唇,突然一把揽下他的脖子,一口咬上了上去,潘启文还未反应过来,叶蕴仪已拉起他的手,向自己胸口抚去,喃喃地叫道:“启文,我好热!”   惊魂陷阱(二)   更新时间:2012-11-17 11:43:13 本章字数:3354   潘启文情不自禁地向她压了下去,叶蕴仪的双手已胡乱地扯开了他的上衣,她滚烫的小手抚上了他的胸膛,口中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吟,一股强烈的不安猛然涌上潘启文的心头,他立即向叶蕴仪看去,不由大惊,只见她脸上泛着不同寻常的红光,眼神迷乱,身体不安地扭曲着。   潘启文背上一凛,他立即警觉地看了看四周,果断地扒开叶蕴仪的手,急急地叫道:“蕴仪,你醒醒!”   叶蕴仪的手却已伸向了他腰间的皮带,潘启文咬咬牙,按住了她的手,正要直起身来,却觉背后一股冷冽袭来,他双眸一紧,猛地一矮身,一低头,回肘向后袭去,突然脑后一阵剧痛,昏迷前的那一回头,他眼中映出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厅内,武辉杰笑道:“宗尧,伯母把蕴仪和启文都叫走了,这算怎么回事?今天我们几个可是打算不醉不归的!”   方宗尧放下手上的酒杯,笑道:“我去看看!浒”   当方宗尧寻到叶蕴仪所在的房间时,只见母亲正急切地按住沙发上衣衫凌乱的叶蕴仪,见他进来,忙叫道:“宗尧,你来得正好,赶紧去把启文找来!”   方宗尧心里“咯噔”一下,他皱眉道:“启文不是你派人来叫走了吗?”   方夫人一愣,随即面色一白,急道:“我没有!刚刚蕴仪昏倒,我好不容易把她抱进这里,谁知我也一下子失去了知觉,等我醒来,便看到蕴仪成了这副样子!耆”   这时,叶蕴仪猛地甩开方夫人,起身扑向方宗尧,双手和柔软的身体紧紧地缠上了他,娇媚地叫:“阿文!”那声音里竟是充满了渴求。   那柔媚的声音、温香的触感,令方宗尧脑中轰然一响,一下子呆立当场!   方夫人也是一呆,她赶紧上前,一把扯开叶蕴仪,谁知这时的叶蕴仪力气竟大得吓人,一下子竟将方夫人推倒在地上,揉身又要向方宗尧扑去。   方夫人一声惊呼,令方宗尧机蓦然清醒,他咬咬牙,上前将叶蕴仪双手往身后一反剪,令她背对着自己,尽量令自己身体离她远一些,他哑声叫道:“妈,拿个什么东西来将她绑上!”   方夫人慌张地四处望望,终是一把揪起茶几上的台布,撕开来,将叶蕴仪手脚分别绑上,叶蕴仪挣扎中尖声叫起来,方夫人无奈,只好抽出身上的手帕,将她的嘴也塞上。   两人做完这一切,都已是满身大汗,方宗尧只觉浑身发软,他满眼心疼地将头偏向一边,不敢看叶蕴仪的满身狼狈。   方夫人惨白着脸,慌乱地道:“不行,我得找你爸去!”   方宗尧一把拉住她:“妈,爸这会儿跟委员长在一起,还有关大鹏!现在情况不明,只怕是针对我们而来,咱们不可轻举妄动,不要中了别人的圈套!”   他瞟了一眼叶蕴仪,只见她还在难受地左右扭摆挺动着,那姿势,竟是十分地挑逗诱人。他不由咬牙道:“再说,蕴仪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现于人前?”   方夫人急道:“那怎么办?”   方宗尧的目光止不住地向叶蕴仪瞄去,见到叶蕴仪那妩媚诱人的模样,心头一跳,他迅即转开头,沉声道:“妈,你在这儿守着,谁来也别开门,我去找启文!”   方宗尧匆匆走向大厅,却迎头碰上正向他走来的古天航,他一把拉住古天航,皱眉道:“你怎么在这儿?”   古天航忙道:“今天各组都抽人过来负责警卫,我也是被抽过来的。”   方宗尧心里不由一沉,古天航本是贴身保护潘启文的,却被抽调了出来!他急急地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潘司令?”   古天航奇怪地道:“没有啊!刚武参谋也问来着,还说他们几个找了一整圈也没找到潘司令人!”   方宗尧一把将古天航拉到一边,神情凝重:“你,赶紧去楼下,找到潘司令的两个随从,告诉他们,潘司令失踪了,让他们赶紧去找人!”   古天航不由惊呼出声:“失踪!”   方宗尧急急地道:“你小声点!现在这事还不知道是什么人做的,切不可声张!”方宗尧清楚,这事,若是摆到明面上来,那一套官僚程序走下来,只怕什么都晚了,潘启文虽然没明说过,但从上次丁长和的事来看,他早在这边埋得有人,这事用他自己的人,反而安全。   古天航点点头,正要离去,方宗尧又叫道:“慢着,这里可有别的门能出去?能不让人发觉的?”   古天航忙道:“走廊尽头有个小门,那里的楼梯直下去,便是一个小侧门,平常是给清洁工用的,一般不会有人!”   方宗尧眼中闪过一丝犹疑,终是说道:“你通知书完潘司令的随从,就立刻开一辆车到楼下侯着,记住,不要让人看见!”   林泰与文四在楼下的接待厅中枯坐了半晌,有人来招呼他们去跳舞、打麻将,他们都没有去,看着这里的衣香鬓影,总感觉自己与这里格格不入。   文四喝了一口红酒,艰难地咽了下去,对林泰道:“这酸酸的,不知道这些人喝的是个啥劲!”   林泰放下手中的杯子,拍拍他的肩:“我看这架势,楼上还早得很,走,到外面抽颗烟去,这里真他妈闷得慌!”   两个人来到大门外,看见门口迎来送往的,文四笑道:“走,到那边儿去,清静些!”   两个走到侧面的一条小道上,在黑暗中点上烟,靠在墙上,文四吸了口烟,闷闷地道:“在这里,总感觉不如在家里自在!他们那些人说的话也怪怪的,好多都听不懂!不如早点回去的好!”   林泰笑了笑:“你呀,习惯了就好!你看咱少帅,不一样地也拘着性子在?”   这时,一辆轿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路边,黑暗中的文四不在意地瞄了瞄那车,抬眼迟疑地道:“你是说,以后咱还会在这里长呆?”   林泰摇摇头:“这可说不好!可是,依我看,以后即便在西南,只怕也会跟在这儿差不多,不再是咱少帅一个人说了算!”   文四突然手指车的位置,颤声道:“少奶奶?”   林泰定睛一看,昏暗的灯光下,方宗尧手上横抱着的一个女人,匆匆向车上走去,两个人心里一沉,立即扔了烟头,低叫着扑上前去,一个叫的是“方先生!”一个叫的是:“少奶奶!”   方宗尧眉一拧,对两人低吼道:“你们还不去找你家司令,还在这里等什么?”   林泰与文四一下子蒙了,却见方宗尧已上了车,沉声道:“赶紧着你们的人去找你家司令,不要声张!你家少奶奶中毒昏迷,我先带回方家去!你们全力找你家司令要紧!”   潘启文在黑暗中缓缓睁开眼来,略一动身子,心里不由一沉,他的双手双脚竟被呈“大”字型牢牢地绑在一个木架子上,他来不及关心自己的处境,脑袋里立刻呈现出叶蕴仪那怪异的情状来,一股前所未有的惊惧的浪潮迎头向他砸来,瞬间淹没了他。   在军校时,他接受过临危不乱的训练,他想要强迫自己镇静下来,可是他却完全无法抑制住全身的颤栗,那是一种,他完全无法左右的----慌!   “呵、呵、呵!潘天一,你也有今天!”伴随着咬牙切齿的声音,一盏煤油灯出现在他眼前,昏暗的光晕旁,是一个男人狰狞的脸。   “丁长和!我夫人呢?你把她怎么样了?”潘启文目呲欲裂地吼道!   “夫人?哈哈,潘天一,难道你被打昏前,你没发现,那时的她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荡妇了?这会儿,你的女人,只怕在别的男人身下浪荡尖叫呢!啧啧啧,听说,那可是个大美人儿!”丁长和的脸凑到潘启文眼前,满眼的淫亵。   潘启文高高挺起的背脊瞬间向下弓去,疼、怒、绝望一浪一浪滚滚而来,象永无止禁般,令他再无力支撑。蕴仪,他那高贵、优雅的蕴仪,他如珠如宝般捧在手心的人儿,怎能遭受这样的玷辱?这一切,又是因为他!   他全身发软,耳边只有丁长和叫嚣的声音在嗡嗡作响:“潘天一,明明我们之间,是男人的事情,可是,你却将我的女儿和小妾卖进窑子,让她们生不如死!如今,我就将你的女人送到你的情敌身下,让你在临死前,也尝尝被人戴绿帽子的滋味!啧啧啧,方宗尧觊觎你的女人,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方宗尧?!”这个熟悉的名字令潘启文猛然清醒过来,一丝惊喜带着一丝希望在他心头升起,方宗尧?他,怎么可能舍得伤害蕴仪?他与他一样,那样的爱着她!   他赤红了眼,本能地反驳:“混帐,不可能!”   惊魂陷阱(三)   更新时间:2012-11-18 10:03:04 本章字数:3810   “不可能?呵呵,潘天一,你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的女人中了最烈的媚药,无药可救,这心爱的女人送上门,他舍得不要?又舍得不救?难道他要看着她死吗?”   潘启文心中刚刚升起的那丝希望的火苗一下子被扑灭,他如坠冰窟般,浑身的血液也在那一刻冻凝。叶蕴仪的不清醒和当时的媚态是他亲见,方宗尧本便爱慕她许久,如何能把持得住?即便他能把持得住,可他又怎么能看着蕴仪死?   潘启文心中急怒周身乱窜,找不到出口,他抬起头来,对丁长和咆哮道:“丁长和,蕴仪若是有事,我定让你,求死不得!”   丁长和冷冷一笑:“潘天一,现在,求死不得的是你!”他左手将灯高高举起,右手中已是多了一把匕首,他狠狠地一刀向潘启文胳膊上扎去,潘启文右臂上顿时血流如注。   潘启文咬紧了牙,额上冷汗涔涔,他却展颜一笑:“丁长和,是关大鹏与你合作的吧?要不然,凭你,怎么能弄得我出来?你又有什么本事给蕴仪下药?浒”   他明明笑语轻言,但语气中透出的阵阵森冷之意,却令丁长和背上一寒,丁长和冷哼一声道:“你是将死之人,问出来,又有什么用?”   潘启文目光顿时变得森寒暴戾起来,他板了脸,声寒似冰地道:“问出来,自是要找他算帐!”   丁长和脖子不自觉地缩了缩,却强自挺了挺胸,哼道:“等你有命找人算帐再说吧!”说着,他将手中的灯一放,左手狠狠地压上了刀柄,用力向里一拍,潘启文一声闷哼,左胳膊已被那把刀刺穿,牢牢地钉在了木架上耆。   丁长和一指桌上的一排匕首,狞笑着道:“潘天一,你千不该、万不该,将我女儿卖去窑子,又将我儿子打成残废!今天,我要你死也死不痛快!”   说完,他再拿起一把匕首,猛地一下钉上了潘启文的右臂!他毫不停留地拿起桌上的刀,直到将潘启文的四肢都钉上了匕首,他听着那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脸上方显出一丝快意,他拿起下一把刀,拍拍潘启文的脸:“你说,这一把,钉在哪里好呢?我可不想让你一下子就死掉!”   潘启文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在流失,身上越来越冷,他却咬紧了牙关,强自睁开眼来,轻笑一声:“你真道关大鹏需要你那份什么鬼电报来整方家吗?那件事已过去快两年,现在即便有那个什么证据,又有谁信?”   丁长和握着匕首的手一僵,他冷冷地看向潘启文:“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冷笑一声道:“你以为是你利用了关大鹏杀我,其实不过是关大鹏利用你要杀我来嫁祸方家!只因为你跟着方宗尧到上海,在这个圈子里早已不是秘密,大家不说破罢了,而一旦你做出这等惊天大事来,别人自然就会联系到方家,你,不过是其中一枚棋子,你说,到时你的下场会是什么呢?关大鹏会等着方家人来抓你审你吗?”   丁长和的手一颤,却强自笑道:“你道我没防着他这一招么?哼,我的人……”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枪响,他手上匕首已是应声落地,一队持枪的黑衣人冲了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领头的文四呆滞地看了一眼潘启文被钉在木架上的胳膊,一咬牙,抬手就要给丁长和一枪,却听潘启文厉声道:“先别把他弄死了!”   两个黑衣卫队的人迅速上前,将潘启文身体轻轻向上抬着,另几人七手八脚解开了绑着潘启文的绳子,却都看了看死死钉在四肢上的刀,谁也不敢动,齐齐看向文四。   却听潘启文咬牙问道:“少奶奶呢?”   文四忙道:“少奶奶被方宗尧救回了方家,应该很安全!”   潘启文浑身一震,大吼一声:“快拔刀!去方家!”   拔完刀的潘启文,终因失血过多,在路上便陷入了昏迷,昏迷前,口中仍是喃喃念着:“去方家!快!去方家!”   潘启文在沉沉的黑暗中,一会儿看见叶蕴仪在方宗尧怀中妖娆妩媚,一会儿看见她自责垂泪,然而,他看到更多的却是她拿起匕首刺向自己时那绝决的眼神!   “不,蕴仪!”一声他自以为的大吼中,他睁开眼来,一眼便看到叶蕴仪苍白的小脸和充满惊喜的眼神,她趴在他床前,眼泪簌簌往下直掉,又哭又笑地道:“启文,你终于醒了!”   看到这样活生生的叶蕴仪,潘启文的心瞬间安定下来,他艰难地伸出手去,哑声问道:“蕴仪,你,有没有事?”   叶蕴仪一把抓住他的手,紧紧地贴在自己脸上,吸吸鼻子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倒是你,差点你的双腿就废了!若不是委员长亲自下令,请来了最好的医生给你手术,你、你……”   叶蕴仪喉中哽痛,极力想要掩去眼中的恐惧,脸上是潘启文从未见过的脆弱神色,她颤声道:“你昏迷了三天,启文,我……”   潘启文的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脸,笑道:“蕴仪,还没跟你过够,我怎么舍得死?”   他迟疑半晌,终是问道:“蕴仪,你,那天在饭店,不是不舒服的?后来怎么样?”   叶蕴仪见他醒来只顾问关心自己,心中感动,她伸手揩去眼角的泪珠,忙道:“那天我中了迷药,后来是宗尧将我送回方家,醒来就没事啦!”   一时间,潘启文心中种种念头翻滚而过,却终是将所有疑问压在了舌尖之下。   一想到,她是如何解掉那媚药的可能,他的心便如万蚁噬心,平常别的男人多看她一眼,他都不悦,而这样的羞辱,让他如何能够承受?   可是,当他在黑暗中一再看到她那绝决的眼神时,他却只能在心中祈祷上苍,若方宗尧真与她有了肌肤之亲,他只求她当时意识不清,根本便不知晓!不然,他无法想象她会怎么样!   尽管他心中绞痛,尽管他难以呼吸,可是,他,只能求她安好!   心底里,还存了一丝渺茫的期望,或许,方家有别的方法解了她的药性?   他从来没有如现在般迫切地想要见到方宗尧,他嘴角勉强挂起一个笑来:“出了这么大的事,方宗尧也不来看看我?”   叶蕴仪脸上一僵,她急急地道:“启文,他们说,是宗尧策划了这件事!宗尧已被他们带走调查,连方伯母都被带走了!启文,这事你最清楚,如今,只有你能为宗尧洗清冤屈!”   提起方宗尧时,她那急切的模样,令潘启文心里一堵,眼前蓦然便闪现出她在方宗尧身下辗转呻吟的模样来,心里不由一阵烦躁。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推开,却是武辉杰带着两个中山装的人,走了进来。   武辉杰一改往日嘻哈打笑的模样,严肃地说道:“启文,军部因你的事,成立了专案小组,命我负责,今天我来,一来是想了解那天的情况,二来,听说你的人抓了丁长和,还望你能将他交给我们,以便查出指使之人!”   潘启文不耐烦地打断他,瞟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两人:“我们单独谈!”   武辉杰挥手让那两人离开,门口黑衣卫队的人很快掩上了门,潘启文这才直直地看向武辉杰:“方宗尧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为什么会怀疑他?”   武辉杰神情凝重地道:“现在虽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宗尧是主使之人,可是太多矛盾线索却直指他与方伯母!”   潘启文眉头一皱:“怎么说?”   “那天,你和蕴仪都在酒会上失了踪,宋夫人是亲眼见到蕴仪被方伯母叫走,理由是孙夫人的侍卫来说要蕴仪去见她,可是孙夫人却否认了这一点。而你却是我们几个人亲见来叫你的人,说方夫人叫你去见蕴仪。然后,你的副官又亲见方宗尧悄悄将蕴仪从侧门带走,当时蕴仪应该昏迷不醒!”   “最重要的是,宗尧却解释不出为什么悄悄带走蕴仪的理由!当时饭店有医生,若蕴仪真是出了问题,他没有理由悄悄带走她!”   “虽然丁长和被你的人抓了,可是,圈子里的人都知道,当初丁长和是跟着宗尧从西南逃到上海来的。”   “关于当初宗尧去西南的传闻,古天舒的死因,都直指宗尧因蕴仪与你结仇!这一点本来并无实证,可是,当初宗尧从西南回来,跟我们几个老同学有一次喝酒时,便咬牙切齿地提起过你跟蕴仪的事,那时的他,一副恨不能将你碎尸万段的模样,我们这班人当时也是恨极你,但都默契地没有说出去,但这次你这件事一出,便有人出来指证!我们都被问过话,事关重大,没人敢现替他圆着!”   武辉杰叹口气:“但这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宗尧主使这件事的实证,如今这关键证词便在你和丁长和身上!”   叶蕴仪立刻紧张地看向潘启文,摇摇头道:“启文,你知道不是宗尧!”   潘启文眼神一闪:“我要见方宗尧!”   当方宗尧单独被带到潘启文面前时,潘启文对一脸担忧的叶蕴仪温和地笑笑:“蕴仪,你也先出去!”   房门关上一刹那,潘启文一转头,死死地盯着方宗尧,从喉咙中迸出一句话:“你,有没有碰过她?”   -------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咖啡,可可很感动,实话说,这几天文有点卡,而大家总是在可可最需要信心的时候,给我以支持和鼓励。谢谢大家!   可是,在这里还是要说明,故事的主线是一早定下的,前面也做了很多的伏笔和铺垫,所以我不敢随便乱改,怕一改就乱了套了,但在下笔中,我会尽量温和些,呵呵。请大家放心的是,可可一定会给大家一个美好的结局。PS,有筒子问黛儿,我只能说,黛儿是一步步成长起来的,她的命中之人,文中早已出现,也有过铺垫,或许有些意料之外而已,大家不妨猜猜?   惊魂陷阱(四)   更新时间:2012-11-19 9:26:08 本章字数:3545   “没有!”方宗尧答得毫不迟疑。   潘启文顿觉四肢百胲都一下子轻松下来,他软软地往床上一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方宗尧走近他的床边,俯下身,嘴边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来:“潘启文,你对她的爱,总不过如此!”   潘启文闭了眼,也不辩驳,只轻声道:“宗尧,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让她知道她曾有过的狼狈和不堪,谢谢你宁愿意身陷囹圄也不肯说明!”   方宗尧眼神一黯,摇摇头道:“潘启文,你这声谢,我不接受!因为,我不是为你!浒”   潘启文没有吭声,却听方宗尧轻笑一声道:“潘启文,那天在我家,你那么地特意强调我跟她的兄妹之情,你在怕什么?”   潘启文蓦然睁开眼来,只见方宗尧冷哼着道:“潘启文,虽说为了她,我不跟你计较,甚至可以如她所愿,跟你做朋友。可是,我告诉你,那次西南之行,对于你,我已不再相信!窈”   潘启文直直地看向他,鼻子里轻哼一声:“你最好相信我!现在,能为你洗清冤屈的,只有我!”   方宗尧脸上绽开一个笑来:“潘启文,你明知这事是谁干的,若你还能睁着眼说瞎话,我倒是开心得很!只要这事,能让蕴仪开始对你产生一丝的不信任、一丝的厌恶,我怎么样都值了!”   潘启文暗自捏紧了拳头,斜睨着他,冷冷地叫道:“方宗尧,难道事到如今,你还没死心?”   方宗尧嘴角挂起一个自嘲的笑来:“死心?怎么死?我只怕我人死了,这颗心还照旧念着她!”   他直直地看向潘启文:“自从我见到她居然还安然活着,我就发过誓,会以我自己的方式守护她,可是,潘启文,你最好别给我任何机会!因为……”他叹口气,接着说道:“因为,我不愿看到她因你而伤心!”   潘启文面无表情地道:“这一点,我们倒是一致得很!”   方宗尧笑了笑:“那就好!”   两人一时无话,半晌,方宗尧突然道:“你怎么不问她的药性是怎么解掉的?”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之色,抿唇道:“我不想知道!只要她不记得就好!”下意识地,他拒绝知道那样的过程,因为,那必定是他难以承受的。   方宗尧垂下眼帘,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却见潘启文猛地一捶床沿,恨声道:“这个关大鹏,我定要他,死无葬身之地!”   方宗尧眼中一亮:“那丁长和招了?”   潘启文冷哼一声:“丁长和即便招了,只怕也是口说无凭,钉不死关大鹏!我自有我的方式!”   方宗尧皱了皱眉:“你准备怎么做?”   潘启文没有直接回答他,却问道:“宗尧,我只问你一句,小武子我可以相信吗?”   方宗尧点点头,眼中带过一丝笑意:“小武子还是当年的小武子!”   一时间,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起军校中那一段青春飞扬的岁月来,方宗尧语气不由柔和下来:“启文,那时,明知道你跟蕴仪在一起,我们那一帮子人,想归想,却从没有人嫉恨过你,因为,蕴仪在所有人心中,是女神般的存在,没有人想过要去占有她。私底下,大家常常把男生们来排队,排来排去,最后还觉得,若真有那么一个人能勉强配得上蕴仪的话,就只有你潘启文了。”   潘启文叹口气:“所以,你后来恨我之极,包括小武子他们也是恨极我的吧?”   方宗尧突然笑了笑:“可是,这次看到蕴仪跟你一起,一脸幸福的小样,他们几个不定心里都怪我造谣呢!”   潘启文一挑眉,眼里是戏谑的笑:“哦?要不要我去为你平平反?”   方宗尧将双手往裤兜里一抄:“好啊!那你就等着挨揍吧!当年你莫名其妙揍我一餐,要不是怕蕴仪心疼,我早打回来了!”   潘启文不屑地一挥手:“你也就趁我受了伤,过过嘴瘾!”   两人眼角眉梢不自觉地带上了暖意,一丝融洽在两人之间流转。   方宗尧淡淡地笑:“启文,同学情谊归同学情谊,蕴仪归蕴仪,你可要好自为之!”   潘启文轻哼一声:“我不会让你有可趁之机!”   方宗尧被带走后,武辉杰和叶蕴仪再次进了病房,潘启文对武辉杰道:“丁长和暂时我不能交,但我要你帮我盯住一个人。”   武辉杰皱了眉:“什么人?”   潘启文瞟了一眼叶蕴仪,口中吐出一个名字:“古天航!”   叶蕴仪惊道:“什么?为什么?”   潘启文却看向武辉杰道:“我那天看到蕴仪昏迷不醒,一时不慎被人打晕,晕倒前,我看到了背后那人,就是古天航!”   武辉杰一凛,眼神有些复杂地看向潘启文:“这么说,你已认定是宗尧做的?”   叶蕴仪一双手反复绞扭着手上的丝帕,欲言又止,潘启文叹口气,拍拍床沿叫道:“蕴   仪,你过来!”   叶蕴仪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武辉杰一眼,慢慢地挪了过去,在床上坐下,武辉杰挠挠头,转身抓了把椅子,搬到床前,也坐了下来。   潘启文拉了叶蕴仪的手,轻轻抚了抚,眼睛却看向武辉杰,说道:“如果我估计不错,古天航应该是关大鹏的人!”   武辉杰惊呼一声:“关大鹏?”他立时了然地点点头,象是松了口气般,笑道:“我还真担心过是宗尧那小子因为恨你而干出来的!毕竟,那个时候,知道你真实身份以后,我们那一帮子,没有不恨你的!”   叶蕴仪原先紧着的眉眼也是一松,嘴角不由弯了弯,却听武辉杰笑道:“这一次,若不是蕴仪跟你一起来的,大家知道蕴仪过得还不错,没准啊,咱们几个合起来,不说杀了你,怎么也得把你胖揍一顿!”   叶蕴仪嗔怪地道:“小武子,说正事要紧!”   武辉杰忙对潘启文正色道:“你想怎么做?”   潘启文叹了口气:“当初古天航的大哥古天舒因为误会,死在了潘家集,我想是丁长和知道了这事,又通过关大鹏,这才让古天航为他所用!古天航肯如此做,可见是连方家也恨上了的。可是,这事事关宗尧前程,不可以提。而那古天航我看跟他大哥一样,是条汉子,若凭我的证词将他抓了,若他反咬一口,说是宗尧指使,反而坐实了宗尧的罪名!因为,若不提当初古天舒的死因,在外人看来,古天航怎么都算是方家的人!”   武辉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是想让我派人盯着古天航,找出他与关大鹏相关连的证据?”   潘启文皱了眉:“我的人悄悄跟了古天航好几天,也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他根本就连外面的人都未见过,就不知道他们是如何联络?所以,我想,你帮我查查他们特勤连与外面的联络方式,是不是主要是电话,如有可能,最好能监听!”   武辉杰摇摇头:“据我所知,古天航就是特勤连一普通军人,他们特勤连一共就一台电话,还有专人守着,不太可能做为联络方式来用!”   叶蕴仪对于古天航之事,始终难以接受,她咬了咬牙,轻声道:“启文,会不会你晕倒前看错了?古天航他……”   就在这时,轻轻的敲门声响起,几个人不约而同地闭了嘴,只见文四推门进来,迟疑着道:“少爷,柳小姐在外面,说要看您,您看这?”   叶蕴仪有些歉意地看了看武辉杰,笑道:“小武,这来的是我们自家人,她现在情报部门上班,出来一趟不容易,你看不如先让她进来见见,咱们一会儿再谈,成么?”   武辉杰忙笑道:“我这儿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就让她进来吧。”   柳意进来后,看到武辉杰,不由一愣:“武参谋?”   武辉杰却是惊喜地叫道:“柳意?”   叶蕴仪奇道:“你们认识?”   武辉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只见柳意抿嘴笑道:“武参谋常到我们情报处串门儿!”   潘启文揶揄地笑道:“小武子,是看上情报处哪个小妞儿了吧?”   武辉杰悄悄瞄了柳意一眼,脸微微发红,没有吭声。   叶蕴仪笑道:“柳意,前几天我们还说呢,我们来了南京,你好歹算半个地主,不来接我们火车也就罢了,居然连面都不露。”   柳意却看了看武辉杰,眼中带过一丝焦虑不安:“潘司令,您没事吧?我、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叶蕴仪只道她是有关黎昕的事,忙道:“柳意,少帅这儿跟武参谋正在谈着案子的事呢,咱们家的事儿,若是不急的话,回头再说成吗?”   柳意急急地道:“可是少帅被绑架的案子?”   武辉杰赫然站起身来,厉声道:“你怎么知道潘司令被绑架?”   反击(一)   更新时间:2012-11-19 11:15:55 本章字数:3511   这起案子,虽说酒会上很多人都被例行询问过,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潘启文被绑架的事,除了专案组成员外,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而柳意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译电员,她又如何得知?   柳意微微一凛,她用求助的眼神看了看叶蕴仪,低了头,没有吭声。   叶蕴仪心中一动,她走上前去,轻声道:“柳意,你可是知道了什么?想要来告诉我们?”   未等柳意回答,潘启文已笑道:“柳意,你说吧,武参谋跟我是老同学,与你蕴仪姐也相熟的,我们都信得过他!”   可是柳意却仍是抿了抿唇,犹疑着说道:“要不,你们谈完了我再进来吧?”   叶蕴仪与潘启文交换了一个眼神,都在对方眼中看到的是疑惑不解,却听武辉杰冷笑一声道:“柳意,我不是你们情报处主官,也不会多事去追究你什么,我这样说,你可放心了?”   叶蕴仪与潘启文这才恍然大悟,只怕这柳意是在情报处中得到了什么消息,未曾上报便悄悄来找了他们,情报处对保密要求一惯森严,若是被上级知道,柳意这事就可大可小了!而武辉杰同在国防部任职,级别也高,虽说不同部门,可柳意是怕他若是公事公办起来,她的麻烦不小!   潘启文不由笑道:“柳意,你怕什么?眼看着你跟黎昕约定的一年时间就要到了,蕴仪可是张罗着回去就要给你们办喜事呢,就连黛儿那边,也是打算过两个月回来一趟参加大哥的婚礼,你这个差事,反正也是做不长了!”   听了这话,武辉杰脸色蓦然大变,他跨上前去,一把揪住了柳意的胳膊,急切地道:“什么?你要结婚了?那个黎昕是谁?我为什么一点都不知道?明明你们柯处长说你连男朋友都没有!”   柳意禁不住痛呼一声,用力甩开他,伸出另一只手,不停地揉着被武辉杰捏得生疼的那只胳膊,没好气地道:“我要结婚了关你什么事?”   武辉杰不由咬牙切齿地低吼道:“不关我事?我天天在你们情报处转悠,你说不关我事?”   柳意一呆:“什么?你、你……涓”   武辉杰没好气地道:“你什么你?全世界都知道我是为谁去情报处,你敢说你不知道?我间天儿的就送你爱吃的如意斋的点心去,你个小白眼儿狼,不是吃得挺欢的吗?”   柳意横他一眼,抢白道:“情报处那么多女孩子,个个都爱吃如意斋的点心,谁知道,你是为谁去的?”   叶蕴仪和潘启文瞪大了眼,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到现在总算弄明白了个大概,不由都又好气又好笑,敢情这个小武子,爱慕了柳意许久,整天在外面晃悠也不说清楚,偏生这柳意又是个没心没肺的,或者说一颗心只放在了黎昕身上,哪知道他那些个小九九?   叶蕴仪不由皱了皱眉,这事儿,可真不好办。   这时只听潘启文对两人道:“这些事,回头再扯,先说正事要紧!”   武辉杰这才回过神来,讪讪地道:“对,先说正事!”   柳意却斜睨了他,满眼的不信任:“你保证不会告我的状?”   武辉杰苦笑一下:“我的姑奶奶,你以为在这官场里,告个谁的状是件很简单的事么?我要告,向谁告去?若是告诉你们柯处长,人家立马就会想,是不是上头对他的工作不满意?是谁要借下面人出事来整他?还是他自己什么时候站错了队?”   柳意不敢置信地瞪了他一眼,转头看向叶蕴仪,怀疑地问道:“有这么复杂?”   叶蕴仪却是担忧地看了一眼潘启文,只见他眼中已是布满了阴霾,不由暗叹一声,这个小武子,当初最是心直口快,也最是单纯,可如今,也是这样步步为营,潘启文只怕已更是对南京当局没了好感。可是,他若想继续他自己的抱负和理想,这一关,他总得要过。   叶蕴仪心下有些烦躁起来,她对柳意直接地说道:“柳意,你知道了什么,就说出来吧?”   柳意将信将疑地瞥了武辉杰一眼,这才说道:“我们情报处今年刚刚抽调人手,开展一项新的工作,就是监视截获各地往来电报。可前时间,发现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就是在南京市区内,有两处电波来往频繁,十分可疑。”   这话一出,潘启文与武辉杰又惊又喜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轻呼出声:“电报联络!”   武辉杰轻叹一声:“有谁想得到,在同一城市,竟会用这种方式联络,更何况,这电台可不容易搞到!我们参谋部左申请右申请,才要来这么一台!”   潘启文点点头,向柳意笑道:“柳意,你继续!”   柳意忙道:“因为身处中央所在地,处长十分紧张,命我们加班翻译,这也是前几天我出不来的原因。可是,我们截获下来的电文,全是平常的一些什么生意往来,没有任何特别之处。我们用过多种密码都没能翻译出来。处长将此事上报后,方才松了口气回来跟我们说不用译了,那是特别事务机关的秘密演习。”   “可我出于好奇,又想训练自己的译电能力,便偷偷地留下那些电文,尝试用各种方式试图译出来,就在昨天晚上,我用两种密码交叉翻,竟被我译了出来!一看到那文中‘助丁绑架潘,用叶陷方’的内容,我心里莫名地就发慌!”   柳意脸上显出惊惧的神色:“于是,我急急地请了假,去酒店找你们,黑衣卫队的人却将我带到了这里!”   叶蕴仪心中感动,忙上前拉住她的手:“柳意,谢谢你,我们没事了!”   潘启文却若有所思地看向武辉杰:“小武子,情报处那个什么柯处长,是不是归关大鹏管?”   武辉杰笑了:“他虽是归关大鹏管,可实际上,他却是方伯父的人!”   潘启文大喜,笑道:“柳意,你这次,可算是帮上大忙了!”   武辉杰一愣:“你有了主意?现在风声这么紧,他们未必还会再联络!”   潘启文轻哼一声道:“咱们不是还有个丁长和嘛?等你布置停当,我就将丁长和交给你!”   武辉杰眼神一亮:“你是说……”他点点头:“我明白了!”   他却一转身对柳意凶巴巴地道:“柳意,今天我们所说的,你要是漏出去一个字,咱们可都要吃不了兜着走!”   潘启文悠悠地说道:“小武子,你就别打她的主意了,她可是我未过门的大嫂!”   武辉杰瞪了潘启文一眼,恨恨地道:“怎么什么好事,都被你们家人占去了?”   潘启文有些困难地想要坐起来,手一撑,却夸张地“咝咝”吸起气来,叶蕴仪忙一脸心疼地上前扶他,武辉杰鄙视地看着他:“潘启文,我可是听说,你被四把刀牢牢地钉在架子上,却一声都没吭过的,这会儿倒矫情起来了?”   叶蕴仪立时红了眼眶,她只知道他的四肢都受了伤,却从未有人告诉过她当时的情形,这时听了这话,扶着潘启文的手已是止不住发抖。   潘启文忍住胳膊上的痛,一把将叶蕴仪搂进自己怀中,忙岔开话题,笑道:“小武子,当初在军校你们一个个真谁比我潘启文差了多少?可是,你们有谁敢真对蕴仪表白的?如今这柳意在南京呆了快一年,你却又白白地失去了机会!既然我知道这事儿了,这一次我回去,就把我这大嫂给带回去!”   末了,他又轻轻拍拍叶蕴仪的手,得瑟地笑:“你们不都说我是军阀吗?我告诉你,军阀最大的好处就是,看见了自己喜欢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抢过来再说!”   武辉杰微微愣了愣,却突然邪邪一笑:“柳意这不是还没走呢嘛?你这个样子,再要把这个案子结了,怎么着也得在这儿再呆上一个月吧!”   潘启文轻笑一声道:“我是回不去,可我大哥可以过来啊?”   武辉杰眼见柳意整个脸上都发出耀眼的光来,不由眼神一黯,突然便没了兴致,淡淡地对潘启文说了句:“你先歇着,有什么事我再找你!”   一个月后,金陵饭店二楼紫竹苑餐厅,豪华雅间内,加大的圆桌旁,坐满了人,方家一家三口,潘启文夫妻俩,还有武辉杰以及他们曾经的一班同学,济济一堂。   武辉杰率先举起了杯子,嚷嚷道:“来来来,咱哥儿几个先来一杯,给宗尧和启文洗洗晦气!”   一杯酒下去后,方淮之举起杯,笑道:“这次多亏了小武和启文,来,我敬你们两位一杯!”   潘启文与武辉杰赶紧端着酒,站了起来,武辉杰笑道:“我呀,可就出了点蛮力,都是启文布置得当,用丁长和来钓关大鹏,关大鹏命古天航杀人灭口的电文被我们截获,同时查出双方电台位置,再在牢房现场抓了古天航,最后在古天航以及关大鹏秘书家里起出电台,这可是证据确凿,想赖都赖不掉啊!”   怀孕(一)5000+   更新时间:2012-11-20 16:32:07 本章字数:5701   (长更,请注意翻页)   潘启文也笑道:“方伯伯这次也算是因祸得福,那关大鹏被打趴下去,这一届的防长之位,可就非方伯父莫属了!”   几个人干了酒,坐下来,只听方宗尧恨恨地道:“只可惜那关大鹏的秘书死也不肯招出是关大鹏指使,而与古天航以及丁长和的一切联络都是秘书所为,上头又是有意包庇,这关大鹏只落了个御下不严,用人不当的罪名,却没能将他彻底打死!”   潘启文嘴角勾起一抹冷戾来,一旁的叶蕴仪背上一寒,急急地道:“启文,那古天航怎么样也是情有可原,你就放他一马吧?”   潘启文眼神一闪,他给叶蕴仪碗中夹了一粒小虾,笑道:“这太湖的小河虾跟你平常吃的那海虾可不同,这肉味可甜着!涓”   叶蕴仪一皱眉,低叫了一声:“启文!”   潘启文缓缓放下筷子,无奈地笑道:“这个案子已交到军部处理,后面怎么着,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   叶蕴仪只好转头看向方淮之:“方伯伯?垃”   方淮之却叹口气道:“蕴仪啊,军中之事自有军法管着,那古天航也是受人唆使,应当罪不致死,你就别操那心了啊!”说完,他不由自主地瞟了潘启文一眼,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那一天,潘启文单独找到他,开门见山地道:“方伯伯,丁长和早就该死了,这一次,他跑不掉!古天航交到军部了,若按军法,他罪当不致死,可是……”他的眼神蓦然一厉:“是他给蕴仪下的药!我要他---死!”   方淮之不由皱了眉,他虽在官场中混迹已久,虽说发展自己势力,也会做一些无奈之事,可自认还算正直,除了上次为救蕴仪之外,从未因私废公过。对于古天航,心里实际心存内疚,有意要放他一马,而潘启文却要他死?更何况,古天航在狱中,若要他死,免不了会给自己生许多麻烦。   他沉吟半晌,有些不悦地道:“启文,古天航也算是情有可原,他们兄弟二人都因我方家而死,这实在是有点说不过去,再说,他下药,也是受人指使,我想即便是蕴仪,也不忍他死。”   潘启文却轻笑一声道:“方伯伯,虽说现在关大鹏失了势,你在军部可以只手遮天,可是,古天航就是当初你和宗尧因私废公的活证据,他若不死,现在虽然没人说,可指不定哪天就突然爆了出来呢?”   方淮之一凛,他一时沉默不语,却听潘启文又正色道:“还有一层,那古天舒终是因我和蕴仪而死,古天航若一心报仇,只怕防不胜防,我不能再让蕴仪,置于任何的危险境地!”   方淮之心绪复杂地点点头,算是答应下来,那时,他突然便想到一事,这古天航仅仅是因为给蕴仪下了药,潘启文就要他死,那么主使的关大鹏呢?   吃过饭,方夫人拉着叶蕴仪的手笑道:“他们男人聊他们的,咱们娘儿俩到隔壁说说私坊话。”   进了化妆间,关上门,方夫人柔声道:“蕴仪,你父母不在了,我这里就是你的娘家,你方伯伯为了你,第一次做了因私废公之事,在我们这里,自是将你当自家女儿看的!”   叶蕴仪心中感动,低了头轻声道:“蕴仪心里都知道的!”   方夫人笑道:“现在看见你跟启文好好儿的,我们心里也自是高兴!可是,你孤身一人在西南,不仅我,便连你爷爷,也是心里有些不安呐。”   叶蕴仪一惊抬头:“爷爷?”   方夫人点点头:“你爷爷说,启文虽说对你极好,可他那性子又是个由着自己来的,而你呢,生性又倔,你爷爷说,这一次,是他强将你压下,才让你跟启文合好如初,一方面,他是希望你好,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深知,若不能让你跟启文和好,只怕他带不走蕴杰!”   叶蕴仪满眼惊慌:“爷爷他知道?”   方夫人叹口气道:“蕴仪,你爷爷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看不清?虽然你不说启文用蕴杰禁锢了你,启文也不说,可爷爷说,他完全想象得出你们之前是什么样子!可是,他却又知道,启文是真的爱极了你,所以才会劝你与他和好,女子从一而终的观念终是在爷爷脑海里根深蒂固了!”   “可是,毕竟你孤身一人在西南,而那里启文却可以只手遮天,你爷爷和我们心里始终惴惴不安,毕竟那一次的喜宴是宗尧亲见呐!你爷爷坚持要你在西南做银行,还要我劝你将银行开到南京、上海来,又在美国细心照拂启文的妹妹,可都是为了你呐!”   叶蕴仪一下子红了眼圈,她忙吸吸鼻子,抬眼笑道:“启文对我很好,你们放心!”   方夫人拍拍她的手:“这次来,我们也看到了,只要你们好,我们自是高兴。可是,蕴仪,这长辈的心,终是牵挂着的!”   她放开叶蕴仪的手,从小坤包里拿出一张小纸条来,放在叶蕴仪手上,叶蕴仪奇道:“这是什么?”   方夫人正色道:“蕴仪,我要你记住这个叫陆念迅的人的名字和这个地址,还有他的联络方式,若是无事,你不需要找他,你记住,万不得已时你去找他,他定能帮你!”   一丝不安在叶蕴仪心中掠过,她下意识地不肯接那纸条,勉强笑道:“在西南,难道还有启文办不了的事么?”   方夫人定定地看着她:“蕴仪,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叶蕴仪将纸条轻轻拍回方夫人手上:“伯母,我不需要!”   方夫人急道:“你这孩子!你便记住有什么关系,我们也是希望你用不上,可真万一有事,你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呢?”   叶蕴仪突然轻笑一声:“伯母,你忘记当初古天舒是怎么死的了?若真有那一天,不过白白搭上几条人命而已,何必呢?”   方夫人苦笑道:“蕴仪,实话告诉你吧,自从那次出事,我们都以为你没了。宗尧便瞒着他父亲,私底下在西南建立自己的势力,当初的目的是要刺杀启文,为你报仇!”   叶蕴仪一惊:“什么?”   方夫人轻叹一声:“后来,收到你的信和电报,又派人确认你的确没事以后,宗尧才向他父亲坦白,因为经费问题,准备将人撤回,可恰在这时,你爷爷来了,他知道了此事,便要求宗尧将这股势力维持下去,一应费用,由他来出,目的,自是为了你!”   方夫人拉起了叶蕴仪的手,将纸条再次放到她手上:“蕴仪,我们相信你跟启文之间不会有问题,可是,万一启文也需要帮助的时候呢?现在这世道并不太平,启文重兵在握,便是南京,也未必人人认同他啊!蕴仪,你不能,辜负了你爷爷的一片心意!”   话已至此,叶蕴仪已是再不能推辞,她迅速地记下那纸条上的内容,将纸条还给方夫人,见方夫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她温和地笑笑:“伯母,你放心,这事只我一人知道,我不会说!”   方夫人迟疑了一下,又说道:“蕴仪,你伯父说,启文是个能成大事的,可他那性子,终是稍显张扬了些,有机会,你也劝着他些。这次回去以后,只怕南京很快就要派地方官下去,可别起冲突才好!”   叶蕴仪感激地点点头:“我记下了。”   两天后的下午,南京一普通民宅,朝南的厢房内,伴随着暧昧的喘息声,两个赤条条的身影正在床上翻滚纠缠,突然“砰”地一声,房门被踢开,一个短衫男子带着一帮人冲了进来,那男子走上前去,一把揪起床上的男人,往外一扔,叫道:“敢上老子的女人,给我捆了!”   说完,又一耳光向床上的女人扇去:“臭婊子,老子才出去几天,你就在家里给我偷汉子!”   那赤条条的男人仰起脸来,却正是一脸醉态的关大鹏,他不敢置信地对那女人叫道:“你、你不是寡妇吗?”   背后按住他的人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头:“你上了人家的女人,还敢咒人家死?***,这种人,就应该去游街、点天灯!”   外面的人哄叫起来:“游街、点天灯!”   大街上,关大鹏只穿了一条裤叉,被结结实实地捆了,被人牵着绳子在闹市中游街,周围的人不停地向他头上扔菜叶、鸡蛋和西红柿,他死死地低了头,踉跄着步伐,突然,有人捏住他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只见眼前一闪,已是有人拍下照来,他急急偏了头,哑着嗓子叫:“不要拍!不许拍!”回答他的却是连续的卡嚓声。   人越围越多,突然有一群穿黑色中山装的人上来抢人,却被另一拨平民装扮的人拦住,两拨人顿时打了起来,混乱中,突然有人叫道:“人呢?”   两拨人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关大鹏的身影?   关大鹏在昏暗的屋子中醒转,他挣扎着跪起身来,对面前的短衫男子哑声哀求道:“这位大哥,你放了我,我给你钱,很多钱,要女人也行,什么样的女人都行!”   “哟,这事儿,我说了可不算!”随着那男子的声落下,屋中灯光骤亮,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却是一身丝绸短衫的潘启文走了进来。   潘启文走过去,也不搭话,一脚踹向关大鹏胸口,冷笑一声道:“关大鹏,你敢给我的女人下药,就要承受这样的后果!”   关大鹏往地上一倒,神情一呆,瞬间醒悟过来,急急地叫道:“是丁长和要动你的女人,不是我!”   潘启文将手中一张照片扔到关大鹏脸上,眼中射出一抹狠戾的光:“丁长和?丁长和有本事在酒会中下药?他有本事能将古天航安排进连随从都不许带的饭店中去?若不是对我的女人下药,又拍下方宗尧抱她离开的照片,你怎么去陷害方宗尧?”   “再说了,丁长和的女儿,明明是被他大老婆卖进窑子里去的,他儿子明明是与人打架被人废了,你却告诉他都是我做的,只为了激起丁长和对我的仇恨,是不是?”   关大鹏眼中闪过一抹惊恐:“古天航死在狱中,是你做的?”   潘启文唇角一勾:“你还不算太傻!”   关大鹏绝望地闭了闭眼,突然他低低一笑:“潘天一,你即便杀了我们又怎么样?你那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还不是被方宗尧给上了?”   潘启文飞起一脚再踹了上去,怒吼道:“你胡说!方宗尧才没你那么龌龊!”   关大鹏从口中吐出一口血沫,冷笑一声:“潘天一,你是骗我还是骗你自己?呵呵,那药能令人欲仙欲死,你的女人把持得住?方宗尧又能把持得住?没有?你能信?哈哈,你居然能信?”他凄厉的笑着弯了腰:“哈哈哈,你居然信,潘天一……”   话未说完,只听“呯!”的一声枪响,关大鹏瞪大了眼,轰然倒下,太阳穴汩汩流着的血,映在潘启文满是戾气的眼中。   晚上,潘启文一脸酒气回到饭店,叶蕴仪迎上去,嗔道:“明天一大早就走了,还跟小武子他们去喝酒?”   潘启文却一声不吭地一把抱起她,脚向后踢上房门,将叶蕴仪往床上一扔,狠狠地扑了上去,那一晚,无论叶蕴仪如何求饶,他却仍是不管不顾地折腾,象是要发泄什么般的,他一次又一次地狠狠贯穿她,看着她在他身下辗转呻吟,命她一声声地叫“阿文”,直到她已完全动弹不了,他才放过她,沉沉地睡去。   第二天,报上便登出关大鹏因通奸被抓,混乱中失踪的消息,还配了大幅的照片,此事让军部颜面尽失,上头严令压下不许再提,此事便不了了之。   一个月后,清晨,芳华苑,叶蕴仪脸色微微有些苍白,她为潘启文扣上衬衣袖扣,再将衣摆往下理了理,笑道:“中午记得早点回来,吃过饭,咱们跟黎昕一起去火车站接黛儿和柳意。”   潘启文看了看她的脸色,皱了眉:“这个柳意也是,她自己要结婚,她不急,却偏要去上海等黛儿一起回来,倒是你在这白操心!这些事你交给文叔父子俩去张罗就好了,你看看你这脸色,跟个鬼一样!”   他拿了公事包,一俯头,将脸伸向叶蕴仪去,叶蕴仪轻笑一声,在他脸颊上一啄而过,潘启文却抓过她,在她额上一吻,又往下移,将她的唇轻轻含进嘴里,揉弄了好一会儿,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他吐出口气,轻柔却霸道地道:“你今天不许去前院儿,也不许去银行,就好好给我在家呆着!刚刚吃的都吐出来了,我已经叫厨房重新熬了山药粥,你多少喝点,等会华大夫来了,乖乖让他给你看看。”   他转头对门口的小清吩咐道:“等下叫华大夫给少奶奶看看,不管是什么个情况,都叫文四来报我!”   潘启文刚走不久,华大夫便过了来,跟在他后面一起的,还有文四。   华大夫为叶蕴仪把了脉,嘴角不自觉地向上一弯,他想了想,又向叶蕴仪笑道:“少奶奶,那只手再给我诊一诊。”   两只手都诊过,华大夫终于摸着胡子笑起来:“恭喜!少奶奶,您这是有喜了!”   听了这话,文四的整个人却是禁不住一哆嗦,他怔怔地看向满脸惊喜的叶蕴仪,不自觉地咬了咬唇。   只听小清欢快地叫起来:“文四,还不快去报给少爷知道!”   文四一凛,他迟疑了一下,终是向华大夫问道:“不知少奶奶这身子有几个月了?我好向少爷回去。”   华大夫笑道:“从脉象看,有两个月了,应该是少爷跟少奶奶去南京的时候怀上的,你告诉少爷,母子都很好!”   文四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僵硬地背转身,说道:“知道了。”   却听叶蕴仪轻呼一声:“文四,先不要报给他知道,我要亲自告诉他!”   文四并未如往常般回身面向叶蕴仪回话,只是背对着她点点头:“是!”便匆匆离去。   华大夫叫来苑子里的妈子和侍候的丫头们,细细吩咐了,方才离去。   小清一脸兴奋地对叶蕴仪笑道:“少奶奶,早知道南京是个福地,您啊,跟少爷就该早些去才是!”   叶蕴仪嗔道:“这孩子啊,也是有缘份的。”   她轻轻地抚了抚肚子,突然急急地叫道:“小清,给我舀碗粥来!”   小清将粥递到叶蕴仪手上,笑问:“少奶奶,吃完,我就陪您去找少爷去!少爷不定高兴成啥样呢!”   叶蕴仪面上微微一红,眼中也透露出一丝的兴奋之色来,却强自按捺下来,淡淡地道:“中午他回来再说吧,上午他要议事呢!”   中午,门外匆匆的脚步声传来,叶蕴仪欣喜地迎了上去,却发现只有文四一人,她眼神不由一黯,轻声问道:“少爷呢?”   怀孕(二)   更新时间:2012-11-21 18:13:57 本章字数:3633   清早,梅果走进办公室,便看到桌上一捧娇艳欲滴的玫瑰,还有周围女人们羡慕妒恨的目光,她走过去,翻了翻,不由苦笑一下,仍是什么都没有,这已经是连续十天了,不知是谁给她送的花,却从未留只字片纸。   她默默地将花扔进桌下的垃圾桶里,嘴角掠过一抹冷笑,是谁送的,又有什么关系?反正不会是那个人。那个占据了她满心满脑的英挺的身影,心底里,她也曾自欺欺人地幻想,这花,就是他送的,可这念头立即便被自己给打消,他的眼里,除了那个女人,哪有其他人的影子?   可她,却仍是止不住地想他。   “梅果,有一封少帅的洋文的信!”听到这样的呼唤。梅果眼眉中的晦暗一扫而空,她急急地站起身来,手一挥,竟是打翻了桌上的茶杯,好在,里面没有水。   梅果手中拿着信,轻快地向潘启文办公厅走去,心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与期盼。她,已经七天没见过他涓!   来到厅外,潘启文正在与几个军官议事,许是外面的阳光太强,厅内的光线便稍显暗,她在斑驳的光阴中,暗自描绘着他的轮廓,不觉竟有些痴了。突然,他的头转向了她的方向,她在那悠远的目光中,竟似感觉到了一丝的期盼,她的心里一颤,不自觉地将手中的信向着他扬了扬,很快,林泰已几步来到她面前,对她点点头:“跟我来!”   潘启文深深地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信封,立即对几个军官说道:“今天先到这里!”说完,转身便进了里面他的办公间。   几乎在她跨进办公间门槛的同一时间,坐在书桌后的他已开了口:“说!”简单的一个字,命令的语气,却有一丝隐不住的急切刊!   梅果忙展开信,一边翻译一边念给他听。   “你是说,他上次寄来的药有效?有人服用了一个月,那个什么鬼指标就恢复到正常水平了?”潘启文突然站起身来,死死地盯住她,她心里猛然一突,那目光,令她感觉,仿佛若她说个不字,那目光瞬间便能刺穿了她!   梅果垂下眼睑,轻声道:“是!但他说也有个体差异,跟年龄、环境和情绪都有关系,他自己就现在还没恢复。”   她能感觉到,当她那声“是”字出了口,他周身都散发出一种热力来,她甚至不敢肯定,他到底有没有听到自己后面的话。   潘启文推开椅子,在办公间里急急地踱起步来,不,不是“踱”,他根本是在“窜”!那种压抑不住的兴奋地窜,就象是,一只困在笼中已久的野兽,突然听到了开笼的声音,兴奋、急切----却又有丝不知所措。   半晌,他似方发现办公间还有她这个人似的,笑着挥挥手:“你下去吧。”那弯弯的眉眼里,竟是她从未见过的暖意。   梅果默默地退出去,一抬头,却看见文四低了头,缓缓地走了过来,她微笑招呼他,文四却似懵懵懂懂地抬头,眼中的迷茫、灰败和犹豫、纠结,令她心惊,他也没有回应她,径直越过她向前走去,良久,她听到了那毫无底气的,甚至是怯懦的敲门声响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却是那声充满活力的:“进来!”   办公间内,文四动作极缓地关上了门,听着潘启文兴奋的声音在背后响起:“文四,你来得正好!快备车,咱们再去一趟霍夫曼的医院!”   文四的肩一抖,他慢慢地转过身来,低了头,没有吭声,潘启文心里一沉,急急地道:“少奶奶怎么样了?华大夫怎么说?”   文四不敢抬头,只从牙缝里迸出几个字来:“华大夫说,有喜了!”   潘启文先是一怔,紧接着兴奋地叫了起来:“那药果然是有效的!哈哈!David说有人吃了一个月就有效,我就刚好吃了……”说未说完,他突然住了嘴,脸色一白,他撑住了桌面,喃喃地道:“有喜了?我刚吃了一个月的药,就算现在好了,就算……”   他猛然抬头,死死地看着文四,眼中的惊慌、痛苦和绝望在翻滚积聚,他闭了闭眼,终是颤声问道:“孩子多大?”   文四双手紧紧地向下撑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不带一丝的情绪:“华大夫说,两个月!”迟疑了一秒,他咬牙加了一句:“南京怀上的!”   可怕的沉寂之后,只听“哗啦”一声,桌上的东西已被潘启文悉数扫落地上,接着是重拳连连击打在墙上的声音,那一声一声,似重重砸在文四的心上,他再忍不住,上前一把钳住潘启文的胳膊,急道:“少爷!少爷!或许、或许是大夫搞错了呢?”   潘启文猛然转身,血红的眼中是要洞穿一切的凌厉:“你知道了什么?”那语中竟带上了一丝秘密被揭开的恐慌,令文四心里一疼,他垂了头,低声道:“少爷,没有人知道!我,也只是猜到了一些。”   是的,他只是猜到一些。那一天,少爷去带着他和梅果去霍夫曼的医院,问少***身体是否因为鸦片而不孕,霍夫曼却将他与梅果赶了出来,然后,他看着有护士拿了几管血出来,后来,他看到少爷的胳膊上有青紫的针眼。   两天以后,他与少爷再次来到霍夫曼的医院,少爷却一脸灰败地从霍夫曼的诊室出来。那一晚,少爷喝得酩酊大醉,口中不停地叫着:“蕴仪,对不起,我给不了你孩子!是我混,这是我的报应!”   第二天,少爷一声不响跑去巡视,至到少奶奶将他寻了回来,那以后,他对少奶奶越发地好起来,便连以前常有的小性子也不使了,总象是欠了少奶奶什么似的,而那以后,华大夫给少奶奶开的调理身子的药,少爷也不许她喝了。   后来,收到那个洋人的信,少爷眼中开始燃起了希望,从南京回来,少爷便悄悄地吃那个洋人寄来的药,文四其实心里是害怕的,因为他听到梅果在念信时,那洋人说过,那药有没有作用,会不会有毒,一概不知,少爷却生生地吃了!但他却不敢吭声。   他知道,这件事,少爷连他也没告诉,便是不愿任何人知道。他眼看着少爷与少奶奶过得倒也自在,心里想着,没有孩子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现在少奶奶却有了身孕!这时的潘启文哪里还听得进文四的说法,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南京时叶蕴仪那一无所知的眼神,还有方宗尧那斩钉截铁的话语:“没有!”然而,下一秒又立刻响起丁长和那刺耳的“最烈的媚药”和关大鹏那满是讥讽的笑:“你也信?哈哈,潘天一,这你也信?”   他突然低吼一声,重重一拳砸在墙上,立时手背鲜血淋淋,然而,心中滚滚而来的急怒、耻辱却仍是找不到出口,胸口一阵气血翻涌,只觉喉中一阵腥甜,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看着潘启文嘴角那一抹血红,文四大骇,少爷这在北伐中落下的咳血之症,自从少奶奶到了潘家集后,便再没犯过,便是当初他们那个孩子没了,少爷也没有犯,而如今却……,文四大恸,红了眼,死死抓住潘启文又要往墙上砸的手,叫道:“少爷!少爷!你若这样,少奶奶怎么办?”   潘启文如被定住一般,全身蓦然一僵,他顺着墙根无力地滑跌到地上,抱住了头,痛楚地喃喃低叫:“蕴仪!蕴仪!”   文四叹了口气,他之所以赶着来告诉少爷,就是怕少爷突然得知消息的情况下,控制不了自己,这事,他知道,捅不得!   沉浸在喜悦中的少奶奶根本就一无所知,若是她知道自己曾***于他人,又怀上了不是少爷的孩子……,文四背上一寒,以少***性子,若她知道了这一切,这天,只怕就要塌了!   文四抬眼看看墙上的挂钟,他咬咬牙,沉声道:“少爷,少奶奶说,她要亲自告诉你这事!现在,就要到午饭时间了!”   潘启文一凛,他眼中突然充满了恐慌,急急地叫:“不要让她知道!”他双手捧住自己的头,不停地左右摇晃着:“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他突然从地上爬起身来,顾不得满身的狼狈,对文四说道:“你叫人给我备车,我去趟霍夫曼那里,你去芳华苑伺候着,告诉少奶奶,我这里走不开,中午不回去吃饭了。等下我会回去接她一起去火车站。”   文四忙点头应下,走到门边,又被潘启文唤住,他血红的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文四,你给我记住,少奶奶那里,出不得半点差池!”   当文四看到叶蕴仪在他回话后,一刹那的失望之后,眼中又被满满的喜悦代替时,他鼻子不由一酸。   而当他听到叶蕴仪轻笑着说道:“没关系,待会儿去火车站的路上告诉他也一样!”时,文四的手一颤,他抬眼看了看叶蕴仪,他想象着少奶奶一脸欣喜地告诉少爷的情形时,心中又悲又急,这,对少爷,何其残忍!   -------   谢谢大家的花、票、评论和咖啡,5555,大家的想象力咋都那么丰富哩?你们都把剧透了,YY得真不错,俺还写啥哩?好吧,你们已分析出了潘天一不育,那么,再猜猜,他会怎么做吧?   sorry,今天只能这一更了,这两天上车牌,除流程极其复杂外,俺家司机又出差,俺这个路痴在高架桥上整整转了两个半小时,才下了来,明天还要去,所以这两天估计都只能一更了。   晚上还有事,若是回得早,我会尽量补上一更,但请不要等。   怀孕(三)   更新时间:2012-11-23 12:29:40 本章字数:3268   当黎昕走进芳华苑时,便感觉整个苑子里有什么不一样了,仿佛空气里都有了欢欣的意味,当小清下来回话:“请大少爷稍等,少奶奶马上就下来。”时,他终于忍不住挑眉问道:“小清,有什么喜事吗?”   小清眉眼中都是喜色:“回大少爷,我们少奶奶有喜了!”   黎昕端着茶杯的手一滞,他低了头,借着抿茶的那一瞬间,细细品着心里的感觉,竟是欢喜、欣慰多过那一丝的酸涩。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扬起,孩子?她终于如愿以偿了么?这一年多来,天一不许华大夫给她再开药,她自己偷偷寻了多少次药方,都是叫他帮她看。   到后来,他心里便疼起来,为她那样的----急和慌,那时,他劝过她:“蕴仪,孩子的事,急不来的,你现在的身子没问题,只是时间而已,天一不让华大夫给你开药,就是表明了一种态度,他不要你急!涔”   叶蕴仪摇摇头,缓缓地道:“黎昕,你不知道,他心底里的那种深切的不安和惶恐,只有再来一个孩子,他,才会安心。”说到这里,她顿了顿,语气变得艰难而涩痛:“更何况,那个孩子,黎昕,你不懂,那个孩子,那个被他的父母联手杀死的孩子,只有失去了,我们才知道,我们有多么的爱他!”   而现在,她终于又有了他们的孩子,黎昕明白这其中的意义。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来,一抬眼,却发现叶蕴仪已在门口,她口中嗔怪地笑:“小清,这才两个月呢,哪就那么娇气了!”然而,她一只手却不自觉地扶上了小清的手,这才抬了脚,小心翼翼地跨进门槛。黎昕眼中一涩,她今天竟没有穿那种凹凸有致的旗袍,而是穿了这里的女人们常穿的那种宽宽大大的对襟衫,脚上是一双软底布鞋渐。   黎昕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向跟在叶蕴仪身后的文四戏谑地笑道:“这天大的喜事,你们这班猴精,就没个人去向天一通报?”   文四低了头,面无表情地道:“少奶奶不让,说是要亲自告诉少爷!”   黎昕展眉笑道:“我说这小子怎么不在呢?蕴仪,他要是知道你有了喜,只怕天上下刀子,他也能飞过来!”   一丝不安掠过叶蕴仪心底,却很快被胸中那抹柔软覆盖,她看了看墙上的挂钟,皱眉道:“这时间也快到了,文四,咱们不等启文了,你去备下车,我们先直接去火车站接人吧!”   黎昕忙道:“你就别去了,火车站人多,要有个磕磕绊绊的就不好了!”   叶蕴仪脱口道:“怎么能不去?”然而,下一瞬,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完全还不显怀的小腹,眼神中露出一抹梦幻般的轻柔,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也好,我就不去了!你们去吧,我在家里等你们!希望黛儿和小意不要见怪才好!”   黎昕点头笑道:“她们要是知道你有喜了,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会怪你?”   黎昕跨出门槛时,叶蕴仪在背后轻声道:“黎昕,柳意是个好女孩儿,她是真心喜欢你的,你莫辜负了她!”   黎昕轻轻一震,他回过头来,只见叶蕴仪清澈的眸中尽是了然,他心里一跳,她,知道了什么?   叶蕴仪轻轻抚上了自己的小腹,微微笑道:“黎昕,天一都要做父亲了,你这个做大哥的,也该有个家了!”   黎昕定定地向叶蕴仪看去,这一刻,他竟第一次与她心意相通了!他读懂了她眼中的感激和祝福,他读懂了她口中的“家”指的是心的归属,而她,也明白,他懂了她的心意!   黎昕眼中竟有了一丝的温热,他微微笑了,薄唇微启:“好!”是承诺,也是让她安心的释然。   潘启文的车刚在芳华苑门口停下,文四便迎了上去,低声道:“大少爷说火车站人多,少奶奶便没有去,这会儿在苑子里散步。”   潘启文轻轻一震,心里便拧着痛了起来,她,岂是一个别人说句什么就改变主意的人?她,是那样的在意这个孩子!   就在一个时辰前,霍夫曼对他说道:“那天我们医院就你一个人验血,怎么会搞错?”那一刻,他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瞬间破灭,周身的血液都冻凝了,直到霍夫曼皱眉道:“你若不信,可以再抽一次血,再检一次!”   他便如濒临溺毙的人,抓住根浮木般,急急地点头,那鲜红的血液在试管中升起时,他心头突然一寒,他吃过David寄过来的药,这个结果,还能跟当初的那个比吗?   有那么一刻,他闭了眼,心里想着,就这样吧!若是,若是这次检出来,他的指标正常了的话,他可不可以,当作上次就是查错了?他可不可以,当作那个孩子就是他的?   可是,他眼前立即便浮现出丁长和与关大鹏那刺耳的讥笑来,那一根刺,便无限膨胀起来,扎得他的心鲜血淋淋,那是一种,他使尽全身的气力,也抑制不了的痛!   他终是拿出了David的信和药,给霍夫曼看。   霍夫曼沉吟半晌方道:“我只是查了你的TESTO指标,确实在正常范围最低值以下很多,孕育孩子的可能几乎为零,虽然当时并未查你血液中其他成分,你是不是因为麻醉剂的影响而导致TESTO低,也并不知道,而这个药虽是针对化解麻醉剂残留毒素的,但看上去的确是能提高TESTO。”   潘启文心里一沉:“你的意思是,若是服用了这个药,检查结果可能跟以前便完全不同?”   霍夫曼不解地看向他:“有什么关系呢?你不是想要治好你的问题吗?这种药,甚至连我都不知道,而你居然服用了,若是有效果,你应该高兴才是啊!”   潘启文只觉冥冥之中有人在对他冷冷地笑,多么地讥讽呵!就在早上,他还那么地惊喜若狂,只为听说这药有用,而现在,他却只愿他从未服用过!   当霍夫曼笑眯眯地对他说:“有没有效果,两天后这次检验结果出来了,就知道了!”时,那一刻,他竟是有了主意!一切,等结果出来再说!尽管心里那根刺,扎得他心尖儿生生地疼,扎得他失去了所有的力气,他却仍然回来了,这一次,他不敢逃。   听说她没有去火车站接人,他缓缓吐出一口气,也好,既然不去接人,那就让他再缓口气,他,不能让她看出任何破绽,他不要让她知道南京所发生的一切,至少,现在不要!所以,再给他一点时间,让他再积聚一点勇气,去面对她,面对她腹中的孩子!   潘启文将僵冷的身躯沉沉地往座椅上一靠,闭了眼,对司机疲惫地说道:“去前院!”   他将自己一个人扔进办公间内,明明外面阳光明媚,他却觉得自己被沉沉的黑暗罩得喘不过气来。   突然,他拉开抽屉,从里面翻出那张他曾恨之入骨的化验单来,高声叫道:“林泰,叫梅果过来!”   梅果被潘启文眼中那沉沉的阴霾和唇角的郁色给惊住了,明明他今天早上还很开心!   潘启文将化验单递给梅果,沉声道:“你把这个寄给David,让他问问美国的专家,这些指标意味着什么?”   梅果点点头,拿了化验单,转身要走,却听到潘启文在身后阴恻恻的声音:“梅果,这事,我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   梅果心里一惊,忙回答道:“我知道了!”   秘书室内,梅果拿起那张满是她看不懂的单词的化验单,正准备往信封里放,突然,化验单上的英文名字一下子惊住了她,那上面分明写着“QinwenPan”,这不是少帅的名字吗?少帅曾说过,他在广州时,自己给自己取的名字就叫“潘启文”。   有什么在脑子里闪过,前前后后的事串起来,一个可怕的结果在她脑海中映出:根本不是叶蕴仪不孕,而是少帅不育!所以,他才那样气急败坏地在全西南禁用那种麻醉剂,所以,他才会那么关心David的每一封信,所以,他今天早上才会如此之兴奋!   可是,他刚刚为什么又是那样一副表情?梅果的眼不经意地再向那化验单瞄去,突然,她微微一怔,仔细一看,心中不由迷惑起来,若是“潘启文”,英文名应该是“QiwenPan”,而这上面却是“QinwenPan”,若是音译过来,便应该是“潘青文”!这,究竟只是笔误还是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   雾非雾(一)   更新时间:2012-11-23 16:22:15 本章字数:3459   芳华苑,听到那熟悉的脚步声终于响起,叶蕴仪猛地站起身来,似想起什么,赶紧又放缓了动作,将手中的针线放到桌上,这才向门口迎去。   看到叶蕴仪眼中流转的星光,那里闪耀的是抑制不住的喜悦,潘启文胸口一滞,他迅速走上前去,将她揽进怀中,柔声道:“现在感觉怎么样?华大夫怎么说?”   叶蕴仪淡笑不语,拉了他的手,径直走到桌边,拿起上面的一个描了样,刚起了针的虎头鞋面,递到他眼前,脸上是盈盈的笑。   潘启文心中一紧,她何时做过女红?便为他,也只织过一条围巾,还前前后后织了大半年,而这才知道有了孩子的第一天,她竟已如普通女子一般,拿起了针线!   他垂下眼睑,装做不知地笑:“你什么时候也会做针线了?这做的是什么?涓”   叶蕴仪轻轻地偎进他怀中,将那虎头鞋面贴在他胸口,轻声笑道:“启文,你要做爸爸了呢!你看,这是我给孩子做的鞋面儿呢!”   叶蕴仪明显感觉到潘启文的全身都僵硬起来,她抬起头来,好笑地看向他:“怎么?高兴傻了?”   潘启文脸上立即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大到,让她觉得有点---夸张,他朗声地笑:“蕴仪,我是太意外!太开心了!垒”   他转了头,高声叫道:“文四,去看看大少爷和三小姐他们回来没?今天正好人齐,咱们要好好庆祝一番!”   那一晚,潘启文喝得酩酊大醉,叶蕴仪心中掠过一抹怪异的感觉,今晚的他,实在是,太闹了!只听黎昕笑道:“蕴仪,你别怪他,他也是,太高兴了!”   听了这话,叶蕴仪不由释然一笑。   两天后的深夜,叶蕴仪从梦中惊醒,伸手一摸,那总是透着温热气息的枕边竟是空的。她迷惑地起身,来到外间,门大开着,透过月色,她看到他的背影静立在走廊,凭栏向外,不知在想些什么,指间那一明一灭的烟头,令她心里突突地跳起来。   她轻轻跨出门槛,从背后环上了他的腰,他浑身一震,他弹掉烟头,回身一把将她揽进怀中,叱道:“入秋了,夜里凉了,出来也不知道披件衣服!”   叶蕴仪将头埋在他胸口,轻声道:“启文,你怎么了?为什么睡不着?”   潘启文的手抚上她头顶的发,笑道:“没什么,只是南京那边就要派地方官过来了,我在想咱们有哪些要准备的。”   那一种怪异的感觉再次在叶蕴仪心头升起,她不由轻笑道:“上次那个裁军的会议,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不过一个地方官,你在担心什么?”   潘启文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一把横抱起她,沉声道:“睡觉!”   一个月以后,下午,芳华苑前厅。   叶蕴仪坐在主位上,听着文管家报告着黎昕婚事准备的情况,心思却不由自主地飘走了。   昨天晚上,潘启文轻轻拥着她,对她说道:“蕴仪,明天我要陪新来的临时省主席去体察下民情,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叶蕴仪心中不由“咯噔”一下,这段时间以来,萦绕在她心头的那股子焦躁不安,一下子便冒了出来。   自从知道她怀孕以来,他对她越发地好起来,她挑不出他丁点的不是来,可是,她总觉得与他隔着了层什么,那如云雾般笼罩在她心头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她也说不清。   一惯猴急的他,也不再跟她亲热,最多只是亲亲她的额头和脸颊,便连一个湿吻,也没有。   仅管她一再暗示他,大夫交待过,只要轻柔些,是可以的,他却充耳不闻,这让她心里越加地忐忑,甚至有几次,她主动挑逗他,他却只是捉了她的手,叱道:“好好睡觉!”他那僵硬的身子,竟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他----嫌弃她?可是,他却对她那么的好,她很快便将这个念头甩掉。   可现在,他却说,他要出去几天?新来的省主席,不过是个临时的,照理说,只需派下面的人陪着去就好,即便为了立威,他也不应该巴巴地陪着。   叶蕴仪突然心里一慌,她转过身来,猛地吻住了他的唇,他竟慌不迭地推开她,象是,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似的,那个动作,实在太明显,他眼里的慌乱失措也实在太明显,让她心里一凉。   这次怀孕以后,她脸上长满了斑,鼻子也变大了,为了孩子,她拼了命地吃,身材更是走了型。   现在,她才知道,原来,那不是错觉,他是真真实实的嫌弃她!   许是她突然变了的脸色吓着了他,他一把搂紧了她,在她头顶哑声道:“蕴仪,别招我,我怕,伤着孩子!”   叶蕴仪一把推开他,苦涩地道:“你是怕伤着孩子,还是嫌弃我?”   潘启文眼中迅速凝起了骇人的光,他猛然翻身将她按在身下,一只手撑起身子,不让自己压到她,一低头,狠狠地啭上了她的唇,他的舌快速而凶猛地侵入她,发泄般地在她口腔中辗转扫掠,他另一只手,已探入她的衣内,在她胸前重重地揉捏起来。   就在她快要不能呼吸之时,他却骤然放开她,他将她死死地箍进怀中,恨恨地道:“叶蕴仪,你这个没良心的小东西!”那语中的苍凉,莫名的恨意,竟一下子震住了她,她翻过身去,闷闷地说道:“睡了!”   朦胧中,总有一个惶恐的声音在她耳边反复低喃:“蕴仪,对不起!”“蕴仪,不要恨!”,那颤栗的声音令她浑身发冷,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来。   “就是这些,少奶奶,您看还有什么吩咐?”文管家恭敬的声音将叶蕴仪拉回了现实。   她小口地抿着小清刚端上来的燕窝,放下碗,抽出丝巾抹了抹嘴角,笑道:“文叔,特意将你从潘家集请过来操办大少爷的婚事,自然是因为你办事牢靠。”   顿了顿,她接着说道:“我只一条,不要让柳家觉得自己家门户小,怠慢了他们!这柳家的面子,一定要给足了!其余的,你看着办就好!”她轻轻抚了抚小腹,轻声道:“我呀,现在可不操那么多心!”   文管家不由恍了恍神,现在的少奶奶,哪还是当初那个凌厉而倔强的女人?她那弯弯的眉眼中,溢出来的温柔,让人直暖到心底里去。   文管家不由心底里一酸,要是司令和夫人还在世,那该多好!如今,少奶奶腹中有了潘家的长子金孙,大少爷也要成亲了,而黛儿小姐,那个最让人心疼的三小姐,再不是那可怜巴巴的模样,从美国回来后,她那一身风华,竟隐隐有了少***气势,听说,这城里的好多名门公子,都对三小姐心仪不已呢。   叶蕴仪仿似看穿了他的心思一般,轻声道:“文管家,新媳妇回门前一天,咱们全都回潘家集,去爹娘坟上拜祭!”   文管家眼中含泪,连连点头:“好!好!”   文管家刚走,黎昕与柳意便一起过了来,刚到门口的柳意,悄悄地将手挽上了黎昕的胳膊,黎昕僵了僵,瞄了一眼室内,一只手握上了柳意挽上来的手,转头对她温柔地笑了笑。   叶蕴仪看在眼里,眉一扬,起身要迎,柳意赶紧快走两步,扶住了她,嗔怪道:“你现在可金贵着,咱们一家人,你还起什么起?”   叶蕴仪笑嘻嘻地拍拍她的手:“你啊,现在还算是客人,等进了门,你可别怪我使唤你!”   柳意脸一红,不由偷偷看了黎昕一眼,却见黎昕皱眉道:“蕴仪,你今天的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有没有找华大夫诊过脉?”   叶蕴仪坐下笑道:“诊过了,不碍事,这两天没太睡好,待会儿补个觉就好了。”   她看了看两人,嘴角向上一弯:“平常你们俩可是都跟黛儿在一起,今天终于把她给甩了?不好好地过你们的二人世界,却又到我这来做啥?”   柳意忙笑道:“还不是黛儿的事!”   黎昕也皱了眉:“上次她听你说要将银行开到上海和南京去,这不就来磨着我,死活要我同意她去上海。上海可与美国不同,美国有你爷爷和大伯在,算是一家人,她也只是学习,可若要她孤身一人去上海闯荡,我还是不放心!”   叶蕴仪笑道:“这事儿,我正说要与你商量来着。黛儿原是打算再回美国跟在David身边学习的,可是听说了这边的事,便动了心,真让她一个人去开银行,我也不放心,我的意思呢,她若真想去,就让她先去上海的美利坚银行上着班,学习的同时熟悉那边的环境,美利坚银行毕竟她熟悉,上海那边冯老大也可以照看着她的安全。等到我这身子便利了,再说开银行的事。”   就在这时,小清端了一碗药上来,笑道:“少奶奶,该吃药了!”   她经过黎昕身边时,那药味飘进黎昕鼻中,黎昕脸色突然一变,一挥手,一把打掉了小清手中的药,厉声道:“这是谁开的药方?”   雾非雾(二)   更新时间:2012-11-23 23:48:30 本章字数:3483   黎昕那暴怒吼叫出来的话,令所有人都蓦然变了脸色!   小清吓得一抖,期期艾艾地说道:“是、是华大夫开的药方!”   柳意怔怔地问道:“这药,有什么不对吗?”   黎昕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恨声道:“这里面有滑胎药!”   叶蕴仪赫然站起身来,她知道,黎昕本便懂医,当初他曾私自为黛儿打胎,对于落胎药物自是十分熟悉。她撑在桌沿的手止不住轻颤起来涔。   黎昕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脸色一白,跨前一步,再顾不得什么规矩礼仪,他一把抓起叶蕴仪的手腕,探起脉来,屋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只呆呆地看着黎昕把脉,半晌,方见黎昕轻轻呼出一口气,摇摇头道:“好在没事!”   屋内所有人原本提起的心都不由一松,却见黎昕眉毛拧成了一团,狠声叫道:“文四,给我查!从开药的、卖药的、抓药的到煎药的,这中间经过什么人的手,都给我彻查!”   文四低了头,僵直着背,应了声:“是!臬”   叶蕴仪无力地跌坐在椅上,她来不及害怕,母性的本能,已让她脑中迅速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潘启文今天刚离开,便有人要害她腹中胎儿!他们经历了太多,这一次究竟又是哪一方势力在作怪?他们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她蓦然想起,上一次,日本人针对她而来,目标却是潘启文!她不由一凛,急急地抬头叫道:“文四,慢着!”   文四转回身来,只听叶蕴仪焦灼地道:“这事你暗中查即可,不要声张,以免打草惊蛇!现在你赶紧先加派人手,追上少爷,加强护卫!这事,先不要报与少爷知道,我只怕,别人以此为饵,又在他匆忙回程的路上做文章!另外,将少爷身边的人彻查一次,看有无可疑之人!”   文四微微弓下的背上轻轻一颤,他哑声应了句“是!”便转身匆匆离开了。   黎昕转头向小清吩咐道:“小清,现在起,少奶奶一应饮食你亲自守着打理,所有的药……”他看了一眼柳意,沉吟着道:“所有的药,方子都先给我看,由文四,不,文四不识得药,还是由我亲自去抓药,回来后,你守着煎,直到少奶奶服用前,那药不可离开你的视线!”   小清连忙应下,黎昕想了想,又对叶蕴仪道:“文四太多事忙,我把刀疤调过来,贴身护你安全!”   叶蕴仪忙摇摇头道:“刀疤一惯是你那边在用,现在因为准备婚事,黛儿和柳意常要外出,她们那里也需小心,我现在这身子,极少出这园子,即便出去,文四也自会安排,若是忙不过来,我再找你要刀疤,可好?”   黎昕想了想,也不勉强,只对小清和门外两个伺候的妈子厉声说道:“少爷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你们可要仔细着了,若是少奶奶和孩子有任何闪失,谁也别想活!”   几个下人赶紧战战兢兢地应下了。   黎昕眼中的焦虑、担忧和狠戾,令柳意眼中一黯,除了那次酒会对她以外,她从未见黎昕在人前如此暴戾的模样。她抬眼看向叶蕴仪,眼中涩意一闪而过。   司令府前院,潘启文办公间的西侧有一道小门,里面有一间小小的卧室,那是供潘启文休息之用的。   梅果坐在床边,大胆地打量着床上安静熟睡的男子,伸手凌空描摩着他的轮廓,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就在昨天,她收到了David的这封信,看了信,她不由大吃一惊。David的信中说道,这个化验单表明,这个女人因为TESTO指标偏高,应该会导致闭经、出现某些男性特征以及不孕等问题。   梅果仔细一看化验单,上面竟清清楚楚标明“female”,她以前竟然没有注意到!她不由有些哭笑不得,原来这个化验单竟是个女人的!她原来还以为是潘启文的,那名字她以为只是笔误而已,看来,少帅给她的,根本就是另一个人的化验单!   她心中竟是一阵失落。   原本,她以为,少帅不育,而叶蕴仪却传出了有孕的消息,那么,少帅前前后后的不同寻常的情绪,她便自以为找到了原因,那个女人,竟然怀了不是少帅的种的孩子!   心底里,愤愤不平之外,竟是有一阵的窃喜,以少帅的性子和他的身份,如何能忍得下这样的羞辱?   可现在看来,这一切,只不过是她的臆想而已!   当时,她苦笑一下,站起身来,拿了信,落寞地向少帅的办公间走去,她穿过偌大的办公厅,从侧面走廊直接向少帅的办公间走去,刚要敲门,里面却传来文四低沉的声音:“少爷,我在外面找人问过了,若要落胎,须尽早,若是超过四个月,胎儿成了形,这大人受罪不说,还十分之危险!”   梅果一惊,落胎?   她悄悄地收回了抬起准备敲门的手,转身正准备离去,却听到潘启文喃喃地道:“再等等,等David的信来,说不定,是霍夫曼搞错了呢?说不定,那化验单根本就不是不能生育呢?”   梅果的心止不住狂跳起来,她急急地向外走去,胸中已是转过了无数个念头。   那个“female”的标识,她当初没有注意,潘启文更不可能注意到!而那个上面的名字,她第一反应便以为是“潘启文”,而对英文一向便不耐烦仔细看的潘启文,会不会这份化验单就被他认为是他自己的了呢?   若是他以为叶蕴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那么,落胎,便是每个被戴了绿帽的男人的第一个反应!   她按了按犹自怦怦直跳的心口,一个大胆的念头在她胸中升起,她再次转身,加重了脚步,还故意咳嗽两声,这才敲响了潘启文办公间的门。   “信上说,这化验单表明,这人因为TESTO指标的原因,会导致很多问题,其中最严重的一条便是不能生育!”她并没有撒谎,这张化验单的结果的确是会导致不育,她只是没有说明这个人是个女人而已,若是以后有人追究起来,也挑不出错处来。   她眼见着潘启文眸中的星光一点点黯淡,及至被满满的绝望的灰霾给淹没,她知道,自己赌对了!   天一大早,她便听说少帅陪了新来的临时省主席出去巡查,这几天都不会在司令府,她心里不由微微发疼,他还是舍不得那个背叛了他的女人么?他避了出去,还在犹豫不定么?   然而,中午时分,文四却径直将她带到了这里,当她看到沉睡的潘启文时,不由惊道:“少帅不是去巡查了么?”   文四并未回答她的话,只沉声道:“我有事要办,你替我在这里看着少帅,外面的守卫我已经吩咐过了,不会放任何人进来!”   梅果一门心思却在静静地躺在床上的潘启文身上,他是习武之人,没理由睡得如此之沉,她忍不住担忧地问道:“他怎么了?”   文四淡淡地道:“他只是睡着了,过几个时辰,自然会醒来。”   梅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你给他下药?为什么?”   文四却稍厉了神色:“梅小姐,因为林泰代表少帅,去了陪临时省主席,所以我才会叫你来,之所以叫你,也只是因为有些事你已然知道,但这并不表示你可以逾矩!”   梅果一凛,她直觉今天的事与叶蕴仪和那个孩子有关,心头不由一突。   却听文四微缓了语气,说道:“我不能确定他什么时间会醒来,因此,这里总要有个人伺候着,我办完了事自会过来。”   这是梅果第一次如此近距离与潘启文相处,尽管明知他什么也不知道,她的心里仍是满满的欣喜和满足,她禁不住伸出手,轻轻地抚上了那轮廓分明的脸庞,她的手指滑过他紧蹙的眉眼,心中不由一疼,便是睡梦中,他也不得安稳么?   室内逐渐的昏暗下来,潘启文缓缓睁开了眼,他恍眼见到床边那抹穿着旗袍的瘦削的身影,禁不住伸出手去,刚到半途却猛然停住,他一下子坐起身来,寂静的室内只听到他凌厉的质问:“你怎么在这里?文四呢?”   梅果忙站起身来,略微有些惊慌失措地道:“文管家要我在这里守着您!少帅,您、您可要喝水?”   “文四?”潘启文逐渐清明的眼中,立刻便被滚滚而来的急怒、恐惧所充满,他急急翻身下床,咬牙问道:“文四在哪里?”   梅果心里一惊,忙道:“文管家说他有事要办,办完了就过来!”   “混帐!”只听“呯!”的一声巨响,却是潘启文一拳击打在床头的小几上,震得整个房间内都嗡嗡作响。紧接着,潘启文已如一阵风般卷了出去,就在这时,文四急急地拉开办公间的房门,走了进来,看到潘启文,他二话不说,直直地便跪了下去!   潘启文抬起腿,一脚踹上了文四的心窝,他拼命压抑着浑身的颤栗,死死地盯着文四,半晌方从牙缝里迸出了声:“说!”   雾非雾(三)   更新时间:2012-11-25 0:00:07 本章字数:3395   文四回头看了一眼梅果,却在潘启文一声大吼:“说啊!”之后,急急地道:“少奶奶和孩子都没事!”   潘启文脱力般跌坐到椅上,低低地喘息着,突然他抬起头来,眼神凌厉:“不对!你给我下了药!是你擅自做了?她们又怎么会没事?”   文四再次看了看梅果,跪直了身子,低了头,没有吭声。   潘启文挥挥手,暴躁地对梅果道:“你先出去!”   直到听到门外梅果的脚步声逐渐远去,文四才沉声道:“是,是我自作主张做了!可是不巧大少爷在那里,他发现了药里的问题,打翻了药,少奶奶才没事。涔”   房间里是可怕的静谧,突然听到潘启文冷冷地吐出一个字:“滚!”   文四爬起身来,咬咬牙,大着胆子道:“少爷,您不能再犹豫了!昨天,明明您吩咐我将一切都准备好了,药我是早就备好的,华大夫昨天就调到芳华苑随时候着,他的口我也封过了,今天一早又请了西医妇产科的医生呆在司令府,便连您的去向,都瞒过了所有人安排好了,可您早上却又犹豫了!少爷,少***身子已经三个多月了,反正迟早要做,再拖,就麻烦了!”   潘启文猛然抬起头,赤红了眼,低吼一声:“滚!谁跟你说迟早要做?不做又怎样?臬”   文四却执拗地继续说道:“少爷,您也说过,你吃了药以后,这次再查,以后您是可以有自己的孩子了的,那么,这个孩子就不能留!留下他,您心里那根刺便永远也消除不了,您跟少奶奶之间,只怕再也安生不了!”   潘启文微微一震,他耳边不由响起叶蕴仪那苦涩委屈的声音:“你是怕伤着孩子,还是嫌弃我?”   他怎会嫌弃她?只是,他一看到她那微微隆起的小腹,脑中便浮现出她在方宗尧身下辗转呻吟的模样,在这样的阴影下,他如何能跟她亲密?若是留下这个孩子,那么这个阴影,势必一直横梗在他与蕴仪之间!   他最初在霍夫曼的提议下重新检查时,便是打定主意,若是他不能再生育,那么,就当是为了她,这个孩子,他也认了。   若是他能生,那么,这个象征着他一生的耻辱的孩子必不可留!   可是,当两天后,霍夫曼告诉他,应该是那个药起了作用,他以后完全有能力生育之后,当他看到叶蕴仪为了那个孩子,如此满心欢喜而小心翼翼时,他又犹豫了,或许,当初的霍夫曼的结论并不正确呢?抱着一线希望,他又将化验单寄去了美国,同时,也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再往后拖了一个月。   然而,昨天,他这唯一的希望也破灭了,他知道,孩子一天天大起来,他不能再拖!越拖,对蕴仪的身体危害越大!   于是,他向文四细细地安排了一切,便连事后华大夫应该怎么个说辞,也都安排好了,他知道,这种时候的蕴仪,他根本不敢面对!所以,他选择了不在她身边,然而,这样的时候,他又不敢远离,他要时刻知道她的消息,于是,他对外宣称陪临时省主席视察,自己却龟缩在这办公间内。   然而,昨晚蕴仪那试探性的突如其来的主动亲密,她眼中那怀疑、迷茫和委屈,令他一下子心慌起来,这件事,只要行动起来,便有被她知晓的风险,若是她知道了这一切,他要如何面对?他又要如何向她解释?若是,她知道自己曾经失身于别的男人,她又会怎么样?她会不会便因此而离开他?   他突然便觉得自己跟文四的计划太过草率,不够周密,于是,一大早,他便吩咐文四暂停这件事,他要再好好想想,不曾想,文四竟对他下药,擅自行动,还被黎昕给看出了端倪!   潘启文突然打了个寒战,这事查起来,若是给蕴仪知道?……他急急地对文四道:“黎昕可是吩咐你查?”   文四忙道:“这个您放心,我已经找好了替死鬼,定是可以遮得过去的!”   潘启文松了口气,他疲惫地挥挥手:“让我再想想!”   文四却似铁了心般,仍是说道:“少爷,您再想想,方家与少***关系那么好!若是留下这个孩子……”   潘启文额上青筋突突直跳,这件事,他恨极方宗尧,可是,却不能让蕴仪知晓,那么便没有理由不让她跟方家来往,而以后与南京那边交往只怕越来越多,她甚至还要去那边开银行!若是,若是留下这个孩子,若是方家知道了这个孩子的存在!   潘启文只觉那根吐不出咽不下,如哽在喉的刺,越发尖厉起来,尖得将他的血脉和筋络一根根挑起,再刺穿。   ***   “大少爷,这是宾客的名单,您请过目!”文管家将手上的单子双手递给黎昕,黎昕点点头接过:“嗯,柳意那边可能还有几个她要好的同学要请,她已经拟好了单子,等下她回来了,我让她拿给你。”   文管家忙笑道:“柳小姐眼看着就是咱当家大少奶奶了,可不敢劳烦她,我晚点过来取好了。”   黎昕面色一沉道:“文管家,这司令府当家的,还是少奶奶,你记住了!”   文管家一凛,忙低了头,答道:“是!”   黎昕沉吟着道:“对了,昨天少***药里,被人下了滑胎的药,这事,我让文四在查,可现在也没有消息,你如今既然也在这边,你也留意着点,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文管家一惊:“滑胎药?”   他突然一个激淋,昨天,他从芳华苑出去时,远远看到文四将一碗药递给小清,小清转身走后,他看到文四手上紧紧捏着一角什么东西,现在仔细想来,那是包药的纸!   文管家慌张地答了一句:“我这就去查!”就急急忙忙地离开了。   他匆匆来到芳华苑,没有看到文四,却一眼见到正要上楼的小清,他忙将小清拉到一边,沉声问道:“小清,我问你,昨天少奶奶那药,都经过谁的手?”   小清白了脸,战战兢兢地道:“是小林子抓的药,厨房里张妈亲自守着煎的药,然后就是文四端来给我,我端给少***了!”文管家心里一沉,这药是文四从厨房端出来的?这不是文四该做的事!   他对小清挥挥手道:“这事,你暂时不要声张,小心伺候着少奶奶!”   文管家心神不定地走回自己的院子,却见文四迎上来道:“爹,少奶奶让我把她那边需要请的人的单子交给您!”   文管家并不搭话,却一把揪住文四的领子,将他拎进厢房,呯地一声带上门,将文四往地上一扔,厉声道:“小畜生!你给我跪下!”   文四不敢反抗,踉跄着往地上一跪,抬起头来,皱眉叫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文管家狠狠一巴掌掴上了他的脸,恨声叫道:“混帐东西!当初,是司令救了我的命,夫人又将从小伴她长大的丫头许给我做媳妇儿,你娘生你时因为难产而死,夫人自小便将你养在身边,你的一应用度都跟少爷一样,少爷如此信任于你,你却干出这样猪狗不如的事来!”   文四伸手捂上了脸,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爹,低叫道:“爹,我做了什么猪狗不如的事了?”   文管家冷冷一笑道:“混帐!你敢说少奶奶那碗里的药不是你下的?”他随即一声怒喝:“那是潘家的长孙!是司令和夫人活着时候唯一的愿望!”   ***   柳意手里捏着一张单子,嘴里自言自语地嘟囔着:“这司令府可真是够大牌的,便连一个老管家,都有一个单独的小院。”   她推开院门,向空无一人的院子里望了望,当她听到东边厢房隐隐似有人声时,不由轻轻一笑,甩了甩手上的单子,径直向东厢房走去。   刚走到门边,她便听到一声惊呼:“你说什么?是少爷让你给少奶奶下的药?为什么?”   柳意一惊,蓦然顿住了脚步,她慌乱地向四周看去,却瞟见似有人进了院子,她下意识地快速往院子中间退了好几步,刚站定,便听到刚地来的一个小厮模样的人叫道:“文管家在吗?”   东厢房的门哗啦一声打开,文管家走了出来,他瞟了一眼那个小厮,却满脸堆笑地迎上柳意,瞄着她手上的单子,笑道:“柳小姐,您吩咐人递过来或是叫我去拿不就得了,哪敢劳烦您跑这一趟?”   柳意将手上单子递给他,嘴角勉强挂起一个笑来:“反正也顺路,这单子你收着,我先走了!”   文管家忙跟在她身后,一直将她送出院门,这才回身对刚进院门的一个小厮问道:“什么事?”   打发走了那个人,文管家再次回到东厢房,急急地对文四道:“你给我说清楚!”   雾非雾(四)   更新时间:2012-11-25 16:40:39 本章字数:3462   “什么?不是少爷的孩子?”文管家一张老脸瞬间惨白,似被这突来的消息压垮了一般,他猛然佝偻了背,嘴里喃喃地道:“怎么能?怎么能不是少爷的孩子?”   他突然转了身,直直地面向屋内高高的供桌跪了下去,文四一惊,定睛一看,那里,竟然供奉着潘烨霖和黎芙铮的牌位!他不由惊呼出声:“爹!你怎么将司令和夫人的牌位也从潘家集带到这里来了?”   文管家重重地磕下头去,老泪纵横,他口中发出渗人的笑来:“呵呵,司令、夫人!这就是你们盼着、念着的潘家长孙啊!”   文四心中惊惧,赶紧去搀他爹,却被文管家一把抓住他的手,文管家死死地盯着他,眼中发出紧张的光:“你说那些个我不懂,你只要告诉我,少爷是不是还能生孩子?”   文四连忙点头:“能!涓”   文管家那如死灰般的眼中骤然一亮,他微微眯了眼,点点头,从牙缝里迸出一句:“那就好!那就好!”   文四见自己爹那细细的眼缝中透出一丝狠戾来,他心里一惊,急道:“爹!你要做什么?少爷刚刚才拿着枪指着我的头,警告过我,若是我再擅作主张,他就杀了我!”   见文管家不吭声,文四不由自主地抓住了他的手,恳求地道:“爹,少奶奶就是少爷的命!我之所以擅作主张,便是怕孩子大了以后,少奶奶出事!若是少奶奶有了事,谁都别想活!现在看来,少爷未必便不要这个孩子,我也想明白了,不管少爷怎么做,只要他开心就好!艿”   文管家沉了脸,冷冷地道:“这个孩子生下来,少爷就会快活吗?一个男人,你要他背着这样的耻辱过一生吗?”   文四的手一僵,却听文管家的话语中逐步带上了一丝恨意:“自从少奶奶来了,潘家就不得安宁!夫人临死,也没能见上少爷一面!司令和夫人,绝不会愿意让一个野种做潘家的长孙!”   文四心里一慌,急急地去捂文管家的嘴,跺脚道:“爹,你忘了司令和夫人去世后,少爷在潘家大院里警告过你,不许说少奶奶一句不是的吗?还有,那一次因为司令命你带少奶奶去了喜宴,少爷差点杀了你!”   文管家从地上缓缓地爬了起来,他的一双眼盯着桌上的牌位,淡淡地道:“我现在能做什么?黑衣卫队我早就交了出来,我能做什么?”   ***   “柳意,你明天就要回云顶去待嫁了,我正说要找你,看看这成亲的事,还有啥不妥的地方呢?”叶蕴仪放下手中的针线,向门口的柳意笑道。   柳意跨进门来,不自然地笑笑:“其实这婚事主要在省城办,我们柳家在省城也是有园子的,干嘛要那么麻烦?”   叶蕴仪直了直腰,笑道:“这样安排,还不是因为不敢怠慢了柳家!你这么一大闺女嫁到咱们家来,可不能有一丁点的委屈!”   一旁的小清也笑道:“嗯,到初七那天啊,咱们可是派汽车接新娘子到省城来,先住在柳家在省城的园子里,到初八,再迎柳小姐过门!这样安排,柳老爷定会觉得在乡里乡亲面前特有面子!”   柳意却有些心不在焉的样子,叶蕴仪怔了怔,关切地问道:“柳意,你怎么了?是不是跟黎昕吵架了?”   柳意吞吞吐吐好一会儿,正要说话,却见文四匆匆走了进来,她脸色蓦然一变,立即闭了嘴,咬紧了唇。   叶蕴仪安抚地拍拍她的手,笑道:“咱们一会儿再说。”   她转头问文四道:“什么事?”   文四递上一张名贴,笑道:“梅廷方带着一个叫陆念迅的人求见,他自称是城东泰安钱庄的东家,他说曾跟叶老爷子谈过合作的事,梅廷方说他作不得主,带来跟您面谈。”   叶蕴仪脸色微微一变,陆念迅,这个名字,不就是当初离开南京时方夫人交给她的那个名字吗?她们曾说好,除非万不得已,她不会找他们,但现在他却找上门来?   她沉吟着道:“请他到楼下吧,我马上下去!”   叶蕴仪打量了一下眼前这个一身长衫的中年男子,只见他一进来,便眼神紧张地扫了一眼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这才淡淡舒了口气,笑道:“少夫人,当初叶老爷子曾跟我们谈过,将泰安钱庄名下所有分号,全部并入华夏银行的事,那时,因为我们自己内部帐务不清,老爷子要我们将所有帐务和股东情况理清了,再来找您,现在我们都理清了,特地来找您商谈。这是我们拟出来的帐目清单还有根据叶老爷子的意思拟出来的合作的条陈。”   叶蕴仪心里微微一动,接过他手上的文件,先并未打开,只笑问梅廷方:“廷方,你看过了吗?你觉得怎么样?”   梅廷方脸上带着兴奋之色道:“董事长,我觉得可行!”   叶蕴仪将文件往桌上一放,笑道:“陆先生,我先看一看,回头我再让廷方约您到华夏银行面谈可好?”   陆念迅眼神一闪,笑道:“少夫人,这第一页上是我们名下所有分号的清单,您仔细看看,回头若有时间,最好去走走看看,或许更有感觉些。”   叶蕴仪点点头:“好,我等会儿就看,会尽快给您答复。”   她又转头对梅廷方笑道:“廷方,正好,昨天德国领事夫人说,有一本德文的书,想翻译成中文,她想找一个国学底子扎实一点的人来翻,我看梅果倒是挺合适的人选,你帮我问问她,可愿意?让她尽快给我回个话。”   梅廷方点点头道:“嗯,等她跟少帅出差回来,我就问她。”   叶蕴仪一怔:“出差?跟少帅一起?”   一旁的文四脸色一变,忙上前道:“是新来的省主席指名要梅小姐一起去的,好象说是他随行的孩子要学洋文。”   叶蕴仪眉头皱了皱,没说什么,一抬眼,却见陆念迅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一丝不安掠过心头。   陆念迅和梅廷方一离开,叶蕴仪便不由自主地拿起桌上的文件,翻开一看,只见第一页的文字里,不同位置的一些字用不明显的红色标了出来,而这些字连起来一读,赫然便是一句话:“小心身边人!潘天一、梅果在西南饭店309房住了三天!”   叶蕴仪的手一颤,三天?他说是陪新来的省主席出巡,也是走了三天!而梅廷方说,梅果与他一起出差!而现在陆念迅却说他与梅果同住在西南饭店同一间房?   小心身边人,又是什么意思?   她心中猛然一突,潘启文离开那天,便有人给她下药!而他,却一面向她撒谎,一面与另一个女人住在饭店!她突然便不敢再深想下去!   叶蕴仪“啪”地一声合上文件,她心神不定地向楼上走去,小清急急地来扶,她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句“小心身边人”,手下意识地便一挥,竟是一巴掌挥到了小清的脸上!   小清一下子呆住,自从跟了少奶奶,少奶奶便极少对她甩过脸子,更别说打一巴掌!   那一声脆响,令叶蕴仪也是一愣,她咬了咬唇,歉意地看了小清一眼,却没有心思说什么,径直上楼去了。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着,脑海中却反反复复只有“西南饭店、梅果”这样的字眼。   楼梯口,柳意一把抓住她的手,惊道:“蕴仪姐,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叶蕴仪反手一握,象是找到支撑似的,对柳意勉力一笑道:“柳意,陪我去书局看看!”她回头对一步一趋跟在她身后的小清笑了笑:“小清,有柳小姐陪着我,你就不用去了!”   小清眼中含了泪,委屈地低头应了声:“是!”   叶蕴仪心中一紧,却硬起心肠,拉了柳意就要下楼。楼下的文四心里一沉,却不敢吭声,只赶紧说道:“少奶奶,我先去安排车!”   四海书局后门,叶蕴仪拉着柳意匆匆穿行在门外的小巷子里,柳意一边走一边叫道:“您慢着点儿!您这是要去哪儿?”   叶蕴仪并不吭声,拉着柳意的手上全是汗,她们穿出了几条小巷,来到大街上,叶蕴仪一伸手,招了一辆黄包车,这才吐出几个字来:“西南饭店!”   西南饭店3楼楼梯口,两个黑衣人看到叶蕴仪,不由大惊,面面相觑之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拦:“少夫人!”   叶蕴仪瞬间浑身冰冷,她冷冷地说道:“让开!”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文四只让他们守在这里,除了梅小姐外,不让任何人上来,但这少夫人却是他们的主子!   他们不敢再拦,默默地让开一条道,其中一人已飞奔下楼而去了。   柳意这时也已猜到了什么,她联想起那天听到文管家的话,心里越发地不安起来,不由拉住了叶蕴仪:“蕴仪姐,您,还是别去了吧?”   叶蕴仪敏感地一回头,冷笑一声道:“你,是不是也知道了什么?”   雾非雾(五)   更新时间:2012-11-26 14:04:40 本章字数:3421   柳意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只是紧紧地挽住了叶蕴仪的胳膊。   两个人来到门边,叶蕴仪手握成拳,捏紧松开,再捏紧,她突然对柳意苍白无力地笑了笑:“这种情形下,这门是应该用敲、推还是踢?”   柳意心里一紧,她咬咬牙,伸手一推房门,门居然开了,放眼一扫,那是一间套房,厅的右侧一扇小门半掩着,男人粗重的喘息声从门内隐隐传来,叶蕴仪身子一晃,那是----她熟悉的声音。   叶蕴仪虚浮的脚步踩在那松软的地毯上,她的意识,她的整个人都越发地轻飘起来,她越过沙发,来到那扇门边,突然男人喑哑、急切的声音传来:“不要离开我!你想要孩子是不是?我给你,我现在能给你了!我不要别人的孩子,就要我和你的!好不好?”紧接着是女人的一声低呼。   叶蕴仪身子一晃,有什么东西在脑中滑过,却怎么也抓不住,她死死地抓住了柳意的手,全身都止不住地抖起来。柳意却低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涓。   这时那门一下子从内半拉开,梅果衣衫凌乱地出现在门缝里,看到叶蕴仪,她布满红蕴的脸上一片慌乱,一双手急急地去扣胸前的领扣,讷讷地说不出话来。   透过梅果肩上的缝隙,叶蕴仪直直地向昏暗的房间内看去,只见半趴在床上的潘启文上身赤裸,仅着一条半长底裤,似听到门口的响动,他费力的翻过身来,眼神迷离地看向门口,突然睁大了眼,惊慌地叫了一声:“蕴仪?”   他那慌乱的神色令叶蕴仪心中一凉,终于看到这样的结果,叶蕴仪原先紧紧绷着的神经突然松了开来,她勉力撑起自己的胸膛,转身向外便走。柳意恨恨地瞪了梅果一眼,赶紧上前搀住了叶蕴仪榧。   房间内,潘启文急急地叫了声:“蕴仪!”就要翻身下床去追,却觉头中一阵晕眩,一旁的梅果赶紧上前扶住他,潘启文似这才看到梅果一般,微微一怔,一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的衣着,他撑在床上的手猛然一抖,一股寒气森森地从背上升起,身上瞬间已是冷汗淋淋。   他一把挥开梅果,怒吼道:“你为什么在这里?”   梅果咬了咬牙,委屈地道:“你在发烧,文四走不开,让我来照顾您!”   潘启文却再没心思理她,抓起床上的衣服,三两下套上,就要追出去,却被梅果一把拉住,她在他背后怯怯地道:“你有想好怎么跟她说你为什么会在这里而不是在巡视了吗?”   潘启文浑身一僵,不由自主地收回了脚步。   叶蕴仪与柳意走到楼梯口,叶蕴仪突然停住了脚步,颤声道:“柳意,刚才,刚才他说孩子!不要别人的孩子,是什么意思?”柳意紧紧地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身子,不由紧抿了唇,以叶蕴仪之聪慧,她怎会不知那是什么意思?她不敢想,若是叶蕴仪知道了那天的药是少帅命文四下的,她又会怎么样?   一辆黑色轿车“吱”地一声急急地刹在酒店大门口,车未停稳,黎昕便急急地跳下车,他满眼焦灼,三步并作两步疾步往里走去。他眉头紧蹙,刚才黑衣护卫说,找不到文四才报与他知道,但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无数的疑问在他心头涌起:潘天一不是去巡视了吗?怎么会在西南饭店?又怎么会跟梅果在一起?蕴仪和柳意又怎么会知道?   他回想起黑衣护卫一脸紧张,生怕出事的模样,心里一紧,难道天一与梅果…?他不敢想,若真是如此,以叶蕴仪那刚烈的性子,会怎么样?   一抬眼,却见叶蕴仪和柳意高高地站在二楼楼梯口,他眼中霎时间便只余了叶蕴仪那苍白的小脸,一股怒气在胸中勃然升起,然而,看到叶蕴仪那惊惧的眼神,他心中陡然一突!不,她不应该是这样的眼神!若真的是抓奸在床,她应该是气愤、恼怒甚至是不屑,怎么会是惊惧?   看到黎昕和他身后的黑衣护卫,叶蕴仪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后一瑟,手已不自觉地扶上了小腹。   黎昕心中一颤,她,在怕他!   他一挥手,止住了身后的护卫,放缓了脚步,一步一步地往上走,生怕吓着她似的,柔声道:“蕴仪,你怎么了?”   此时的叶蕴仪,满脑子全是孩子,他不要孩子!他不要她的孩子!过去种种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最后定格在他那把放在她隆起的小腹上的匕首,还有那天那一碗药上!   她眼前一黑,软软地往下倒去,黎昕一跃上前,紧紧地抱住了她,叶蕴仪这时却强撑起身子,大力地推开他,踉跄后退两步,护住小腹,惊慌地叫道:“不,孩子!我的孩子!”   黎昕强自抑下心中那如被针扎般的细细密密的痛,他尽量柔和了神色,轻而缓地说道:“蕴仪,孩子好好的,没有人要伤害他!我带你回去,好不好?”   叶蕴仪狂乱地摇摇头:“不!我身边就有人要害我的孩子!我不能回去!”   黎昕眼中掠过一抹痛色,他柔声道:“上次的事,文四已经去查了,现在我们已加强了防卫,你和孩子都不会再有事!”   柳意眼皮一跳,若是真的少帅不要这孩子,若是真的是文四下的药,那这孩子?……若真有人能阻止这事的发生,便只有黎昕!   柳意看了看叶蕴仪迷乱的神情,心里阵阵发紧,何时见过这样的叶蕴仪?她总是那样的优雅而从容自如的,而现在,她却只是一个害怕失去腹中孩儿的母亲!   柳意咬咬牙,毅然对黎昕道:“上次的药,就是文四下的!我亲耳听到文四对文管家说的!”   叶蕴仪不由低低地笑出声来:“果然!”那样的笑声,令柳意背上一寒。   黎昕不由低呼出声来:“怎么可能?他怎么敢?”   叶蕴仪这时眼神却逐步清明起来,她冷笑一声:“他怎么敢?若是潘天一下的命,他有什么不敢?”   黎昕心里一沉,他看向叶蕴仪,皱眉道:“蕴仪,这中间定有误会!”   叶蕴仪眼中升起一股执拗和狂野的光来,她点点头:“好!若是误会,那么我们现在就去解开它!”说完,转身便向三楼方向走去。   黎昕以询问的眼神看向柳意,却见柳意眼中涌出一股悲凉,她摇摇头,没有说什么,径直拽住叶蕴仪的胳膊,搀着她向楼上走去。   黎昕回头对身后的护卫咬牙道:“去,去书局门口,给我把文四揪来!”说完,他也赶紧跟了上去。   309的房门仍是虚掩着,黎昕抢上前去,怒气冲冲地一脚踢开房门,却见潘启文穿戴整齐地从卧室走出来,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梅果。   蓦然看到叶蕴仪,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惊喜而复杂的神情,他双眼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他越过黎昕,径直走到叶蕴仪面前,他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微微泛白,他艰难地哑声道:“蕴仪,我可以解释!”   这时,他身后的梅果急急地道:“少夫人,您不要误会,少帅只是病了,他怕您担心,所以才住到这饭店来的,文四因为忙不过来,才安排我来照顾少帅!”   叶蕴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径直走到厅内,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扶着沙发的扶手,慢慢坐下,这才轻笑一声道:“潘天一,你不象是个没担当的人,怎么会让一个女人来撒这种蹩脚的谎言?”   她眼神犀利地看向他,唇角嘲讽地向上弯起:“照理说,以我的身份,不应当这样咄咄逼人,你潘天一也不是没有过姨太太!”   潘启文心中一慌,眼前这个女人,俨然又回到了那段与他对峙时,要将他的一切都否定了的模样,他急急地道:“蕴仪,你不要这样!”   叶蕴仪却语气一厉,冷笑着道:“可是,事关我腹中的孩子,我就不能再给你时间,去胁迫着所有人去圆你那些个谎言,所以,潘天一,你现在说吧,我等着听!”   潘启文闭了闭眼,疲惫地道:“好,蕴仪,我都告诉你!”   说完,他阴鸷的眼神一扫屋内的人,烦躁地低叫一声音:“你们都出去!”   梅果看了看叶蕴仪,又看了看潘启文,眼神一黯,率先向外走去。   黎昕深深看了一眼叶蕴仪,伸手拉过柳意,沉声道:“我们走!”他带上房门,带着柳意往前走了两步,沉声唤道:“梅小姐!”   梅果转过身来,低了头:“黎师长,还有什么事吗?”   黎昕眼中带上了一丝的狠色,他厉声道:“不要去肖想不属于你的东西!若是被我知道,这中间你若兴了什么风,作了什么浪,我会让你,甚至你们全家,都生不如死!”   梅果眼神一闪,漠然地道:“黎师长,我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秘书,一切不过听命行事,能起什么风浪?”   雾非雾(六)   更新时间:2012-11-26 19:18:18 本章字数:3569   黎昕重重一哼:“没有最好!”   他侧了头,对身旁的柳意皱眉道:“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柳意淡淡一笑:“这个时候你还能注意到我,我是不是应该表示感激?”   黎昕微微皱了眉,眼中掠过一抹歉疚:“柳意!我……”   柳意却往他怀中一偎,轻声道:“黎昕,他们明明那么相爱的人,却偏生如此多波折,我真的都怕了!涔”   黎昕的手握了握拳,终是迟疑着揽上了她的肩,他将她往怀里带了带,粗着嗓子道:“柳意,我这一生,必定只有你一个女人!”   柳意指手指戳了戳他的心口的位置:“这里呢?”   黎昕的手一僵,却听柳意轻笑一声道:“黎昕,你这里,我已然挤进去一条缝了呢,终有一日,我会让你这里——”她再次戳了戳他的胸口,抬起头来,眼中是坚定而自信的笑:“终有一日,你这里会满满的,都是我!艚”   黎昕先前的暴躁、不安,在她这样的笑中竟是一扫而空,他目光澄净,唇角微微一弯,淡笑道:“哦?我拭目以待!”   柳意闷闷地道:“黎昕,即便到那日,你还是会如今天般见不得她不好,但在看不见她的时候,这里全都是我就好!”   黎昕的唇轻轻印上了她的前额,低叹一声,没有说话。   ***   房间内,叶蕴仪急急地抓上了潘启文的手:“启文,若我说,我能肯定我与宗尧之间,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呢?”   潘启文没有如往常般回握她的手,他无力地往沙发背上一靠,哑声道:“蕴仪,咱们都不提这件事了,好不好?我想过了,我只要,就当这孩子是我的就好!”   叶蕴仪瞬间如坠寒冰,周身发冷,她的声音也不自觉地冷了下来:“潘启文,你终是不信我!”   潘启文暴躁地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蕴仪,你要我怎么信?你中药后那副模样是我亲见,可方宗尧却并未说出是如何给你解的药性,而那一晚,他并没有将你送医,更没有让你离开方家!再加上,加上,我那检查结果,我已确认过,的确是不能令你怀孕!况且,我们在一起那么长时间你都没有怀孕,为何偏偏在南京,你就怀上了?”   看到叶蕴仪越来越惨白的脸色,潘启文心中一痛,他蹲下身来,握住她的手,黯然道:“蕴仪,我本来已打算不计较了,若不是今天你碰上了,我也不打算告诉你,我们就这样吧,好不好?”   叶蕴仪惨然一笑:“就这样?”   “不!潘天一,自从我有孕以来,你便连碰都不碰我,是觉得我脏了吧?这件事,若不清不楚,即便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你心中也会永远有根刺,那根刺会一直横梗在我们中间!记得当初在说到黛儿的事时,你就曾说过,你绝不可能接受这样的事!”   她的声音逐步凄厉起来:“不!这话若是宗尧说出来,我信,可潘启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太清楚了!当你说出你不计较的时候,你便已经有了高高在上的姿态,从此以后,这件事,便成为你一生的耻辱,便也成了你高我一等的资本!”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的眼神晦暗不明:“蕴仪,你就是这样看我?”   他一把甩开她的手,站起身来,恨恨地道:“叶蕴仪,我们之间,那个高高在上的人,从来就是你!”   叶蕴仪赫然站起身来,就要往外走去,潘启文一把扯住她,将她圈进自己怀中,哑声道:“你要去哪里?”   叶蕴仪偏了头,泪水沿着脸颊淌了下来,潘启文蓦地箍紧了她,他将头搁在她肩膀上,痛楚地叫:“蕴仪,你要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除了不去想,当什么也不知道以外,你说,我能怎么办?”   叶蕴仪哀哀地看向他:“启文,你为什么不能试着去相信我?”   潘启文心中乱成一团,他胡乱地连连点头:“好,蕴仪,我信你!我信你!我相信你那晚什么都没有发生!”   叶蕴仪却突然含泪笑了:“不,启文,你骗不了你自己的!”   潘启文如困兽般低吼一声:“那你要我怎么办?啊?你说啊!”   叶蕴仪撑开他,一手抹了抹眼角的泪,眼中露出坚定之色:“启文,我要去南京!既然我们现在都没法证明你当时是有能力能令我怀孕的,那么,我只能去南京寻求真相,我只需要知道方伯母当时如何给我解的那药,若是有解药,那便是证据!”   她伸手抚上了他怔忡的眉眼,轻声道:“启文,我答应你,若是方伯母给不出合理的解释,这个孩子,我自己就不要!而且,从此,我就与方家断了来往!”   潘启文轻轻一震,一阵恐惧突然便涌上了心头,他紧紧地箍住了她,颤声道:“不要!蕴仪,不要离开我!我们留下这个孩子,我会待他如亲生,可好?”   叶蕴仪轻轻地摇摇头:“启文,我很快就回来!”   潘启文咬牙道:“你现在这样的身子,怎么能出远门?”   叶蕴仪吸吸鼻子,笑道:“现在坐火车包厢,吃喝睡都不成问题,我再带上文四、小清和华大夫一起,这样,你可放心了?”   ***   圣马丁医院,叶蕴仪手上拿着刚刚开出来的维生素,迟疑了一下,终是向霍夫曼问道:“我丈夫不育的问题真的治好了吗?”   霍夫曼瞄了瞄她微微隆起的小腹,好笑地道:“你丈夫什么时候不育了?他要不育,你肚子里这孩子哪里来的?”   叶蕴仪心中一跳,她急急地道:“可上次不是在你这里查血?”   霍夫曼笑道:“那只是拿错了单子,名字相似而已,没过几天,都告诉过你丈夫了,这完全是个误会啊!”   叶蕴仪瞬间浑身冰凉!他又说了谎!他仅仅是凭她中过媚药,便怀疑她与方宗尧有染,甚至要拿掉她腹中的孩子!完全不顾那极有可能是他自己的孩子!   她心中冷笑,他甚至让梅果拿了化验单给她看,他若有心做假,有什么做不出来?只是,他没想到,她看过化验单后,还会去问霍夫曼吧?送走叶蕴仪,霍夫曼回到办公室,梅果从屏风后走出来,微笑着对他道:“谢谢您!潘司令一定会承您这个人情!”   霍夫曼摇摇头道:“Lisa果然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了!”   梅果叹口气道:“是啊,潘夫人不幸被人迷奸,若是她知道这个孩子不是潘司令的,定会痛苦不堪,所以司令才要我来请求您向夫人隐瞒下这件事!”   霍夫曼抬头笑道:“没想到潘司令对Lisa这样一往情深,作为Lisa的朋友,能帮到他们,我感到很高兴!”   小清扶着叶蕴仪从医院出来,一阵风吹来,叶蕴仪不自觉地打了个寒战,原先心里烧得旺旺的,要去质问潘启文的那团火,瞬间被吹熄。   去问他又怎么样呢?就是昨天,她听了他所说,以为他这次已是全盘托出,没想到,他却仍是骗了自己!   她的心里突然忐忑起来,若是方伯母拿不出证据来证明她与宗尧之间是清白的,就算她明知这个孩子是潘启文的,那么她也要将这个孩子拿掉么?   而他,便真的如他所说,可以将这件事抹掉么?   以他这样的性子,就算她拿出证据来,他又会信她么?若他不信,那么,他们两个还能有将来吗?若他不信,他真的能容得下这个孩子么?   她突然打了个寒噤,那一天,若不是黎昕阴差阳错,这个孩子已经没命了!若是从南京回到这里,这个孩子,能活得下来么?   她,还能再信他么?   她心里的不安象是瓶子里的水,不停地晃荡起来。她甚至不知道要用什么方法去排解。突然,她便明白了当初爷爷所说她“孤身”一人在此的心情!   就在这时,小腹似有轻轻一下悸动,叶蕴仪一呆,她急急地抚上腹部,却什么也没有。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做了个决定,这个孩子是她的,无论如何,她要将他生下来!   半晌,她轻声对前排的文四吩咐道:“去城东的泰安钱庄!”   ***   火车站,潘启文将叶蕴仪的衣领理了理,他的手指抚过她颈上那昨晚被他烙上的痕印,在她耳边轻笑道:“蕴仪,你还敢说我嫌弃你吗?”   叶蕴仪面上一热,昨天夜里,象是要证明什么似的,潘启文将她环在自己身下,一遍遍地占有她,发疯般地在她身体里冲撞肆虐着,一直到她昏睡过去,他才放过她。   潘启文轻叹一声:“蕴仪,咱们不去了好不好?”   叶蕴仪眼中掠过一丝不舍,却摇头微笑:“启文,我们不能心存芥蒂过一辈子,我很快就回来!”   潘启文似探究般直直看进她眼底,终是沉声说道:“蕴仪,我也不矫情,我只要你记住,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你!而那个孩子,只要你高兴,留或不留,都由得你!”   叶蕴仪眼圈一红,她轻轻地抚上他的脸颊,柔声道:“启文,等我回来!”   雾非雾(七)   更新时间:2012-11-27 18:10:40 本章字数:3540   夜,火车静静地停在一个不知名的小站内,豪华包厢里,小清将一件披肩搭在叶蕴仪背上,笑道:“少奶奶,这窗户外头黑漆漆的,您能看啥?不如早点睡吧,您这身子骨,可不能病!”   “病?”叶蕴仪眉一皱,一阵不安蓦然在心间滑过,那天,梅果说他病了?   后来她与他所有的心思便一直纠结在媚药和孩子的问题上,他说,因为安排了文四给她下药,他不敢面对,所以他选择离开。可是,若仅仅是离开她,为什么要住在饭店,那三天又为什么会跟梅果在一起?若真是病了,司令府那么多的人,为什么会是梅果在照顾他?   她没想起来问,他也没有解释!   病了?不,明明她听到那暧昧的喘息声,还有那句:“我不要别人的孩子,就要我和你的!”这句话,明明是他对着梅果说浜的   叶蕴仪按下心头的不安,转过头来,对小清说道:“你帮我叫文四进来,我有话问他!”   小清打开包厢门,探出头去,她左右看了看,只见空荡荡的走廊上空无一人,她不由回了头,皱眉道:“奇怪,文四不在,怎么也不留两个护卫……”话音未落,只觉一阵香气袭来,她浑身一软,倒地前,映入她努力睁大的眼眸的是已趴在桌上人事不知的叶蕴仪。   **更*   黑暗中,叶蕴仪慢慢睁开眼,怔愣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意识,当她发现自己手脚均被捆绑时,心里不由一惊!这一次,又是谁要对付她?目标是她还是潘启文?   正自思虑间,一阵脚步声传来,叶蕴仪赶紧闭上了眼睛。   头顶传来明显的压迫感,似有人在看她。只听一个森寒的声音问道:“她什么时候能醒?”   叶蕴仪心中重重一震,那是,文管家的声音!   另一个陌生的声音答道:“应该快了!”   一丝恐慌漫游上了叶蕴仪的心头,文管家,他为什么要绑了她?   突然便听到门外一个颤栗的声音传来:“文管家,你能不能告诉我,少爷到底为什么不要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上一次文四下药被大少爷发现了,这一次,又派你来下手?”   那是华大夫的声音!而华大夫的话,让叶蕴仪顿时浑身冰凉!是他!   他甚至都不给她去问清楚的机会,就不要这个孩子!   呵呵,是啊,除了他,又有谁能使得动文管家父子?   只听文管家似跨出门去,不耐烦地道:“少爷的事,你听话照做就好,问那么多做什么?还不赶快开方子,我让他们去抓药!”   华大夫气恼地道:“不!文管家,这一次,你不说清楚,我不会开方子!少奶奶已经小产过一次,若是再强行打胎,只怕以后再难怀孕!这件事,上次文四下药前,少爷就细细问过我,我以为少爷已经想通了,没想到,这次又派你来!难道你们就不怕潘家绝后吗?”   文管家冷笑一声道:“绝后?她不能生,自然还有别的女人能生!你还用担心潘家绝后?”   华大夫轻哼一声道:“少爷对少奶奶这么好,能让别的女人给他生孩子?若是能,早八百年那十几个姨太太,都生了一窝了!”   文管家轻笑一声:“华大夫,此一时彼一时,你可知道,前几天少爷不在司令府,跟谁在一起吗?”   “跟谁?”   “跟那位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他们在西南饭店整整呆了三天!若不是少奶奶上门发现,呵呵,说不定,那梅小姐肚子里现在也已经有了潘家的种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那位梅小姐年轻漂亮,也一样懂洋文,又知书识礼,不会动不动就跟少爷闹脾气,更不会让少爷连爹娘都不认!”   “你是说,少爷为了这个梅小姐,便连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都不要了?不,我不能相信这个!即便少爷再娶,也不能不要少奶奶肚子里的孩子啊!”   “孩子?哼!华大夫,若这个孩子不是少爷的种呢?若是别人的野种呢?”   “什么?”   “是,少爷对少奶奶多好,咱们都知道,可是,少爷对她再好又怎么样?她还不是怀了别的人种?若不是这样,少爷又怎么会找上那个梅小姐?”   叶蕴仪心头一颤,他,终是嫌弃她不干净,所以才找上了梅果?他不碰她,不代表他不碰别的女人!   “不!不可能!文管家,我跟了潘家几十年,少爷的性子我还是知道的,若少奶奶真与他人有染,少爷绝不可能忍到现在!就在上次文四下药前,少爷命我细细准备,不能出任何差池,而这一次,你硬拉我来,不也是怕少奶奶出事吗?否则,你大可以随便找个大夫,滑胎药到处都是!”   “呵呵呵,华大夫,原先我也不明白,少爷怎么能忍得下这口气,可知道梅小姐的事后,我总算明白了!少奶奶家里的银行现在能撑起军政府一半的钱粮,少奶奶父亲当初在南京的故旧关系更是能帮上少爷的大忙!所以,这个梅小姐,少爷现在只能将她藏着掖着,可是,若以后她有了身孕,而少奶奶再不能生,你说,少奶奶有什么理由不让她进门?”   “走,赶紧配药去吧,等下她醒来,不用你动手,我自会安排别人,咱们都不用露面!”   华大夫一声重重的叹息,对话的声音嘎然而止,随着渐去渐远的脚步,叶蕴仪先前那死死抑住的颤栗终于抖散开来,她再顾不得去思虑这里面的前因后果,满心满意只有一个念头:孩子!   她拼了命地挣扎扭动起来,却绝望地发现,自己手脚被绑得死死的,便连这个床她也下不了!   一个人影悄然出现在她的头顶,挣扎中的叶蕴仪蓦然停了下来,一抬头,又惊又喜的眼中已是落下泪来!   这人正是陆念迅!他扯开她口的的布条,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抽出一把匕首,动作麻利地割着她手脚上的束缚。   叶蕴仪向四周望去,发现屋门和窗户下赫然静立着四个穿着黑色中山装的年轻男子,他们个个持枪在手,俱是面朝外的戒备的姿势。陆念迅解开她身上的绳索,将她扶起来坐好,轻声道:“少夫人,您先靠在这里休息一下!”   叶蕴仪皱了眉,不解地问道:“我们为什么不赶紧走?”   陆念迅瞄了瞄她微微隆起的小腹,说道:“您有孕在身,这样贸然逃命反而危险,我们观察过,对方虽然有8个人,但除了那个领头的以外,其余都是乌合之众,我们几个足可对付。所以不如以静制动!这里离南京已不远,我们人手不够,却也已经给方先生发出信号,相信他很快便会带人前来接应我们!”   叶蕴仪心里闪过一丝疑惑,黑衣卫队怎么会是乌合之众?却又想起当初古天舒那一班人的身手,似乎的确比黑衣卫队稍高一筹,心下稍安,又迷惑地问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陆念迅忙垂头道:“您走之前不是吩咐我安排人到南京附近找个待产的地方?我想着反正您也是到南京,便一路随行,不想却遇到有人绑架,先前顾忌着您的安全,不敢下手,所以才来晚了,您受惊了!”   叶蕴仪犹豫了一下,终是问道:“陆先生,我一直没有问过你,你们是听命于方宗尧,还是听命于我?”   陆念迅微微一笑,恭声道:“少夫人,您叫我老陆就好!我们当然是您的人!去年您爷爷和您大伯在南京多停留了半个月,就是等我去见他们!那个时候,方先生就明确告诉我,以后,我们便都只听命于叶家!原本我们在西南只有十几个人,可叶家接手以后,我们所有扩编、训练、和营生计划以及一切开支用度都是您大伯亲自在操持!包括收购钱庄,以方便在明面上为您所有,都是您大伯一手安排!而这一切,方先生都已经不清楚。”   叶蕴仪讶然道:“你们现在有多少人?”   陆念迅笑道:“我们现在有近1000人,主要集中在省城,各行各业的营生我们都有涉及!可这1000人却都不是普通的人,其中有100人是您大伯从全国各地搜罗过来,通过方先生送到南京的特别训练营集中训练过,再派过来的。其余的人,都是由这100个人训练出来。今天我带来的这四个人,全都是那100个人中出来的。”   她轻轻一震,她自嘲地低低一笑:“爷爷早就料到我有今天么?”   陆念迅忙道:“叶老先生说,尽管潘司令对您很好,可经过蕴杰少爷的事,就绝不能让您在西南没有自己的人可用!”   叶蕴仪点点头:“好!既然是叶家的人,那么,以后,你们就叫我小姐吧!不要再叫我少夫人了!”   陆念迅一怔,随即恭声道:“是,小姐!”   叶蕴仪正色问道:“老陆,若是我现在要走,你有把握能带得我走吗?”   -------   本来想偷下懒就这一更的,可看到大家的月票和留言,又觉得不好意思,所以晚上还会有一更,可能会稍晚。   谢谢大家一路的相伴!   决裂(一)   更新时间:2012-11-27 22:35:45 本章字数:3483   陆念迅毫不犹豫地答道:“能!”   叶蕴仪点点头,站起身来:“好!我信你!那我们走吧!”   陆念迅迟疑着道:“您不是本来就要去南京的吗?为什么不等方先生一起?我这次出来,因只是去为您安排待产的地方,带的人手并不多,我怕路上再不安全!按时辰算,方先生的人,应该就快要到了!”   叶蕴仪皱了皱眉:“你这次安排待产,可有目的地?”   陆念迅忙道:“有的!离南京约100多里地的地方有一个叫塘和的小镇,离这里也就不到60里地,那里有咱们一个训练基地,咱们那边常驻有人,还有一些产业,也是一个极安静的地方,适合待产。渌”   叶蕴仪点点头道:“老陆,现在发生了这样的事,目前不适合再跟宗尧碰面,我们现在就去塘和!”   陆念迅虽然仍是云里雾里,却也并不再问,只点头一句:“好!”   他们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只是撂倒了两个守卫,便轻易地离开那座农家小院,陆念迅和他的手下护着叶蕴仪,向塘和方向而去丐。   而那座农家小院内,文管家静静地看着叶蕴仪他们离开后,嘴角一沉,他轻哼了一声,走进另一间小屋,从怀中拿出一个药瓶,走到躺在地上的文四身边,将药瓶放在他鼻子边晃了晃,这才慢慢悠悠地走到一旁坐下。   文四缓缓睁开眼,突然一个鲤鱼打廷,一跃而起,眼神戒备地向四周看去,一眼看见桌旁的文管家,他不由惊道:“爹!是您?您为什么迷倒我?”   他突然想起什么,骇然道:“爹!少奶奶呢?你把她怎么样了?”   文管家瞟了他一眼,冷冷地一句:“少奶奶?哼,她跟人跑了!”   文四急道:“跟人跑了?怎么会?爹,你到底把少奶奶怎么样了?”   他蓦然脸色一变,一把上前抓住文管家的手,颤声道:“爹,是不是您要打掉少奶奶腹中的孩子?她现在怎么样了?”   文管家扯开他的手,冷笑一声道:“我原本是打算打掉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当我发现有人跟着我们时,我改变主意了!既然有人救她,就让她走吧!”   文四跺脚道:“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们往哪个方向去了?”   文管家轻笑一声道:“文四,你现在即便追上他们,那个女人,也决计不会跟你回去了!”   文四一呆:“为什么?”   文管家掸了掸衣服,鼻子里一哼道:“因为我故意跟华大夫说了一番话,让她听到,她认为是少爷为了跟梅小姐在一起,才要害她腹中孩子,你说,她还会跟你回去吗?”   文四背上一寒,额上冷汗涔涔而下,他不敢置信地看向文管家:“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文管家整个脸都扭曲狰狞起来:“为什么?自从这个女人跟了少爷,潘家就再不得安宁!那一年少爷为她醉生梦死,她一来以后,就令得少爷连爹娘也不认!夫人临终前,便是想见少爷一面,也是不能!我从小看着少爷长大,两位少爷和三小姐从小就对我礼让有加,可是,为了那个女人,少爷却用枪顶上了我的头!”   看着文四目瞪口呆的模样,文管家鼻子里重重一哼道:“我原想着,只要少爷过得好,也就罢了,可是,她却怀了别人的野种!我眼见着少爷痛苦不堪,有家不敢回,她却还在潘家颐指气使!”   他眼睛微微眯起:“司令和夫人待我恩重如山,我怎么可能让一个野种做为潘家的长孙登堂入室!”   说到这里,他的唇角轻轻一勾,眼里是嘲弄的笑:“我本来只打算打掉她腹中野种也就罢了,可是,却有人来救她!你说,在这里,会有谁来救她?又是什么人,会一路跟着她?有你和黑衣卫队还不够么?她,岂不是时时防着少爷?”   文四惊道:“你是说,方宗尧?”   文管家点点头,冷笑一声道:“你别忘记了,上次方宗尧竟然能在省城避开我们的耳目,与她私下见面!”   文四只觉一股森森寒意,从脚底直窜上背脊,他哑声道:“爹,你故意让少奶奶跟方宗尧走?你的目的,是想让少奶奶与少爷反目成仇?”   文管家眼中尽是决然之色:“华大夫说过,那个女人若是打了胎,恐怕再难有子息,而以少爷对那个女人的情愫,若只是打掉她腹中胎儿,只怕就算潘家绝了后,少爷也绝不可能再要别的女人!所以,不如绝了他的念想!”   文四脑海中却浮现出临走前,少爷看向少奶奶那无奈、痛楚而不舍的眼神,少爷第一次那样恳切地对他说话:“文四,你一定要将她,给我平安的带回来!”   文四再不吭声,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瓶,文管家脸一沉,伸手便去抢,惊道:“你要做什么?”   文四一抬手,挡住了他爹的攻势,他一步跃开,走到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黑衣护卫面前,他蹲下身,却听文管家颤声道:“文四,你追回那个女人,是想让少爷杀了我么?”   文四伸出的药瓶中途一滞,他的手抖了抖,突然转头低吼道:“可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少爷丢了他的命根子!”   他看了看文管家,突然跪下向他磕了个头,涩然道:“爹,是我不孝!我一定要去将少奶奶追回来!少爷那里,我会为您求情!”说完,他毅然决然地将药瓶往地上的黑衣护卫鼻下伸去!   ***   叶蕴仪毕竟有孕在身,走了不一会儿,便已是气喘吁吁,陆念迅心有不忍,他四周看看,低声道:“小姐,前面有一户农家,不如咱们前去借宿,然后我派人到前面镇上去租一辆马车过来,咱们到天亮再走?”   叶蕴仪轻抚小腹,坚定地摇摇头:“不,老陆!你带的人不多,咱们不能再分散!”   顿了顿,她咬牙道:“你先前说的他们只有八个人的数定然不对!不说文管家带了几个人,文四这次跟我出来,就带了八个人,而这八个人却是黑衣卫队里身手最好的!所以,咱们绝不能掉以轻心!”   陆念迅一凛:“您是说,绑架您的人,是潘司令的手下?”   叶蕴仪凄然一笑,没有说话,只咬牙疾步向前走去。   陆念迅不敢再问,心里疑惑却一闪而过:可是,明明绑架少奶奶那几个人,一看不过是街头混混,哪里象是威震西南的黑衣卫队的身手?   他看了看月光下,叶蕴仪愈加显得苍白的脸色,沉吟了一下,方道:“小姐,您这身子,不能这样赶路,如果他们真的人多,若是被他们追上,我们倒更难有胜算,我看不如去前面农家,若是真有追兵,咱们也好有个依傍之处!”   叶蕴仪这时已是疲累不堪,便不再坚持,她默默地点点头。   陆念迅转头正要招呼几个手下,突然迎面一阵拳风袭到,他敏捷地向后一闪,放眼一看,心下不由大骇,他的四个手下本是呈扇形将他与叶蕴仪护在中间,不知何时有人悄无声息包抄过来,他们竟是完全不知,直到别人杀到眼前!   而对方一来便先两个对一个,将他手下与他和叶蕴仪隔开,这时叶蕴仪已是惊呼出声:“文四!”   文四并不答话,只沉了脸与陆念迅交手,两人都似怕误伤到叶蕴仪,不约而同向一旁跃去。   毕竟文四手下人多,很快便两个对一个将陆念迅手下全部撂倒,并用枪指上了他们的头顶。文四手下立刻便有人腾出手来围攻陆念迅,当文四堪堪将枪顶上陆念迅的头时,便听叶蕴仪一声怒叱:“放了他们!”   文四将陆念迅往黑衣护卫身边一推,走到叶蕴仪面前,弓身道:“少奶奶,请跟我回去!”   叶蕴仪往后退一步,冷冷地道:“回去?回去任由你们杀死我的孩子么?”   文四急急地道:“少奶奶,一切都是误会,少爷早已说过,孩子的去留由您决定!少爷离不开您啊!”   叶蕴仪的声音尖厉起来:“由我决定?呵呵,文四,这话,你信么?若是由我决定,又怎么会三翻两次给我下药?”   月光下,她的神色越显凄迷:“离不开我?文四,你给我下药之时,他在哪里?又跟谁在一起?”   文四一时语塞,他看看四周,此时此地,无论如何都不是解释的好时机,更何况,那涉及少爷心中最隐秘最不能对人道的伤痛!   他咬咬牙,走到陆念迅身边,用枪顶上了他的头,沉声道:“少奶奶,您若不跟我走,我就先杀了他们!”   叶蕴仪身子一颤,她低了头,轻声道:“好,你放了他们,我就跟你们走!”   文四却莫名地笑了笑:“不,少奶奶,这里不是我们的势力范围,等上了火车,我再放他们!”   叶蕴仪冷冷一笑,一枚精巧的小手枪已顶在自己太阳穴上,她沉声道:“文四,你家少爷虽然不在乎这个孩子,我这个人对他却还有用处,你先放人!”   决裂(二)   更新时间:2012-11-28 15:46:40 本章字数:3495   文四脸色一沉,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不过一瞬,他却淡然笑道:“少奶奶,您如此珍惜这个孩子,定不会愿意让他陪您去地下!”   叶蕴仪的手一抖,刹那间,一枚铜钱飞来,直直地打在枪筒上,叶蕴仪一个拿捏不住,那枪便掉了下去。立时有人抢上,将枪拾起,递给文四。   文四轻叹一声道:“少奶奶,我这一招,是自从那一次您拿枪指上自己的头以后,少爷命我们黑衣卫队所有人必须练的!您知道这一招难在什么地方吗?难就难在这力道要把握得刚刚好,既能打下枪,又不能伤到您分毫!少爷的要求是,枪打下,但您的胳膊不能因为这个力道而动!这一招,少爷也会!”   顿了碰,文四垂下眼帘,轻声道:“少奶奶,您有想过,少爷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练这一招的吗?”   叶蕴仪心里一痛,不由自主地向自己还僵硬抬着的胳膊看去,指尖那一头,是那个人沉痛的眉眼和暴怒的话语:“叶蕴仪,你以为你能这样威胁我几回?淙”   电光火石间,过去种种光影在脑海中掠过。   第一回,她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她得知了他与黛儿的关系,可那还是一个谎言!   第二回,她用枪指着自己的头,要他放掉古天舒,却可笑的发现他早已下了她的子弹绥。   这一回,她用枪指着自己的头,她再看不到他眼中的心疼,只有文四的胸有成竹---她死不了!   呵呵,过去种种,她不过仗着他爱她,而如今,他心里早已认定她的不洁,他要杀掉她的孩子!   她唯一的砝码便是自己的命了,可便是这,他也不许了!   呵呵,心情!他最忠心的手下,还在可笑地质问着她他的心情?   那么   当她拼了命地想要向他靠近,只求得他胸膛的温暖时,看到他那僵硬的身体、躲闪的眼神,她是什么心情?   当她得知是他命人杀掉她腹中胎儿,却听着他跟另一个女人说只要那个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时,她又是什么心情?   当她得知他根本没有什么不育,不过是凭臆测就将不洁的谎言推至她身上时,她又是什么心情?   当她不顾疲累,远奔南京,一心想要拔除他心底里横梗在他们之间的那根刺,他却命人暗中绑架她,要打掉她腹中孩子时,她又是什么心情?   当她还沉浸在离别前的温柔缠绵,以为或许一切不过是一场误会时,他却命人背后给她一刀,她,又是什么心情?   呵呵,那不过是个满嘴谎言的男人,那不过是个只知强烈占有的男人,而他给的那一场肤浅到极致、予取予求的爱,现在也已烟消云散!   她还要回到他身边,去做他所谓的夫人吗?   叶蕴仪的目光掠过被枪顶着头,却一脸关切看着他的陆念迅,心中迅速拿定了主意!她绝不跟文四回去,可她,也绝不能让他们伤害陆念迅!当初古天舒的死,方宗尧的伤,早已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不能,再眼睁睁看着别人的生命在她与他这场可笑的情爱中,无辜逝去!   她暗中叹口气,只是,这一次,只怕又要连累宗尧了!   文四眼见着叶蕴仪的眼神由凄迷到清明,由徬徨到坚定,心中不由一惊,再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步就要强去搀叶蕴仪:“少奶奶,我们走吧!”   叶蕴仪往后一退,甩开他伸过来的手,淡淡地道:“文四,我累了,需要歇息!”   文四看了一眼他们身后的这家农户,心里终是觉得陌生的地方令人不安,他沉吟片刻,方道:“少奶奶,我这就命人将马车赶来,咱们还去先前那个院子歇息吧?那里东西都齐全,小清和华大夫也都留在那里,也好照顾您!”   叶蕴仪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垂下眼睑,心中冷笑:果然!   夜色中,“得、得、得”的马蹄声,踏得文四心里渗得慌,他命黑衣护卫将陆念迅和他的手下绑了扔在马车后面,而他与护卫们则紧紧地护在马车旁,随着马车前行。   终于到得那个小院,小清一脸复杂的神情,急急地迎了上来,护卫们让开一条道,小清伸手去搀车上的叶蕴仪,叶蕴仪伸出手来,突然听到几声“呯呯”的枪响声,她双眸一闪,一把将小清推倒在地,自己迅速地往车内缩去,随着枪声,马车周围的黑衣护卫齐齐下蹲、就地翻滚,躲开了射来的子弹。但就是这一滚,却离开了马车三步之遥!   几乎与此同时,几十把明晃晃的火把亮起,一群身着黑色西服的男子,迅速地将马车围在中间。   文四站起身来,看向中间那个俊逸的身影,不由惊呼出声来:“方宗尧!”   方宗尧循声看去,不由也是一怔:“文四?”   他脸色一沉,向走出车厢的叶蕴仪伸出手去:“怎么回事?怎么会是文四绑架了你?难道他领着黑衣卫队作乱?”   看到方宗尧,叶蕴仪一整晚强撑住的身子一软,方宗尧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她紧紧地揽在怀中,看到她微微隆起的腹部,先是一怔,再看到她那苍白的脸色,一丝剧痛划过心口,不由轻叱道:“你怀着身子,为什么还到处乱跑?潘启文那个混帐呢?”   叶蕴仪想要撑起身子,却终是不能。她脆弱地靠在方宗尧那宽厚的胸膛中,听着他那叱责却是关怀的话语,只觉无比的亲切。   一段时间以来,闷在心中无人可诉的委屈一下子翻涌出来,她的眼泪再忍不住簌簌而下。她的声音虚弱得几乎听不到:“他,他要杀掉我的孩子!”   方宗尧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皱眉道:“谁?谁要杀掉你的孩子?”   叶蕴仪眼神迷离,喃喃地道:“是他,是启文,他,他不要这个孩子!”   方宗尧一下子呆住:“什么?为什么?”   叶蕴仪拼命地摇着头,在他胸口闷声道:“他说,这个孩子不是他的!”   方宗尧怒道:“这个混帐,他想做什么?”闪念间,他突然想起什么,不由沉声问道:“是因为在南京招待酒会那一晚?”   叶蕴仪没有吭声,但她的眼泪却灼得方宗尧生生地疼!   方宗尧怒极反笑,他森寒的目光直直地射向文四:“你们绑架蕴仪,就是为了打掉她腹中的孩子?”   文四咬牙看向叶蕴仪,恳求地道:“少奶奶,这一切都是误会您跟我回去,好不好?少爷说过,这个孩子是谁的都不重要了,您回去,让少爷亲自给您解释,好不好?”   叶蕴仪抬起头来,冷冷地道:“解释?文四,一次可以说是误会,两次呢?那么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他跟别的女人说只要他跟她的孩子呢?”   听了叶蕴仪的话,方宗尧心中脑中轰然被炸开一般,疼得他不知所以!   呵呵,他早就知道这个男人信不得,他却仍是放她在他身边,只因她爱他!可是他呢?他在做什么?   两次!   一想到,他摆在心尖儿上的人,摸不得碰不得的人,即便她中了媚药,他也只能忍痛将她绑起来也不敢碰的人,在那个潘天一的天下中,她孤身一人,如何逃过这样的两次?   他明明是为了别的女人,要杀死她的孩子!还竟敢给她扣上一顶不洁的帽子!   方宗尧冷笑一声:“呵呵,难怪在南京,他问都不问是如何解掉的媚药!我问他为何不问,他却说他不想知道!原来是这样!原来是为了别的女人!”   听了这话,叶蕴仪轻轻一震,她苦笑着道:“为了给我扣上这顶帽子,他竟然跟我谎称说他不能生育!”   方宗尧怒极反笑,呵呵,潘天一,他怎么敢!怎么敢给所有人心中女神一般的蕴仪,拿这样的脏水去泼她!   方宗尧冰冷的目光直直地看向文四,厉声道::“你回去告诉潘天一,孩子和蕴仪我带走了,若是他还想要,让他到南京来解释!”说完这话,他嘴角不由勾起一抹苦笑,他,只是舍不得她那么难过,所以,他只能再给潘天一一次机会!   文四绝望地看向叶蕴仪,颤声哀恳地叫道:“少奶奶,您跟我回去吧!少爷说过,这个孩子,是谁的他都不计较了!”   只听叶蕴仪轻笑一声道:“不计较,他不计较的是这个孩子?还是我叶家的银行?抑或是我父亲在南京中的人情事故?”   听了这话,眼见着叶蕴仪那凄美的笑容,方宗尧的心瞬间被割成了一片一片。听得文四口口声声说的都是这孩子不是潘启文的,心中怒火轰地燃起。   好!好!好!潘天一,既然你已认定这个孩子是我的,那么,这个孩子你不要,我要!   方宗尧将叶蕴仪轻轻抱到马车沿上坐好,他一步一步地走到文四面前,他那冰冷的目光令文四背上一寒!   方宗尧一把揪起文四的衣领,在他耳边轻笑一声道:“你告诉潘天一,我的孩子,还有蕴仪,他休想再动分毫!”   决裂(三)6000+   更新时间:2012-11-29 2:34:15 本章字数:4774   文四浑身一震,他的孩子!虽然一早认定这孩子是方宗尧的,可听他亲口说出,还是如此地震惊。   文四绝望地抓住方宗尧的手,头却偏向一边,向叶蕴仪颤声叫道:“少奶奶,您真要跟方宗尧走?”   叶蕴仪眼中含泪,轻笑着道:“文四,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你回到这里来吗?因为这里,是跟宗尧约好来接我的地方!你说,我会再跟你走吗?”   文四心中一寒,那个叫陆念迅的人,明面上是城东泰安钱庄的老板,少奶奶离开南京前还去过泰安钱庄,然后他便一路尾随而来,又跟方宗尧约好在此接应,难道,真如爹所说,少奶奶早就准备跟方宗尧一起离开渌?   他不敢想,若是少爷知道这一切,会怎么样?   不,无论如何,他答应过少爷,一定要带少奶奶回去!   心念闪动,文四嘴角噙起一抹冷笑,趁方宗尧转头看向叶蕴仪那一瞬间,突然一伸手将方宗尧一扭,拔出腰间的枪,直直地顶上了方宗尧的头,他冷冷地说道:“少奶奶,跟我走吧!”自从听到叶蕴仪说要跟方宗尧走,他对着叶蕴仪的语气便不自觉地冷了下来丐。   方宗尧猝不及防被制,心中登时后悔,只怪自己一心在蕴仪身上,加之自己这方人数占了绝对优势,太过轻敌,竟忘记要先下了对方的武器!与此同时,哗啦啦一片拉枪的响声,方宗尧手下人的枪齐齐指向了文四,并有人迅速上前,将文四身后黑衣护卫绑了起来。   文四却只是镇定地将枪往前顶了顶,推着方宗尧向马车走来,随着他的走动,人群不自觉地散开一条道来,他再唤了一声:“少奶奶?”   叶蕴仪不敢置信地看向方宗尧,却听身后早被解了束缚,来到她身边的陆念迅在她耳边轻声道:“小姐,您慢慢走过去,不要怕!”   叶蕴仪点点头,缓缓地朝文四走去,冷声道:“文四,你放了他,我跟你走!”   文四笑笑:“好!小清,扶少奶奶先上马车!”就在他抬眼看叶蕴仪那一刻,一枚小石子飞至,正中他虎口,他手中的枪一下子偏了方向,他下意识地一扣板机,只听“呯”地一声,那子弹却打在地上,掀起一阵尘土,就在这一瞬,方宗尧已是一反手,摆脱了他的掌握,立即有人一拥而上,将文四制住。   只听陆念迅轻笑一声道:“文四,这一招,不只你们黑衣卫队会!我们防的,就是主子被人胁持!”   文四立时脸如死灰,仍是强自叫道:“少奶奶,您这样跟着别的男人走了,您就真的一点不怕少爷伤心么?”   叶蕴仪轻轻一震,凄然笑道:“文四,你家少爷可曾怕过我伤心?”   方宗尧一把将早已站立不稳的叶蕴仪揽进怀中,冷声道:“将他们扔回那间小院子里,一天之后,放他们回去!”   ***   南京,方家客房中,方夫人站起身来,抹了抹眼角,笑道:“好了,你好好休息,先在伯母这里把身子养好了,再做打算!”   叶蕴仪却一把拉住她,费力地说道:“方伯母,我,我知道我或许不该问,可我,还是想知道,那一晚的媚药,是如何解掉的?”   方夫人全身一僵,她的一张高贵的脸顿时涨得通红,她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叶蕴仪,一时怔住,说不出话来。   叶蕴仪心里一沉,抓住方夫人的手不由死死地掐进了肉去,她颤声道:“伯母,你告诉我!不会是、不会是……”   其实那一晚真实情况究竟如何,她并不知晓,之所以一口咬死自己是清白的,不过凭的是自己身体并无任何感觉,更重要的是对方宗尧的信任!而现在,看方夫人的神情,叶蕴仪的心陡然不安起来。   方夫人的脸由红转白,再由白转红,终是在被叶蕴仪掐得生生的疼痛中清醒过来,她忙拍拍叶蕴仪的手,安慰道:“你想到哪里去了?那一晚,那一晚……”说到这里,她终是说不出口,咬唇道:“你等等,我给你看样东西!”   不一会儿,方夫人捧着一个小盒子,扭扭捏捏地来到叶蕴仪面前,面带尴尬地道:“你看看这个,就明白了!”   叶蕴仪打开盒子一看,顿时一张脸也涨得通红,呐呐地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个做得极为逼真的男子阳具!   方夫人这时总算是平静了下来,轻声说道:“我以前也不知道有这种东西,那天晚上,是宗尧找来,给我的!是我…”   叶蕴仪扔掉那个小盒子,一把抱住方夫人,哽咽着道:“方伯母,别说了!我都明白了!”   她心里清楚,要让一惯洁身自爱的方宗尧去找这样一个东西出来,用在他一直爱着的她身上,他的心情会有多复杂、难过。   她更不能想象,一惯高贵优雅的方夫人,却要自己动手,为她做那样的事,是多么的难堪。   但是,他们,都毫不迟疑地去做了!   方夫人甚至还没忘记为她清理干净,让她一点察觉不出来,为了怕她难堪,他们也只告诉她,她只是中了迷药。   想到这里,她不由对潘启文越发痛恨起来,他,却偏不肯信她!   一个月后,方家餐桌上,方淮之严肃地对叶蕴仪道:“蕴仪,你现在这样,也不是办法。我想这样,以你的名义,给启文发个电报,要他亲自来一趟南京,有什么误会,当面解释清楚!”   方宗尧冷哼一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两次想要她肚子里孩子的命,还有什么好说的?”   方淮之将筷子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叱道:“你懂什么?”   他再次转向叶蕴仪,温和地道:“蕴仪,方伯伯和伯母从来就当你如亲生女儿一般,决不会再让你受丁点委屈!可是,现在我跟潘启文,份属同僚,有些话,必须要摊开了来说!若是真有误会,说清楚了,你们还能在一起,你还愿意跟他在一起,我们自然高兴。若是真要分开,那么,便正正式式地分,这对你,对他都好!”   叶蕴仪脸色一白,她知道,方淮之说的都在理,其实,方淮之何尝不清楚,闹到这一步,哪还有和好的可能!他没说出来的是,若是她便这样不清不白地住在方家,若再有那些传言流了出去,对她和方宗尧都是极为不利!而如果方淮之因她与潘启文闹翻,则对方淮之的仕途也极为不利可是,一听到方淮之说的,要与潘启文正正式式地分,她的心里,便如刀割般地疼!   叶蕴仪不由微冷了神色,轻声道:“方伯伯,我已经让陆念迅给我安排了待产的地方,这几天,我就要离开了!”   一旁的方夫人不由急道:“蕴仪,你这是说什么呢,你一个人,怀着孩子,我怎么可能放你独自去外面?”   方淮之叹口气,对叶蕴仪道:“蕴仪,你理解错伯父的意思了!我的意思是,若是你与潘启文正式分开了,以后,你在我们方家,不论什么身份,便再与他潘启文无关!而全南京政坛的人都知道你于我方家,不亚于亲生女儿的关系,以后,任谁若想再动你分毫,也是不能!”   方夫人也在一旁道:“还有一层意思,潘启文那性子,只怕将来在南京得罪的人不少,你是要做事的人,没必要跟着他再受牵连!”   方淮之点点头:“潘天一在西南独霸一方,还有华夏银行的事,你也得早做打算,无论如何,你都避不开他去!”   方夫人看了一眼身边的方宗尧,拍拍叶蕴仪的手道:“蕴仪,我看启文还是爱你的,你说的那个什么秘书的事,我看多半也是因为他误会了你与宗尧有染而起,这男人,你总得要容得他犯了错再回来,你说,是不是?更何况,你总得为孩子考虑!”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小腹,容得他再回来?可是,他真的肯再回头么?   眼看着叶蕴仪动容的脸上又闪起了期冀的光芒,方宗尧心里一涩。   ***   西南司令府,芳华苑书房内,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整个厅内,只听到潘启文的呼吸声,沉重急促得,象是一头受伤的野兽在喘息。   半晌,黎昕艰难地开了口,说出来的话却毫无底气:“这事,说不定中间有误会?不如,去趟南京,当面说清楚?”   潘启文一把将桌上的茶杯往地上一扫,那清脆的碎裂声,让每个人心头一跳。   心底里那撕裂的痛已令他直不起腰来,他冷冷地笑,说清楚?还有什么不清楚?   当初他就奇怪,她莫名其妙地要去南京找什么证据来证明,事实摆在那里,那时的他,根本便不可能有孩子,他竟然傻傻地放她去了,他知道,就是她那一句,若是她拿不出证据,她会自己打掉孩子,更与方家从此断掉联系!就是这句话,打动了他!天知道,他可以不在乎孩子是谁的,可他心底里有多怕,他知道她与方宗尧的感情有多亲厚,他怕她从此便因这个孩子,与方宗尧有了再分不开的纠缠和纽带!所以,他竟愚蠢地信了她,放她去了!   可谁知道,她竟然,竟然一早便做的是离开他,跟方宗尧一起走的打算!   还有什么不清楚?那个陆念迅是方宗尧一早就埋在这边的人吧?那一次酒会,他们俩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见了面,怎么会他在这边没人?!   方宗尧亲口承认孩子是他的,而蕴仪竟亲口说她一早便与方宗尧约好接她的地方!   是不是,她一早就变了心?   是不是,蕴杰走后,她便再没了顾忌?   枉他一人痛苦纠结,迟迟不敢下命打掉孩子,甚至,甚至他还想就这样接受那个孩子,也不敢告诉她实情,只怕她难堪难过!   他甚至、甚至卑微地告诉她,只要她,孩子的去留只要她高兴就好,在她看来,不过是个笑话吧!她一早便知道那是方宗尧的孩子,所以她才那么拼了命地要护着它!   去南京,难道去南京看着他们,再亲耳听方宗尧说一遍:“孩子是我的!蕴仪也是我的!”吗?   黎昕沉声道:“若蕴仪真要跟方宗尧走,她直接到南京,解决掉文四不是很简单的事?何必要如此大费周折?”   听了这话,一直跪在地上低垂了头的文四心头一跳,黑衣卫队的人醒来之前,他便让自己爹离开了,少奶奶既然跟方宗尧走了,他便将他爹绑架少***事瞒了下来,只说是陆念迅的人迷昏了他们,劫走了少奶奶,后来他们追了上去,又碰到了前来接应的方宗尧。他觉得,既然少奶奶早就铁了心要跟方宗尧走,又一早安排好,这件事,有没有他爹的参与,结果都是一样。   却听潘启文冷笑一声道:“她替方宗尧想得多周到!她是我的夫人,若是她大模大样地去了南京方家,我若要人,方家人怎能说不给?而若是说半道被人劫了,那自又不同,她大可藏起来,将孩子生下来,再与方宗尧双栖双飞!”   黎昕心里一沉,还待再说,却听潘启文喘息着低吼道:“滚!都给我滚出去!”   黎昕紧皱了眉,一把扯起跪在地上的文四,叹口气道:“走吧!”   ***   “梅果,有少帅的电报,你给送过去!”梅果站起身来,嘴角勾起一个笑来,自从那个女人走了以后,文四和林副官便有意无意地安排她到潘启文面前做事,所以,这段时间,凡是要送少帅过目的文件、电报、信等,都是由她送去。   她知道,司令府所有人都被警告过,不许在司令面前提起少夫人几个字!   梅果接过电报,匆匆地浏览了一遍,她按捺住心底里那阵慌乱,缓缓地向潘启文的议事厅走去,一路走,她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了那张电报纸,那是,那个女人发来的电报!   “孩子姓潘,我在南京等你一月!”   梅果捏得指节都泛起了森森的白色来。   那一天,文四说他一个人,一天之间,淋着大雨,骑马到云顶一个叫什么逍遥谷的地方跑了个来回,回来便发起了烧。文四不敢将他放在司令府,说是不敢让少夫人知道,便将他放到了西南饭店,让她去照顾。   她知道,文四之所以让她去,不过是因为有些内情,只有她与文四知道,他不敢让别人去!!   谋划(4000+)   更新时间:2012-11-29 18:31:36 本章字数:4639   五年后,南京。   华灯初上,玛丽西餐厅内人还不多,因此吧台边上坐着的两个一身军装的英挺男子便格外引人注目。   武辉杰放下手中的酒杯,伸手一巴掌拍在身侧方宗尧的肩上,笑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这大冷的天儿,我家那口子还等我回去暖被窝呢!”   方宗尧嗤笑一声:“你就得瑟吧你!”眉眼间却是难以言说的萧瑟。   武辉杰皱了皱眉:“你是想我这次出公差去西南,帮你再找找蕴仪?可你觉得她可能在那儿吗?渌”   方宗尧随意地转着手中的玻璃杯,一双眼看着那红色的液体如小浪般在杯中翻滚,口中说道:“辉杰,你这次去的时间不短,你只需要帮我盯着华夏银行那边的动静,当初一百万两银子,可不是小数,这是叶家的产业,蕴仪不可能就那样扔下不管!”   武辉杰叹口气道:“我明白了,我会尽力,不过,你也不要抱太大希望!”   方宗尧低了头,抿了一口杯中红酒,低低一笑:“是啊,找到了又怎么样,她成心躲我们,五年了,就每年过年来一封信,报个平安。丕”   他甩甩头,放下手中的杯子,正色道:“还有,辉杰,我父亲要我转告你,你这次去西南,尽管放开胆子做,有什么事,这边自有他给你兜着!”   武辉杰剑眉一扬,爽朗地笑了起来:“哈哈,我可是等老爷子这句话,等了好久了!”   他又低沉了声:“要知道,潘启文可没那么好对付!要不然,这么好几年了,就他西南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中央也拿他没有办法!有老爷子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说完,他将端起台上的酒一饮而尽,站起身来,拍拍方宗尧的肩:“我先走了!”   方宗尧一拳擂上他的胸膛,落寞地笑道:“走吧走吧,知道你是有老婆疼的人!”   武辉杰看看他,欲言又止,终是叹口气,拍拍他的肩,拿起椅上的军呢大衣,向外走去。   方宗尧又要了一杯红酒,独自坐了一会儿,见餐厅中人渐渐多起来,他才站起身,缓缓地向外走去。   刚走出餐厅门口,迎面听见一把嫩嫩的嗓音大喊大叫着:“让一让!让一让!扁担戳背壳喽!”最后一句,竟是不伦不类的四川话。   抬头一看,竟是一个圆圆团团的小女孩,坐在一辆自制的滑板车上,就着广场上一点点坡度滑了过来,方宗尧有些失笑地往旁边闪身,谁知那滑板车竟是偏了方向,直直地向他撞了过来,他连忙一闪身,堪堪躲过,小腿却仍是被擦身而过的滑板撞得生疼,下一秒便觉得下半身一重,低头一看,那个小女孩竟是舍了滑板,整个人吊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只听“呯”的一声,那滑板已是撞到了西餐厅的外墙上。   方宗尧好笑地正准备揪过小女孩,却见她已如猴子般爬了下去,胖乎乎的小手已揉上了他先前被撞的位置,口中嘟囔道:“呼---呼,包包散,不给妈妈看!”   这一句软软糯糯的话,令方宗尧如遭雷击般呆立当场,脑海中便浮现出那个小小的身影,趴在他身边,轻声地唤:“宗尧哥哥,蕴仪给你呼呼,呼---呼,包包散,不给妈妈看!”   方宗尧半晌方回过神来,回头再找那个小女孩,却哪里还有她的影子?   一阵寒风吹来,他失神地笑了笑,将军呢大衣披到身上,缓缓地踱着离开了。   ***   先一步离开的武辉杰,刚走出门口,便有一个一身短装却衣着整洁的年轻男子来到他面前,恭敬地道:“武先生,我家小姐想见您!”   武辉杰哈了口气,套上大衣,脸上是满不在乎的笑:“你家小姐是谁?我告诉你,我老婆管得我紧,我可不是随便哪个女人都敢见的!”   那年轻男子不卑不亢地笑道:“我家小姐的名讳现在不方便说,但却是您的一个故人,跟您太太,也是认识的。”   武辉杰的好奇心顿时被勾了起来,他下意识地四周看了看,随即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去就去,我还不信,在南京这地儿还有人能吃了我武辉杰不成!”   武辉杰随着那年轻男子来到隔壁咖啡馆最里面的包间,推开门,当他看到那个正在小口抿着咖啡的女人时,不由一下子张大了嘴,吃吃地叫道:“蕴、蕴仪?”   叶蕴仪转头,微微一笑:“小武子!”   武辉杰猛然转身向外就走,嘴里兴奋地叨叨着:“你等着哈,我去叫宗尧去!他就在隔壁!”   然而,门口两个年轻男子却往他身前一拦,令他差点一头撞了上去,叶蕴仪在他身后急急地唤了声:“辉杰哥!”   武辉杰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看着叶蕴仪,她还是那么的美丽、高贵,一如以前所有人心中的女神。   门口年轻男子迅速地从外面将门合上,那轻轻的门碰声令武辉杰瞬间清醒过来,他笑了笑,走到叶蕴仪对面坐下,恢复了他那一惯大大冽冽的表情,他嘻嘻一笑道:“蕴仪,说吧,这次有啥事求哥哥?”   话一出口,他立即就后了悔,她唯一一次叫他“辉杰哥”,是因为----潘启文。   在军校时,他是那一班人中最小的,叶蕴仪明明比他还小,却跟着那帮人叫“小武子”,他那时总是不满地叫:“叫哥!跟宗尧一样!”她听了,只是淡淡一笑,下次还照叫“小武子”。   只有那一次,潘启文莫名其妙将方宗尧暴打了一顿,平常跟宗尧关系最好的武辉杰看不过眼,找了一帮人,要去教训潘启文,事到临头,却在叶蕴仪那一声软软的“辉杰哥”中,一切烟消云散。   武辉杰小心翼翼地向叶蕴仪看去,果见她脸色微微一变,他心中一紧,忙笑道:“嗨,不就是不让宗尧知道吗?放心,我答应你就是!”   叶蕴仪却迅速恢复了平静,她提起桌上的茶壶,给他斟了一杯茶,轻声道:“我每年都有给方伯伯家写信报平安的!我过得很好!”   武辉杰一时默然。那一年,潘启文登了那样一份声明后,当天晚上孙夫人就派车将叶蕴仪接到自己的府邸中,以孙夫人的威望,便连委员长也要礼让她三分,第二天,《中央日报》便大幅刊登了当年叶琛如何发动华侨捐款捐物,冒着危险支持中山先生革命的文章,里面引述了孙夫人一句话:“当初没有叶老先生带领华侨的捐款,便没有今天的中华民国!”   南京上上下下,没有人敢质疑孙夫人的人品和眼光,因着这句话,南京眼看着因为这事而针对方家就要生起的风波,还未开始便偃旗息鼓。   随后,《中央日报》又大幅刊登了纪念叶翔宇将军的文章,其中提到了叶翔宇生平事迹以外,还提到了叶翔宇的好朋友方淮之,暗指方宗尧与叶蕴仪从小青梅竹马,两家又是世交,若是两人真有意结为夫妻,根本不可能再有潘启文什么事,这样两人偷情一说,自然便站不住脚。文中还特别提到叶翔宇因欣赏潘启文的才能,不仅在军校中重点培养潘启文,更将心爱的女儿嫁给了不名一文的他。谁料潘启文竟是隐瞒了真实姓名,实为军阀之子。   几天以后,《金陵晚报》便刊登了西南军司令潘启文曾有过十九房姨太太的新闻,文中更说明了叶蕴仪千里寻夫,却发现丈夫竟是隐瞒身份骗婚,更有离任的德国驻西南领事及夫人的证言,言明叶蕴仪因不堪忍受潘启文的残暴和家中妻妾成群,早在一年前就曾请求他们协助逃离西南。   一时间,舆论立刻一边倒向叶蕴仪,潘启文的离婚声明在所有人心目中便成了因骗婚再到强占不成而胡扯的谎言,潘启文这个人更成了一个忘恩负义、薄情寡义的男人。   全国各大报刊争相转载,大多对潘启文明嘲暗讽,更有看不惯军阀的文人,对潘启文更是口诛笔伐,极尽嘲讽之能事。   武辉杰后来才从方宗尧口中知道,这一切都是叶蕴仪自己的谋划运作,她对方宗尧说道:“我不能因这件事连累方家,更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生,便背负上这样的污名!”   然而,就在所有人松了一口气时,叶蕴仪却留了一封信便凭空消失了,只在每年过年时,给方家寄上孩子的照片,报个平安。   武辉杰看看叶蕴仪,只觉得她比当年在南京时更圆润了些,气色也比那时好得多,看她的衣着气度,想来也是没有受过什么苦,这才长长叹了口气,笑道:“蕴仪,你真的,让大家都担着心。回头我起码得告诉大家,你过得好!”   叶蕴仪眼中一热,忙举起杯子,抿了一口咖啡,抑下眼角的泪意,这才笑道:“辉杰,我听说,你作为南京行营参谋团的参谋长,很快要去西南督导西南军围剿赤匪,可有这事?”   武辉杰一挑眉:“哟,这么快就把那个‘哥’字去掉啦?”   他半开玩笑地道:“怎么,难不成你还想跟我去西南?”   只见叶蕴仪郑重地点了点头,笑道:“正有此意!”   武辉杰一惊:“蕴仪,你这是?……”   叶蕴仪淡淡一笑,她将手中的小勺轻轻地搁在杯碟中,缓缓说道:“这几年,中央将全国各地的军势势力已收拢得差不多了,就这西南却仍如铁板一块,自成一方,这次你去,不仅是督导剿匪那么简单吧?”   武辉杰沉吟片刻方点点头:“蕴仪,我也不瞒你,南京的目的首先是要西南裁军,第二步是派中央军入驻西南,然后混合编制,撤销他的西南军的专门防区。”   叶蕴仪微微一笑:“可是,你们实际并不清楚西南军到底有多少人,靠中央拨粮饷的是一部分,他们自给自足的有多少,却并没有数,所以,你们也不敢贸然派中央军入驻。所以,你这次去,名义上是督促剿匪,实际是摸底去的,对不对?”   武辉杰眼中一亮:“蕴仪,你有办法?”   叶蕴仪点点头,笑道:“到了那边,我自有办法助你,不过,我需要以你秘书的身份前去西南!”   武辉杰兴奋地一拍桌子:“好!”下一秒,他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他笑道:“不过,蕴仪,你不会只是要帮我那么简单吧?”   叶蕴仪轻笑一声:“我其实为了华夏银行的事,我需要以我华夏银行董事长的身份过去,华夏银行的事才能办得成。”   武辉杰这才恍然大悟:“你怕潘天一为难于你,所以,背一个中央派员的身份,他便不能拿你怎么样,若是中央的人到他的地盘上出了事,他总是难以交待!”   就在这时,房间门被轻轻推开,一个约四五岁的小男孩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只看看叶蕴仪又看看武辉杰,小大人般气呼呼地皱了眉,也不吭声。却听他背后一个软软的小女孩的声音不耐烦地道:“小宇,快走!”   那小男孩转过头去,轻叱道:“叫哥哥!没见妈妈有事忙吗?”   武辉杰挑着眉,好奇地向男孩背后看去,只见一个圆滚滚的小脑袋从男孩腰后伸了出来,嘻嘻笑道:“你不信问妈妈,老陆叔说了妈妈这次要带我出远门,不带你去!”   那小男孩咬着唇,定定地望向叶蕴仪,眼中半是询问半是委屈,还带了一丝倔强。   叶蕴仪脸色一变,随即向两个孩子招招手,笑道:“小宇、小风,过来见见武叔叔!”   ---------   各位,第三卷这两天容我再把细纲理一理,卷标还没想好,刚开始几天可能会更得慢点。谢谢您的理解。明天见!   PS:看了大家的评论,可可很开心,尤其是“特特盗”童鞋提的建议偶觉得很好,不知有没有筒子愿意做这个吧主捏?还有Q群也有筒子说太冷清,不知有木有人愿意做群主捏?大家若是能因为本文一起沟通交流而成为朋友,可可将会觉得十分之有成就感,呵呵。若有兴趣的孩纸请微博私我,或在评论区留爪。谢谢!   化验单真相   更新时间:2012-11-30 12:07:28 本章字数:3442   武辉杰认真打量着两个孩子,只见男孩儿瘦瘦高高,足足比身后的圆滚滚的妹妹高出了一个头,两人表情也是完全不同。   小风伸出肉乎乎的小指头,在小宇腰上戳戳,嬉皮笑脸地叫:“哥哥,好哥哥,你拖我进去好不好?”   小宇先前紧绷住的唇角不由一弯,却抑住了,也不说话,侧过身,牵起地上的布绳,武辉杰这才看到,小风脚边是一辆滑板车,小风嘻嘻一笑,往滑板车上一坐,只听着咕噜噜的声音响起,小宇已拖着滑板车,走到叶蕴仪面前。   小风一骨碌从车上起来,吭赤吭赤就往叶蕴仪腿上爬,一边爬一边笑:“小宇,不信你问妈妈!”   武辉杰哈哈笑道:“蕴仪,先前我还道这小风这么皮实,可不象你,现在一听,倒相信她是你的女儿了,呵呵,有求于人就叫哥哥!渖”   叶蕴仪面上微微一红,嗔道:“别当我孩子面损我!”   武辉杰只觉有趣,摇摇头笑道:“蕴仪,这俩孩子,要不是早听宗尧说过,我还真不敢相信他们是双胞胎!”   他凑过脸去,仔细看了看小宇那张几乎与某人一模一样的脸,想起刚才小风说的话,眼中精光一闪,回头对叶蕴仪笑道:“两个孩子从未离开过你身边吧?你去西南,舍得带一个不带另一个?并”   ***   西南,省城火车站。   微微泛白的冬日阳光懒懒地从光秃秃的树上照过来,斜斜地打在潘启文那绿色军呢大衣上,却仍让人感觉不到一丝暖意,身后的文四轻声嘟囔了一句:“司令,这么冷的天,不如去车上等吧?”   潘启文低了头,看着铮亮的军靴,沉着脸一声不吭,周身的寒气令人不敢靠近。   文四与林泰对视一眼,只得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自从少奶奶走后,司令几乎没到过火车站,即便是南京那边有重要的人物过来,也只是黎昕出面迎接,而今天,他不仅亲自来,更是起了个大早,明知火车到达时间还未到,他却仍是领着人,就那样直直地站在寒风中等着。   站在潘启文身边的黎昕冷冷一笑,他当然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因为南京那边发过来的行营参谋团随行人员名单里的那一个英文名字---“Lisa”。   他轻哼一声,恨恨地说道:“潘天一,漫说这叫‘Lisa’的女人未必是她,即便是她,你又能怎么样?”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的手不自觉地摸上了嘴角那一抹青紫,那是,前两天被黎昕打的。   一个月前,David从美国来看黛儿,见面时,他兴高彩烈地拿出一瓶药,递给潘启文,叽哩瓜拉说了一大通,黛儿狐疑地看看David,又看看潘启文,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她神色蓦然大变,颤声问道:“二哥,当初,你是不是给David看过一张化验单?”   潘启文脸色一沉,起身就要往外走,却听黛儿急急地道:“David说,这个药是治女人不孕的,是针对那个化验单上叫潘青文的女人的!”   潘启文猛然转过身来,只觉一颗心象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般,他一把揪住David的衣领,那手已抖得不成样子,却仍是问道:“你说什么?女人?”   见David一脸肯定地点头,潘启文一把推开他,手一指饭厅内,大吼道:“等我回来,谁也不许离开!”说完,便跌跌撞撞地向外奔去。   当他在David的指点下,看到化验单上“Panqinwen”和“Female”的字样,听到David还在叨叨地说着:“我还以为是您的妹妹或姐姐。”时,他只觉脑袋里轰然一响,那一道白光劈得他什么都不能想,什么也都想不起来。   一旁的黎昕也似明白了什么,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对文四吼道:“文四,说!这是怎么一回事!”   当文四惨白着脸,战战兢兢地说完以后,黎昕一把抓过那张化验单,一拳就打上了潘启文的脸,痛楚地叫道:“你,你就是凭这个,认定蕴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   潘启文抱了头,跌坐在地上,完全无法抑制浑身的颤栗,黎昕已是一阵风般卷了出去,丢下一句话:“我亲自查!文四,跟我走!”潘启文却立刻爬了起来,紧紧地跟了上去。   当初霍夫曼并没有骗他,这家医院那一天的确是只有他一人验血,可是,那血液却是送到省城唯一一家美国人开的血检中心化验的!可是毕竟时间太过久远,血检中心并没有留存这么长时间的档案。   黎昕带着人,把“Panqinwen”这个音可能的中文名罗列出来,在省城查一个叫“潘青文”、“潘晴文”、“潘青纹”等等名字的女人,终于找到某家医院的一个叫“潘清雯”的护士,并当面查证确认了,那女人也说,她查之前就问过医生,那个指标的最低值是多少,而检验单上的指标一看就超出医生给出的最高值很多,自己就吓傻了,知道自己不可能再生育,倒也坦然了,等她发现单子拿错时,已是一年以后,到哪里去查?所以她又重新做了一个检查,最终的结果还是不能生育,她便作罢了。   查证的这段时间,潘启文象个傻子般跟在黎昕身后,亦步亦趋,他知道,他现在混乱得无法思考,可是,他必须要做点什么,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会疯!   当他终于知道真象后,他竟然笑了笑。他知道那笑吓着人了,他分明看到文四全身都瑟瑟发抖,可他,还是抑制不住地笑,从那个护士回去的路上,他一路都在笑,笑得眼泪都出了来。   到了司令府,黎昕黑着脸,一把将他从车里揪了出来,再顾不得人们怪异的目光,他任由黎昕揪着他,象揪着一条死狗一般,往芳华苑里拖。   芳华苑已荒废了五年,积满了灰,黎昕将他扔进院子里,一拳狠过一拳地揍他,他没有还手,也没有躲,只是任自己在那满是尘埃的地上翻滚着,他的脸上却仍是在笑,黎昕更是气恼,一脚踹了上去,叫道:“混帐!你给我起来!你起来跟我打!”   他心里知道,黎昕埋在心里五年的说不出的痛,需要发泄,他还是笑,他为什么要跟黎昕打?那种堵在胸口,喊不出、叫不出,上天无路下地无门的痛,那绵绵不绝,永无止禁的痛苦,有个人陪着,也是好的!   黎昕似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反反复复在那里叫:“你就这样冤枉她!这样冤枉她!”   他抹掉自己唇边的血迹,仍是在笑:“那又怎么样?她不是一样跟人跑了?”   黎昕却一把甩开了他,冷笑着道:“潘天一,你这样骗自己会好过一些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派人找过她吗?你会不知道,她根本就没跟方宗尧在一起?那次文四下过药要害她腹中的孩子,她不走,不走等死吗?啊!”   模糊的眼中,再次看到不停打着战的文四,心底里有什么掠过,可那一浪接一浪的痛楚,将他打得奄奄一息,他已无法思考,再也抓不住。   他想,若不是文四和林泰拼了命地抱住黎昕,他会被黎昕打死了吧?他心里苦笑着,死了倒好,死了,不知道心会不会就没这么痛?死了,会不会眼前再不用时时刻刻出现她那悲哀的眼眸和那凄楚的话语:“你不信我?”   可为什么,黎昕打得那么狠,可他身上的痛楚,竟抵不了心中的万一?   他在床上躺了一整天,不吃不喝不睡,别人都在猜他在想什么吧?可他却知道,他什么也没想,脑袋里一片空白,至到,林泰将那份名单放到他眼前,那一长条的名字中,那一个英文名,一下子吸引住了他,从那刻起,心里脑里千回百转的便只有一个念头,是不是她?是不是她?   他急慌慌地跳起来,在黎昕讥讽的笑中,亲自看着人收拾芳华苑,即便他明知道那叫“Lisa”的女人不可能是她。   怎么可能是她?   当年,明知道她走了,可他却仍是傻傻地等,他始终记得,临行前,她抚着他的脸,那样温柔地跟他说:“等我回来!”他在等,等她告诉他,那不过是误会,她真的只是去南京求证去了,哪怕她亲口告诉他,那孩子是方宗尧的,他也不在乎了,只要她回来!   可是,他等不到,他在流言中一天天绝望,当听到那个省主席口中吐出的“离婚”二字时,他满脑子想的就是不能让她与方宗尧在一起,所以,他才不顾一切地做得那么狠那么绝,他想着,这样一来,方家便再不能纳她进门。她没有办法,才不顾她心底的痛,将那些陈年往事扒出来,晒给所有人看。到那时,他才真真正正意识到,她是在跟他决裂了!   他突然便心慌起来,他派了黑衣卫队,又让冯啸天安排了人手,无论如何,他准备先将她绑回来再说,可是,等他安排停当,南京那边却传来消息,她,不见了!便连方家,也找不到她!   冰火百味的重逢   更新时间:2012-11-30 17:28:50 本章字数:3412   当火车进站的汽笛呜呜响起时,离潘启文一行人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上,两个年轻女子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将头伸出窗外,拼命地望着。那是黎黛和柳意,她们心底里都盼着那个人来,自然有她们各自期待的理由,可是,黎昕却说这是军政之事,她们不方便出面,她们便只能躲在车里,怀揣着希望静静地等着。   轰--隆,轰--隆,火车那缓慢而沉重的节奏,似踩在人心上,压得每个人的呼吸都要凝固起来。   武辉杰与一行清一色的军装男子鱼贯而出,潘启文僵直地迎上去,伸出手与武辉杰相握,一双黑沉的眸,却紧紧地盯着车厢门口。每出来一个人,失望便如一块大石,在心口砸一下。   武辉杰唇角一勾,浑不在意地为他介绍起同僚来,潘启文心不在焉地听着,机械地与人握着手,在心中的失望再也无法承受时,他终是别开了头,却在下一秒,听到文四的一声惊呼。   潘启文眼皮一跳,急速地转过头去,一刹那,时光如凝住了般,所有的人物景致尽皆退开,他的眼里,便只有了车门口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当看到那张几乎与他小时候一模一张的脸时,潘启文只觉得脑袋再次被轰然炸开渖。   来之前,他试想过千百遍,见了她,她会是什么表情,他又要如何应对,可现在,第一个进入他视线的,竟然是,他的,儿子?!   狂喜的浪潮瞬间席卷了他的全身,他来不及去细看那个备受关注后一脸莫名的孩子,只是抬了眼,死死地盯住那车厢口,满心里千百个念头转过,最后合成一个声音:她回来了!她带着他的儿子回来了!   当那个心中千回百转过的身影终于出现时,他只能傻傻地咧嘴一笑,来掩住脑袋里那疯狂的念头:她,肯带着儿子来见他,这意味着什么并?   从车上下来飞奔而至的黎黛和柳意,却被黎昕和文四死死地拉住,只能眼泪汪汪地看着小宇,说不出话来。   被彻底无视了的武辉杰着实有些郁闷,潘启文这么大反应也就罢了,但为什么黎昕和潘启文的随从也都跟傻了一般,连他们这一群客人都没人招呼了!他手下一班人全被莫名其妙地晾在寒风中,也没人说接他们出去!   他有些无可奈何地摸摸鼻子,脸上随即挂上一个得意的笑来,看这些人的表情,起码,他费了大劲说服蕴仪让小宇过来,甚至威胁她不让小宇来,就不带她过来,他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不是认定孩子是宗尧的吗?我就是要让潘启文心神大乱!我才好办事!”   呵呵,现在看来,他这一步棋,是走对了!   武辉杰看了看站在那傻笑的潘启文一眼,眼神一闪,走上前去,拍拍潘启文的肩,若无其事地笑:“来,给你介绍下,这是我的秘书,Lisa小姐!”   潘启文终于回过神来,看着她,就那样大大方方地向他伸出手来,神色漠然:“潘司令!”   这一声冷漠而陌生的呼唤,令他心里一痛,却只能生生地受了,还要咧着嘴,伸出手去,然后,他刚碰上那柔软的指尖,还没来得及压下心头那如雷击般的悸动,她的手便被那小男孩儿一把拉下:“妈妈,妹妹要你抱!”   他根本没听见儿子说了什么话,只眼睁睁见着朝思暮想的柔胰就那样抽走,他不由对面前那小子狠狠地瞪了一眼,小宇却不屑地对他翻了个白眼,一丝柔软就那样在他心底滑过。   他伸出手,想要摸上那小小男孩儿的头,却被他一偏,眼中竟是疏离和淡漠,潘启文心中一刺,一如蕴仪刚才那声“潘司令”,他讪讪地收回手,努力挤出一个笑来,蹲下身,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然而那孩子竟对他充耳不闻,只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他的视线转向叶蕴仪,只见她脸上瞬间焕发出柔情来,回转身,向身后一个妈子抱着的小女孩儿伸出手去,那小女孩儿咯咯笑着,扑到她怀里,叫着:“妈妈!”   潘启文再一次僵住,如果说刚才她那声冷漠的“潘司令”如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他满怀希望的心上,那么这一声“妈妈”便令他瞬间如坠冰窟!   看那小女孩儿的模样,应该比他们的儿子要小一两岁,那么,这是她,跟别人生的孩子?   短短的几分钟时间,潘启文却在这冰火两重天里来回走了几遭,一时间只觉人生百味,不过如此。   叶蕴仪这时却将女儿放到地上,一手牵了儿子,一手牵了女儿,来到黎昕等人面前,所有人面上都露出古怪的神色,柳意最终忍不住艰难地问了一句:“蕴仪姐,这女孩儿、这女孩儿……”她终是问不出口,只好求助般地看向黎昕,黎昕却别开了眼,神情复杂。   叶蕴仪不动声色地笑:“这是小宇的妹妹!”   眼见着所有人都变了脸色,她微微一笑,低了头,对两个孩子柔声道:“小宇、小风,叫大伯、大婶还有姑姑!”   孩子一一叫了,每个人都僵笑着应了。   潘启文的心却陡然在那一声“大伯”和“姑姑”中升起丝希望来,他大步走过去,眼中跳动着奇异的火苗,他沉声问道:“那我呢?”   所有人心中哀叹一声,潘天一,你太操之过急了!   果然,叶蕴仪摸了摸孩子的头,淡淡地道:“叫潘司令好!”   潘启文双手骤然握紧,叶蕴仪甚至能听到那指节咯咯的响声,心里微微闪过一丝惧意,却听潘启文咬牙笑道:“叶蕴仪,你够狠!”   叶蕴仪清清浅浅地笑:“不及司令万一!”   这时黎昕总算清醒过来,走到武辉杰面前,笑道:“武参谋长,临时参谋团的住地和办公的地方已经给你们安排好了,请跟我来!”   叶蕴仪这时也走过来笑道:“武参谋长,我先告个假,将孩子安顿好,明天我自会过来报到!”   武辉杰点点头,挥挥手笑:“你先忙你的去!”   黎昕却在叶蕴仪身后轻唤了声:“蕴仪,晚上有个欢迎参谋团的宴会,你,不来吗?”   叶蕴仪脚下一顿,她回过头来,深深地看了黎昕一眼,对这个温暖的男子,她从来就恨不起来,她轻柔地笑了笑:“不了,孩子睡得早,要我陪!”   说完,转身向火车站外走去。她身后两个妈子和两个年轻男子赶紧跟上。   林泰赶紧拉了身边神不守舍的文四一把,轻声道:“还不快跟上去看看!”   文四一个激淋,转头看了一眼潘启文,从他阴晴不定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意思来,他一跺脚,转头追着叶蕴仪身后去了。   然而,刚出了火车站,他便被两个年轻男子往身前一拦,只见陆念迅走了过来,笑道:“文管家,不敢劳你驾相送我家小姐!”   文四不敢用强,眼睁睁看着叶蕴仪上了一辆白色的雪佛兰轿车绝尘而去,他心中不由一惊,虽说这几年省城的汽车多了起来,但也是数得过来的,叶蕴仪离开了几年,哪来的车接她?   他默默地记下了车牌号码,轻轻呼出一口气,急急地往回走去。   黎昕带人领着武辉杰一行人,安排好他们的住处,让他们自行休息,自己也匆匆离开了,而潘启文却是从火车站出来,便再没出现。   武辉杰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他知道,潘启文他们脑子里一下子接受了太多的信息,他们需要消化。   “参谋长,这个潘天一也太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吧?”手下的一个军事参谋愤愤不平地道。   武辉杰唇角一勾:“他心里有事忙,便没有心思想着来对付我们,咱们下午把计划再安排一遍,明天就跟他谈!”   ***   芳华苑修整一新的书房内烟雾缭绕,潘启文与黎昕两人,已在这里呆了一下午,谁也没有吭声,两个人象比着狠似着,一支接一支地抽着烟。   文四推开门,被那扑面而来的烟味呛了一下,他挥了挥手,跨进去,见到那两个沉默如山的男子,微微瑟缩了一下,轻声道:“查到了,那车是从一个月前就从上海开过来了的,他们现在就住在东磨街一个宅院里,离华夏银行很近。”   潘启文与黎昕都是微微一怔,随即相视苦笑,他们怎么都忘记了,还有一个华夏银行!这,才是她回来的目的吧?   当初,叶蕴仪走后,黎黛就留了下来,跟梅廷方一起打理华夏银行,倒也做得风生水起,叶蕴仪不在,黎黛自然便成了话事人。   叶蕴仪走后第三年,有人拿着叶蕴仪的信和印鉴,要求从华夏银行调拨资金去上海,并且提走叶蕴仪前面两年的股息分红,黎黛在潘启文的授意下,只道须见到叶蕴仪本人,方才可以划拨钱走。   那么,现在她,定是为了这事而来了!   对姓潘的不用客气   更新时间:2012-12-1 1:44:22 本章字数:3742   又是半晌沉默之后,黎昕掐灭了手上的烟头,站起身来,淡淡丢下一句:“那孩子总归是潘家的长孙!”便径直往外走去。   潘启文眼神一亮,猛地跳起来,扯了椅背上的大衣就往外冲,口中叫道:“文四,给我备车!”   走到门口的黎昕却驻了足,皱眉叱道:“马上欢迎酒会就要开始了,还乱跑什么?”   早已冲到前面的潘启文向后挥挥手:“你先去!”   文四抬头看了看天上扬扬洒洒开始飘起的雪花,又看看兴冲冲的潘启文,急急地唤了声:“少爷!”潘启文却似没听到般,径直向外走去,文四张张嘴,终是闭紧了,摇摇头,追了上去渖。   黑色的雪佛兰车在东磨街一个宅子前停下,潘启文迎着漫天的风雪走下车来,他仰头看了看那门楣上的“叶宅”两个字,不由怔了怔。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身上的大衣,向台阶上跨去。   然而,刚上了一级台阶,门口立时闪出一个精壮的年轻男子,面无表情地道:“对不起,我家小姐今天概不会客!”   文四硬着头皮就要上前,却被潘启文一挥手止住,他淡淡地道:“烦请通报你家小姐,潘启文有事相询!己”   那男子看都不看他一眼:“对不起,我家小姐说了,谁来也不见!”   就在这时,大门开了一条缝,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从门缝里伸了出来,奶声奶气地大叫了一声:“小柱子,妈妈说了,对姓潘的不用客气!”说完,那小脑袋倏地便缩了回去,门口的年轻男子嘴角立即溢起一个笑来,转了头,大声道:“是!小小姐!”   门内传来另一个稚嫩的童音:“小风,妈妈没这么说,你这样不礼貌!”   那软软的小女孩儿的声音说道:“可是,上次武叔叔说,对姓潘的不用客气,妈妈也没反对呀!”   “妈妈没反对,不能说妈妈同意呀!”   “可是,你上次不是跟我说,反对的反义词就是同意,那不反对就是同意喽!”   “真是鸡同鸭讲,不跟你说了,我要吃火锅去!”   “小宇,什么是鸡同鸭讲?”   “叫哥哥!”   “小宇、小宇!”   ……   两个孩子的声音渐去渐远,潘启文却如痴了般,一脸向往地看着那什么也看不见的大门,那门上便浮现出那样一幅画面来:窗外飘着雪花,室内却暖意融融,那个美丽的女子与两个粉粉嫩嫩的小人儿,围炉吃着火锅。   他心里突然一抽,那画里面,没有他!   这时,门口那年轻男子一脸不耐地挥手道:“走吧走吧,没听我家小小姐说不见姓潘的吗?”他的手,差点便要戳上潘启文的脸去。   潘启文突然暴怒地抓住那男子的手,反手一拧,那男子不料他突然发难,猝不及防之下,整个人竟被他猛地甩了出去。他也不慌,一个马步立稳了,揉身就要上前,却被文四中途拦下,两个人很快便打在一处。   潘启文却不管不顾地一把推开了大门,然而,还未跨过门槛,门内便闪出四个壮汉,一个长衫中年男子从四人身后转出来,淡淡地道:“潘司令,请回吧!”   文四一把挥开刚才的年轻男子,跃到潘启文身前,悄声道:“少爷,这就是陆念迅!”   潘启文懊恼地向内看去,视线却被迎面一方影壁挡住,他脸色一沉,冷笑一声道:“就凭你们几个,就能拦得住我?”说完就要动手往里闯。   却见陆念迅一招手,立即又闪出四个壮汉,立在第二排,只听陆念迅轻笑一声道:“潘司令,我家小姐说了,除非你派兵来抄了这宅子,否则,她是不会见你的!”   潘启文脚下一滞,身上顿时寒意四起,她,就是这样看他的?   他不过是,想看看她,想看看孩子,在这样刺骨的冬夜里,想要感受一下那一丝想象中的温暖,天知道,他那颗已经孤寂了五年的心,有多渴望那一点点其乐融融的气氛。   这一刻,他脑子里没有过去种种,没有去想那个女孩儿的父亲是谁,没有当年她为什么离开的疑问,他只是,单纯的奢望着,能融入那温馨的画面中去,哪怕,就一下下也好!   便连这,她也不许么?   文四在身后轻唤了一声:“少爷?”   潘启文知道,文四这是在询问他要不要叫人来,他默默地摇摇头,转过身,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径直往车上去了。   车上,潘启文拍了拍前排椅背,问道:“文四,刚才与你交手那人,感觉如何?”   文四忙回头答道:“与我不相上下!”他迟疑了一下,接着说道:“他们的手法,跟当初古天舒那一帮人倒是很象!”   潘启文点点头,刚才他那一下,普通会武的人定会被他摔趴下,可那小子却立即稳住了身形,若说一下试不出,可文四却说与他不相上下?而文四在黑衣卫队中,已是数一数二的功夫了!还有,后来出现那几个人,从他们闪出的步法来看,只怕更在门口那小子之上!   潘启文心里一沉:她找来这些人,是为了,防他!   他蓦然便明白了她为什么会明目张胆地出现在这里,心中冷笑,蕴仪,你真是好算计!利用武辉杰,让我明面上绝不敢动你,然后,用这些人,防着我来暗的!   这样的认知,让潘启文心中阵阵发凉:她,是这样的防着他!   他突然想起什么,古天舒那是中央特勤部队的,人数并不多,而蕴仪哪去找这么多人出来?难道,还是方宗尧的人?想到这里,他心里的重重疑问再次升起:   当初,她那么肯定孩子是他潘启文的,为何还要离开?   明明不是,为什么方宗尧还要说孩子是他的?   这些年她到底去了哪里?若是没有跟方宗尧在一起,这些人又是哪里来的?   她这次过来,显然这车子、宅子都是早就预备好了的,是谁在为她办事?她过来,仅仅是为了华夏银行吗?   而最最重要的,如百爪挠心般梗在他心里的那一个疑问就是,那个女孩儿的父亲是谁?她,是不是又嫁了人?   ***   西南饭店宴会厅,角落的沙发里,潘启文放下手中的酒杯,直直地看向武辉杰:“辉杰,你告诉我,你这次来,到底想要什么?”   武辉杰一怔,他晃了晃杯中酒,半开玩笑地道:“中央军与你换防如何?”   潘启文毫不犹豫地答道:“好!”   一旁的黎昕和林泰立即惊呼出声来,黎昕沉声唤道:“天一!”   潘启文却直直地看向了武辉杰:“只要你告诉我,你所知道的!”   武辉杰一挑眉,玩味地看向他:“怎么着?现在看到儿子是你的,又想要回去了?”   他放下酒杯,轻哼一声道:“对不起,我帮不到你!蕴仪的事,我也不清楚,这些年,连宗尧都找不到她,我哪儿知道她的事?”   潘启文眼神一黯,那些到嘴边的疑问却再也问不出口。   武辉杰轻笑一声,轻轻松松地在他的伤口上洒着盐:“潘天一,当初你做得那么绝,逼得她也把事做绝了,你觉得,她还有可能,回头吗?”   潘启文只觉心里堵得慌,抓起酒杯,一饮而尽。   ***   黎昕跨进他所住的秋华苑的苑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东厢房窗内那一盏灯光,他心里一暖,连日来的焦躁竟似平静了许多。   他缓缓地踱过去,怔怔地看着门内,迟疑了半晌,正要敲门,门却从里面被一把拉开,柳意微微皱了眉道:“听着你的脚步声在这门口停了半天了,不过去,也不进来!这么晚了,有事吗?”   柳意里面穿着粉色的棉睡衣,外面披一件同色的夹袄,睡衣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白晰的颈项来,黎昕只觉眼中一热,他强抑下那翻涌起来的酒意,淡淡地笑:“明天,让文四领你跟黛儿去趟蕴仪那边,这大冬天的,去看他们缺些什么,可别委屈了孩子!”   柳意眼中先前初见他时的光芒瞬间黯淡下去,她漠然地点点头:“知道了,还有事吗?”   黎昕想了想,又解释道:“嗯,那个,现在这司令府都是你当着家,那个孩子,他毕竟是潘家的长孙!”   柳意皱了皱道:“我明白!还有事吗?”   黎昕却似不明白柳意赶他走的意思,脚在门槛上蹭了蹭:“那个,那个,你们不明白的,心里想知道,都尽量委婉地向蕴仪问清楚,回来告诉天一。”   柳意脸上终于显出不耐来:“该问的,我自然会问!”   黎昕却突然将手往门上一撑,跺了跺脚,口中叫道:“外面好冷,让我进来暖暖!”说完,便越过柳意,钻了进去,手一使力,便关上了门。   柳意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冷下脸来:“要暖上你自己屋里暖去!也不看看,这天都这么晚了,我也要睡了!”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sorry,我知道大家等得急,可是周末都很忙,是法定的家庭日时间,所以没法加更,还望大家理解。同时,根据编辑要求,下周一会有三更奉上。   再次感谢大家的月票!姑娘们让我很感动,这几天,看着大家随着剧情悲喜,可可也不自觉地陷入进去,很有成就感捏。不过,这里还是想说一下,可可这几天一直在提醒自己要淡定,按原来的主线走下去,希望大家理解,谢谢!群么一个!   透心凉   更新时间:2012-12-2 2:04:54 本章字数:3562   黎昕却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将冰凉的双手伸进她腋窝下去,头耷在她的肩上,舒服地叹了口气:“我那屋又冷又黑,让我在这儿睡好不好?”   柳意垂下眼睑,冷冷地问道:“黎昕,你真的放下了吗?”   五年前,他们的婚礼前,叶蕴仪走了,他的魂也不在了,他甚至比潘天一还疯地派人四处寻找叶蕴仪,她终于有一天逮住了他,跟他说道:“黎昕,我们的婚礼取消吧!”   他怔了怔,垂下眼睑,轻声道:“柳意,喜贴都已发了出去,司令府和你们柳家都丢不起这个面子!”那天以后,他竟然再不出去,只一心一意准备他们的婚事。   可是,她永远会记得,新婚之夜,他那魂不守舍的模样渖。   他掀了她的盖头,醉眼迷离地看着她,眼中有痛楚、有迷茫,还有一丝的歉疚,当他一开口就是一句“对不起”时,她终于忍无可忍,站起身来,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将他推到新房门外,关上门,对门外的他说道:“黎昕,我就在这里,哪里也不去,等你真的放下了,再来找我吧!”   在外人眼中,只当他们是恩爱夫妻,作为大少奶奶,她一方面执掌起了司令府的家务,将司令府打理得井井井有条,同时,她又在他下辖的情报处工作,他们每天一起上班、下班,一起用餐,他从不在外拈花惹草,该出席的场合,两人总是同进同出。   然而,除了这苑中少数几个下人外,没人知道,新婚之夜,他们便分了房,这一分,就是五年绞。   五年中,有多少个夜晚,她都在期盼着,期盼着他走进她的房门,可是,他却没有,至多有事时,就站在门口说上一两句话。   柳意想,若在五年中的任何一天,他提出这样的要求,她都会欣然接纳他,然而今天,叶蕴仪回来了,他却就那样进了她的屋子。她怎么可能不问一句:“你真的放下了吗?”   听了柳意这句话,黎昕的手不由一僵。半晌,他开了口:“柳意,我……”   话未说出来,便被柳意挥手打断,她轻声道:“别,黎昕,你什么都别说!当我没问!”   她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是我愚蠢了!你前天才为了她,把潘天一打了个半死,今天才见到她的面,刚刚在我这里说了三句话,句句没离开她,我竟然会去问你放下了没有!”   黎昕猛地扳过她的身子,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渐渐泛起一丝猩红,他喃喃地道:“柳意,你知道吗,天一今天被她赶了出来,天一刚刚喝多了,他反反复复地跟我说,他现在只求回到家时,再晚,有一盏灯,有一个人在等着他,可这也不能!”   黎昕的嗓音喑哑而迷离起来:“刚刚我进了这苑子,一下子就看到了这盏灯,心里就觉得好暖,好安逸,安逸得我再也迈不开步子,去走到我房间剩下的那几步路了!”   柳意心里莫名一疼,不由自主地偎进了他的怀中,他却将她箍进怀中,柔声道:“柳意,我不会就这样草率地要了你,我只是,想要抱着你睡,跟你说说话,可以吗?”   柳意在他的话语中,竟听出了一丝疼惜的意味来,不由心里一暖,她吸吸鼻子,笑道:“洗洗去!没的臭了我的床!”   黎昕的眼中竟是绽放出丝欢喜来,他连连点头:“好!好!我这就让他们打水来!”   ***   黑沉沉的大街上,飘扬的雪花中,文四有些头疼而又无奈地看着前面那个跌跌撞撞的身影,他挠了挠头,转头对身后的人低声道:“赶紧的,多叫几个人跟上来!”   他追上前面已是醉得脚步不稳的潘启文,搀住他的胳膊,轻声道:“少爷,上车吧!”   潘启文一把甩开他,伸出手,怔怔地看着那一片片雪花飞入掌中,再化开不见,他口中喃喃地道:“本来说好,要是有了女儿,就取名叫穗冰,可是,她却跟别人生了个女儿!那么、那么圆圆的、可爱的女孩儿,竟是别人的!”   他手掌一翻,突然疾步向东走去,文四急急地拉住他:“少爷!回去吧!少奶奶不会见您的!”   潘启文挥开文四的手,怒道:“她凭什么不见我?当初,她明明要我等她,我等了,她却跟别人跑了!不行,我得去问问清楚!”   东磨街叶府门外,潘启文突然停住了脚步,对文四贼贼地笑:“文四,快,搭人梯,咱们翻进去!”   文四一张脸霎时皱成了一团,他拉住了潘启文,苦巴巴地道:“少爷!要不明天再来?等我把这宅子里的守卫情况摸清楚?”他今天已经见识过这里门口那几个护卫,在没摸清整个宅子的守卫情况的时候,万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自己带着黑衣卫队倒没什么,可他,不敢让少爷,去丢人现眼!   潘启文不由吼道:“我等了五年了,怎么还等得到明天!”   文四立即捂住了他的嘴:“我的爷,您小声点儿!”   潘启文却拉开了他的手,干脆走到大门边,咚咚咚地踢起门来,见里面没有动静,又退到台阶下,扯开嗓子,嚣张地叫起来:“叶蕴仪,你给我出来!你出来见我!”   “叶蕴仪,你不见我,那你让我儿子出来见我!”   话音刚落,墙的上方兜头一盆冷水“哗”地一声,精准地泼在了他的身上,刹那间浇了潘启文一个透心凉!   他机灵灵地一颤,那突如其来的透骨的冰冷令他的酒意瞬间消失殆尽,蓦然清醒过来的他,一挥手止住了就要怒而上前的文四,他怔怔地看了看身上湿嗒嗒的,正在逐渐变得又冷又硬的衣服,一声不吭地转了身,默默地向来路走去。   他那陡然微弯的背脊,一如他突然消失的气势般,令他整个人显得无比萧瑟起来。   文四眼眶一红,他咬咬牙追上潘启文,轻声道:“少爷,明天参谋团议事,她,也会去的!”文四到嘴边的“少奶奶”临时改成了“她”,因为,他突然便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叶蕴仪了!   潘启文脚步一滞,他回了头,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哑着嗓子道:“把车开过来吧!”***   一大早,梅果便觉得眼皮直跳,她知道,都是那份名单上那个“Lisa”的名字扰得她心神不宁。一长排的中文名中,这个名字实在显得十分突兀,想不注意,都难。   她捧起桌上的热茶,喝了一口,一股暖流进入心田,令她心神骤然安定下来,她摇摇头,有些失笑,怎么可能是那个女人?   新来的秘书张小姐抱着厚厚一叠文件走到她面前,恭敬地道:“梅主任,这是今天司令部与南京来的参谋团的会议准备的资料,您请过目!”   梅果和气地指了指桌面:“放下吧,我会看!”她似随意地问道:“我记得参谋团的名单里是有女客的?为何昨天安排参谋团住宿时,好象没有安排?”   张小姐笑道:“听说,那位秘书小姐是带着孩子一起来的,跟参谋团住在一起不方便,自己另找了住的地方。”   “孩子?”梅果压下自己差点失声惊呼的冲动,挥挥手,让张小姐离开,刚刚平复下来的心,再次高高地吊了起来。   孩子?哪有随军事长官出行还带孩子的?还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   梅果的心立刻慌乱起来,不,这个时候,那个女人,怎么能回来?就在她千辛万苦才争取到目前这样的局面的时候!   五年前,当那个女人离开,潘启文发了那样一分声明,叶蕴仪又公开反击之后,她知道,他们两个,是彻底地决裂了!窃喜中,她做事愈加地用心起来,凡事,她都跟自己说,要小心拿捏好分寸。   文四和林泰似也有意无意地安排她一些事给她,让她时不时在潘启文面前出现。   然而,好景不长,就在那两人决裂后一个多月的时候,那一天,潘启文染了些风寒,文四便将开来的西药放到她那里,命她记得提醒潘启文按时吃药。她甚至欣喜地知道了,他不爱喝中药,怕苦。   那天中午,她推开他的办公间的门,一阵呛人的烟味迎面而来,门外照射进来的阳光混合着烟雾,将潘启文的身影笼罩在重重的灰霾中,她根本看不清他的脸,她轻轻地走了进去,为他倒好温水,一手端着水,一手将药摊到他面前,柔声道:“少帅,您该吃药了!”   潘启文猛然站了起来,隔着桌子,他一把钳住了她拿药的手腕,那力道捏得她生疼,她忍住没敢吭声,却听潘启文恶狠狠地道:“我想起来了,那天是你,对不对?她定是因为看到了你,才会走的!”   梅果心里咯噔一下,嘴上却痛苦地叫道:“少帅,您在说什么呀?”   潘启文却重重地将她往后一扔,她站立不稳,立时跌倒在地,杯中的水泼了她满身,却见潘启文用那样厌恶的眼神看向她,恨恨地道:“说!那天我病了,在西南饭店,为什么是你在那里?为什么我没有穿衣服?她来了,你对她说了什么?”   ----   大家表急,五年的时间,毕竟还是有很多的人和事,需要略微交待清楚。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迁怒(三更之一)   更新时间:2012-12-3 8:47:47 本章字数:3313   梅果强自抑下心中的恐慌,委屈地道:“那天,您在发烧,文四因为有事,才让我来照顾您!您吃了药也没能退烧,是他让我用酒精为您退烧!”   她咬咬唇,接着说道:“少夫人来时,我一句话也没说!再说,后来您不是解释清楚了吗?”   潘启文阴鸷的眼盯了她良久,终是颓然地跌坐到椅上,手撑住了额,重重地喘着粗气,他的眉头紧蹙,似在竭力隐忍着什么。   梅果从地上爬起来,默默地重新倒了水,再次将药递到他眼前,轻声道:“少帅,吃药了!”   潘启文发泄般地一把挥开她的手,她怔怔地看着那药丸跌落到地上,却听潘启文大声叫道:“林泰!林泰!渖”   门外的林泰应声而入,潘启文指着梅果,一脸戾气地叫:“以后,别让这个女人出现在我面前!”   那一刹,梅果的心骤然跌落黑暗的深渊,她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了出去,她也没有整理自己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在秘书室一堆女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撑到下班。   她突然便失去了所有的勇气和自信,她跌跌撞撞往家奔,心里只有了一个念头,她要答应父亲,去国外留学豪!   然而,一进家门,却看到哥哥梅廷方正与父亲议论着银行的事情,她怔忡地问道:“哥,黎黛现在已经成了你的老板,你们之间,你,还没放弃吗?”   在父亲惊诧的眼神中,梅廷方一脸淡然地道:“她现在也没有别人,不是吗?我为什么要放弃?”   梅果浑身一震,是啊,在叶蕴仪在的时候,她都怀揣着一丝希望悄悄等待,而现在他没有别人,她有什么理由要放弃?更何况,现在他周围哪个女人能及得上她?   她找到了黎黛,黎黛沉默半晌方道:“他心里其实知道你并没有做什么,他只是在迁怒!否则,他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你!”   黎黛的话令她心头一跳,却听黎黛叹口气道:“现在来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   黎黛只对潘启文说了一句话:“二哥,梅果是嫂子为你选来的人,以后,谁还会为你选会洋文的秘书?”那时,潘启文对黎黛咆哮道:“别叫她嫂子!你没有嫂子!”   然而,梅果却终是留在了秘书室,但她的职责却主要成了处理与省政府之间的文件往来和联络事宜,若非有关外文的事,她再无机会出现在潘启文面前。   她在沉寂中等待,至到大半年后,她终于等来了机会。   那一次,南京官方送来了一个美国过来的观察团,她随着潘启文与那个胖胖的省主席云义成一起接待,那一刻,她在潘启文眼中,看到了对那个云义成深深的恨意!她的脑海中立即浮现出梅果说过的两个字----“迁怒”!   在潘启文眼中,她并未做错任何事,他都迁怒于她,更何况这个挑唆起他的怒火,直接导致了他冲动之下发出那份要命的声明的云主席?她不明白潘启文是怎么想的,他明明恨死那个女人,却又为何在迁怒别人?   她心中突然一惊,难道,他在后悔发了那样一份声明?   她在心中冷笑,后悔了又能怎么样?木已成舟!   那云义成一惯便用色迷迷的眼光看她,有几次趁着拿文件时吃她豆腐,她都忍了下来,没敢声张。   然而,就在这次接待酒会上,当酒过三巡的云义成再一次悄悄拉住她的手不放,另一只手却袭上她的胸前时,她忍住心中翻涌的恶心,由着他上下其手,直到眼见着潘启文走过来,她才惨白着脸,猛烈地挣扎着,颤抖着叫:“云主席,请自重!”   果然,潘启文一脸戾气地钳住了云义成的手,一把扯开她,将她往身后的林泰身边一扔,狞笑着道:“云主席,别的地方我管不着,可是,这是我的秘书,您的手,伸得也太长了些!”   那云主席疼得连连点头,低声道:“潘司令,误会!误会!”   潘启文一把甩开了他,云义成却以要吃人的眼光看着梅果,潘启文扫了一眼梅果,对身后的林泰淡淡地道:“让梅小姐还做回以前的工作,省政府那边,派个男的去!”   从那以后,她才又有了机会出现在潘启文面前,虽然他从未正眼看过她,但她想着,总有一日,他能看到她。   她的工作越发地兢兢业业起来,几年以来,秘书室的人来来走走,只有她一直坚守着,做事也极为小心有分寸,去年,终于在林泰的提议下,将她提拔为了秘书室主任。   这一职位,令她在司令府的地位骤然重要了起来,偶尔有些场合,需要带女伴出席,林泰便会安排她随行,虽然除了必要的公事,潘启文几乎不与她说话,可是,几年以来,潘启文身边,除了她,便再没其他女人出现过,这让她很心满意足。   她知道,他身边的几个人,林泰、文四、甚至黎黛等人,虽然嘴里不说,但他们私下里倒是希望他能够眼中有她,因为他们谁都明白,那个女人,不可能再回来!他们希望他能快乐一些。   这让她心中更是充满了自信和希望。   然而,就在这样的时候,难道那个女人,就要出现吗?她不敢想象,若是那个女人带着他的孩子出现在他面前,他会怎么样?   梅果猛然站起身来,对前面的张秘书叫道:“张秘书,跟我一起,将这些资料带到司令的议事厅去!今天的会很重要,这个会议纪要我跟你同时做!李秘书,一起去看看茶水什么的有没有准备好。”   司令府潘启文的大议室厅内,早已改变了以前的风格,学着南京的样子,在厅中间摆上了大大的长方桌,围着桌子有一圈的椅子,因为天冷,厅内烧起了炉子。   梅果刚指挥着将文件、茶杯摆放好,便听到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传来,她忙不动声色地叫上两个秘书,静立在一旁,只见潘启文、黎昕和林泰已齐齐走了进来,梅果心里一惊,时间根本还没到,按往常的惯例,都要等其他人到齐了,潘启文才会来,而今天,他却来得这么早!   一走进厅内,林泰赶紧上前接下潘启文的大衣,小心地赔着笑道:“司令,这时间还没到,要不,您先到里面您的办公间休息休息?”   潘启文的声音里带上了浓重的鼻音,哑声道:“不用!”说完,他便在上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   梅果心里一紧,他这象是,染了风寒?她来不及细想,赶紧指挥着李秘书为潘启文和黎昕上了茶,然后在潘启文后排靠墙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记录本。   她忍不住悄悄抬眼看向他的背影,一如往常无数次那样。   却见他竟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象是木头的东西来,又掏出一把雕刻专用的小刀,还有一把小刨子,旁若无人地雕刻起来。   黎昕忍不住凑过头去,看了一会儿,终是有些迷惑地问道:“你这刻的是,一把枪?”   潘启文没有理他,埋头刻着,却听黎昕冷冷一笑,道:“你当他是当初的蕴杰么?你怎知道他会喜欢?”   梅果心里一沉,这把枪,是送给男孩子的?   门口又一阵脚步声传来,潘启文下意识地将桌上的东西往中间一拢,略微有些慌乱地装进口袋里,黎昕轻嗤一声道:“又要讨好,又怕人看到,潘天一,你在想什么?”   潘启文恼怒地低吼了一声:“黎昕,你够了!”说完,便抬起头,直直地看向厅门口,却见是西南军的高级军官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潘启文眼中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失望,重重地向后一靠。   那些个军官们没料到潘启文会来得这么早,不由都微微有些慌了,黎昕忙压压手,笑道:“你们没来晚,是我们来早了!”军官们这才放心地地入了座。   潘启文左手边一排,全是坐的西南军将领,而右手边的一排,位置却是空了出来,那是为参谋团留的。   因为有潘启文在,军官们并未象以前那样说说笑笑,一个个正襟危坐,潘启文却闭目养起神来。黎昕无奈地没话找话,对军官们笑道:“这个参谋团,可是来者不善,哪些不该说,哪些该说,要怎么说,我们早就有了方略,你们不可大意了!”   一个军官笑道:“嗨,南京来人也不是一拨两拨了,不过每次叫法不同而已,这次这个参谋团,又能跟以前有什么不同?”   黎昕轻轻一震,不由自主地向潘启文看去,却见他已倏地睁开了眼,两人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信息:若有什么不同,那便是这次的参谋团里有叶蕴仪!   无声一刀(三更之二)   更新时间:2012-12-3 8:47:48 本章字数:3263   没有来得及细想,已听到武辉杰那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而来,潘启文与黎昕站起身来,领着众人迎了出去,他与武辉杰握着手,视线似不经意般扫过武辉杰身后的人影,当他看到一身军装的叶蕴仪时,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地转移开视线,率先回到厅内。   武辉杰叫住正要往后排落座的叶蕴仪:“Lisa,你坐我身边,方便记录些!”   这一声唤,让原本并没有注意到叶蕴仪的西南军的军官们的视线全都扫了过来,这里的高级军官,没有不认识当年的少帅夫人的,毕竟,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物,谁能忘记得了?   一时间,一众人等尽皆神色惊疑不定,又齐齐有些不知所措地回头看向潘启文,潘启文暗暗咬牙,他知道,武辉杰这是故意要扰乱他的军心!他面上却若无其事地道:“武参谋长,我们开始吧!”   武辉杰哈哈一笑:“好,既然咱们这次来是督导剿匪的,那就请各位先介绍一下西南剿匪的情况吧?渖”   潘启文这边立即便有一个师长站起身来,走到地图前,侃侃而谈。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地图上,潘启文却在这时肆无忌惮地将视线放到叶蕴仪身上,只一下,便再也挪不开眼。   昨天,太多的意外,震得他回不过神来,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仔细看她一眼。等他清醒过来时,她却再不肯给他机会豪!   五年的时间里,心底对她的渴望,被他以恨和怨生生地压下,不如此,他不知道,自己能够怎么活得下去!   然而,当他得知那张化验单的真相时,思念便疯狂地长了草,令他整个人都狂乱了,然后,在他还没来得及理清自己要怎么做时,他却看到了他们的儿子!   当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一刻,一个声音在他心底里无比地清晰地叫嚣,他要她!不管她为什么离开,不管她跟过谁,不管那女孩儿的父亲是谁,这一次,他绝不会再放她走!   可是,他在书房的烟雾缭绕中,过去种种惨烈一一闪现,他迟疑了,他知道,他再不能重蹈覆辙,他们已经失去过一个孩子,他再也失去不起!   他的心瞬间慌乱起来,他知道,要她回头的希望有多渺茫,既不能用强,他便只能老老实实,一步一步地将过去理清,可是,当他想要找她去问清过去种种时,才可笑地发现,现如今,只怕他想要用强,也是不能!   她步步为营,将一切都已算计清楚。却从不曾看他一眼。她竟连单见他一面的机会,也不肯施舍给他!   这让他心中愈加地惶恐起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令她那样决然而去?现在,他倒宁愿真是她犯了错!可种种迹象看来,不是!他不敢想,若是中间有什么令她不得不走,而他却发出了那样的声明!他真的不敢再想!   潘启文心中一片悲凉,他们明明曾那么亲密,可现在,他却要在这样的情况下,才能仔细看她一眼。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穿军装,这样的她,竟是别有一番风韵。她的气色比当年她离开前要好,整个人似乎也圆润了些,这让他心里稍稍安定了些,最起码,她应该没有吃什么苦。可是,下一秒,心里又有些紧张起来,她之所以没有吃什么样苦,是因为叶家的财力,还是因为,那个女孩儿的父亲?   潘启文心里又莫名地焦躁起来,他看见叶蕴仪一边听,一边在纸上写着什么,最后,当她将面前的记录本推到武辉杰面前时,他的心里竟是莫名一寒。   等西南军这边一个个讲完,武辉杰开口笑道:“既然咱们来了,总得要下去走走看看,我听说西山那边赤匪闹得最是厉害,不如我们明天就去西山转转?”   潘启文背上瞬间冰凉,凌厉的眼神直直地扫向了一直低垂着头的叶蕴仪。   西山驻军在南京那边明面上是1万人,实际上是有5万,其中更有他精心培育的一个特种兵团在里面,西山营地又最为集中,不象其他防区那样分散,只要一去,多出的兵力,一目了然!那里位置偏僻,一般人并不会注意到它,除非有人特意提醒!   若是被参谋团拿了把柄,自会推及其他防区!   从昨天到今天,她没有拿正眼看过他一眼,却这样无声无息地捅了他一刀!还是那样精准,直中要害!   可是,蕴仪,你怎么能忘记,西山之行,我们曾是多么地甜蜜?你怎么能,拿这样的地方,来向我开刀?   潘启文手中的铅笔“啪”地一声,被折成了两断!   他嘴角噙上了一抹冷笑,他耸耸肩,一脸无所谓地道:“好啊!正好,我们刚刚查清西山那边匪首的名字,他叫----”他直直地看向叶蕴仪,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出那个名字:“贺--文--龙!”   叶蕴仪一惊抬头,她的视线与潘启文的碰撞在一起,那目光中有惊疑、有担忧,还有一丝的鄙夷!   潘启文心里一痛,目光却毫不退让!   半晌,叶蕴仪发出一声嗤笑,收回了目光,低了头,听着他们下一个议题。   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叶蕴仪当着潘启文的面,对武辉杰笑道:“武参谋长,真是不好意思,下午我还得请个假,我要去我家银行……”她定定地看向潘启文,缓缓地吐出两个字:“查---帐!”   这话,武辉杰听得云里雾里,可黎昕和潘启文却都是心头巨震!   西南军应对南京的方略,是叶蕴仪在的时候一早就定下的。   早在西南改弦易帜之前,叶蕴仪就将军政府与潘家的帐完全分开,这样,明面上,西南军只有不到10万人,这10万人统一由南京配给军饷和装备,可暗地里,潘家军还有10万人,其中补给便是依赖了华夏银行,一方面发展民生,另一方面华夏银行参股做实业,潘家那30%股权所得利益,大部分都直接从华夏银行走帐,暗中用在了军饷和装备上,这一点,了解的人并不多,但叶蕴仪作为始作俑者,却是明白得很。   西南军实际有20万人,这本不是什么秘密,潘启文原本目的就是要让这多出来的10万人若隐若现,只要让南京抓不到把柄,又顾忌着这支不知在哪里的军队,便不敢轻易动他!   可若是叶蕴仪有心针对他们,只要一查华夏银行的账目,他们的老底便会被摸得清清楚楚!而那更会成为实实在在的潘启文擅养私军的证据!若这证据被南京掌握,其后果,不堪设想!   一股强烈的不安在黎昕心中升起,吃完饭,他将潘启文拉过一边,悄声道:“我得先去找下黛儿,银行的帐,现在不能交!”说完,他作势要走。   潘启文一把揪住他,黎昕立刻想起昨晚潘启文与武辉杰的对话来,他不由厉声道:“潘天一,豢养私军,要在过去,就是株连九族的罪!而你现在与南京高层闹得如此之僵,若你不能自保,那么这么多人的身家性命便都交待在你的身上,你不能如此公私不分!”   潘启文嘴角扬起一个苦笑,他轻声道:“黎昕,她走之后,那边凡有关军队的帐,我让黛儿都交给文四管起来,交给梅廷方的是另一套帐,当时防的是梅廷方!没想到,如今倒是派上了用场!没有我的命令,文四会给她帐目么?”   黎昕稍稍松了一口气,坐了下来,却皱眉道:“可以她的身份,银行里真要查起帐来……”   潘启文摇了摇头道:“黎昕,她真要我死的话,她能拿得出手的东西绝不止这一件!她做事向来目标清楚,有些招数虽然致命,可她只会用来做筹码,而不会用来要我的命!以前或许会,可那天,看到她看孩子的眼神,我就知道,她不会!”   他幽幽地道:“她现在,不屑,与我,鱼--死--网--破!”   他在心里冷冷地笑,她手上的筹码够多、够大,所以,她才敢明目张胆地将孩子带来西南,她才敢在他的地盘上将他拒之门外!   而她,现在抛出这个帐本的筹码,却是因为贺文龙,她那只有两面之缘的贺大哥!她在威胁他,不要拿贺文龙来做文章!   不,蕴仪,我怎能接受,当初我们携手并肩所创造的一切,如今竟成了你打杀我的利器?   我若不在,或是我被打趴下,谁来为我们的儿子撑起一片天?   我若失了势,我还有什么筹码去探究过往,去要回你,要回我们的儿子?   双胞胎(三更之三)   更新时间:2012-12-3 8:49:36 本章字数:3389   东磨街,叶宅院墙外,一个干干瘦瘦的老人,一脸向往地仔细聆听着院内孩子欢快的笑声。   院墙内,一个高高的雪人堆在院子中央。   雪人旁边是一张高高的凳子。小宇站在凳子上,接过下面小风递上来的雪团,继续往上堆着。不一会儿,两个人都有些累了,小宇趴在雪堆的上方,开始将上面的雪搓圆些,又拿着铲子在下面铲了几下,很快,便有了一个脑袋的形状出来,小风站远些,仰视了一下雪人,拍拍手,向一旁笑眯眯地看着他们的陆念迅叫道:“老陆叔,你过来一下!”   陆念迅忙开心地跑过去,笑道:“哟,小祖宗,可算要让老陆叔帮忙了!”   小风却对他摆摆手,一脸严肃地道:“老陆叔,你站到雪人跟前去,跟他比一比,看谁高!渖”   陆念迅莫名其妙地站了过去,小风咯咯咯地笑起来:“小宇,咱们的雪人比老陆叔高了哎!”   陆念迅笑道:“为什么你们的雪人一定要比老陆叔高?”   小风一双象极叶蕴仪的丹凤眼往上一挑,神气地道:“小风和小宇的爸爸,当然要比老陆叔还要高了!豪”   陆念迅心中一紧,却见小风转头向屋内跑去,一边走,一边叫:“小宇,你等着,我去给爸爸拿鼻子去哈!”   陆念迅看了看凳子上一脸无奈的小宇,小心翼翼地道:“小宇,我记得,你妈妈跟你们说过,你们的爸爸是出远门了,对吧?”   小宇皱了皱眉,老气横秋地道:“我知道啊,这还不是怪小柱子叔叔,他给小风讲的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小风硬说雪人只要堆得跟爸爸一般高,晚上雪人就会变成爸爸来看我们!”   小风拿着一截胡萝卜,从屋内跑出来,递给小宇,想了想,有些发愁地说说:“小宇,你说,爸爸来看我们的时候,他的鼻子也会这么长么?”   小宇抚了抚额头,有些无可奈何地道:“小风,小柱子说的不是这样的!”   小风噘了嘴,振振有词地道:“小柱子说的是小猫想妈妈的时候,堆了个猫妈妈的雪人,晚上妈妈就来看它了!那小风想爸爸了,我堆个爸爸的雪人,晚上爸爸就会来看小风了呀!”   她又转头看向陆念迅:“老陆叔,爸爸不认识小风,他不想小风就算了,可是,妈妈那么美,他也不想妈妈吗?”   陆念迅鼻子里一酸,这时只听院门外传来阵阵喝彩声,他不愿意再让两个孩子继续这个话题,立刻笑道:“咱们去看看,门外头有啥好玩儿的!”   小风摆摆手:“还不就是那些个杂耍,他们翻筋斗还没小柱子翻得好呢!你看,我也会!”   说完,她便真的在雪地里翻起筋斗来,小宇慢吞吞地爬下凳子,看到地上那一团红色的圆滚滚的粉团团,嘴角抽了抽,一本正经地道:“小风,你那叫打滚,不叫翻筋斗!”   眼见着小风撇了嘴,陆念迅一把抱起她,笑道:“今天外面叫得格外热闹呢,咱们去看看好不?”   ***   叶蕴仪眼看着所有人重新进入议事厅,这才向武辉杰告了假,匆匆向外走去。   然而,她刚刚走出院门,便被斜刺里伸出来的一只手紧紧地扼住了手腕,她不由惊呼一声,看到明明应该在议事厅内,却出现在她眼前的潘启文,她心里一慌,不由自主地向周围看去。   只听潘启文冷笑一声道:“叶蕴仪,你真当我这司令府的人都是摆设么?你以为跟进司令府那几个人,我当真便拿不下?”   叶蕴仪轻轻一震,却见他紧了紧她挣扎的手腕,轻哼一声道:“你带进来的人不能多,你若不是为了那个贺文龙那么急着去银行或是找人查证,只消与武辉杰一行人同进同出,出了司令府,你手下人多了,我又不能在外面兴师动众,我又怎能把你怎么样?”   叶蕴仪用力地挣扎,他却将她一把扯进怀中,一瞬间的温香满怀,令潘启文猛然失了神,他紧紧地箍住了她,深深地吸气,嗅着她的发香,一时间,他竟不知身之何之,什么军队,什么帐本,什么剿匪,全部无影无踪!   他的心狂躁地跳动着,他眼中发热,口中喃喃地低唤:“蕴仪!蕴仪!”   叶蕴仪浑身一僵,随即便止不住地颤栗起来,他怎么能、怎么敢,还这样好似深情款款般地唤她的名字,在他做出了那么多伤害之后!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挣扎,潘启文却更紧地拥住她,语中再无了先前的嚣张,只余了一丝的哀求:“蕴仪,蕴仪,不要离开!”   叶蕴仪咬咬牙,脚下用尽全力,狠狠一踩,厚重的皮靴重重地踩在潘启文的脚尖处,他猛然吃痛,左手不由一松,叶蕴仪抽出身来,反手就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在潘启文脸上!   潘启文一呆,右手却仍是狼狈地抓住她不肯放,他随即又伸出左手,就要再去捉她,这时,却听到文四一声急切的呼唤:“少爷!”   潘启文的动作就那样僵住,他何曾在人前如此狼狈过!   他眼中的怒火似要将文四吞噬,却听文四看了一眼叶蕴仪,终是结结巴巴地道:“那个,小少爷、小少爷……”   潘启文脸上顿时一喜,他的神情瞬间柔和下来,他看了看叶蕴仪,开心地笑:“蕴仪,你看,我把咱们儿子也接过来了,我们好好……”   他的话立时被叶蕴仪又惊又怒的声音打断:“什么?你把小宇抢来了?潘天一,你到底要做什么?”   潘启文忙出声安慰道:“蕴仪,你别急,你听我说,我只是……”   然而,他的话没有说完,这次却被文四急急打断,文四跺跺脚道:“哎呀,不是的,是小少爷,他不见了!”他怯怯地看了叶蕴仪一眼,轻声加了一句:“还有,小小姐!”   叶蕴仪眼前一黑,身子一软,潘启文连忙扶住她,对文四吼道:“不是让你去接过来吗?怎么会弄丢了!”   就在这时,一片惊呼声和哗啦啦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只见陆念迅一手持枪,顶在黎黛的头上,他的左右分别有两个年轻男子相护,陆念迅胁持着黎黛快速走了进来,看到叶蕴仪,不由血红了眼,大叫道:“小姐,就是他们,抢走了小少爷和小小姐!”   叶蕴仪听说是文四他们抢了孩子,心中逐步镇定下来,他对陆念迅挥挥手:“你先放了黎黛!”   陆念迅心有不甘地狠狠瞪了文四一眼,终是松开了黎黛,立时便有无数支枪指向了陆念迅三人,潘启文忙大喝一声:“放下!”   潘启文这时沉声问道:“文四,孩子在哪里?”   文四已是快哭出声来:“孩子、孩子是真的不见了!”   陆念迅咬牙切齿地叫道:“胡说,明明就是你们假扮吐火圈和变脸的,引得小少爷和小小姐上前,然后你们立即隔开我们,抢走了小少爷和小小姐!”   文四却急急地道:“可是,我们本是有一拨人引开你们,另一拨人护着小少爷和小小姐回来的,不想,小少爷和小小姐却不见了!”   叶蕴仪身形一晃,她一把挥开潘启文扶着她的手,恨声道:“潘天一,若是、若是我的孩子有事,我要你整个司令府陪葬!”   说完,她走到陆念迅面前,说道:“我们走!发动所有人,找!”   潘启文终是呆呆看着她离开,这才回过头来,一脚踹翻了文四,吼道:“还不去找人!”   当潘启文跟在文四后面走出司令府时,却见一个黑衣护卫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叫道:“司令,少、少奶奶领着一帮人,冲进了后院,说,说是要搜人,咱们也、也不敢死拦!”   潘启文一跺脚:“先看看去!”   ***   司令府后院,文管家的小院内,小风和小宇看着高高的供桌上的牌位,微微有些害怕地问道:“爷爷,你不是说只要我们悄悄地不出声,就带我们来见爸爸吗?为什么还不带我们见?”   文管家摸摸她的头,慈祥地笑道:“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到时爷爷领你们去见他!”   他指了指上方的牌位:“来,小宇,先给你的爷爷、奶奶磕个头!”   小风奇怪地问:“为什么小宇要磕头,我却不用磕?”   文管家有些尴尬地怔了怔,却听小宇轻哼一声道:“笨,当然是我大我先磕了!”   小风嘟了嘴,不服气地道:“老陆叔都说了,明明护士小姐先抱出来的是我,为什么妈妈偏偏要说是先生的你?”   文管家激动地抓住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们、你们是一起出生的?是、是双胞胎?”   我们的爸爸早死了!   更新时间:2012-12-4 2:11:35 本章字数:3599   黎黛下意识地追着叶蕴仪出来,赫然发现司令府大门外,竟聚集了有百来号人,这些人全都布衣短衫,即便是这样的雪天,也仅仅是薄薄的棉布单衣,每个人却一点不显猥琐,一看就是练家子打扮,腰间全都鼓鼓的,尽管他们只是默默地等在大门口,却已足以令司令府的卫兵们个个神情紧张,纷纷握紧了手中的枪。   看到叶蕴仪和陆念迅走了出来,这些人似乎都松了一口气,其中一人迅速走上去,在陆念迅耳边说了句什么,陆念迅冷笑一声,转头对叶蕴仪小声道:“小少爷和小小姐被人带进了司令府后院,从东跨院的门进去的,那个门口现在有我们的人。现在司令府各个出入口全部有我们的人,一有异常,便会发信号!”   黎黛急急地走上前去,对叶蕴仪轻声道:“嫂子,不,蕴仪姐,我跟你一起去!他们不敢拦你!”   叶蕴仪听了陆念迅的说法,心中已是安定下来,看了看她,冷声道:“不必!黎黛,麻烦你将银行那边的帐务清理好,我下午或明天会过去!”说完,径直往后院方向走去。   看到叶蕴仪那冷漠的神色,黎黛心里一凉,她咬咬唇,欲待再上前,却被叶蕴仪身后的护卫伸手一拦,她只得跺跺脚,转身向前院走去涔。   陆念迅紧紧地跟在叶蕴仪身边,不由迷惑地问道:“小姐,有黎黛在,咱们不是更省事么?为何您……”   叶蕴仪冷笑一声道:“其实,我有更省事的法子,可以令他乖乖交出孩子,治他潘天一的筹码,我手上多的是!但是,咱们还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今天我就要与他硬碰硬,好教他得知,只要他不敢动用军队,来强的,他奈何不了我!”   顿了一顿,她又说道:“他把孩子抢过来,不过是想逼我出来,想要问清楚孩子的事!我今天却偏不能遂了他的愿!你刚刚已发出信号,城里咱们的人很快就可以集中过来,应付他的黑衣卫队绰绰有余!翳”   陆念迅仍是一脸忧色:“可是小小姐和小少爷的安全?万一有个磕磕碰碰的……”   叶蕴仪轻笑一声:“若我预料不错,黎黛应该是去找她大哥黎昕去了,有他们两兄妹在,潘天一再狠,也没有办法拿潘家唯一的孙子孙女开玩笑!而黎黛这一去,参谋团那边也就知道了,潘天一就万不敢动用军队,只要他不动军队,咱们就赢了!”   陆念迅不由叹道:“小姐,您真是算无遗策!”   叶蕴仪咬了牙,轻声道:“那也是拜他潘天一所赐!我曾经被他那样上天无门、下地无路地困住过,若无十分的把握,我怎敢再带小风和小宇到这里来!”   然而,当陆念迅们摩拳擦掌,准备大打一场的时候,他们却完全没有遇到想象中的阻碍。   陆念迅是嚣张地用脚踢开的东跨院的门的,立刻便有黑衣卫队的人闪出来,大声喝叱:“什么人?”   然而,那人一见到陆念迅身后的叶蕴仪,即刻如见了鬼一般,掉头就往里跑,那人大概是个小头目的模样,他跑了,其余的人自不敢拦,心底也忖了忖,估计也拦不下,便眼睁睁看着叶蕴仪一行大摇大摆地闯了进去。   很快,刀疤便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见到叶蕴仪,恭敬地赔着笑脸道:“少----,呃,叶小姐,您这是……?”   叶蕴仪顿住了脚,微微一笑道:“刀疤,把孩子交出来吧?”   明明她是温温柔柔地吐出这几个字,刀疤的背上却森森地起了寒意,他吃吃地道:“什么、什么孩子?”他突然大惊失色道:“难道是----小少爷!?”   叶蕴仪却只当他是搪塞自己,已懒得跟他啰嗦,只沉了脸,一摆手:“由南向北,挨个院落给我搜!”   刀疤虽是早分给黎昕使唤,可他毕竟是潘家的老人,主子那些个事,还是清楚的。他虽不敢拦,可这司令府从建立以来,哪里这样被人作践过,若是传了出去?黑衣卫队的脸往哪搁?   一时间,他不由急得满头大汗,只得抓了身边的人,吩咐道:“去,去报给司令、大少爷知道!”   他急急地跟在叶蕴仪那一队人马后面,想了想,又抓来一个人,叫道:“你去报给大少奶奶知道!”   叶蕴仪前脚刚跨进文管家的小院,潘启文后脚便到了。   当叶蕴仪来到厢房门口,看清院内只有文管家和两个孩子时,立即一摆手,陆念迅立刻命他们的人退到了小院门外,只他带了小柱子,紧紧地跟在叶蕴仪身边。   然而,这样一来,潘启文却被人堵在了院门外,不给进。   他潘启文何时受过这种气?连自家院门也不给进?   那里面有他朝思暮想了五年,却还没能说上半句话的女人!他费了这么大劲,不过就是想将孩子拐来后,让她能跟自己好好说上几句话,冷静地谈一谈,他心中有太多的疑问需要她回答。   可现在,他却被堵在自家院门口,进不去!而那里面,除了那个该死的女人,还有他的儿子!他都没来得及好好看一眼的儿子!   更可恶的是,这帮人就那样毫无章法的,层层堆在门口,让他即便想望一眼里面什么情形,也是不能!   潘启文恼怒之下,驾势就要硬闯,却被文四和刀疤死死拦住,两人掂量了一下这形势,即便将分散各院的黑衣卫队集中了过来,也未必有胜算,还不如不去丢那人。   眼见潘启文双目通红,呼赤呼赤直喘粗气,文四赶紧小声道:“少奶奶现在正在气头上,何必现在跟她置气?她等下总要出来的!”   潘启文的怒火总算找到了出口,他一脚将文四踹翻在地,指着他,恨恨地吼:“你办的什么事!你说,为什么孩子会在你爹那儿?”   文四跌坐在地上,不敢吭声,眼中却闪过一丝额外的惧意和慌乱。   院内,文管家看到叶蕴仪,立刻站起身来,满脸惶恐地低了头,呐呐地唤了声:“少奶奶!”叶蕴仪并未理他,径直对两个孩子叫道:“小宇、小风,跟妈妈回去!”   小风一头扑进叶蕴仪怀中,一指供桌上的灵位牌,叫道:“妈妈,你看,这个爷爷说,那是我们的爷爷、奶奶,要我们磕头呢!”   叶蕴仪微微一怔,她眼神复杂地看了看那灵位,轻声问道:“那你们磕了吗?”   小风摇摇头,嘟着嘴道:“小宇说,他比我大,所以他先磕头。”   叶蕴仪轻轻将小风放下地,来到供桌前,拿起上面的香,点着了,拿着香弯腰对着灵位拜了三拜,她将香插在香炉里,转过身,对小宇、小风柔声说道:“这是你们的爷爷和奶奶,你们一起,给爷爷奶奶磕三个响头!”   一旁的文管家红着眼看着这一切,嘴唇颤了半天,却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磕完头,小风爬起来,走到文管家面前,笑嘻嘻地道:“爷爷,你现在可以带我们去找爸爸了吧?”   叶蕴仪伸出去拉孩子的手蓦然一僵,她一侧头,凌厉的目光直直地向文管家射去,文管家不敢看她,只偏了头,对小风勉强笑了笑:“你爸爸他……”   刚开口,便被叶蕴仪猛然打断,她一手一个牵起了俩孩子的手,厉声说道:“小宇、小风,跟妈妈回去!”   小风立即红了眼,小屁股向后撅着,身子向后一拖,倔强地道:“我不!我要找爸爸!”   叶蕴仪咬咬牙,弯下腰,一把抱起小风,就要往外走,小风却拼命挣扎起来,一边大哭道:“我就要找爸爸!我就要找爸爸!”   叶蕴仪一时被她闹得心烦意乱,不由叱道:“找什么找,你爸爸根本就不……”她猛然下意识地一顿,“不要你”那几个字,便生生地咽了回去,她不能,让孩子觉得自己生来便被嫌弃!   她死死地咬着下唇,抑制住心中那一份颤栗,当一股血腥窜进口腔中时,她猛然将哭闹的小风往陆念迅怀中一扔,拉起小宇的手,急急地向外就走!   却听身后扑通一声,文管家直直地跪了下去,他带着哭腔叫道:“少奶奶!当初都是我自作主张,不关少爷的事!您不能、您不能让孩子不认爹啊!”   说完,他竟重重地磕下头去:“少奶奶,当初都是我的错,少奶奶,您心里有气,要打要杀,老头子绝无怨言,但是,但是,孩子不能没有爹啊!老头子给您磕头了!我给您磕头了!”   孩子的哭闹和文管家的话,一字一句全都传入了潘启文的耳中,小风那一声声的“找爸爸!”令他浑身都在颤,他甚至没有想过那到底是谁的孩子,只听到那稚嫩的哭声,他的心便被揪成了一团。   就在这时,小宇清冷的声音传来:“小风,你别哭了,这个爷爷是骗你的,这里没有爸爸!我们的爸爸早死了!”   ----------   还有一更,晚上发出。尽管已说过很多次,可还是要再弯腰说一次,灰常感谢大家的PP、花花还有神笔神马的,更感谢大家的评论留爪!谢谢大家!尽管中间有过些动摇和怀疑,但每天大家在评论区的留言,给了我莫大的勇气和信心,相信我会认真负责地将这本书按自己的思路写完,哪怕仅是为了你们的鼓励。谢谢!   儿女双全   更新时间:2012-12-4 15:34:28 本章字数:3335   随着小宇的话音落下,空气如凝固了一般,院内院外是一片可怕的寂静。   叶蕴仪拉着小宇的手不自觉地颤了颤,她看了陆念迅一眼,急急地道:“我们快走!”语气里,竟带上了一丝惊慌。   这时的她已来不及思考小宇为什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只知道,这样的时候,绝不能如此地刺激潘启文。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便听到院门外潘启文一声狂怒的嘶吼:“叶蕴仪,你***混---蛋!”   潘启文五年以来的愤恨、怨怒,从知道化验单真相这几天以来的懊恼、悔恨和重重疑问,以及这一天半以来的隐忍、悲凉、烦躁、委屈,在听到小宇这句“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时,终于悉数爆发渖!   他跳起来就要往院内冲,却生生被那一堵人墙拦住,他猛然拔出手枪,顶上了当先一人的头,暴怒地叫:“滚开!”   然而,那人墙不仅不为所动,还立即引来一片哗啦啦手枪上膛的声音,潘启文身后的黑衣卫队也立刻拔枪相向,两方人马便这样对峙起来。   潘启文犹如笼中的困兽般,那种进退不能,任凭他使尽浑身的力量,也冲不出牢笼的感觉,几要将他逼疯炳!   他陡然退后一步,嘶哑着嗓子,狞笑着叫:“文四,去,给我调亲卫连,不,给我调卫戍团来!我就不信,今天我还就进不了这道门!”   文四不由惊呼一声:“少爷!”   潘启文怒吼道:“你家少爷已经是个死人了,你还顾忌着什么?还不去!”   这时,只听院内叶蕴仪冷冷的声音传来:“让他进来!”   人墙刹时分开一条通道来,潘启文一头便冲了进去,文四和刀疤紧随其后,其他人,却被重新合拢的人墙挡在了外面。   小风这时早已被潘启文那一吼,吓得停止了哭泣,在陆念迅怀中,骨碌碌地瞪着双大眼看着这一切,眼角还挂着一滴晶莹。而小宇则站在叶蕴仪身侧,冷冷地看着一阵风般卷进来的潘启文。   潘启文人未到,声先至,他狂怒的声音在小院中回响:“叶蕴仪,我忍够你了,今天你若不跟我说清楚……”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便立刻被打断,膝行而来的文管家抱住了他的腿,带着哭腔叫道:“少爷!少爷!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少奶奶!当初,是我,是我逼走了少奶奶!”   暴怒中的潘启文,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在了文管家最后一句话上,他浑身散发出的怒气猛然消失,只觉全身上下都开始发冷,他一双眼死死地盯着文管家,咬紧牙关,从齿缝里迸出一个字来:“说!”   他没有注意到身边扑通一声也跪下的文四,随着文管家的叙述,他全身止不住地发抖,当他终于听到文管家让叶蕴仪误会他与梅果有一腿,而要杀掉她腹中的孩子时,他只觉喉中一阵腥甜,已是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在文四的惊呼中,他的手下意识地往文四肩上一撑,拼了命地不让自己倒下,手上的枪已直直地指上了文管家的头。   刚刚因搀扶他而起的文四,再一次扑通一声跪下,他一把抓住了枪头,红了眼,叫道:“少爷,您要杀就杀我吧!是我自以为是下药在先,我爹逼走少奶奶,我知情不报在后,该死的是我!”   这时,一直在旁边一声不吭的叶蕴仪冷冷地说道:“你们要演哪出戏尽管演,只是,不要动刀动枪的,吓着我的孩子!”   潘启文持枪的手一颤,然后是无力地垂下,同时垂下的还有他那紧绷欲裂的头颅。   明明不顾一切地冲进来,只为了她和儿子,现在,他却看都不敢看他们一眼。   却听文管家老泪纵横地仰天叫道:“老爷、夫人,少爷现在儿女双全了,你们可以瞑目了!”   潘启文失神的眼中蓦然发出骇人的光来,他一把揪住文管家的衣领,颤声问道:“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儿女双全?”   文管家一指小宇和小风,又哭又笑地道:“少爷,那是您的儿子和女儿啊!他们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兄妹啊!”   潘启文颤巍巍的眼神终是移向了陆念迅怀中的小风,看着那个粉团团的小小人儿,一阵狂喜,就那样翻滚上了心头。   然而,昨天从早上起就没吃什么东西的他,经过昨晚那一盆寒风中的冰水兜头淋下,一夜未睡地刻着手枪,早上又经历过与她的一番争斗,昨天一天便已尝经人生百味的他,从先前的惊惶到狂怒到大悲,再到现在的狂喜,以及随之而来的心头一松,心力交瘁之下,他已是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整个人便直直地向后倒去!   当潘启文倒下那一刻,他衣兜里那一把尚未完工的木头手枪,也跌了出来,小宇的视线随着那把木头枪移动,终是停在离潘启文脚边不远的地方。   陆念迅怀中的小风有些紧张而嫉妒地看了看那把木头枪,怯怯地问道:“小宇,他是我们的爸爸吗?”   小宇却收了回胶着在木头枪上的目光,直直地看向小风,冷声道:“不是!”明明只是一个不到五岁孩子稚嫩的话语,却让大人们背上都莫名一寒。   小风大大松了口气般,用不屑的眼神瞟了瞟那把木头枪,小声道:“我也觉得不是!我们的爸爸一定会知道我喜欢洋娃娃的!”   而叶蕴仪却看都没看地上的潘启文一眼,牵起了小宇的手,重重地道:“我们走!”   他们刚刚走出小院门,便听见里面“呯”地一声枪响,叶蕴仪的手颤了颤,却仍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黑暗中,潘启文脑中交替出现小风那挂着泪珠的小脸、小宇那冷冷的声音:“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以及叶蕴仪冰凉的话语:“你们要演哪出戏尽管演!不要吓着我的孩子!”   不!蕴仪,那不只是你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潘启文猛然坐起身来,一直守候在床边昏昏欲睡的的文四一惊,他睁大了眼,哑声音叫道:“少爷,您醒了?”   潘启文四周一看,他这是在芳华苑的卧室中。五年前,与叶蕴仪彻底决裂后,他便从芳华苑搬了出来,这一次芳华苑重新修整后,他又搬了回去。   浑身的冷汗令他非常的不舒服,他撑住了头,哑声问道:“他们呢?”   文四低了头,轻声道:“少奶奶和小少爷、小小姐,回了东磨街的宅子。”   潘启文耳边立即响起了小风那凄凄惨惨的哭叫声:“我就要找爸爸!我就要找爸爸!”   潘启文的心刹那间似被撕裂开了一般,他的女儿,那样柔柔嫩嫩的女儿,她在找爸爸!可是,他竟然连抱都没抱过他!而他的儿子小宇,他用那样冰冷的目光看着他,那一刻,他突然就明白了,当小宇说出那句“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的话时,小宇他是知道他就是他的爸爸的!   而他,甚至没敢上前说一句:“我就是你们的爸爸!”   心里的恨意,就那样漫天漫地地涌了上来,他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文四,恨声问道:“你爹呢?”   文四一下子红了眼,直直地往床前一跪,低了头没吭声,潘启文声音拔高了些,却更阴沉:“我再问你一遍,你爹呢?”   这时黎昕走了进来,他沉声道:“老文叔觉得愧对于你,就在你倒下后,他举枪自戕,刀疤情急之下扔出了手上的枪,令老文叔的枪失了准头,但他的一双眼睛,却是废了!”   潘启文浑身一震,心里那铺天盖地的恨意瞬间便失去了方向,半晌,他方幽幽地开了口:“文四,若不如此,只怕我会杀了他!”   文四重重地磕下头去,连连哭道:“多谢少爷!多谢少爷!”   一会儿,又听潘启文沉声道:“至于你…”,他闭了闭眼:“文四,你带上你爹走吧!”   文四大惊,连连磕头道:“少爷,您要打要杀,文四都认了,我只求你不要赶我走!”说完,他又对黎昕磕下头去:“大少爷,求求您,您帮我跟少爷说说,不要赶我走,不要赶我走啊!”   黎昕走到床边,沉声道:“天一,蕴仪这次帮着参谋团对付我们,那些军官们已颇有微词,这个时候,文四不能走!”   潘启文一震,沉默过后,他冷冷地道:“文四,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这一次,若是、若是他们母子三人,在这西南之地,少了一根头发,你就永远不要再见我了!”   说完,他不再理会感激涕零的文四,径直对黎昕道:“武辉杰他们明天是不是要去西山?蕴仪她,去不去?”   还是闺女跟我亲   更新时间:2012-12-5 10:13:47 本章字数:3478   黎昕走到床边,拉开椅子坐下,这才说道:“我跟武辉杰说,昨天才下了场小雪,路不好走,让他们等雪化了,应该是后天再去西山。按武辉杰的说法,参谋团全都要去,蕴仪应该也不会拉下!”   潘启文点点头:“嗯,你安排西山那边,只留一个师,其余的,全给我以团为单位,分散拉到别的地方去,尤其我的特种兵团,给我藏好喽!至于多出来的营房,好办,就说是每年全军大比武集中在西山,特意修建的。”   黎昕诧异地看了一眼似刹那间有了生气和斗志的潘启文,微微松了口气,半是讥讽半是玩笑地道:“我还以为你为了蕴仪,打算将这江山拱手相让呢,原来你心里早有打算!”   潘启文睥他一眼:“她现在有钱有势得很,我要把这江山让出去,还拿什么来配她?难道让我一双儿女看着他们老爹吃软饭?还是,你让我眼睁睁看着让别的男人来庇佑她们母子?”说到一双儿女,潘启文眼中的温柔能滴出水来。   黎昕鄙夷地回睨他:“一双儿女?他们认你这爹?湮”   潘启文心里一堵,咬牙道:“你没听到我闺女哭着喊着要找爸爸吗?”   黎昕开心地笑了:“我可听说,后来因为某人做的那把枪,小风也不打算认你做爹了!”   潘启文一愣:“什么意思?举”   文四怯怯地将当时的情景说了,潘启文立刻掀了被子就要下床,黎昕一把按住他:“哎,你刚刚才退了烧,这外面寒风刺骨的,你要去哪儿?”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当然是去给我闺女买洋娃娃了!”他转头看向文四,有些疑惑地问:“这洋娃娃到哪里买?”   文四挠挠头:“应该百货公司有吧?”   黎昕好笑地将他按回被窝里去:“你也不看看现在什么时辰了!百货公司早关了门了。”   潘启文看了看窗外,蛮横地道:“我闺女要个洋娃娃,还用管时辰?”   黎昕冷哼一声:“你知道她喜欢什么样的洋娃娃?就算你买了,她就会要?蕴仪会让她要?再说了,蕴仪有的是钱,她不会买?”   潘启文一下子如泄了气的皮球,蔫蔫地往床头一靠,好一会儿,突然没好气地对黎昕道:“你这两天好象很高兴?黎昕,别跟我说你这几年没想着她!”   黎昕淡然一笑:“天一,我跟你不同,我只要知道她好,我就安心了,而你,想着的却是如何得到,目的不同,心情当然也不同!”   潘启文瞪他一眼:“她现在一个人带着两个孩子,这叫好?”   黎昕轻嗤一声,毫不避讳地继续打击他:“有什么不好?她现在气色比以前不知好了多少,一双儿女又那么可爱,她手下能护她的人,不比咱黑衣卫队少,现在看到她离了你潘天一,原来可以活得这么好,我当然高兴!”   顿了顿,黎昕哼哼道:“我倒不明白了,昨天某人不还气得又是吐血又是晕倒的吗?这会倒来了精神!我就不知道,你在兴奋个啥?还拿什么配她?配得上又怎么样?你凭什么认定,在你做了那么多混帐事以后,蕴仪还会要你,一双儿女会认你?”   潘启文摇摇头,笑了:“黎昕,知道什么叫高兴昏了吗?我昨天就是!你休想再打击我,我告诉你我凭什么?就凭小风是我的女儿,而不是她跟别人生的,就凭这么多年,她还是一个人!”   他的笑容变得苦涩起来:“我知道我混帐,可是,以前我们不也闹过一回吗?那一次,有她父母的死、蕴杰的病、方宗尧的重伤,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那样的情况下,她都能原谅我!这几年,我一直在想,她那样都能原谅我,她为什么会背叛我跟别的男人走?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我们之间,竟是这样的误会重重!”   他逐渐变得兴奋起来:“这一次,还有一双儿女,不是吗?她为我生下了一双儿女,她,总不能让孩子没有爹!”   看他那模样,黎昕竟心生了一丝不忍,只皱了眉道:“你打算怎么做?”   潘启文坐直了,对黎昕正色道:“她有没有约黛儿谈银行的事?”   黎昕点点头:“约了明天上午。”   潘启文眼睛微微一眯:“明天?”   他的眼在床头瞄了一圈,向黎昕伸出手:“来颗烟!”   黎昕从兜里掏出烟盒来,潘启文一把抢了过去,抽出一支烟叼到嘴上,文四忙凑过去,划着了火柴,潘启文却突然一口吹熄了火柴,文四愕然地看着他:“少爷?”   潘启文将烟横在鼻边闻了闻,笑笑:“我差点忘记这不是我那书房了,这间卧室,她是不许抽烟的!”   文四撇撇嘴:“少爷,少奶奶要回这儿,还不知得猴年马月呢?”   潘启文一巴掌拍上他的头,吼道:“你咒我?”   文四一缩脖子,没敢吭声。   潘启文转头对黎昕道:“你跟黛儿说,先搞清楚蕴仪对银行有什么打算,总之,我的意思就是,要让黛儿想方设法让蕴仪因着银行的事,短时间内走不了。”   黎昕皱了眉,没有吭声,潘启文轻哼一声道:“你告诉黛儿,在我把蕴仪追回来之前,她要是让蕴仪走了,我立马就将她嫁出去!”   黎昕向天翻了个白眼,轻嗤一声:“这事你不用说,黛儿也自会尽力,犯得着这样威胁她嘛?再说,她吃你这一套?”   顿了顿,他又对潘启文幸灾乐祸地笑笑:“蕴仪留在这里,可是会给你找麻烦,你看来的第一天,就来了个西山之行,后面,不定还有什么招呢!”   潘启文唇一勾:“她给我找麻烦,总比不理我强!”   黎昕轻哼一声道:“她对我们,可比谁都了解!她手上的筹码,可是又多又致命!”   潘启文横他一眼:“她是对我了解,不是‘我们’!再说了,我也了解她啊!”他眼中竟闪过一丝兴奋之色:“话说,我跟她还真没斗过!”   黎昕抚额叹息一声:“潘天一,这要是输了,可是身家性命在里头,不是你跟她两个人过家家!”   潘启文眉一扬:“我的身家性命可不得有她和儿女?她怎么会让我输?”   他接着先前的话题道:“明天上午我没空,你跟黛儿说,无论如何,将蕴仪留在银行呆到下午!”他想了想,又道:“嗯,让你那口子也过去!”   黎昕无奈地点点头,潘启文却突然看向文四:“你去问问你爹,小少爷和小小姐身上有没有起疹子什么的?”   文四忙道:“我爹刚还跟我说呢,说小小姐手上起了些疹子,估计身上也会有,他还叫我扯些艾草给送过去呢。少爷,您怎么知道的?”   潘启文点点头:“我只是突然想起来,我小时候,这个季节就会起疹子,我儿子跟闺女刚来,这西南之地又阴又潮,小孩子起疹子也是很平常的事。”   说到这里,他手撑住脸,若有所思地道:“看来,还是我闺女跟我亲啊!哼,不象那个臭小子,竟然敢咒老子死了!”   他皱了皱眉:“只可惜,小风那名字里有我岳母的名字,以后倒不好让她再改成‘穗冰’了!”   黎昕忍不住讥讽地道:“你现在连小风和小宇的全名都不知道,还想着改名字?”   潘启文忙点点头,笑眯眯地道:“所以才要你那口子过去啊,你那口子,比黛儿胆大心细,她去一趟回来,我这该知道的不就都知道了?”   文四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怯怯地道:“少爷,小小姐起疹子,你还挺高兴?”   潘启文不屑地瞪了他一眼:“黎昕,你传出话去,一定要让参谋团的人都知道,西山的温泉可是最好的,包治百病,尤其对疹子啥的,一泡就好!”   他眼中精光一闪:“泡温泉,她那些个男护卫,总不能跟着进去吧?”   黎昕和文四这才恍然大悟,都以鄙视的眼神看着他,他手一指两人:“你们不要想歪了!还有女儿在呢,我能做什么?”   黎昕刚要出门,潘启文又叫道:“哎,我记得,柳意不是有个小表弟也就五、六岁的年纪的?”   黎昕回过头来:“怎么?”   潘启文贼兮兮地笑:“让柳意带上她的小表弟跟我家闺女儿子玩儿啊!”   黎昕轻哼一声:“你又在打什么主意?”   潘启文瞪他一眼:“东磨街那宅子,你进得去?”   黎昕叹着气摇摇头,走了。   黎昕前脚刚出了门,潘启文便翻身下了床,对文四叫道:“快,快给我备车!”   文四急道:“少爷,这么晚了,您要去哪儿?外面可冷着!”   潘启文再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头:“笨!当然是给我闺女选洋娃娃!”他想了想,又道:“你悄悄去把林泰给我叫上,让他带上他家闺女,跟咱们一起去!对了,多开一辆车!”   推板车的潘少爷   更新时间:2012-12-5 20:31:01 本章字数:3369   东磨街,叶宅门外,两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推着一辆板车吃力地走了过来,板车上方被油布盖得严严实实的,但能看得出来,板车的四面周围都搭得有架子。   虽然雪后天晴,但还是很冷,清冽的风中,两个人都穿着长长的棉大衣,戴着齐耳的毡帽,帽子下,大大的围巾将整个脸后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   这两人,一个是潘启文,一个是文四。   文四觉得自己快要疯了,这少爷,前天晚上在这宅子门口淋得跟落汤鸡似的,回去还一个晚上没睡,一声不吭地狠命刻着木头手枪,昨天吐了血,晕倒了,明明发着烧,又拉着他,硬把人家百货公司的经理敲起来,带着林泰的女儿去选洋娃娃,结果,选了一整车,回到司令府,又守着人往板车上搭竹架子,司令府的妈子、丫头全被叫起来,用丝绢做成花,扎在架子上,说是做花车,整整折腾了一个晚上。   一大早就将洋娃娃按不同的种类或摆或挂在花车上,用油布盖了,推着来到东磨街,文四怕他身子熬不住,提议他跟黑衣卫队的人推过来,让少爷坐车来,可少爷死活不肯,硬要自己推着车过来,明明两天没睡觉了,还精神得跟打了鸡血似的湎。   两个人刚将板车在叶宅门外的大街上停下,便见一辆白色的雪佛兰轿车停在了宅子门口,紧接着,大门“吱呀”一声开了,身着白色貂皮大衣的叶蕴仪,一左一右牵着小风和小宇走了出来。   潘启文咖啡色围巾外那一双深沉的黑眸,直直地瞪着前方,似要将那母子三人吸进眼中,吞进肚里似的,一直到轿车载着那母子三人绝尘而去,他还呆呆地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身边的文四终是忍不住,戳戳他,悄声道:“少爷!少爷!狼”   潘启文终算回过神来,愣愣地看向文四:“嗯?”   文四跺跺脚,急道:“少奶奶把小少爷和小小姐都带走了,咱这戏还怎么唱啊?”   ***   华夏银行,梅廷方抱着一叠文件,敲响了虚掩着的董事长办公室的门,门内一阵女子夹着孩童嬉笑的声音传来,却似没有听到他的敲门声,他推门走进去,只见黎黛与柳意正在沙发上聊着什么,而办公室内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儿在跑着、打闹着。   看到梅廷方进来,黎黛礼貌地站了起来,笑道:“梅大哥,这些,都是要给董事长过目的文件?”   听到这个称呼,梅廷方心里一暖。   从国外回来后,黎黛实际暂代了董事长之职,可她却不愿意任董事长,说那是叶蕴仪的,她代替不了。梅廷方便自愿让出总经理之职,由她任总经理,自己原来这个总经理,任副总经理,而换回来的,便是黎黛由原来不冷不热的称他“梅经理”改为了“梅大哥”。   而她也不许他称她为总经理,还叫她的名字,这让他心里十分受用。正因了这个,这几年来,虽然两人之间毫无进展,但他却仍是没有放弃。   他点点头,将文件放到黎黛办公桌上,笑道:“我做了一个这几年来咱们银行的大事记,并做了一份业务的简报,这比让董事长看那些个帐本要简单得多。”   黎黛笑着点点头:“太好了,等下她来了,我就先给她看这个,一目了然。”   梅廷方出去后,细心地关好了门,柳意用胳膊肘捅捅她,揶揄地笑:“哎,人家可是等了你好几年了哦,你就一点不感动?”   黎黛眼神一黯,她走到办公桌边,拿起文件,低了头,轻声道:“我跟他不合适,我早告诉过他不要等我。”   柳意撇撇嘴:“哎,我说,你眼界得有多高啊,这个梅廷方我觉得不错,那个洋人你也瞧不上,你到底喜欢啥样儿的啊?”   黎黛抬起头来,眨眨眼:“我就喜欢我大哥那样的!”   柳意将手中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嘻嘻一笑:“哟,你大哥那样的,可是天下少有,要不大小姐你降低点标准?”   黎黛伸手在她脸上掐了一把:“你可真不害臊!我不管,你是我大嫂,你得负责按我大哥的标准给我找!”   柳意一把拍开她的手:“还知道我是你大嫂啊,没大没小的!”   黎黛不屑地看着她:“你好象比我还小一岁吧?”   柳意皱了皱眉:“你还知道你比我都大一岁啊?都老姑娘了,你大哥都愁死了!”   黎黛叹了口气,眼中是洞悉一切的神情:“柳意,嫁个如意郎君又怎么样?你看我二哥,跟我嫂子那不是爱得轰轰烈烈,死去活来的?现在呢?而你呢,柳意,你跟我大哥,你就真的幸福吗?”   柳意神色一僵,她揪过跑过身侧的小男孩儿,掏出手帕,仔细地为他擦着额上的汗,黎黛也不再问,只笑笑:“你成天把你舅舅家的孩子带在身边玩儿,怎么不跟我大哥生一个?”   柳意抿了抿唇,没说话,黎黛将头往她跟前一凑,嬉笑着道:“不会你跟我哥也整一出那啥不育的事来吧?”   柳意脸上一红,轻拍她一下:“去去去,你懂什么?”   黎黛看着两个孩子,笑道:“你今天这任务可难着,这俩小屁孩儿,能成嘛?”   柳意笑笑:“你管我呢,你也不轻松吧?你说你这二哥吧,他跟蕴仪姐,每一次都能整出那么大动静来!还得所有人都陪着!”   这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黎黛直直地蹦了起来,跑过去开门,柳意也站了起来。   叶蕴仪一左一右牵着一双儿女,一脸笑意地站在门口,黎黛和柳意看着这两个小小的人儿,立刻便挪不开眼,都是红了眼圈。   叶蕴仪跺了跺脚上的泥,笑道:“知道你们俩想看孩子,所以就带过来了!”   黎黛吸了吸鼻子,笑:“赶紧进来吧,屋里生了炉子,可暖着!”说完,她放开门上的手,眼睛不经意地瞄了眼叶蕴仪后面的陆念迅和另一个小伙子。   叶蕴仪转头对陆念迅笑道:“你们到楼下等吧,只要不是不相干的人过来,你们都不用上来。”黎黛与柳意对看一眼,不相干的人,指的是他们家潘天一吧?   进了门,黎黛蹲下身,一把就将两个孩子搂进了怀中,左右开弓亲了上去,小风被亲得咯咯直笑,小宇却微微皱了眉,将头别扭地向外侧着,黎黛也不勉强,摸了摸他的头,笑骂一声:“臭小子!”   很快两个孩子就被柳意抢了过去,黎黛走到衣帽架边,取下挎包,从里面取出一对小龙凤玉镯来,对叶蕴仪笑道:“我跟柳意一起,早上刚刚买了见面礼呢,说是啥时候能给孩子送去,我还生怕你不让我们见孩子,正愁着呢!”   黎黛将玉镯分别戴在两个孩子的手上,将两只嫩藕一般的手扯出来,左右端详了半天,啧啧道:“蕴仪姐,你说是我买的这镯子好呢,还是俩孩子的胳膊长得好看呢?”   叶蕴仪叹道:“黛儿,你几年前从美国回来,我们都没好好聊过,你的变化真大。”   黎黛站起身来,眼圈又是一红,有些委屈地道:“你昨天那样子跟我说话,我还以为,你连我也恨上了呢。”   叶蕴仪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笑道:“怎么会?前段时间,蕴杰给我写信说,在美国的时候,你对他很是照顾呢,我都没有谢你!”   黎黛眼神一闪,笑道:“哪儿是我照顾他?他小大人样,我刚去时,都是他领着我玩呢,后来他只不过常常逃课到我那儿混饭吃。银行很多事,还是他教我呢。”   看着这两人聊着天,柳意却轻蹙了眉,眼中掠过一抹烦恼,叶蕴仪把孩子带了来这里,那潘天一那边,今天岂不是白费劲了?   几个人落了座,这时,屋内两个孩子好奇地围了过来,柳意唇角一弯,已是有了主意,她将两个孩子叫过来,介绍道:“这是我舅舅家的孩子,一个叫小天,一个叫小雪,来,小天、小雪,认识下小宇、小风!”   四个孩子年纪相仿,小风很快便与小天、小雪玩成了一团,小宇却不屑地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玩闹,只时不时地在小风瞎跑时,挡在茶几的尖角前,好几次,小风就那样直直地撞了过来,撞到他身上,他也只皱皱眉,不出声。   这时,黎黛已将刚才梅廷方拿过来的文件递给叶蕴仪,叶蕴仪认真地看了起来,不过,房间里孩子实在太吵,她时不时地蹙一下眉。柳意见状,忙笑道:“要不几个孩子我都带出去玩吧?”她似有点踌躇着道:“不过,外面这么冷的天,你肯定也不愿意我带他们去司令府。要不我把小天小雪先带走?”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他该付出的代价(三更一)   更新时间:2012-12-6 0:45:09 本章字数:3235   这时小风嚷嚷起来:“去我们家!我们家有雪人!是我堆的哦!”   小宇撇撇嘴:“那雪人都快化光了!”   叶蕴仪眼神温柔地看了看一双儿女,笑道:“就去我们家吧!难得有小朋友跟他们一起玩!小风是个爱热闹的!晚上就留我们那儿一起吃饭好了!”   柳意这才含笑点头应下了。   叶蕴仪将柳意和几个孩子送到楼下,吩咐陆念迅将他们送去东磨街的宅子里,这才上了楼湎。   关上门,刚在沙发上落了座,黎黛突然往她肩上轻轻一靠:“蕴仪姐,这几年,你不在,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叶蕴仪轻笑一声:“怎么会?柳意不是你正宗嫂子?”   黎黛摇摇头,叹口气:“过去的那些事柳意都不知道,再说,她其实比我还小。蕴仪姐,只有你,是知道我的一切的,当初,要不是你的那些话敲醒了我,即便我大哥将我带到了省城,恐怕也没有现在的黎黛。淋”   叶蕴仪一时默然,黎黛却直起了身子,笑道:“咳,本应该是高兴的事情,我这么伤感做什么?你还是先看看这份文件吧!”   叶蕴仪只粗粗扫了一眼文件的内容,但合上那几页纸,笑道:“黛儿,我这次来,其实是想撤资的!”   黎黛眼中精光一闪,却惊呼出声道:“撤资?蕴仪姐,这银行你不想做了?这可是叶爷爷和你当初花了不少心血的!”   叶蕴仪低垂了眼帘,轻声道:“黛儿,我准备去上海开间银行,需要资金。”   黎黛轻轻呼出一口气,笑道:“蕴仪姐,咱们这银行年年都是赚钱的,若是去上海开分行,也是支撑得起来的。”   叶蕴仪却直直地看向黎黛:“黛儿,你知道,我这次离开,就不会再与西南之地扯上瓜葛!”   黎黛叹口气:“蕴仪姐,当初按你的想法,咱们以银行的名义投资了那么多的实业,铁矿、军械厂、纺织厂、各类商行等等,为了带动民间的钱进来,我们都是只占一部分股份,眼看着这大部分的实业都已开始赚钱,你却要撤资,这个摊子可不小啊!”   她眨了眨眼:“再说,我做了五年,舍不得!”   叶蕴仪笑笑:“黛儿,我撤资,并不需要银行关闭的,只需找到下家,按市值接下我手中的股份,我拿现银走人就行!若是你家愿意接下,我也是肯卖的。”   黎黛走到炉子边,提过水壶,给叶蕴仪的茶杯碗里添上水,皱眉道:“蕴仪姐,你知道,我那三成股份赚的钱,全都被投到军队里去了,潘家其他的产业,不过是些薄田和宅子,不值得什么钱,哪买得起你的股份?再说,你当初一百万两的投资,现在少说也值三百万两,在这西南之地,谁有这么财大气粗,一下子拿得出这么多钱来?”   叶蕴仪端起茶碗,眼神有点恍惚,有多久,没有喝过这盖碗茶了?她下意识地揭开碗盖,熟练地拂着水面上的茶叶沫子,耳边突然响起那个戏谑的声音:“你就是这样喝盖碗茶?”   她的手一抖,滚烫的茶水洒了出来,有两滴溅到手上,直烫到她心里,她忙将茶碗放到桌上,见黎黛已抽出帕子为替她擦拭,忙笑道:“不妨事!”   她收摄住心神,胸有成竹地笑道:“黛儿,实不相瞒,来之前,我已找好下家,只是,因着你是股东,有优先购买权,所以才先知会你一声,若你不要,我就可卖给他们了,另外,我已跟他们谈好,他们出资两百万两现银,买我七成股份,但其中一成的红利得让给你们,因为在这里,你们是地头蛇,很多事,要靠潘家才打得开局面。”   黎黛拿着帕子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事先早已针对各种情况想好了说辞,却万万没想到,叶蕴仪竟已是找好了买家!   她压下心中的慌乱,笑道:“哦?是谁家,这么财大气粗的?”   叶蕴仪忙正色道:“是东北的通和钱庄老板,你知道,东三省被日本人占了以后,他这生意便没法做了,这几年分批将现银全部偷偷地运了出来,但放着也不是个事,他觉得这西南倒是个安全的地方,所以跟我算是一拍即合。”   说到这里,她又笑了笑:“他之所以肯让利一成出来,就是看中你们潘家手上的枪,让他觉着安全。”   黎黛这时却脸一沉:“蕴仪姐,你应该知道,潘家当初大半的财产全投在了这银行里头,为的不过是一家人安全。你也知道,我们那些钱是用来做了什么的,不仅如此,因着这些年我们带动民间的钱投了不少实业,还有农田,华夏银行可说是掌握了这西南一半的经济命脉,若是突然一个不知根知底的人来占了大股,你觉得,这合适吗?而且,商人重利,我们那些发展民生的赔钱的做法,你觉得,还继续得下去吗?”   叶蕴仪微微一怔,当初华夏银行建立的初衷就是要掌控西南经济,更是发展民生,那是站的高度不同,若是纯粹商业行为,只怕真与当初的意愿背道而驰。这,也是她明知华夏银行的帐可以致潘启文于死地,却迟迟没有向武辉杰提过的原因。   黎黛见了叶蕴仪的神色,悄悄吐了口气,她脑袋里想起黎昕传给她的潘启文的话:“不要跟她对着干,只顺着她说,但是一定要拖住她!”   她不由缓和了语气道:“蕴仪姐,不如这样,我们先派人查下这通和钱庄老板的底细,同时,也让他来跟我们见个面,大家看看有无合作的可能,你看如何?”   这话说得入情入理,让叶蕴仪完全没有反驳的余地,她不由笑了笑:“也只好如此了!”   黎黛不由松了口气,却听叶蕴仪问道:“你刚才说,你们现在办了军械厂?”   黎黛点点头,笑道:“嗯,还不是你当初定下的方略?就办在铁矿旁边,现在西南的武器……”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嘴,怔怔地看向叶蕴仪:“你……”   叶蕴仪却重新端起了茶碗,拂了拂茶面,淡淡地道:“黛儿,当初潘天一发出那样的声明,当时方宗尧说了一句话,他说‘我方宗尧发誓,今生今世,与潘天一不死不休!’”她轻轻抿了一口茶,幽幽地说道:“当初是我连累了方家,且不说我与潘天一之间已经成仇,即便只为了方家,有些事,我也不得不做!那也是----”她斩钉截铁地道:“他潘天一该付出的代价!”   黎黛心里一寒,不由苦笑道:“所以,你宁愿贱卖了手中银行的股份,也绝不再愿意与潘家扯上半点关系?”   ***   东磨街,叶宅门外,明明太阳白花花地照在身上,潘启文还是觉得冷,他跺跺脚,走到花车前,左看右看,将花车上的洋娃娃又重新摆了一遍,把他直觉小风会最喜欢的一个穿着花袄子的小胖囡囡拿起来,放到最显眼的位置,这才满意地踱到花车后,重新恢复一眨不眨瞪着对面那宅子大门口的姿势。   他斜睨了毫无形象蹲在地上打瞌睡的文四一眼,抬脚踢了踢他的屁股:“哎,下午的事,都给老子安排妥当了没?”   昏昏欲睡的文四被他踢得差点摔了个狗啃泥,连忙站起身来回道:“都安排好了,这次,保证让您能跟少奶奶单独说上话!”   潘启文大围巾里呼出的热气腾腾地窜了上去,仅露出的眼中显出了一丝欣喜和得意,他把围巾扒开些,让里面的热气散出来,他的双眼微眯,一脸向往的神情,口中喃喃地道:“你说,要是晚上一家人吃火锅,是不是比较好?”   文四别开了眼,心中哀叹一声,少爷这个上午哄回一双儿女,下午哄回少奶奶,晚上一家人围炉吃火锅的美梦,似乎做得太早了点吧?   不远处传来几声清晰的汽车喇叭声,两个人都是精神一振,潘启文急急地将围巾系好,笔挺地站到花车后面去,当那白色的雪佛兰在宅子门口停下,文四便开始吆喝起来:“洋娃娃哩,看一看,瞧一瞧啊,这里有最多最全的洋娃娃哩!”   潘启文紧紧地盯着那车门打开,眼看着两只小腿倒趴着爬下车来,忙在花车下踢了轻轻踢了他一脚,咬牙道:“要说最漂亮的!我闺女定是喜欢最漂亮的!”   文四对天翻了个白眼,老老实实地再吆喝起来:“洋娃娃哩,又好看又漂亮的洋娃娃哩!看一看,瞧一瞧啊,最漂亮的洋娃娃哩!”   套娃娃(三更之二)   更新时间:2012-12-6 13:44:42 本章字数:3193   刚刚下车的柳意,抬头一看对面花车,眼中不由露出惊艳的神情来,再一看车旁的两人,差点没笑出声来,她忙咳嗽一声,轻轻地掐了掐小雪的胳膊,小雪一扭头,便看到了对面的花车,不由惊呼一声:“小风,好多洋娃娃!”说完,拉起小风就向花车跑来。   眼看着那一团粉嫩向自己的方向奔来,潘启文竟一时有些无措起来,直到柳意大叫一声:“呀,真这么多漂亮娃娃!”他才慌慌张张地随手拿了一个洋娃娃在手中,高高地举起来,紧紧盯着前方那小人儿的眼中,竟是冒出了温热的气息。   文四这时已在地上铺上了油布,上面倒扣着十几个袖珍茶杯,前方摆了一叠竹圈子,看见小风和小雪跑过来,赶紧叫道:“来来来,套圈子哈,不要钱,每个人十次机会,只要套中一个杯子,就可以任选花车上的娃娃一个拿走!套中十个,就可以拿走十个娃娃!哎哎哎,只有小孩子可以套哈!”   这一吆喝,花车旁立即便围上了一堆的人,先前看到花车的人们,都觉那花车美仑美焕,直觉不是自己能买得起的,都不敢过来,这时听到叫唤说可以不要钱套娃娃,便都围了过来。却也没人敢伸手去拿圈子,有孩子想去的,也被大人拉住了,都在想着,那圈子那么大,杯子那么小,不论是谁,肯定一套就中,哪有这样的好事?不如先看看再说。   而花车外围,陆念迅向宅子内一挥手,立刻便有十几个护卫悄无声息地护在小风和小宇左右,将四个孩子与其他人分隔开来。陆念迅冷冷一笑,这一次,他们就只盯着孩子,其他人和事一律不管湮。   所有人的目光便都紧紧地盯在了已拾起地上一个圈子的小风身上。   小风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花袄子,她将头上的风雪帽往后扒下,红扑扑的小脸蛋儿便都露了出来,一双丹凤眼忽扇着,伸手比了比,有些犹豫不定地看着那些个杯子,不知套哪一个好。   潘启文走到她面前,蹲下身去,微微颤了声,轻轻柔柔地道:“随便哪个都行,很好套的,不信你试试?”他拼命抑制住自己想要抚上那小脸的念头,一双手死死地握拳垂在身侧聚。   他的声音嘶哑,加上围巾围住了,近在咫尺的陆念迅也没能听出他的声音。只是在他靠近时,紧紧地拉住了小风的手。   就在这时,小风身后的小宇淡淡地开了口:“老陆叔,那茶杯是瑞祥斋的骨瓷杯,咱们家也有一套,可金贵得很!”   这话一出,陆念迅一惊,瞬间拉着小风小宇后退了一步,立刻有护卫围了上来,将小风小宇护在中间。   小风本来紧紧盯着地上的杯子,正转着念头跃跃然欲试,却突然被人挡住了视线,不由一拳擂了上去,急急地叫道:“小柱子,让开!”   潘启文好不容易离女儿如此之近,正满腔柔情之际,却突然被人隔开,登时火冒三丈,听到小风急切的叫声,心里又是一疼,他阴鸷的双眼直直地杀向陆念迅,对他低吼道:“让她来套娃娃!”   陆念迅这时终算是认出了潘启文,惊诧之下,心里竟有几分莫名的感动。昨天,他是眼见着潘启文吐血晕倒的,他知道那做不了假。跟着叶蕴仪出来时,他见到神色冷漠的叶蕴仪,拉着小宇的那只手却在不停地颤抖。   晚上,他终是忍不住对叶蕴仪说道:“小姐,那文管家说的应该不是做假,那一次,是我最大的一次判断失误,因此我记得很清楚。当时绑走您那几个人的确不过是街头混混,绝非黑衣卫队,所以当时我才那么有把握,而您当时说我轻敌,我还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文四事先的确并不知晓他爹所为,后来再赶来想带您回去,您已是不信,所以他才会用强,那时,才是黑衣卫队的人!”   叶蕴仪却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说了句:“或许吧,但那又怎样呢?”   而现在,那个不可一世的潘司令,却穿得如平常贩夫走卒般,在这样的寒风中,悄悄地等了不知多长时间,只不过为了见女儿一面。一看这个花车,便是精心布置的,他定是因着昨天小风那句半是嫉妒半是伤心的话吧?   陆念迅正迟疑间,却听一旁的柳意轻声地开了口:“陆先生,我想蕴仪姐的原意也是想要两个孩子过正常人的生活吧?所以一开始你们并没有阻止,是不是?你看这花车附近,的确只有他们两个人,不会有什么危险,何必扫了孩子的兴头呢?”   文四这时也冷声道:“陆念迅,若是我家少爷真要用强,你以为在这里,他什么事办不到?”   陆念迅心里一颤,不由想起昨天潘启文在司令府外命人去调卫戍团时那疯狂的面容来,转头一看潘启文,只见他的围巾已散落开来,露出了整张脸,垂立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脸上是极力隐忍着什么的表情,一双眼却透过护卫间的缝隙,死死地盯着小风的脸。   他心中喑叹一声,轻轻往旁边一站,挡在小风和小宇身前的护卫便散了开来,只是护卫的圈子更大了些,将潘启文和文四也围在了中间。   潘启文向陆念迅点了点头,再次蹲下身来,一双手扶上了小风的肩膀,柔声道:“小风,去套吧!”   小风挣脱了潘启文的手,转头看了看小宇,眼中尽是迷惑之色,她踮起脚,有些依赖地趴在小宇肩头,悄声问道:“小宇,他知道我喜欢洋娃娃哦,他是不是我们的爸爸?”   潘启文手中一空,双手却保持在空中,僵着,一双眼紧张地盯着小宇。   小宇眼神复杂地看了潘启文一眼,抿唇道:“不知道,这得要问妈妈!”   听了这话,潘启文心中竟是一阵狂喜,就在昨天,小宇还那么直接地说:“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   小风趴得有点累了,干脆抱住了小宇的腰,皱了皱眉:“可是,要是他不是我们的爸爸的话,我就不可以要他的洋娃娃哦,妈妈给我的零花钱,我已经花光了哦。”   小宇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神情,他小大人般轻轻拍拍妹妹的背,嘴角往上一弯:“笨,是套圈子套到才有的,又不是送你,是你凭本事挣的哦!妈妈说过,零花钱花光了,自己凭本事挣来的也可以的哦!”   潘启文满脸感激地看了看小宇,心中一动,他拾起一个竹圈,伸到小雪面前,对小雪笑道:“小妹妹,要不你先来套?”   小风立刻抢过他手上的竹圈,瞪了他一眼:“我先套!”   那一双似极叶蕴仪的丹凤眼,这一瞪眼间,令潘启文脑中一下子浮现出叶蕴仪那似怒似嗔的表情来,心底更是软成了一片泥泞,眼中一股温热就那样直直冲了上来,他急急地掉转头,背过身去,揉了揉眼睛,口中嘟囔了一句:“进沙子了!”   转过身来,小风已经站在油布外,开始准备扔圈子了。   潘启文摸了摸口袋中的那把已经完工的木头手枪,半蹲着,悄悄挪到小宇身边,轻声道:“小宇,谢谢!”   小宇却不自然地将头别向一边,没有吭声。   潘启文迟疑了半晌,终是将那把枪掏出来,伸到小宇面前,缓缓摊开,急急地道:“这是我亲手做的,买不到的!”听到自己语气中的那一点点的----胆怯,他嘴角不由挂起一丝苦笑。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的他,心里有多紧张。   小宇眼中一亮,伸出的手,却又缩了回来,他终于正眼看了看潘启文,咬了咬唇,低声道:“你先留着,等我问过妈妈,再决定要不要!”   潘启文心里一热,他点点头:“好!”他将枪小心地放回口袋里中,又伸出手,摸摸小宇的头,这一次,小宇没有偏开头去,潘启文喉中哽痛,轻声道:“小宇,我知道你什么都懂,我只想告诉你一句话,爸爸,从来没有想过,不要你们!”   小宇有些紧张地捏了捏拳头,却偏了头,看向小风,轻笑一声道:“你这个方法,很笨!小风都套不到!”   潘启文转头一看,果见小风连着扔出四个圈子,却一个都没套中,不由已是嘟起了嘴。仔细一看,才发现那竹圈太轻,刚扔出去,风一吹,便被吹到了油布外。   他连忙走过去,狠狠地瞪了文四一眼,却听小风撅了嘴道:“哦,你们赖皮!这个圈子不对!”   爸爸(三更之三)   更新时间:2012-12-6 23:07:07 本章字数:3528   潘启文忙一指文四道:“嗯,是他赖皮,他不对,咱们来想想办法,好吗?”   说完,他捡起小风已扔出去的四个圈子,在花车上扯下两条丝带,将四个竹圈合绑在一起,然后递到小风手上,柔声道:“小风,你再来试!”   小风有些怀疑地掂了掂手上的圈子,回头有些不敢确定地看了看小宇,小宇对她鼓励地笑笑:“扔吧!”她这才微微侧过身子,虚眯了一只眼,瞄瞄中间一只杯子,又将手中圈子上比划两下,潘启文心里一乐,不由半弯了腰,用胳膊肘碰碰小宇:“哎,她为什么会这副表情?”   小宇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一副两人很熟的语气,很自然地答道:“她呀,这是学小柱子练射击瞄准的姿势学来的!”   这时小风手上的圈子终于投了出去,人群中传出一阵欢呼声,文四已是快步走上前去,乐颠颠地道:“小小姐,请到这边来选洋娃娃!湎”   小风看看花车上的洋娃娃,又看看地上的圈子,突然跑过去,捡起刚才她投过的圈子,走到潘启文面前,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笑嘻嘻地道:“呐,这四个圈子只扔了一次,只能算一次!我还可以再投九次,对不对?”   潘启文不由莞尔,连连点头,一本正经地道:“嗯,那是当然!”   小风这才大气地一挥手,对文四道:“我要等下一起选,可以吗?淋”   文四忙点点头:“当然可以!”   小风拿起手上的圈子,再做先前的瞄准状,突然,她垂下手,走到小雪身边,将竹圈塞到小雪手里:“小雪,该你了!咱们一人一次的来!这样,大家一起玩,才有意思!”   小雪一脸惊喜地看了看柳意,见柳意含笑点头,这才接过圈子,开心地笑:“嗯,一起玩,才有意思!”   小雪很快又投中一个,文四上前将竹圈捡起,递给小风,小风往周围看了一圈,看到边上有一个小女孩一脸艳羡地看着她,她在众人的目光中走上前去,将手中的竹圈递给那女孩,女孩的父亲早已看出,这只怕是有钱人家哄人家小姐玩儿的游戏,哪轮得上他们,不由紧紧地拉住了女儿,不许她去。   小风却只道那女孩子不肯跟她一起玩,不由垮下了小脸,潘启文心里一紧,忙给文四递了个眼色,文四忙上前,对那小女孩的父亲笑道:“让孩子一起玩玩吧?没关系的,投中了任选,不要钱!”   那小女孩的父亲这才迟疑着放了手,小女孩怯怯地伸手,接过竹圈,小风脸上马上扬起一个笑来,热情地拉过小女孩,走到中间,鼓励地看着她:“投吧,很容易的!”   潘启文一脸欣赏地看着小风,再次碰碰小宇,一脸得意地笑,象对老朋友一样地说道:“哎,她这么小,就懂得讲义气,这点倒是挺象我的!”   小宇对于潘启文没有拿他当孩子这一点似乎很满意,他眼中不自觉地有了笑意,嘴上却轻哼道:“那是妈妈天天教我们,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三个小女孩很快就投完了,每人果然都是投中了十个,三个人手拉手,开开心心地来到车前,踮着脚尖去够花车上的洋娃娃。   潘启文忙走过去,对小风笑道:“爸,呃,我抱着你选,可好?”   小风看了看小雪和那个小女孩,将眼睛不舍地从花车上挪开,撇撇嘴道:“你先抱小雪选吧!”   这时柳意和文四忙走了上来,一人抱起一个,小风这才向潘启文伸出手,咯咯地笑:“抱!”   潘启文眼中一热,他只觉得心里的欢畅需要用什么动作来表达才好,他一把将小风高高地举起来,开心地往上一扔,再满满地接住,小风也不怕,只咯咯咯地开心地笑着。   那温温软软的小肉团终于在抱在了怀中,潘启文的心整个都被塞得满满的,再忍不住,一口向那张小脸上亲了过去,见小风并不反感,只一个劲的笑,他便忍不住在那小脸上轻轻咬了一口。   潘启文抱着小风选着洋娃娃,一双眼便没从怀中那小人儿的脸上挪开过,他眼中蕴盎的笑意,直柔到人心底里去。   文四早准备好了大袋子,将每个孩子选出来的洋娃娃装了整整一口袋,陆念迅这时走上前来道:“天太冷,小小姐和小少爷不能在外面吹太长时间,我们该回去了。”   他这话是对潘启文说的,同时,便向潘启文怀中的小风伸出手来,小风肉乎乎的小手,正好奇地摸索着潘启文下巴上的胡子,令潘启文心里暖暖痒痒的,却更是不舍。   听到陆念迅的话,小风却转头看向小宇,迟疑着道:“小宇,我们可以请……”她用手指了指潘启文:“嗯,请他到我们家里玩么?”   陆念迅脸色一变,不由有些紧张地看着小宇,只见小宇走过去,看了一眼潘启文,对她伸出手:“下次问过妈妈再决定吧!你下来,咱们走回去!”   小风依依不舍地再摸了摸潘启文的下巴,她目光怪异地看了小宇一眼,突然倾身在潘启文耳边悄悄叫了声:“爸--爸!”   那轻轻柔柔的一声低唤,令潘启文霎时如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当场,傻傻地任由小风挣扎着下了地,傻傻地看着她,由小宇牵着,一步三回头地向宅子里走去。   直到那宅子的大门“吱呀”一声开启,潘启文才如梦初醒般,几个箭步冲了上去,大叫一声:“等等!”   小宇牵着小风,回过头来,看着他,而陆念迅和几个护卫则是一脸戒备的神情。   潘启文走到两个孩子面前,一双眼贪婪地在一双儿女脸上逡巡,他蹲下身来,从口袋中掏出两个绿色的军用口哨来,勉强地笑笑:“送给你们的,若是,若是想爸爸了,就吹一吹,说不定、说不定,你们的爸爸就会来了!”   说完,他将口哨挂在两个孩子的脖子上,轻轻挥挥手:“进去吧!”   小风和小宇默默地任他将口哨带在自己脖子上,都没有吭声。两人对视一眼,刚要转身,潘启文又叫道:“等等!”他还保持着先前下蹲的姿势,直直地看向小宇,轻声道:“小宇,我,可以抱抱你吗?”   小宇看了一眼小风,又看了看陆念迅,放开小宇的手,转过身,有些不自然地搂了搂潘启文的脖子,脸上泛起了一丝红云,他轻咳一声,低沉着嗓子道:“那把枪,给我留着!”   潘启文毫无形象地吸了吸鼻子,连连点头:“我会的!”   一直到大门在他面前合上,潘启文还保持着那僵硬的姿势,文四红了眼,走过去搀他的胳膊,轻声叫道:“少爷,走吧!”   潘启文这才站起身来,回转了身,突然开心地一咧嘴,一拳捶在文四肩上,一双眼眯成了一条缝,回味地笑道:“文四,你知道刚才小风在我耳边说什么了吗?”   不等文四回答,他便眉飞色舞起来:“她叫我‘爸--爸’!”   ***   在黎黛的劝说下,叶蕴仪终是看起了梅廷方做的摘要来,她惊叹地发现,她离开这几年,华夏银行完全按照她当初的规划在做,这里能看到的绝不仅仅是华夏银行的业务拓展,更是潘启文对整个西南经济的布局。   这不由令叶蕴仪原本坚定的心有一些犹疑起来。   南京要将西南完全归于治下,这无可厚非,虽然答应了武辉杰要帮他将西南的底摸清,可心底里,她却并没有要将潘启文逼上绝路的打算,因为她知道,若是将那帐本拿出来,如果再遇上关大鹏那样险恶之人,只怕潘家所有人都性命难保!   她虽然恨极潘启文,可是,却从未想过要他的命,毕竟,他是自己一双儿女的父亲!虽然,他从未想过要留下他们,可是,她不能,以后让她的孩子知道,他们的父亲是因他们的母亲而死!   甚至,在昨天回到家,她便厉声质问小宇:“是谁告诉你,你们的爸爸已经死了?”   小宇低了头,轻声道:“火车上,你跟武叔叔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小风睡着了,可我没有,我是听到了的,他不要我们!我生气,所以才故意那样说!”   叶蕴仪不由一惊:“小宇,你是说,你说这话的时候,你知道,他是你们的父亲?”   小宇撇撇嘴:“你们叫他潘天一、潘启文,这里的人叫他潘司令,我猜的!”   那时,叶蕴仪心中计较良久,终是揽过小宇,艰难而轻声地说道:“你今天也听到了,你们的父亲并不是不要你们,只是,中间有些误会,所以,小宇,那样的话,再不要说!也不要在小风面前提起!”   小宇眼中闪着光,急切地问道:“那,他如果找我们,我们能认他吗?或者,他要是送我们东西,我们能收吗?”   叶蕴仪一怔,随即苦笑道:“小宇,那种木头枪,若是你想要,妈妈随时可以让人给你做来,甚至,真枪,妈妈也能给你,只要不上子弹!”   小宇却低了头,轻轻地道:“那不一样!”   ----   sorry,今天有点晚了,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我们的孩子?   更新时间:2012-12-7 13:19:52 本章字数:3424   小宇的话和欲言又止的神情,令叶蕴仪的心立时便被揪得生疼,比听到小风哭闹着找爸爸还要疼。   小宇与小风不同,叶家对男孩子的要求从来就很高,叶蕴仪便也秉承了这种家风,当初她对蕴杰要求就严格,小宇更是如此。因此,小宇早就比一般孩子懂事,在妹妹面前,更如小大人般,小风虽然调皮,在外面时却十分依赖于小宇。   小宇从未在她面前提起过爸爸的问题,每次小风哭闹时,他也只是冷眼旁观,被吵烦了,才去抢白上小风两句,叶蕴仪以为,他是男孩子,或许并不太在意这个问题。   可是,至到这时,她才发现,原来小宇是如此在意!在意到只不过听到她与武辉杰的只言片语,就恨上了潘启文,更说出“我们的爸爸已经死了!”这样的话来!   她不愿意自己的孩子从小便生活在这样的恨意中,更怕两个孩子会以为自己生来便是被嫌弃的,所以,尽管她对文管家的话,根本就不信,但她却仍对小宇解释,那是一个误会湮!   然而,随之而来的问题,却是小宇竟有了认回父亲的想法,她当然知道,小宇在乎的不是那把枪,而是,那是他父亲为他亲手所刻!   叶蕴仪心里混乱极了,她突然发现,将两个孩子带回西南,是个天大的错误!   当初是潘启文不要孩子,甚至明知道那化验单拿错,却仍是找了这个理由来证明孩子不是他的,心底里,她其实是堵着一口气,偏要让潘启文看看,她的一双儿女是多么的聪明可人,所以她才听了武辉杰的劝告,将小宇也带来,她就是要证明,孩子就是他的砾!   然而,她却忘记了,潘启文是潘家独苗,这几年不知为何,却一直未有所出,那么,她的这一双儿女,只怕他现在是势在必得!尤其是小宇!要不然,他便不会担着与参谋团撕破脸的风险,昨天也要派人将孩子抢到司令府!   不,这两个孩子,是她九死一生才生下来,费尽心力才养到这么大,当初是他不要他们,现在,他凭什么来要回孩子?   母亲的天性,让她脑中急速思考起来,她原本答应武辉杰,帮他摸清潘启文的底,可实际上,西南的底就在她心中。   武辉杰曾经问过她:“我知道你有多恨他,难道,你就不想报复回来吗?”   实际上,她从未想过报复他,只想离他越远越好,若不是为了叶家的银行,她根本不会再踏上这片土地半步!   而如今,为了自己的孩子,她有必要,与武辉杰合作,令他没有心力来跟她抢孩子,也只有将他潘天一打趴下,让他彻底归于南京治下,切切实实南京能管上他,才能绝了后患!   可是,她又不能将他置于死地,因为,他毕竟是她孩子的父亲,更何况,她绝不愿意因她与潘启文之争,而连累了黎昕兄妹和柳意。   她迅速将手中的筹码在脑中过滤了一遍,终是拿定了主意。   但她却知道,潘启文是个运筹用兵的高手,她绝不能让潘启文发现她的目的是为了保住孩子,否则,她可能会一败涂地。那么,就让他以为,她在报复好了!   所以,刚才,她故意在黎黛面前说出“这是他应该付出的代价”的话来!   然而,现在看到华夏银行的这本摘要,她却又开始动摇了。   原先心中的筹码大多从断了潘启文的粮草和武器的后路出发,令他不得不自动放弃多余的军队,归向南京。可这几年,从华夏银行便能看出西南经济的布局,牵一发而动全身,若是横加破坏,可真是利国利民么?   南京那边的一些作法,这些年,她多多少少也是了解一些的,若是潘启文的这个布局被打破,那么,整个西南的民生,南京,管得起来么?   黛儿先前所说,潘家大部分的钱都投到了军队和民生里去了,而南京那些政要们,能做得到么?南京即便管,从重新布局到实施,没个三五年,根本就看不到成效。   若她因为一己之私,而令得民不聊生,还是她叶蕴仪么?   叶蕴仪“啪”地一声,合上文件,有些焦躁地在房中踱起步来。   黎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想要开口为潘启文辩解两句,却终是忍住,她想起黎昕昨天晚上对她叹道:“黛儿,不要试图去为天一辩解和解释,她只当我们是天一的人,不会信的!否则,只怕连与她仅余的一点情分,便也没有了!”   叶蕴仪停下脚步,看向黎黛:“通和钱庄的老板也是要求先跟你们面谈后,才最后确定的,毕竟,以后在这里做生意,还是要靠你们的。所以,我来之前,他也已从东北动身,过几天,也就快到了!到时,等你们谈过再说吧,我先回去了!”   黎黛不由一急,二哥要她将叶蕴仪留到下午,也不知是要搞什么,她原以为,叶蕴仪来了,总得要了解这几年的业务情况,听听报告什么的,再看看帐,怎么着也能拖到下午,然而,却没想到她现在根本就不算打做下去,所以,便对这些完全没了兴趣!   她一把拉住叶蕴仪的手,恳求地道:“蕴仪姐,中午跟我一起吃个饭嘛,我还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说到这里,她涨红了脸:“关于、关于我的终身大事,你就一点不关心么?”   叶蕴仪心下不由一软,黎黛是她看着一路走过来,这其中有多难,她是知道的,自从潘夫人去世以后,只怕她便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了。柳意虽是她嫂子,却并不知道过去那些事,又怎么能了解她的心事?黎昕和潘启文毕竟是男人,她更不会去诉说。   叶蕴仪不由自主地点点头:“好!”   黎黛面上一喜,忙道:“你先看着这些个帐本,我先去楼下柜台那边看一圈,回头,咱们就去吃饭!”说完,便逃也似地奔了出去。   叶蕴仪有些好笑地摇摇头,刚坐下来,便听到有敲门声响起,一个伙计模样的人走进来,看到叶蕴仪,不由微微一怔,叶蕴仪温和地笑道:“你是找你们总经理吧?她一会儿就上来,你等下再来吧!”   那伙计忙笑道:“也不什么事,就是有份总经理的电报,我先放您这儿,她要上来了,麻烦您交给她就行!”   叶蕴仪点点头,接过电报,恍眼看到上面竟有“蕴杰”二字,她不由一愣,想着这电报也不是什么秘密,便展开看了起来,上面就寥寥两行字,大意是蕴杰已到上海,要来这里,过几天就到。   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惊,这几年,她与远在美国的亲人一直有联系,蕴杰更是在去年刚满16岁,终于被叶家承认长大成人,可以独挡一面时,便回了中国来看她和孩子。这次她来这里,蕴杰是知道的,他这个时候到这里,是来做什么?为什么不先跟她打个招呼?爷爷和大伯又知道吗?   她可没忘记当初潘启文以蕴杰要胁她的事,如今她是因为有着参谋团这把保护伞,潘启文方不敢对她怎么样,而蕴杰来了,岂不是又令她受制于人?   叶蕴仪一时有些心慌意乱起来,直觉得烧着炉子的房间里越来越闷,她走到窗边,刚一推开窗,窗外却猛然跃进一个人来。她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定睛一看,却不是潘启文是谁?   她不由惊道:“你、你,你怎么进来的?”   潘启文反手一关窗,拍拍手,一扬眉:“当然是从窗户进来的!”   他没话找话般地轻声解释道:“我是从隔壁米铺二楼的回廊过来的,所以避开了你楼下的护卫。”   叶蕴仪沉了脸,转身就往门外走,潘启文却一个箭步冲到门边,将门死死地拦住了,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紧紧地盯着她,嘶哑着嗓子道:“蕴仪,我们单独谈谈,就一会儿,好不好?”   他眼中那几近哀求的神情,令叶蕴仪心中一紧,她别开了头,轻嗤一声:“潘天一,你觉得,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谈的吗?”   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痛色,他点点头,沉声道:“有!当然有!比如,我们的----孩子!”   叶蕴仪心头巨震,孩子!他果然是为了孩子!   她不由冷笑一声:“我们的孩子?潘天一,这样的话,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这句话,犹如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在潘启文的心头,他将背紧靠在门板上,似要依靠那个来支撑住自己,低声道:“蕴仪,不要这样,再怎么着,他们也是我的孩子,这个事实,你没法否认!”   先前左右不是的烦躁和因为蕴杰的电报而引起的不安,令叶蕴仪瞬间爆发出来,她猛然挥了挥手,厉声道:“你的孩子?潘天一,当初你派文四父子给我下药时,怎么不说那是你的孩子?当你找了个好笑的不育的借口时,怎么不说那是你的孩子?当你抱着要孩子一出生便被人唾弃的心思发出那份声明时,你怎么不说,那是你的孩子?”   潘家的儿女   更新时间:2012-12-7 16:10:22 本章字数:3552   潘启文急急地道:“蕴仪,那都是误会!”   叶蕴仪冷笑着道:“误会?潘天一,你现在是不是要告诉我,文四和文管家都是自作主张,当初你不育的那张化验单,也是拿错了单子!而那个声明,只不过是你一时气极而发?”   潘启文怔怔地看着她,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来之前,他就知道,要将这几件事解释清楚,有多难,当初的的确确是他曾下过令要文四下药,虽然他后来反了悔,但若无他当初的命令,文四断不敢擅自动手!有过文四下药在前,再要她相信文管家也是自作主张,几乎便不可能!   而那份声明,几乎是他致命的伤,他知道,那样一份极具羞辱的声明,她,怎么可能原谅他湮!   可是,一切不是都源于那张化验单吗,若不是因为证明了他不育,后面的一切,又怎么会发生?他以为,黎黛已将化验单的事说给了她听,所以她才会知道是拿错了单子。   他现在,便只有这一个理由了,不是吗?   他终是艰难地说了出来:“蕴仪,当初,我有那样的想法,都是源于那张化验单,而那张单子上的名字实在太过相似,当初你也看过,不也没有看出来吗?砾”   叶蕴仪怒极反笑:“潘天一,这倒成了我的不是了?当初你明明是为了另一个女人不要我腹中孩子,才编造出这张可笑的化验单出来,你潘天一要做的事,怎么可能让我分出真假?”   那种如困兽般进退不能的感觉瞬间又遍布了潘启文全身!他满心满脑只有一句话:她不信我!她不信我!这一句话,几乎又要将他逼疯!   他紧握了双拳,不由低吼道:“没有别的女人!昨天文管家说的话,你没听到吗?都是他编造出来的!”   叶蕴仪好笑地看着他:“编造?潘天一,我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你还跟我说编造?那天我见到你与梅果在一起,你立刻就拿出你不育的事来搪塞我,我一心便扑在这件事上,再没有心思去想追究你与梅果的问题!而现在,你又来跟我说,你不育的事也是假的!怎么,现在梅小姐又入不了你的眼了,或是,梅小姐不能替你生孩子了,你便又将主意打到了我的孩子头上!”   话音刚落,便被潘启文一把抓起了她的手,他红着眼,叫道:“好!我们现在就去找梅果,当面问个明白!”   叶蕴仪用力挣脱了他的手,冷冷地道:“潘天一,这是你的地方,你要说白,谁敢说黑?你别忘了,当初黎黛不都被你变换了几个身份,她还不是照认不误!”   只听“呯!”地一声,却是潘启文一拳狠狠地砸了在茶几上,叶蕴仪不知道他这拳到底用了多大的力气,竟生生将那方木茶几砸塌了一个角去!而他的手上,也立时便鲜血直流!   他血红了眼,走到叶蕴面前,抓住她的肩,拼命地摇晃起来:“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信我?啊?你说!你说啊!”   叶蕴仪闭了眼,轻声道:“潘天一,我信你又怎么样,不信你又怎么样?你觉得,经历过这么多以后,我们还可能在一起吗?我这次来,只是拿回我叶家的财产,若不是为了一双儿女,若不是美国持续的金融危机令叶家难以为继,我便连这,也可以不要!你就当这两个孩子早被你一碗药落掉了,我将银行转手走人,从此以后各不相干,你也不用再担心再闹几出西山这样的事来!”   “各不相干?”潘启文一把甩开了她,大口地喘着气,他恨恨地指着她道:“你休想!叶蕴仪,我告诉你,你休想!那是我潘家的儿女,怎么可能各不相干?”   他那充满恨意的神情,令叶蕴仪心中一惊,她背过身去,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这才幽幽地道:“潘天一,你知道生孩子时大出血,意味着什么吗?”   潘启文的心一下子抽了起来,大出血?他怎么会不知道生孩子大出血意味着什么?而她,还生的是双胞胎!那随时可能是一尸三命!   明明知道她和孩子好端端的就在眼前,潘启文却仍是生生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来不及说什么,却听叶蕴仪继续说道:“你知道小风明明跟小宇一起出生,而她为什么却比小宇矮一个头吗?”   潘启文一呆,所有的注意力全被这句话转移了过来,他的心不自觉地抽得更紧了,不由问道:“为什么?”   叶蕴仪轻声说道:“生产时我大出血,差点没了命,而两个孩子十分不平衡,小宇如正常孩子一般,小风生下来却还不如一只小猫大,你知道我费了多少的心力,才将小风养活吗?你看她现在这样白白胖胖,以为是她健康吧?可那却是她长期吃药导致的发胖!可是尽管如此,明明应该比男孩子先长个头的小风,却仍是比小宇矮了一个头!所以,对于小风,我只是小心翼翼地娇惯着,不敢拿任何的事来要求她,而小宇,从小也知道,要保护好妹妹!”   潘启文的心如刀割般地疼了起来,难怪,小风那样任性调皮,而小宇,却又那样懂事得让人心疼!   他以为,那样的痛,已是难忍,然而,叶蕴仪接下来的话,却如凌迟一般,将他的心一片一片绞碎。   “潘天一,你一定以为,我叶家家大业大,我跟孩子定然过得十分安逸富足吧?可你知道吗?就在我生下两个孩子那一年,美国金融危机,众多美国人的银行一夕之间倒闭,华夏银行好在是因为华人抱成了团,风险意识比较强,这才能在风雨飘摇中苦苦支撑!”   “因为孩子太小,没法远行,我们不能去美国,而银行没了利润,我爷爷和大伯却仍是瞒着我,将美国的多处房产卖了,来支撑我和护卫们的开支!”   “直到我在大马的外公和舅舅派了人送钱过来,我才知道,我爷爷和大伯他们真的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再无力支撑我们,只好向我外公和舅舅求助!”   说到这里,叶蕴仪已是流下泪来:“我爷爷一生好强,哪肯求过人?却为了我和孩子,舍下老脸,向我外公求助!而他明明知道,我母亲,不过是我外公庶出的女儿!”   “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叶蕴仪,和我的一双儿女,竟然成了亲人们沉重的负担!”   潘启文浑身一颤,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要她说出这样的话来,心里,是怎样的伤痛?   “迫不得已之下,我才命人拿了我的信和印鉴,要从这边华夏银行提钱,可是,得到的答复却是,我必须亲自来!潘天一,那是你的授意吧?”   潘启文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重重地跌坐在沙发上,将手握成拳,塞进口中,用牙死死地咬住了,企图用手上肉体的疼痛来缓解心里那一阵强似一阵的痛楚。   只听叶蕴仪接着说道:“我知道,你曾经派人去南京和上海附近抓过我们,所以,我根本不敢解散护卫,而小风的身体却长期需要特别照护,也是很大的一笔开支,而我外公和舅舅家里,内部关系十分复杂,靠他们的支助,根本不是长久之计!”   “好在我的护卫们,出来之前,都是做过些营生的,我便一边照顾两个孩子,一边将护卫们组织起来,用我外公和舅舅带来的钱打本,将他们集中起来做了些生意,因为考虑到安全,既不敢去南京、上海这样的大城市,也不敢将他们分散,只能在当地从一些不起眼的小生意做起,这才勉强维持下来。”   “因为生意多而杂,我凡事都需亲历亲为,两个孩子不到半岁,便断了奶,同时,因为忙,我也忽略了小风的病,不久,小风就发了病,需要一大笔开支,我们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钱来,你知道,那笔钱是怎么来的吗?”   “是陆念迅领着一百多个护卫们,排了队去卖血,才将小风救了过来!”   “你知道吗,我们最难的时候,差不多有十天时间,我们的钱实在周转不过来,我跟护卫们一整天只喝一碗粥,小宇也能吃上一碗干饭,只有小风,从来不敢饿着她!”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两年,我们的生意逐步稳定下来,也越做越大,我们的收入也才逐步稳定下来,但是,却也十分辛苦。就在日本人占领东三省后,我悄悄去了趟上海,回来后,命护卫们将手上的生意全部盘了出去,回来的钱,一鼓作气在上海最繁华的地段低价购置了十几间铺头和房产,到去年,以当初二十倍的高价卖出去一半,再回头到南京、杭州置办了多处铺头,靠收租过活,这样,我们的日子才算好过起来,而护卫们,也不用那么辛苦!”   “而去年,蕴杰接手了美国那边的华夏银行,情况也逐渐开始好转起来,虽然爷爷和大伯说要接我们去美国,可是,一方面,这些护卫们跟我们已是一家人,再也分不开,若是我走了,他们怎么办?另一方面,蕴杰他,才十七岁,便要撑起整个叶家,我这做姐姐的,怎么能,再成为他的负担?所以,直到孩子满了五岁,小风的病基本没有问题了,我才想着,要拿回西南华夏银行的本钱,一百万两,不是小数,至少,可以助蕴杰一臂之力!”   叶蕴仪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沙发上抱着头,浑身直颤的潘启文:“潘天一,你还敢说,他们是你潘家的儿女吗?”   她这是,怕到极点了   更新时间:2012-12-8 21:33:44 本章字数:3434   司令府,黎昕匆匆走到练功房门外,听着里面不断传来的噼里啪啦猛烈击打沙袋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潘启文的低吼和粗重的喘息声,他一把揪住候在门外的文四,问道:“怎么回事?昨晚搞得人仰马翻的,还是没见到孩子?”   文四瞄了瞄门缝里那个正光着膀子,狂野地击打着沙袋的身影一眼,压低声音道:“见到了,小小姐还叫他爸爸了呢!”   黎昕眼前不由自主便显现出小风那胖乎乎的小脸蛋来,他眉眼不由一弯:“哦?”   随即又皱了眉:“那他还这么一副丢了魂的模样?他这样多久了?”   文四苦着脸道:“他单独见了少奶奶后就这样了!出来时,竟然走正门就下了楼,唬得少奶奶那几个护卫忽地一下都冲上去了。”顿了顿,他又说道:“已经两个时辰了,连晌午饭都没吃!我想给他送口水,也被他吼了出来。湎”   黎昕咬咬牙:“我去看看!”说完,伸手推门进去。   屋内,潘启文双手上已是鲜血淋淋,却仍是不停地一拳重过一拳地向沙袋打去。   黎昕皱了皱眉,在那一阵阵毫无章法可言的拳风中,艰难地开了口:“天一,黛儿刚才找了你,是银行的事!菱”   潘启文猛然停了手,他紧紧地盯着黎昕问道:“黛儿可有说,蕴仪她…”说到这个名字,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痛楚,手不自觉地抚上了胸口:“她对银行是怎么打算的?”   黎昕点点头:“我找你,就是为的这事。”   “黛儿说,蕴仪已找好了下家,是东北的一家钱庄,准备出二百万两,买下她的股份!”   潘启文嘴角泛起一丝苦涩:“银行卖了,她便跟我再也没有瓜葛了,是么?”   黎昕心下不忍,不由安慰道:“怎么会?毕竟你们还有两个孩子不是?”   “孩子?”潘启文蓦然脸色一变,耳边赫然是那凄厉的声音:“潘天一,你现在还敢说,他们是你潘家的儿女么?”   他猛然喉头一甜,脖子一梗,嘴角已是咯出一片鲜红来!   黎昕不由大惊,忙伸手去扶他,急叱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你现在急有什么用?你总要给她一点时间!机会总是有的!”   潘启文伸手随意地抹去嘴角的血红,苦笑道:“黎昕,你知道吗,她那么骄傲的人,怎么肯将自己的曾经的狼狈不堪讲给别人听?何况那还是她恨之入骨的人!”   黎昕心里一沉,却见潘启文闭了闭眼,说道:“可她今天却详详细细地跟我说这几年,她带着一双儿女,是怎生的艰难!”   “她说,生产时她大出血,差点没了命!”   “她说,小风看着白白胖胖,以为是健康吧,其实是长期吃药导致发胖的!”   “她说,她爷爷一生好强,哪肯求过人?却为了她和孩子,舍下老脸,向她外公求助!”   “她说,‘那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我叶蕴仪,和我的一双儿女,竟然成了亲人们沉重的负担!‘”   “她说,小风病了,是陆念迅领着一百多个护卫们,排了队去卖血,才将小风救了过来!”   “她说,她曾经跟护卫们一整天只喝一碗粥,小宇也能吃上一碗干饭,只有小风,从来不敢饿着她!”   “你知道吗,她实在没钱了,派人来西南提钱,是我,是我他妈的不给!”   黎昕只觉心里堵得慌,他一把甩开潘启文,死命捏了捏拳头,终是忍住没有一拳向他挥去,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在那里魔怔般地呢语。   潘启文重重地摇头:“她那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性子,却这样在向我示弱!她这是,在赌我心软!她怕我,用强抢走孩子!她这是,怕到极点了,所以,才用这样的方式算计我!”   他死命了揪紧了胸口的衣服,突然佝偻了背脊,眼睛却向上斜瞄着黎昕,嘴角是冷寒到极致,也凄楚到极致的笑:“黎昕,你知道吗?这世上,居然也有她叶蕴仪怕到极点的事!呵呵,她怕了,她居然怕了!而那个让她怕的人,他妈的居然是----我!是那个自以为爱极了她的潘天一!”   黎昕鼻子一酸,只觉眼前这人可恨又可怜,他终是忍不住出声安慰道:“这也不能全怪你,中间的误会太大了!那张化验单……,唉,这种事,是个男人都会想歪了!”   潘启文直起要腰,连连摇摇头:“黎昕,你知道吗,这几年,我一闭上眼,就能看到她那张脸,她那样楚楚可怜地对我说‘你为什么不信我?’!”   他突然转了身,飞起一脚踢上了沙袋,大吼了一声:“你为什么不信她!”   脚刚一落地,他血渍未干的双拳已是狠命地击了上去,一拳一句低吼:   “为什么不信她?!”   “你为什么不信她?!”   “潘天一,你凭什么不信她?!”   黎昕见与他再没法说下去,只得叹口气,走到屋外,关了门,半晌没有吭声,只背了手,看了看艳阳高照的天空,喃喃地道:“明明出太阳了啊!”   门外的文四也重重地叹了口气,眼中是浓浓的愧色。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房内突然没了声,黎昕和文四一惊,两人对视一眼,同时伸手推开房门,却见潘启文正一脸平静地擦了汗,正往身上套衣服,两人这才悄悄松了口气,却听潘启文吩咐道:“文四,你去把我书房里那把瑞士军刀拿来,连盒子一起!”   黎昕不由一凛:“这是上次去南京,委员长亲赠的刀,你拿出来做什么?”   潘启文淡淡地道:“送人!”   文四抬头,再仔细看了看潘启文的神色,这才点点头,略为安心地走了。   潘启文穿好衣服,走到门外,微眯了眼,适应了一下阳光,这才对黎昕说道:“西山的事,安排得怎么样了?”   黎昕点点头:“军队该撤的都撤了,温泉的事,也传出去了,只不知,她,会不会带孩子去。”他竟有些不敢提起叶蕴仪的名字。   潘启文苦笑一声:“若是为了小风,只怕她什么都是肯的!”他掏出一支烟来,点着了,吸了一口,对黎昕说道:“找个理由,让那个云义成,跟咱们一块儿去!”   黎昕不由皱了皱眉:“你向来不是不让省政府的人插手军事的?这次为何让他这个省主席去?”   潘启文轻哼一声:“有用!”   黎昕无奈地道:“好,我来想办法!”说完,转身要走,却听潘启文在背后道:“明天让柳意和黛儿也一起去吧,去西山,毕竟是公干,护卫还好办,只怕她不方便带妈子和丫头,让柳意和黛儿去,帮着看下孩子!”   黎昕点点头,转身走了。   这时,文四将军刀取了过来,双手递给潘启文,潘启文看也不看,说道:“你先去备车,然后到前院来找我!”   ***   秘书室内,梅果有些心神不宁地端起桌上的茶杯,揭开盖子,将杯子往唇边凑去,半晌,才发现没有喝到水,一看,杯内竟然是空的!   她不由苦笑一下。这两天,她一直是这样神不守舍,耳边老是响起院里这两天都在议论着的一个话题:“听说,司令原来的夫人也跟着参谋团一起来了,还带着个跟司令长得一模一样的儿子!”   一模一样?儿子?她的心里,是止不住的慌。眼前,那张化验单上那几个英文字母,不停地晃。   她站起身来,端着杯子,走到侧面的茶水桌边,拎起上面的开水瓶,往杯里加水。   “梅主任!”门外传来林泰熟悉的声音,梅果手一颤,一失手,竟将暖水瓶掉到了地上,她下意识地一跳,有些怔怔地看着地上横流的热水,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梅主任!”林泰再一声轻唤,梅果终是回过神来,赶紧回头,微笑,应了一声:“哎,林副官,有事吗?”   林泰眼神微微一闪,笑道:“到司令办公间去一趟!”   梅果一凛,微微绷紧了背脊,面上却是轻笑道:“哦,就来!”   梅果走进潘启文办公间,一眼便见到潘启文桌面上那张摊开来的化验单,她心头一跳,面上却纹丝不动,眼光淡淡扫过那张纸,只如平常一般,低了头,恭敬地道:“司令,您找我?”   自她进门起,便一直紧盯着她的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迷惑,他点点头,指了指桌上的化验单,淡淡地道:“梅小姐,这张单子,相信你还记得吧?”   ------   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怪我没说清楚,周末因为白天一般要出去,所以通常都会在晚上更文。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你可是处子?   更新时间:2012-12-9 17:30:32 本章字数:3568   梅果故作不解地走上前去,拿起单子,仔细看了看,笑道:“记得,当时您让我给爱德华先生寄过去,后来爱德华先生还回了信。因为这个化验单上的人的名字跟您很象,却又是个女的,所以我印象很深!”   潘启文瞪大了眼,用手指着她:“你、你知道是个女的?”   梅果无辜地点点头:“上面写着啊!”   潘启文一拍桌子,怒吼道:“你知道是个女的,你怎么不说?”   梅果吓了一跳,诧异地看向他:“单子是您给我的,您不知道单子上人的是谁?湎”   潘启文一时铁青了脸,梅果瑟缩着低了头,怯怯地说道:“您只是让我把单子寄出去,后来爱德华先生还回了信,说可能会导致不能生育,这么隐私的问题,那时,文管家一再跟我说,不许多说不许多问,所以我尽管对那名字与您相似好奇,便没敢多问。”   潘启文视地看了她半晌,突然阴森森地道:“不对,梅果,你刚进来时,看到这张单子,你在害怕!你怕什么?”   梅果一惊抬头:“我没有!”她看了看潘启文阴鸷的脸色,再次低了头,怯懦地道:“好吧,那时,我心底里有过猜测,以为是、是司令您不育,却又不愿让人知道,所以故意把名字写错,又把性别改成女人!这件事,知道的人就我跟文四,那时文四就威胁过我,不许乱说,否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那时,我就害怕。后来您没再提,我才松了口气,现在看您又把这个翻出来,我、我就有点怕。黑”   潘启文审视地看了她半晌,眼中是半信半疑的神情,他沉声道:“梅果,五年前那一次在西南饭店,少夫人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你跟她说什么了?为什么她会那么生气?”   梅果轻轻吁出口气,抬起头来,毫不心虚地迎上他的视线:“我一个字都没说!不信,您可以去问少夫人!”   潘启文疲惫地向后一靠,挥挥手:“你先出去吧!”   梅果点点头,努力挺直了背,转身向外走去。   身后,潘启文犹豫不定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狠戾,他淡淡地叫住她:“梅果,你喜欢我?”   梅果刚刚扶上门把的手一僵,她转了身,定定地看向潘启文,眼神凄楚地笑了笑:“是,我是喜欢您!否则,我不会这么多年,默默地呆在您身边!尽管,您从未拿正眼瞧过我!”   潘启文微微一怔,随即眉一挑:“那么,你可是处子?”   梅果猛然红了脸,心中狂跳,他这么问,是何用意?   她顾不得羞涩,昂了头,大方地点点头:“当然是!”   一丝不忍在潘启文眼中一闪而逝,他唇角一弯:“那好,这次西山之行,你跟我一起去吧!”   梅果又惊又喜地看向他,随即苦笑道:“您,只是想要用我来刺激少夫人吧?”   潘启文眼神一黯,口中轻哼一声:“事到如今,她还肯为我拈酸呷醋么?”   他抬了眼,定定地看向梅果:“我只是想试试,有没有别的女人能提起我的兴趣,梅果,这次机会,你敢要么?”   一阵狂喜就那样涌上了梅果的心头,她苦心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等着他对那个女人心灰意冷的这样一次机会么?   她掩不住脸上的兴奋之色,急急地点头:“我敢!”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色,沉声道:“好,去了之后,我会告诉你要做什么,你记住,想做我的女人,必须是处子之身!”   梅果红了脸,点点头,潘启文挥挥手:“你先去准备吧,明天,我会让林泰去接你!”   梅果走后,林泰敲门进来,紧接着黎昕也进了来。   潘启文象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黎昕道:“黎昕,你跟黛儿说一下,西山那边,她就不要去了,让她趁这几天时间,找个理由,把梅廷方给开了,我看这样,这事关重大,你也留下吧,总之,要保证银行的安全!”   黎昕一呆,不赞成地道:“华夏银行这几年,全靠了梅廷方,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这说开就开了,岂不是让下面的人寒心吗?”   潘启文轻哼一声:“我当然知道,只是,接下来我要对他妹妹所做的,只怕他接受不了!他在华夏银行的位置那么高,我不能不防!至于他这些年的辛劳,多给他些补偿就是。”   黎昕有些摸不着头脑:“梅果?你要对梅果做什么?”   潘启文却转头对林泰吩咐道:“林泰,有几件事,你去准备一下……”   听完潘启文的话,林泰脸上露出一丝不忍,他咬咬牙,终是说道:“司令,要对付云义成并不是没有办法,可这梅果并无大错,她一个姑娘家,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   潘启文脸一沉:“让你准备你就去准备,哪那么多废话!”   林泰不敢再说,转身出去了,黎昕若有所思地看向潘启文,皱眉道:“你这样做,到底是为了将云义成赶出西南,还是为了让蕴仪相信你当初不是为了梅果而不要她的孩子?”   潘启文略微有些恼怒地看向他道:“你也觉得我过分?我一箭双雕,不行吗?”   黎昕轻笑一声:“潘天一,要让云义成在南京来的人前当众出丑,你的方法多的是,为什么要用到梅果?”   潘启文鼻子里重重一哼,没有吭声,脸上却是有些恼羞成怒之色。   却听黎昕接着说道:“你现在说什么蕴仪都不肯信,你只有这个办法来证明你对梅果无情,可是,梅果却并无大错,你心里,也是有些犹豫和不忍的,是不是?”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阵冷戾,他森森然地笑一声:“难道你还有别的办法?”   ***   东磨街,陆念迅手上拎着一辆小小的滑板车,从一个小铺头走出来。刚走到街上,路边闪出两个黑衣人,往他面前一拦,他一皱眉,却见潘启文走过来,礼貌地笑道:“陆先生,可否赏光与潘某一起,喝杯茶?”   陆念迅稍作沉吟,笑笑:“好!”   潘启文点点头,率先朝东头的和记茶馆走去。   茶馆雅间内,文四将门从外面关上,潘启文一指室内的只容两人对坐的长方条桌:“陆先生,请!”   陆念迅呵呵一笑:“陆某虽然不羁,却还是有自知之明,断不敢与潘司令平坐。”   潘启文却双手一抱拳,神色一正:“陆先生,但凭你这几年对他们母子三人不离不弃之情,不要说平坐,就是这上首,你也是坐得的!”   陆念迅微微一愣,忙抱拳还礼道:“我不过,食人之禄忠人之事,潘司令言重了!”   潘启文眼中精光一闪,直直地看向他,微厉了声音道:“敢问陆先生,食何人之禄,忠何人之事?”   陆念迅脸色一变,随即脸上泛起一丝苦笑:“司令大智!”   潘启文微微一笑:“我也不过是带兵之人,这带兵之道,自忖还算了解。”他手一指桌旁:“坐下说话!”   陆念迅不再推辞,终是落了座。   潘启文翻开桌上的茶杯,分别为自己和陆念迅倒了茶,轻笑一声道:“让我来猜上一猜,你虽对蕴仪忠心耿耿,可是,若要你手下人人都跟着你家小姐喝粥,却十分困难,而你又不能眼见着你亲手建立起来的这支队伍就这样散了,因此,你现在,名为蕴仪的人,实际,却是忠方家之事,我这话,可对?”   陆念迅端起茶杯,轻叹一声:“这话,也对、也不对!”   潘启文并不吭声,只看向他,只听陆念迅接着说道:“个中原由,恕我不便细说,但只一点,我们是绝对忠于小姐的,只不过,方先生这两年,是知道我们行踪的!”   潘启文皱了眉:“你是说,方宗尧知道蕴仪他们的事?”   陆念迅摇摇头道:“不,方宗尧并不知道!知道的是他父亲!”   潘启文心下登时明了,以蕴仪的性子,当初因她给方家带来困扰,再艰难,也定不会向方家求助,可她手下人数众多,即便是陆念迅忠心耿耿,但未必人人能跟她吃苦,定是陆念迅实在过不下去时,才瞒着她,告诉了方淮之,方淮之应是暗中施以了援手,但出于私心,却并不愿意让方宗尧知道!   只听陆念迅接着说道:“方先生也只是在我们最困难之时帮了一把,实际上,我们这么多人,便是方家,也是养活不起的。后来,我们能自给自足了,我便拒绝了方先生的好意,但却不能拒绝方先生对小姐和两个孩子的关心。”   潘启文听了,不由长长吐出一口气,他真怕,蕴仪这几年,实际是因为陆念迅暗中仰仗了方家,才熬了过来,那样,只会让他,心痛之外,更加难堪!   潘启文心下不由对陆念迅暗暗感激。他将手边的长方盒子往陆念迅面前一推,轻声道:“陆先生,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陆念迅却赫然站起身来,怒道:“潘司令,我虽违过小姐的令,向方家求助过,可当初我们所有护卫尽皆发过毒誓,绝不会做任何违背小姐利益之事,你当我是什么人了?”   血誓   更新时间:2012-12-10 13:28:34 本章字数:3477   潘启文忙将手往下一按,轻声道:“陆先生,稍安勿躁!我送你这东西,绝不是要让你帮我办什么事,这你请放心!”   陆念迅似觉方才自己有些过于激烈了,不由定了定神,这才坐了下来。   潘启文将盒子打开,将那把小巧的军刀从皮套中取出来,随着那道寒光一闪,陆念迅眼中不由一亮。   潘启文看了看陆念迅发光的双眼,笑道:“别看这刀小,却是委员长亲赠的瑞士军刀,可是一把好刀!”   陆念迅一惊,慌忙摆着手推辞:“如此贵重之物,陆某万不敢当!司令有什么话,直说就是!湄”   却见潘启文将刀往陆念迅面前一推,正色道:“陆先生,仅凭你当年领着护卫卖血相救小风之情,便是我潘家的恩人!我赠你这刀,只为感念你这几年对他们母子三人不离不弃,忠心耿耿之情,绝无他意,还请先生放心收下!”   陆念迅摇摇头,将刀推回去,目光从那把刀上不舍地收回,笑笑:“潘司令,习武之人,没有不爱这刀的,可是,拿人手短,如今这情势,恕我不能收!”   潘启文叹口气,目光敏锐地看向他:“陆先生,我知道这刀绝不足以还你的恩情,只是聊表我的心意,让我内心稍安罢了,便连这,你也不能成全么?步”   陆念迅轻轻一震,他沉吟片刻,不由笑道:“司令,这刀我不能收,若您真是念着要还这个人情,陆某有个不情之请,若您能答允,这情,便全当您还了,如何?”   潘启文眉一挑:“哦?说来听听?”   陆念迅正色道:“我知道司令您是袍哥出身,我要您发袍哥的血誓,今生今世,绝不与我家小姐抢两个孩子!”   潘启文点点头,也不答话,只抓过桌上的军刀,站起身来,用那刀锋在食指上轻轻一拉,指尖上立即迸出血珠来,他放下刀,将指上的血滴进茶杯中,端起茶杯,指天发誓:“我潘启文、潘天一对天发誓,今生今生绝不与叶蕴仪争夺小风、小宇两个孩子,绝不让他们母子三人分离,绝不做一切违背他们母子三人利益之事,若违此誓,则三刀六洞,不得好死!”说完,便将手中血茶一饮而尽!   陆念迅赫然站起身来,他只要潘启文不与叶蕴仪抢孩子,不曾想,他竟还许下绝不做违背叶蕴仪利益之事的誓言来!他动容地举起茶杯,哈哈一笑:“潘司令痛快!”   两人重新落了座,潘启文再次将刀推到陆念迅面前,笑道:“这把刀,还请先生收下,潘某还有一事相求!”未待陆念迅出声,他又急急地道:“绝不妨碍你家小姐利益,也绝不让你为难就是!”   陆念迅看了看那把刀,仍是谨慎地笑道:“司令还是先说是什么事的好!”   潘启文赞赏地看了他一眼:“我只求先生能详细给我讲讲,小风和小宇从小到大的事情,还有,他们的性格若何,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陆念迅一怔,不由笑道:“只为这个,这把刀的份量可就太重了!”   潘启文眼神一黯,摇摇头道:“不,这缺失的五年,对于我来说,比什么都重!”   ***   回去司令府的车上,潘启文嘴角带着一丝笑意,对文四吩咐着:“明天去西山,你给我准备好这些东西……”   文四听完,不由笑道:“看来您这刀还送得真值!”   潘启文倏地睁开眼,眼中精光四射:“这把刀换来的,可不止这些!”说完,他又闭了眼,喃喃地道:“只有陆念迅对我的戒心有所解除,后面的事,才好办呐!”   文四这才恍然大悟:“司令英明!”   潘启文瞥他一眼:“你懂什么?你千万别当这陆念迅跟你一样,只是个管家和护卫头子,我告诉你,他手下的人,绝不止你看到的这一百来号人,否则,那天,他们哪敢这样硬闯司令府?”   他半眯了眼:“也不知道蕴仪是用了什么法子,怎么能让他这么死心塌地?”   潘启文侧了头,将窗户摇开些,迎着外面凛冽的寒风,嘴角一勾:“我那特种兵团可是挑来挑去,也挑不出一个好的团长来呐!”   文四眼皮一跳,不由吃吃地道:“司令,您这主意,打得,也太早了点吧?”   潘启文回身一巴掌拍上了他的头,怒道:“臭小子,你要再咒我试试!早什么早?五年了,还早?!”   文四不以为意地摸摸脑袋,这几天以来,一直提着的一颗心,总算是安稳了些。   ***   第二天,一大早,路上,马上的武辉杰回头看看这去西山的队伍,怎么看,怎么觉着有些不伦不类。   参谋团的人和潘启文手下军官,清一色地骑马,便连叶蕴仪也是一身军装,骑在马上。   他们这马队后,是三辆马车。   第一辆,是省主席云义成的马车,车上有云义成与他的一男一女两个秘书,而令武辉杰摸不着头脑的是,潘启文将他那年轻美貌的秘书梅小姐也带上了,却又让她坐在了云义成的车里。   第二辆车,是叶蕴仪的两个妈子带着两个孩子坐在马车内,车头赶车的是陆念迅,黎昕没有来,却派了他的老婆柳意过来,也跟孩子同车。而那马车两边骑马护着的,一边是身着黑衣的黑衣护卫,一边是身着蓝衫的她叶家护卫。   而第三辆车上,便让武辉杰有些哭笑不得了。   这是一辆四匹马拉着的大板车,板车四周护栏边上,插满了五颜六色的风车,一路走,风车就一路转着。   而这车上,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上面拴着的两匹通体雪白的蒙古小马,不时目空一切地抬头呼着白气。小马的四周,则堆满了几个大木箱,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些袋子上面,则堆了三、四个款式不同的小滑板车。   武辉杰打马上前,与潘启文并行,皱眉道:“你不是跟云义成向来不对盘的吗?怎么又叫上他?”   潘启文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淡淡地道:“蕴仪不好意思拖你们后腿,可这云义成人家是文官,不会骑马,他堂堂一省主席,总不能扔下他的马车落在后面吧?”   武辉杰这才恍然大悟,叶蕴仪不好意思拖参谋团的后腿,也跟着骑马,单独扔下孩子一辆车由妈子护卫带着走,而队伍带上云义成,这进度自然就缓了下来,叶蕴仪就可以跟孩子一起走了。   却见潘启文瞥他一眼,恨恨地道:“你好歹也体恤着点下属,这太阳还没出出来,这风可刺骨着!”   武辉杰紧了紧胸前的扣子,不怀好意地笑:“有本事自己说去!”   潘启文一扬头,轻哼一声道:“看到最后那辆车没?那里可有一整箱好酒!”   武辉杰眼睛一亮,他摸摸鼻子,笑了笑:“成,这事儿我帮你办了,不过,老子来这一趟不容易,你总不能让我空手而回吧?”   潘启文鼻子里一哼道:“你不是有蕴仪帮着你吗?”   武辉杰眼中闪着精光:“这带兵的事儿,我怕蕴仪可不是你的对手!”   潘启文突然一挑眉,转头看向他,痞痞地一笑:“要不,大家互相行个方便?”   武辉杰皱了皱眉,以审视而怀疑的目光看着他,却见潘启文隔空向他腿一踢:“操,老子昨天才发了血誓,不跟她抢孩子,不做有违她和孩子利益的事,你还担心个逑?”   武辉杰眼一横:“真的?”   潘启文向天翻了个白眼:“要不要我再发一遍?”   武辉杰咧嘴一笑:“好,成交!”说完,他拨转马头,向后奔去。   他来到叶蕴仪跟前,与她并行,故意大声道:“Lisa,我们要等云主席,这进度也快不了,大冷的天儿,你一个女人,去马车上呆着去!这是命令!”   叶蕴仪也不推辞,感激地向武辉杰笑笑,调转马头,向后面的马车奔去,早有护卫过来牵了她的马,扶她上了车。   她脱下身上的军呢大衣,接过柳意递过来的暖炉,悄声问道:“没醒过?”   叶蕴仪是一大早去参谋团驻地报了到,跟参谋团一起走的,而孩子的车却是由陆念迅领着上了路,一个妈子摇摇头,轻声笑道:“昨儿晚上太兴奋了,没睡好,今天都是抱上车的!”   叶蕴仪指了指外面的黑衣护卫,对柳意笑道:“这是,黎昕派来保护你的?”   柳意瞥她一眼,眼神晶亮,反问道:“你说呢?”   叶蕴仪眼中一黯,却听柳意轻声道:“他要我转告你一句话,你要做什么尽管做,他绝不会与你抢孩子,要你安心就是!”   叶蕴仪一怔,她一把抓住柳意的手,急急地道:“他真这么说?”   柳意点点头:“他这话是当黎昕和黛儿的面说的!不过,他却说,他有一个条件!”   叶蕴仪眼神骤紧:“什么条件?”   步步为营   更新时间:2012-12-10 22:43:15 本章字数:3364   柳意摇摇头道:“他说,这个条件,让你自己去问他!”   叶蕴仪不由蹙紧了眉头。   昨天在华夏银行,她看到潘启文对孩子那势在必得的架势,心里立时便怕了,不得已之下,向他讲起了自己这几年抚养一双儿女的艰辛,只望他良心发现,不要跟她抢孩子,不料潘启文听完她的讲述,当她再次问出那一句:“潘天一,你现在还敢说,他们是你潘家的儿女吗?”之后,竟然一声不吭地站起来,就那样径直离开了。   为这事,她昨晚几乎一夜没睡,一直担着心,她知道潘启文那性子,真要耍起浑来,谁也制他不住,而他现在并无子息,若真要将他逼急了,他来硬的,她原先所有的对策便全没有用!   现在听柳意如此说,心里更是火烧火燎的,哪还忍得住?她咬咬牙,让陆念迅停下车,她转身下了车,骑上马就要去找潘启文湫。   一阵冷风吹来,叶蕴仪抬头看了看前方马队众多的人,胸中那一股热气顿时冷了下来,她侧头对跟在马车旁并行的文四轻声说道:“文四,你去请你家司令过来,我有话问他!”   文四的脸上立时绽放出惊喜的神情来,慌不迭地点头:“好!我这就去!”说完,立刻打马上前而去。   很快,潘启文便骑着马来到叶蕴仪面前,拉着缰绳的手微微有些轻颤匆。   这是几天以来,她主动找他!他心中苦笑,若非为了孩子,她怎会找他?而若非为了孩子而心焦,一惯冷静自持的她,又怎么会在这样大队人马行进途中就迫不急待地唤他过来?他的心里,便禁不住对一双儿女有些嫉妒起来。   叶蕴仪见他过来,有意地放慢了速度,落在了马车后面,潘启文知她有意避开护卫和孩子,他也不开口,只调转了马头,默默地与她缓缓并辔而行,眼睛直视着前方。   叶蕴仪目光过处,见他握缰绳的手上缠满了纱布,心里猛然一抽,昨天他的手还好好的!她猛然咬紧了唇,将那句不由自主就到嘴边的“你的手怎么了?”的问句,生生地咽了回去。   潘启文的手被缰绳勒得生疼,他微微皱了眉,只怕昨天的伤口又裂了开来,他偷偷地瞟了一眼叶蕴仪,见她那眼光正淡漠地从他手上移开,心中不由一痛,眼前便浮现出那一年,他父母去世,他们赶去寺院,他们两人的手都受了很重的伤,她心疼他,硬将自己的手隔在他的手与缰绳之间,而现在?   他嘴角浮起一丝冷笑,现在,你还指望她的心还会为你而痛么?   半晌,两人已落下最后一辆马车一大截,潘启文终是目不斜视地淡淡开了口:“你找我有事?”   叶蕴仪皱了眉,直截了当地问:“你不跟我争孩子的条件是什么?”   潘启文强抑下胸中翻滚的情绪,面无表情地答道:“条件就是,你得告诉孩子我的身份,还有,你们离开这里之前,不要阻止我与孩子接近!”   叶蕴仪微微一怔,脑中急速思考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却又听潘启文接着说道:“至于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分开的原因,你想怎么说都行,哪怕你把我说成一个十恶不赦之人,也要让孩子知道,他们的父亲是谁。”   叶蕴仪心中所想,不由冷冷地问出了口:“潘天一,你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潘启文如何听不出她语气中的怀疑?那种进退不能的无力之感,又瞬间涌上心头,他却仍是冷静地道:“叶蕴仪,即便以后你嫁给了别人,孩子也有权利知道这个。以后,即便我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若有机会,也不能阻止我与孩子相认。”   叶蕴仪稍作沉吟,点点头道:“好,我答应!”   潘启文再抑不住脸上的惊喜神色:“你答应了?”   他知道,她现在是对他毫无信任可言,唯一余下的,恐怕便只有恨了!   要想重新挽回她,他知道多难,他知道,他曾做了那么混帐的事,要求得她的原谅,几乎便不可能!   可是,再难,他也必须要去做!他知道,参谋团离开前,是他唯一的机会了,这一回,他必须得步步为营,小心算计。   明明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他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她的企图,他知道,以她的性子,他逼得越紧,便会将她推得越远,他现在要做的,首先是一步步消除她对他的防备,只要她允许他接近孩子,他便有了接近她的机会!   却听叶蕴仪轻哼一声:“我不答应行吗?那天文管家来那么一出,昨天早上你跟文四又在我家门前卖起了娃娃,这事,是我想瞒就瞒得住的吗?”她心中苦笑,昨天她一回到家,小风叽叽喳喳,嘴里全是他!   潘启文脑中立刻又响起小风那软软糯糯的一声“爸爸”来,他唇角不由一勾,恍眼见叶蕴仪的视线扫过来,又赶紧抑下。   却听叶蕴仪声色俱厉地道:“潘天一,你若打的是借着我,让小风和小宇认了你,最后却不放我们走的算盘,我劝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我既敢将他们带来,便自有将他们安全带回去的本事!”   潘启文只觉胸口又是气血翻腾,他深吸了口气,冷哼道:“本事?”他手上马鞭向前一指:“是靠你那些个护卫,还是武辉杰这个参谋团?”   他嘴角挂起一个邪笑来:“或者是你心中那些个治我的筹码?叶蕴仪,你手上有哪些筹码我不清楚?便说这次西山之行,你且看你能不能帮到武辉杰!”   叶蕴仪惊疑不定地看向他,却见潘启文唇边挂起一个渗人的笑:“不如,我将那个最大的,随时能致我于死地的筹码送到你手上?”   叶蕴仪一愣,却听潘启文咬牙切齿地说了句:“叶蕴仪,从西山回去,我就让文四将银行里另一套帐交到你手上,这下,你可安心了?”说完,他双腿一夹,头也不回地打马向前奔去。   叶蕴仪怔怔地看着绝尘而去的潘启文,心中混乱不已。她昨天在银行,已大概看过帐本,心里清楚,军队的帐根本就没在这里头,当时她心中就明了,这是在防她!   她原本心中就打定主意,银行的帐,她是一定要查的,若是他一定要跟她抢一双儿女,这便是她能制约他的筹码!但没想到,一转眼,他却又要将那帐本交到她手上,这无疑于将他,甚至是整个潘家的生死,都交到了她的手上!   难道,真的是昨天她的话,让他良心发现,他这样做,真的仅仅是为了在孩子面前得到一个父亲的身份?   叶蕴仪心中冷笑,他总不至于还敢想,以为这样,便能挽回她跟孩子吧?早在五年前,她便对他彻底死了心,那一份声明,击碎了她心中对他最后一丝幻想,若不是能确认自己已心如止水,她怎敢带着孩子前来?   ***   而坐在云义成车上的梅果,心中也是五味翻腾。   早上,当她得知要跟云义成一辆车时,她不由向林泰皱眉道:“为什么会跟他一辆车?”   林泰睨她一眼,毫不客气地道:“你会骑马?还是说,你想让司令单独为了你一个秘书,再派一辆车?”   梅果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却也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只得不情不愿地上了车,车上,她忍受着云义成那似笑非笑的目光,听着云义成与他的男、女秘书之间毫不避忌的荤段子,只能侧了头,无聊地看着窗外。   当她看到前方一身军装,英姿飒爽的叶蕴仪时,心中的嫉妒便如发了酵的面,无限地膨胀起来,心中暗暗发誓,回去后一定要练习骑马!   然后,她便听到了武辉杰的话,心中不由暗恨起来,原来还有一辆马车,却凭什么让她与云义成同车?   当她看到潘启文打马向后而来时,心中一喜,却眼睁睁地看着他向后奔去,竟连看也没有看她一眼。她只能急急地叫住跟在潘启文身后的文四,说道:“文管家,后面是不是还有一辆车?烦你跟司令说一声,为我换一辆可好?”   文四看了她一眼,笑道:“哟,梅主任,后面那辆车可不是公家的,那是人家Lisa小姐自己家的车,若你要是想坐过去,要不我去给你问问?”   梅果咬牙道:“不用了!”说完,赌气般,一把便撂下了帘子。   一回头,却见车上三人全都幸灾乐祸地看着她,云义成更是皮笑肉不笑地道:“梅小姐,你一文职人员,这军事上的事,你参和个啥?要说是这潘司令假公济私吧,可这人家一家四口出行,儿子女儿都带上了,你在这儿,算个什么事?”   梅果不由惊道:“后面那辆车上,是,孩子?”   --------   注定的人生   更新时间:2012-12-11 12:36:42 本章字数:3480   潘启文打马来到马车前,撩开窗帘往里看去,眼神蓦然变得柔软起来。   平铺的羊毛毡垫上,并排躺着他的一双儿女,各自用被子裹得紧紧的,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潘启文眼神痴迷地望着两个小人儿,根本挪不开眼,直到车内妈子的轻叱传来:“把帘子放下!小风睡觉经不得风!”   潘启文慌不迭地放下帘子,又不放心地紧了紧帘子的下摆,也不离开,就与马车并行着,听着车内传来柳意的轻笑声:“李妈,你可知道他是谁?就这样听你吆喝?”   李妈带着软软的吴侬口音,不屑地道:“不就是俩孩儿他爹嘛?那天在火车站我就看出来了!跟小宇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听着那句“俩孩儿他爹”,潘启文嘴角一咧,不由自主地吹了一声口哨,刚一出口便又噤了声,小心地侧头听了听车内,没听到什么动静,这才坐正了身子,眉眼弯弯地看了看天空,喃喃地道:“太阳怎么还不出来呐!步”   不一会儿,听到车内那清脆的咯咯咯的笑声和妈子急切而又无奈的声音传来:“小祖宗,先穿上衣服!”   一转头,便见到窗口的帘子已被捞起,小风圆圆的脑袋伸了出来,两只肉肉的小手扒在窗口,一双眼滴溜溜地直转,看到潘启文,她的眼中迅速流露出惊喜的神情来,她转头小心地看了眼车内,回过来,对着潘启文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小嘴夸张地一张一合,无声地做了一个“爸爸”的口型湄。   潘启文一乐,正要说话,却听车内一声急喝:“穿衣服!”小风已被一把揪了进去,帘子便迅即拉下。   潘启文一急,想要掀开窗帘去看,又怕小风没穿衣服着了凉,想要跳上车,又觉得这一车的女眷,似有不便,一时间,心里如猫抓似的,心痒难忍。   这时见到叶蕴仪沉着脸从后面打马上来,陆念迅将车停了下来,有护卫上来牵了马,叶蕴仪跳下马,掀开马车门帘,弯腰就要上车,却听背后潘启文好心情的声音传来:“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   叶蕴仪的动作顿了一顿,没有回头看他,也不答话,径直上了车。   潘启文的耳朵几乎要贴到车窗上,听到里面传来小宇有些恼怒而不耐烦地一声:“我自己会穿!”知道小宇也起了身,他再忍不住朝着车内吼了一嗓子:“孩儿们,想不想骑马玩儿?”   话音刚落,窗帘便被掀开,小风的圆脑袋并着半截花袄子露了出来,欢快地叫:“我要骑马!”   车内同时传来小宇略微兴奋的声音:“妈妈,可以骑马吗?”   却听车内叶蕴仪清冷的斥责声传来:“潘天一,你带着胡闹什么?这太阳都没出来,你想让孩子生病吗?”   潘启文兴奋的表情顿时一僵,有些懊恼地摸了摸脑袋,没好气地瞪了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的文四一眼:“笑什么笑?有什么好笑的?”   又听车内传来叶蕴仪温柔的声音:“咱们先吃早餐,吃完了,太阳出来了,就让你们骑马!”   小风大声叫道:“我要跟爸爸骑,小宇跟老陆叔骑!”末了,又低了声,怯怯地问了一句:“妈妈,他是我和小宇的爸爸吗?”   车内一片沉寂,潘启文抓着缰绳的手不由一紧,明知道叶蕴仪已答应过自己的话,可他竟还是止不住有一丝紧张。   车内,叶蕴仪将小风和小宇一边一个,搂进怀中,轻声而郑重地道:“小宇、小风,妈妈现在告诉你们,外面那个人,是你们的亲生父亲,你们可以叫他----爸爸!”   终于听到叶蕴仪亲口说出这样的话来,潘启文的眼眶不由一热。   车内,小风得意地晃着脑袋:“我就知道,他是爸--爸!”这是潘启文第二次听到小风叫“爸爸”,心底里已是暖暖软软的,柔成了一片。   小宇轻声问道:“那,我们可以跟他玩吗?”   叶蕴仪点点头:“可以!”   小宇咬了咬唇,再问道:“那,他,以后会跟我们在一起吗?”   叶蕴仪毫不犹豫地答道:“不会!”潘启文心里一沉,虽然明知道她的答案是什么,可是,她答得发此斩钉截铁、毫不迟疑,令他心里堵得慌。   叶蕴仪看了看垂眸沉默的小宇一眼,又瞄了瞄瞪在不解的大眼看着她的小风,咬咬牙,叹口气:“小宇,小风,你们已经是大孩子了,妈妈今天告诉你们,是要你们知道,你们也是有爸爸的孩子!”   她迟疑片刻,终是残忍地说道:“可同时,你们要知道,不是所有的爸爸妈妈,还有孩子都会生活在一起的。但是,这改变不了他是你们爸爸的事实。咱们在这里的时候,你们如果愿意,可以选择跟他一起玩,我们回去以后,有机会,或许他也会来看你们,等到你们长大了,他老了,你们或许可以来看他,这,就是你们注定的人生!”   车外的潘启文听得咬牙切齿,注定的人生?不,叶蕴仪,我会让你明白,我的孩子的人生,注定是父母双全!   而车内的柳意已是听不下去,忍不住出声道:“蕴仪姐,孩子还小!”   叶蕴仪却摇摇头道:“他们迟早都会知道,迟早都要面对。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小风有些闷闷不乐地道:“就象舅舅一样,陪我玩儿两天就又走了!”她抬起头来,叫道:“我要吃早饭!我要趁有爸爸的时候,多玩!小宇,待会儿你不许跟我抢爸爸!你跟老陆叔骑马!”   小宇却轻哼一声,老气横秋地道:“既然反正要失去,还不如从没得到过,你去吧,我不跟你抢!”   小风的话让潘启文鼻子一酸,而小宇的话,却让潘启文只觉心痛难当!小宇,这是,不打算认他了?   柳意目瞪口呆地看着小宇:“这孩子……?”   叶蕴仪苦笑着道:“他就这样,你习惯了就好!”   她想了想,仍是转头对小宇柔声道:“小宇,妈妈不会勉强你,但人生中,曾经拥有过,也是一种经历,也是一种美丽,你的人生才不会有遗憾,虽然妈妈并不想你认他,可是,妈妈更不想,你以后连对父亲的回忆都没有!这一次,我倒是觉得小风的想法对,当你能拥用时,就抓紧它!”   听了叶蕴仪这番话,一股森森的寒意从脚底直爬进潘启文心里,令他瞬间浑身冰凉!   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叶蕴仪,是真真正正地,从未想过要回头!她甚至在利用这件反正要到来的事,来认认真真地教育小宇,不要有回忆的缺憾!   那么,他这两天精心布置、步步为营的算计,又有什么用?她根本就连一丝一毫的机会,也没打算过给他!   潘启文的心,由充满期冀的山顶,陡然跌落到黑暗阴冷的低谷,整个人一下子便失去了神彩,耷拉了头,没精打彩地任由跨下的马驮着他,缓缓地前进着。   天越来越开了,冬日的暖阳终于懒懒地透过路旁光秃秃的树木,斜斜地照在这一行的人和车上。   小风探出头来,看了看天,大吼一声:“出太阳了!爸爸,骑马!”   那清脆的童音,令潘启文精神一振,原本垂下的头立刻如打了鸡血般昂了起来,他颠颠地叫了声:“来---嘞!”   他将脑袋凑到窗边,顶上小风的,瞪着眼笑:“穿好衣服没?穿好了,爸爸接你下车!”   小风慌不迭地点头,潘启文的眼却透过她身后的缝隙向车内看去,只见小宇也已是穿戴整齐,正一脸纠结地看着小风。   这时陆念迅已停下车,走到门口,伸出手去笑:“你们谁陪老陆叔骑?”   潘启文却一把将他揪过一边,将脑袋伸进车内,笑道:“两个都来,爸爸带你们一起飞去!”   小宇眼中立时一亮,却又皱了眉,怀疑地问道:“带我们两个?同时?”   潘启文肯定地点点头,伸出双手去,笑道:“快来!”   他一手一个,将两个孩子放上了马背,小风在前,小宇在后,自己也上了马,接过文四递过来的大麾,披在肩上,将两个孩子往怀里一裹,拉了僵绳,回头得意地朝将头伸出窗外的叶蕴仪一笑:“你看,这保管风吹不着他们!”   叶蕴仪瞥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径直放下了帘子。   潘启文眼神一黯,却立刻提起精神来,大吼一嗓子:“走喽!得--儿--驾!”   然而,他刚挥起鞭子,却听小风一声兴奋的尖叫:“小宇,快看,白色的小马耶!昨天小雪说她爸爸让她单独骑过!”   他不由微微一笑,柔声道:“那两匹小马是爸爸送你们的,一人一匹,喜欢吗?”   -----   还有一更,争取晚上8时以前发出。   护儿神祉   更新时间:2012-12-11 20:26:05 本章字数:3568   小风的小脑袋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兴奋地挥舞着小手:“爸爸、爸爸,过去,我要骑小马!”   潘启文被那一声声爸爸叫得心里麻麻酥酥的,他瞄了瞄双眼晶亮却默不作声的小宇一眼,拨转马头,来到板车前,笑道:“现在这大路上不能骑,到了西山,有专门的马场,爸爸再带你们去骑可好?你们现在可以看一看,摸一摸它们。”   眼见着小风嘟起了小嘴,一直没有出声的小宇突然开了口:“我们可以在车上骑!”   潘启文微微皱了眉,一旁的文四忙道:“小少爷,车上颠簸,骑不稳,容易摔跤!”   话音未落,却见潘启文挥了挥手,点头笑道:“好!湫”   文四无奈地摇摇头,忙让板车停下,潘启文下了马,将两个孩子抱下来,又一手一个抱着他们跳上板车,将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放到马背上,自己双腿分开,身形微微下蹲,稳稳地站在两匹小马之间,伸出双臂,横放在马背上,牢牢地环住两个孩子的腰,笑道:“别怕,有爸爸在,摔不着你们!”   小风、小宇都笑着点头。   文四一见这驾势,心道这样一路马步蹲下来,少爷不得累死?赶紧上前笑道:“少爷,要不我也上来,咱们一人护住一个?匆”   不料潘启文却一瞪眼:“我的儿子、闺女,关你什么事?去,上前面车上给小少爷和小小姐一人拿件披风来!”   一切准备停当,潘启文侧过头,看向小宇,故意苦着脸,有些委屈地道:“小宇,看在我这么辛苦的份上,你可不可以叫一声‘爸爸’?”   小宇扭捏了半天,终于如蚊子似地叫了声:“爸-爸!”   潘启文乐呵呵地应了一声,转头向小风伸过脸去,笑嘻嘻道:“小风,亲爸爸一个?”   小风“啵”地一声亲在他脸上,潘启文这才心满意足地对着前方赶车的护卫吆喝道:“走嘞!”   叶蕴仪在前面车上呆呆地看着这一切,从前面往后看,潘启文身体略向前倾,半蹲了身子,长长的双臂大大地张开着,他身上的黑色大麾随风向后高高扬起,令他看上去如神祉一般护卫着两个小小的孩儿。   听着一旁柳意啧啧笑道:“看不出,这潘大司令,平常对谁都凶巴巴的样子,居然也有这么柔情似水的一面!”   叶蕴突然心里一阵烦躁,对前面叫道:“老陆,赶快点,到前面去!”   很快,叶蕴仪的马车便超过了云义成的车,到了前面缓缓而行的参谋团的马队后面。而这样一来,云义成车上的人便都将后面大板车上的情形看了个清清楚楚。   梅果直愣愣地看着后面的那辆大板车上,那样明明如大鹏展翅般雄壮的身躯和姿态,却仅仅为了护住那一双小儿女,心里不禁又酸又涩。   潘启文就那样一动不动地站着,足足立了有两个多时辰,直到整个队伍在一个不知名的小镇停下吃午饭。   大板车是最后到的,前面的参谋团和西南军的军官们早已下了马进了镇上最大的一家饭馆,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潘启文就以那样的姿势在饭馆前停下,再一脸温柔地将两个孩子抱下了车,西南军的军官们个个嘴张得大大的,半天都合不拢。   叶蕴仪已跟参谋团的同僚们坐在了一张桌上,潘启文看到这情形,微微一笑,他手上抱着孩子走过去,对叶蕴仪呵呵笑道:“嗯,你忙你的公务,孩子交给我带就好了!”   说完,他便在武辉杰几近抽搐的眼神和众人怪异的目光中,径直走向了最里面柳意那一桌,那里,两个妈子正从身上的大包里往桌上摆小宇、小风的餐具。文四和陆念迅都站在一旁。   梅果下了车后,一直就没有落座,她静静地站在门口的角落里,等到潘启文下了车,这才跟在他的身后,进了门。   叶蕴仪看到潘启文身后的梅果,脸色一变,随即嘴角泛起一丝冷笑,也不吭声,只低了头,略微有些厌恶地看着面前有点脏兮兮的茶杯。   潘启文一心只在两只胳膊上的小人儿身上,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梅果。他将小宇和小风放到桌旁的长条凳上,看了看高度,径直在两个孩子中间坐下,再将他们一左一右抱到自己腿上,笑道:“这下够得着了!”又向两个妈子问道:“他们吃什么?”   梅果咬咬牙,走上前去,轻唤了一声:“司令!”   潘启文一愣,似乎这才想起梅果这回事来,他眼睛不自觉地向叶蕴仪瞟去,却见她一脸淡漠地走过来,看也不看他,只对张妈吩咐道:“小风今天吹了风,记得不要给她吃太油腻的东西。”说完,转身要走,却听见一侧梅果轻快的声音:“蕴仪姐,好久不见!”   叶蕴仪转过头来,微微一笑,礼貌地点头道:“梅小姐!”打完招呼,转身径直走了。   潘启文眼睁睁看着叶蕴仪离开,心里一堵,却见梅果已在他侧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他眉头一皱,似想起什么,瞟了一眼叶蕴仪那冷漠的背影,终是忍耐住没有吭声。   梅果心里一喜,不由伸出手摸上了小宇的头,却见小宇头一偏,冷冷地道:“爸爸,有陌生人在,小风不会好好吃饭!”梅果的手就那样僵在空中,暗暗咬牙,期待地看向潘启文。   听着儿子如此说,潘启文哪还有其他念头,立刻点点头,对梅果命令道:“梅小姐,你去那边坐!”   梅果又气又恨,不由大着胆子,梗了脖子道:“我不去云主席那桌!”   潘启文一拧眉,一脸不耐地就要发火,却见林泰已走了过来,拉过梅果,笑道:“梅小姐,去我们那桌坐,咱们西南军的军官们可都眼巴巴地望着你呐!”   梅果却低了声,委屈地道:“你把我叫过来,却又……”   林泰赶紧低头在她耳边道:“你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你怎么能如此不识大体?”   梅果一凛,她看了看四周,赶紧站起身来,默默地跟着林泰走了。吃过饭,小宇与小风不再骑小马,而是跟着潘启文骑他的高头大马,在飞奔的马背上,小风的尖叫和欢笑声洒了一路。   一行人到了西山军营,天已快黑了,而玩闹了一整天的小宇和小风,也已在马车上睡着。   林泰与西山军营的后勤连长一起,将一行人安顿下来。   潘启文眼巴巴地看着两个孩子被抱进了叶蕴仪的房间,腆着脸就要跟进去,却被叶蕴仪“呯”地一声将门关上,令他差点一头撞在门上,他摸了摸鼻子,一转头,却见武辉杰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不由讪讪地道:“走,喝酒去!”   武辉杰一摆手,笑道:“明儿个一大早可要看剿匪的部署,还是早点儿歇着吧。”   潘启文不屑一顾地道:“明天让西山军营这里二师的刘师长和林泰一起带着你们看就好了,我可答应了要带小风和小宇去马场跑滑板车!”   武辉杰不由好奇地道:“马场跑滑板车?”   潘启文得意洋洋地道:“嗯!我家闺女聪明吧?她想出来的,让小马拖着滑板车,她坐在车上跑。”刚说完,他一拍脑门:“哎呀,我差点忘记了,我闺女说了,滑板车上要插风车的,我得现在弄去!”说完,转身便走。   武辉杰好笑地摇摇头,回自己房间去了。   潘启文进了自己房间,早已候在房内的刘师长和林泰赶紧迎了上来,刘师长敬了个标准的军礼,略微有点兴奋地道:“司令,没想到您亲自来!可想死我了!”   潘启文一拳擂上了他的肩,轻哼一声道:“你小子,是想老子的酒了吧?”   刘师长嘿嘿一笑:“那板车上的酒香味儿,我可都闻到了!”   潘启文一瞥他:“瞧你就那点儿出息!”   他沉声问道:“我要你们准备的事,准备得怎么样了?”   刘师长赶紧正色道:“该撤的都撤了,保证看不出蛛丝马迹来!另外,那些个赤匪早就在咱的包围圈里了,就等着参谋团来再剿了!”   潘启文点点头,笑眯眯地道:“嗯,明儿个,你就先把形势给参谋团的人说说,然后呢,让他们给参谋参谋,看怎么个剿法,后天就带着参谋团的人,跟着你们剿匪去吧,这功劳呢,自然都算他们的!他们谋划得当嘛!”   刘师长忙点头笑道:“明白!”   潘启文半眯了眼,问道:“温泉那儿,可都整好了?”   刘师长忙笑笑:“您放心,全按您要求的办好了!”   他随即又狐疑地道:“您这两天,不露面儿?”   潘启文挥挥手:“又没什么大事,我这儿忙着呢,有事,你跟林泰商量着办就好!”   刘师长与林泰走后,潘启文一边解着衣扣,一边对刚打来热水的文四吩咐道:“回去以后,你记得把咱那帐本给少奶奶送去!”   文四不由不解地道:“少爷,来西山是少***主意,您既然把这要命的东西都交到少奶奶手上,那为何现在又费那么大跟她对着干呢?”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国难当头   更新时间:2012-12-12 13:52:10 本章字数:3440   西山军营作战室,一堆人围在沙盘四周,推演着明天的行动,只听刘师长笑道:“各位参谋真是高见,好,我等下就按刚才参谋团拟定的方略去部署兵力去!这一次,咱们剿匪可是要立大功了!”   刘师长领着西南军的军官们率先离开。刚拐过这一排营房的弯,刘师长一把揪住林泰的胳膊,站住了,等其他军官们都走光了,才沉下脸来问道:“林副官,那个女人是什么来路?她怎么对咱们的事这么清楚?刚刚好几次,在她的一再逼问下,我都差点露了馅,尤其是一开始,她扮猪吃老虎,装作不懂地问到那个特种兵团的训练场地时,要不是你反应快,老子差点上了她的当,这背上汗水都出来了!”   林泰眼睛扫了圈四周,这才拍拍他肩膀道:“老刘,提醒你一句,这参谋团里,你谁都能得罪,就她,你万万得罪不得!否则,司令第一个不饶你!”   说完,他扔下一头雾水的刘师长,扬长而去。   而作战室内,见西南军如此推崇自己的作战计划,参谋团的军官们各各都脸有得色,却见武辉杰从沙盘前直起腰来,铁青着脸往外就走,走到门口,他顿下脚步,叫了声:“Lisa,你跟我出去走走!湄”   叶蕴仪跟着武辉杰一路来到马场上方的小山坡上,远远地便看到潘启文带着小宇和小风,坐在滑板车上,从对面山坡往下冲,潘启文夸张的喊叫声,夹杂着小风小宇清脆悦耳的笑声,竟令叶蕴仪先前心中的憋闷一下子消散了不少。   武辉杰指指山下,笑了笑:“真没想到,他潘启文也有这样的一面!”   他侧头看向叶蕴仪,正色道:“蕴仪,若他真心改过,你可有,想过要回头?擦”   叶蕴仪皱了眉,冷笑一声道:“真心改过?辉杰,当初他那份声明,可有给我和他留下回头的余地?”   武辉杰微微一怔,不由摇摇头,面向山下,席地而坐。   叶蕴仪也跟着坐下来,轻声道:“我也没想到这么短时间,他竟能将这西山军营掩盖得滴水不漏。”   武辉杰点点头,叹口气:“是啊,刚才在沙盘推演时,我几次有意无意地试探,那刘师长应对得毫无破绽,这潘启文,不能不说是个天才啊!”   叶蕴仪侧头看了看他,笑道:“辉杰,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武辉杰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吐出一个烟圈,这才缓缓说道:“蕴仪,你可知道,方伯父,这几年,很难?可以说是到了举步维艰的地步!”   叶蕴仪一惊:“怎么会?”   武辉杰苦笑一声:“自从日本人占了东三省,方伯父作为防长,要背负来自全国的一片骂声,同时,他一方面要积聚力量,努力将各地如盘散沙的军势力量尽力拢在一起,以备与日本人一战,另一方面,又要面临上头剿匪的压力,他这防长,不好当啊!”   叶蕴仪听了,心里不由一沉,她这几年不问军政之事,只道方淮之位高权重,不想他竟是如此之难。   只听武辉杰接着说道:“方伯母曾劝过他,不如辞职不干了,可伯父道,值此国难当头之际,他怎能一走了之?他不怕背负骂名,只望能在不同政见者之间斡旋,让他有时间,竭尽一切所能凝聚全国军事力量,以备这一战!”   叶蕴仪心里只觉得沉甸甸的,她不由想起以前潘启文所说的与日本一战的理论来,她接过武辉杰的话头道:“若是真要备战,这西南大后方,便是重中之中!”   叶蕴仪只觉胸口一热,她赫然站起身来,看向武辉杰:“辉杰,我有办法拿到潘天一实际军队情况的证据!定可以迫使他归向中央。”   武辉杰站起来,将手上的烟头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却摇摇头道:“不!蕴仪,我走之前,方伯父跟我说过,当此国难之际,绝不可再打内战,已有军队绝不能裁撤,他说,我们既不要潘天一的命,也不要他的军队,而是要他领着军队的归心!”   叶蕴仪不由皱了皱眉:“辉杰,潘天一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若是为备战,只要你跟他好好谈,定是谈得拢的!”   武辉杰目光望向远处,叹口气道:“蕴仪,这不仅仅是领兵打仗这么简单,而是,中央要牢牢掌控西南,需要西南军出西南,与中央军换防!至少,也是要混编!”   叶蕴仪背上一凛,西南军与中央之间互不信任,要让西南军出西南,与中央军换防,何其之难!   这时,武辉杰苦笑一声:“我这次来,还有一件更急迫、更难办的事!”   叶蕴仪不解地看向武辉杰,只见他默默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叶蕴仪,叶蕴仪接过一看,不由惊道:“方伯伯给我的信?他知道我跟你来了西南?”   武辉杰轻笑一声道:“他是我的顶头上司,这次参谋团名单里有你的名字,他怎么会不知?不过,你放心,宗尧并不知道你的行踪!”   叶蕴仪一边抽出信,一边迷惑地道:“这信是出发前方伯伯就交给你的吧?为何到现在才给我?”   武辉杰笑了笑:“方伯伯曾说,若非不得已,这信,不能到你手上!”   一丝不安在叶蕴仪心中掠过,她急急地展开信看了起来,刚看了几行,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惊呼道:“这个时候,日本人要来重建领事馆?”   武辉杰咬牙道:“我们知道这西南的重要,日本人何尝不知?当初,日本驻西南领事馆的事不了了之,但并未正式撤消。实际上,我们知道那个叫岩井英一的日本人,已经准备带人前往西南,说是重返领事馆,据说,他们行前,家中已为他们举行过葬礼,可以说,他们就是挑着潘天一来找死的!可是,我们现在还没有做好全面开战的准备,若是他们在西南出了事,无疑于便给了日本开战的借口!”   叶蕴仪眉头紧蹙,连连摇头:“如果说西南军换防之事,我先前还在想,若是想方设法断了潘天一的粮路和武器,迫他不得不服从中央统一调度,这,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若说这日本人重建西南领事馆之事,连我都无法接受,更何况潘天一?即便不说他父母大仇,作为一个军人,在这样的时候,如何吞得下这样的奇耻大辱?单只来自全国的唾沫腥子,也能将他淹死!”   武辉杰阴沉着脸,说道:“我们原先想的是,能先抓住潘天一几个小把柄,然后再将其中利害关系与他晓之以理,或许他能接受也未可不知。可是,从这次西山之行来看,只怕我们很难再揪住他的小辫子,关键是,岩井英一已在路上,我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叶蕴仪脸色微微发白:“方伯伯信上只晓以了利害,却并未说要怎么做!实际上,你们是想让我,去跟潘天一谈?”   未待武辉杰回答,她突然脸色一变,尖锐地道:“不对!你们知我与他早已反目,怎能预料他会听我的?辉杰,你之所以让我带小宇来,就是想让我以孩子为胁,迫使他答应,对不对?你也是看到他对孩子如此看重,才拿出这封信来,是不是?”   被叶蕴仪当面揭穿,武辉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满脸愧疚地垂下眼帘:“蕴仪,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一想到要让潘启文去做这样的事,叶蕴仪脑海中立即浮现出当初潘启文父母双亡,他那疯狂的神情和举动来,她心中莫名一痛!那一切过程是她亲见,即便她与潘启文反目成仇,这样的事,她也做不出来!   她不由眼眶一红:“不,辉杰,你怎么能要求一个母亲,用她的孩子去要胁他的父亲?还是做下这等遭人唾骂之事!”   武辉杰突然厉声道:“蕴仪,你父亲也是军人,你当知道,国难当头,当以大义为先!若是你父亲在世,若是你父亲现在方伯父的位置,他会怎么做?你,又会怎么做?”   叶蕴仪一凛,却听武辉杰沉声说道:“你可知道,九一八之后,方伯伯忍受了多少骂名,挨了多少鸡蛋吗?有一段时间,他的车天天被围堵,学生天天在国防部门口示威游行,还有人往方家投手雷,可即便这样,方伯伯仍是忍辱负重,他毫不争辩,只是极力斡旋备战,他只对我们说了一句话‘他日,必以倭寇之鲜血,洗刷今日之耻辱!’”   过了一会儿,他缓和了语气:“蕴仪,依我看,潘启文对你余情未了,或许,你不必以孩子……”   话未说完,已被叶蕴仪打断,定定地看向武辉杰:“让我再试一次,除了西山,还有就是铁矿和军械厂,若是这次,再拿不到他的把柄……”她顿了顿,咬紧了下唇,突然想起潘启文所说的帐本来,下意识里,她却不愿意将帐本的事说出来,只说道:“若再拿不到他的把柄,我去跟他谈!”   武辉杰点点头:“蕴仪,你记住,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日本人已经在路上!”   饿过饭的人,是不会挑食的   更新时间:2012-12-12 22:41:55 本章字数:3575   柳意站在马场中间,看着那小小的滑板车上,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的潘启文,实在忍不住笑出声来,对一旁的文四笑道:“没想到天一这么宠孩子!”   她突然想起马车上叶蕴仪对小宇说的话来,眼神不由一黯,叹道:“他恐怕也是如小风一般,想要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每一分钟吧?”   文四目不转睛地看着那爷仨儿,突然转了身,对柳意恭敬地道:“大少奶奶,这次的温泉,少爷已派人专门给您建了一个池子,您什么时候要去,我就派人送您过去!”   柳意一怔:“哪那么麻烦,我跟小风……”她猛然醒悟过来,不由拿眼一横文四,啐道:“我说这个潘天一什么时候对我这大嫂这么上过心呢,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哼!”   文四却嬉皮笑脸地道:“哟,这回您可真是冤枉少爷了!少爷原本是算着大少爷也会来的,说是给你们一次什么浪漫的机会来着,可真不巧大少爷来不了不是?湫”   柳意面上不由一红,却见文四已是苦了脸,叹口气道:“这事儿,也就是少爷想着一家人能有个机会在一起,能不能成,还得看少***心情呢!”   傍晚时分,潘启文右手抱着小风,左手牵着小宇,敲开了叶蕴仪的房门。   叶蕴仪看了看他,伸手要接过小风,小风却搂紧了潘启文的脖子,对叶蕴仪笑嘻嘻地道:“妈妈,爸爸说请我们吃火锅,我们是来接你一起过去的哦!簇”   叶蕴仪皱了皱眉道:“你们去吧,妈妈不去了!”   潘启文竖起食指,轻轻按上小风撅起的小嘴,淡淡地道:“叶蕴仪,这大冷的天,有小灶不吃,你还真准备去吃这军营里的大锅饭?就你那挑食的性子,要是饿出毛病来了,谁来照顾孩子?”   叶蕴仪抿了抿唇,还要推辞,却听小宇大声说道:“妈妈,你不在,张妈可管不了小风这个小魔王吃饭!”   就在这时,柳意走了过来,挽上了叶蕴仪的手,笑道:“走吧走吧,天一还请了武辉杰呢,你要不去,我可不好意思去蹭!”   潘启文抱着小风,拉着小宇,转身就走,听到身后跟上来的脚步声,嘴角不上同自主地向上一扬,却听背后传来轻轻的一句:“饿过饭的人,是不会再挑食的!”   这样轻轻的一句话,却如一击重锤直直地砸在潘启文心上,他脚下一个趔趄,手上下意识地一紧,箍住了小风,低头一看,却是一块不大不小的石头,不由恨恨地飞起一脚,将那石头踢了个老远。   这时,潘启文感觉到小宇牵着他的手一紧,他听到小宇的声音从下方幽幽地飘上来:“小宇从来就不挑食!”   那明明稚嫩的童声,却是这样老成的语气,潘启文的手止不住一颤,推算起来,他们最困难的时候,小宇不过才两三岁,他却有挨饿的记忆!   潘启文的心里犹如被一把尖锥狠狠地扎了下去,扎得他一哆嗦。   他停下脚步,蹲下身来,直视着小宇那清澈的双眼,郑重其事地道:“小宇,爸爸发誓,只要爸爸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们再饿肚子!”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的焦灼:“你,相信爸爸吗?”   小宇没有说话,却重重地点了点头。潘启文也没有再说话,伸手抱了抱小宇,小宇也伸出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样轻轻的一个肯定的动作,竟令潘启文眼中一热。   潘启文站起身来,下意识地看了叶蕴仪一眼,却见叶蕴仪红了眼,一脸震惊而心痛地看向小宇,那眼中翻滚着的痛楚、愧疚,直灼到潘启文心里去。   她走过来,一把扯开潘启文的手,将小宇搂进了怀中,抱了起来,她的脸急切地贴上了小宇的脸庞,小宇却一脸淡然地笑了笑:“妈妈,你是最好的妈妈!”   叶蕴仪却再忍不住哭叫道:“小宇,你还只是个孩子!你记住,你只是个孩子!妈妈不要你这么懂事!”   小宇云淡风轻地回了一句:“我也是哥哥,妈妈,这也是你要我记住的!”   叶蕴仪顿时搂紧了小宇,泣不成声。   潘启文的左手轻颤着,只想将那母子俩箍进怀中,然而,他手伸到中途,却攥成了拳头,青筋爆绽的垂了下去。   这时,小风瞪着双大眼,伸出手去,拉了拉叶蕴仪,乖巧地道:“妈妈不哭哦,小风也还是孩子,是听话的孩子,等下小风一定好好吃饭哦!”   潘启文忙吸吸鼻子,将小风往肩上一甩,笑道:“嗯,小风乖,咱们吃火锅去!”小风骑在潘启文脖子上,转回头,咯咯咯地笑道:“妈妈,小宇,快来!”   餐桌上,安顿好两个孩子,潘启文心中烦乱,从进门后,他就根本不敢看叶蕴仪,只是拉着武辉杰喝酒,武辉杰两杯之后,伸手一把盖住了杯口,止住了正要再倒酒的潘启文,笑道:“我明天可是还要跟着去前线剿匪,不能跟你再喝了!”   潘启文借着一点酒意,笑了笑:“辉杰,这里没有外人,这剿匪怎么回事,你会不清楚?”   武辉杰将酒杯往桌上一顿,恨恨地道:“你还敢说!你这套子做得漂漂亮亮的,老子牙痒痒的,还不得不跟着你做做样子!你说说,那一点赤匪,你用得着等上这么长时间还没剿清吗?还有,省城里,听说也到处在闹,你怎么不动作?”   潘启文嗤笑一声:“你听说?是听云义成说的吧?”   他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哼道:“动作?怎么动作?省城里闹的都是学生和工人,他们打着的旗号都是抗日救亡!你让我怎么动作?”   武辉杰瞄了一眼叶蕴仪,夹了一筷羊肉放进锅内涮着,迟疑着道:“启文,说真的,若是让你带兵去打日本人,你怎么说?”   潘启文“啪”地一声放下手中筷子,直直地看向武辉杰,沉声道:“若是打鬼子,我潘启文二话不说,保证中央指哪儿打哪儿,拉起队伍就走!”   武辉杰也放下筷子,伸手拎过酒瓶子,分别往潘启文和自己杯中斟上了酒,他举起酒杯,大声道:“好!启文,凭你这句话,当值得浮一大白,来,我先干为敬!”说完,一仰头,干了酒,他将空杯往潘启文方向一倾。待潘启文也干了酒,放下酒杯,武辉杰夹了一筷子菜放进潘启文碗中,试探地道:“若是中央有意调你西南军镇守长江一线,你可愿意听从调配?”   潘启文双眼微微一眯,轻笑一声:“辉杰,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就那句话,只要南京向全国宣布全面抗日,或对日宣战,或是挥师收复东北,我西南大军,任南京国防部调遣!”   武辉杰不由一时语塞,叹口气道:“目前时机还不成熟,可我们也要备战呐!”   潘启文冷哼一声:“我潘启文绝不做第二个张汉卿!”   武辉杰面色一沉:“什么意思?你这西南跟他东北,没有可比性!”   潘启文站起身来,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武辉杰,双目烱烱:“不,辉杰,你可记得我岳父叶教官曾说过,我中华与日本迟早有一战,而这一战,如果说东北是中华第一块失去之土地,那么,西南则是我中华最后之屏障!在南京没有下决心之前,我潘天一定是要守住这一方土地的!”   他那毫迈不羁的语气,令一旁喂着小风吃饭的叶蕴仪抬起头来,怔怔地看向他,她甚至没有去反驳他话里那句“我岳父”!   武辉杰皱眉道:“你往东挪,不是更早地防守么?”   潘启文冷笑一声:“东北军当初换防,换来的结果是什么?张汉卿背上一个国贼的骂名,令他曾经威风一时的父亲张大帅都地下蒙羞!”   武辉杰仍是勉强说道:“那只是权宜之计,东北迟早是要收回来的!现在国防部不是正在积聚全国的军事力量,备战嘛!”   潘启文坐下来,拍拍武辉杰的肩膀,叹道:“这权宜之计,已经权宜了五年多了,也亏得是他张汉卿能忍,若是我,背上这国贼的骂名,只怕一天都活不下去!”   听了这话,叶蕴仪心中一颤,不由与武辉杰对视一眼,各自眼中都是惊惧的神情。   他对东北军丢失东北所背上的骂名,如此不能接受,若是在这个全国群情激愤的时候,让他公然保护当初被他赶出西南的日本人,只怕他死也不会答应!   武辉杰叹口气,皱了眉,没有再说话。   武辉杰心中有事,再坐不住,很快便起身告辞走了。   不一会儿,叶蕴仪看看时辰不早,一手拉了一个孩子,轻声道:“小风、小宇也该回去睡觉了。”   文四轻轻地推了推潘启文,潘启文这才惊喜地抬起头来,她,这是在对他说话?   他赶紧站起身来,抱起小风,沉声道:“我送你们!”   文四趁叶蕴仪给小宇穿外套的时候,悄悄在潘启文耳边急道:“少爷,温泉!”   ---------   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本文已签约出版,坏消息是因为要赶出版稿,所以从明天开始,只能每天一更,还请大家谅解。能不断更等出版,已是可可能向出版社争取到的最大福利,希望大家能理解,谢谢!   西山温泉(一)   更新时间:2012-12-13 15:27:07 本章字数:3427   文四趁叶蕴仪给小宇穿外套的时候,悄悄在潘启文耳边急道:“少爷,温泉!”   潘启文这才想起,他本来应该吃火锅的时候“不经意”地提出去温泉的事的,结果来之前被叶蕴仪和小宇的一番话堵在他心口,他分明看到叶蕴仪贴着小宇的脸,却向他射来的是满是恨意的目光,整个一餐饭,他连看都不敢看叶蕴仪一眼,更别说提去温泉的事了。   叶蕴仪牵着小宇出了门,潘启文赶紧抱着小风跟上,短短的几步路,在潘启文还未来得及措词的时候,便已经到了,早有妈子过来接了小风过去,潘启文眼巴巴地看着叶蕴仪领着孩子进了屋,他懊恼地挠了挠头,转身要走,却听背后传来叶蕴仪清冷的唤声:“潘司令!”   潘启文猛地一回头,又惊又喜地看过去,却见叶蕴仪手扶在门上,垂了眸,轻声道:“小风身上起了疹子,明天我想带小风和小宇去泡泡温泉,可是我们的人都找不到路,可不可以……”   潘启文慌不迭地点头,急急地道:“好,明天我带你们去!渥”   叶蕴仪淡漠地笑笑:“不敢劳司令大驾,随便找个人给我们带路就好!”   潘启文胸口一堵,沉了脸道:“我自己本来也打算去的!”   叶蕴仪微微一怔,不由皱起眉来,那梅果本无公干,他既然带她过来,想必就是为了去温泉的,而正好明天参谋团跟着去了剿匪,估计潘启文也是想趁这个时间带梅果去温泉哦。   可是,那西山温泉大的泉眼是露天的,这样的冷天,小风根本不能吹风,她原指望的是能用那一处山洞里的温泉池子,可若潘启文带梅果前去,他未必便愿意与孩子共用。   叶蕴仪眼前突然就冒出当年潘启文与她两人共沐温泉的情形来,一想到,潘启文与梅果会在那一眼温泉,做同样的事,她便止不住的恶心。不,即便潘启文愿意与孩子共用,她叶蕴仪,也不愿意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抬起头来,冷冷地道:“算了,我们不去了,潘司令自便吧!”说完,便要关门。   潘启文伸手抵住门,咬牙道:“叶蕴仪,你即便不待见我,可你就忍心看着小风身上的疹子越发越多?这样的疹子,用艾草水根本不起作用,而这温泉,我已经问过了,只要每次泡半个时辰,每天泡三次,两天就会好!”   叶蕴仪听了这话,一想到小风,原本冷硬起来的心立时便软塌了下去,她沉吟半晌,终是以商量的语气对潘气文道:“这天太冷,小风不能吹风!”   潘启文一脸莫名地看向她:“我知道啊那山洞内我都让人重新布置过了,定不会凉着小风就是。”   叶蕴仪略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她想了想,终是想了个理由出来,便抿了唇,放缓了语气道:“我知道我有些过分,可是,小风身子娇弱,而且,有外人在,她和小宇可能都会别扭着不愿意脱衣服,所以,可不可以……”   潘启文一下子黑了脸:“叶蕴仪,我是他们的父亲,不是外人!”   叶蕴仪急急地道:“我不是说你!”   听她如此急切地辩解说他不是外人,令潘启文瞬间眉梢眼底都溢满了笑,他晕晕乎乎地问道:“那你是说谁?”   叶蕴仪低了头,终是吐出几个字来:“梅小姐!”   潘启文微微一怔,随即唇角一勾:“好,不让她去!就咱们一家人!”   叶蕴仪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爽快,不由一愣,心底里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一时又想不起来。   第二天早上出发前,当柳意告诉她,自己来了红,不能跟他们一起去泡温泉时,叶蕴仪才反应过来,潘启文说的那一句“就咱们一家人!”,这意味着,他也要跟他们一起去泡温泉?   看着马车旁的潘启文,叶蕴仪咬咬牙道:“潘司令,你随便让谁带我们去就行了,就不麻烦你了!”   正满心欢喜地往自己马头上绑着小风车的潘启文,猛然转过身,双眼中的怒火似要将叶蕴仪吞噬一般,他低吼道:“叶蕴仪,你够了!你即便再讨厌我,可你总要可怜一下孩子想珍惜跟他们的父亲在一起的不多的时光!”   叶蕴仪面色一冷,淡淡地道:“好,那你带他们去,我不去!”   潘启文死死地捏了捏拳头,他咬牙切齿地道:“我不下水,总可以了吧!我不过是因为小风、小宇想要与父母一起开开心心呆两天!叶蕴仪,收起你那些龌龊的心思!我现在,对你,没--兴--趣!”   叶蕴仪一把放下车帘,帘后传来她淡漠的声音:“那最好!”   潘启文翻身上了马,狠狠地一挥马鞭,那马便如离弦的箭般,飞速地射了出去。他没有戴帽子,急速的奔驰中,呼啸而过的寒风如刀般从脸上掠过,可脸上的疼,竟抵不了心中的疼痛分毫!   他的心中脑中全是叶蕴仪那厌恶的目光,是的,厌恶!这样的认知,让他浑身阵阵发凉!   他知道,自己曾经多么混帐!他不该不信她,更不应该动了要打掉她腹中孩子的念头,而最最该死的,就是那份只怕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原谅的声明!   可是,他已经受到惩罚了不是吗?   五年,无休无止的痛楚、怨怒,还有那刻骨的思念!   在知道化验单真象和文管家当初将她逼走的事实后,深深的痛悔、愧疚差不多快将他杀死!   在看到一双儿女和知道她五年来的艰辛时,他的心已疼到麻木。   他不敢奢望她能原谅他,只希望能通过一双儿女来慢慢地接近她,想要让她感受到他真的在用心弥补。   他甚至告诉她,他会将帐本交到她手上,那实际,便是将身家性命交到了她的手上,只为让她安心。   他知道她的心结在梅果身上,而他所说,她已不再相信,所以他将梅果带了来,他只要想办法让她亲眼见到,梅果还是一个处子,那么,以前那一切的误会便失去了根基,或许,她便能相信,那真的是误会,这样,或许,他还能有一丝机会。   明明知道她会对他怎么样的冷漠以对,可是,为什么偏偏,要在她那样急切地承认了他不是外人,在他满心欢喜的时候,再用一声冷漠的称呼“潘司令”和那一个厌恶的眼神,就那样,将他再一次打入地狱!   跨下的马或许是跑累了,马步缓了下来,潘启文回头望一眼空荡荡的来路,心头突然一凛,打马往回就奔,直到看到那一辆缓缓而来的马车,他才停下来,在心头冷笑:潘天一,一切都是你自找的!你有什么资格对她发脾气?   温泉离西山军营很近,太阳刚刚出来,他们便已经到了。当叶蕴仪的马车在山洞外停下,潘启文沉着脸走过来,也不与她招呼,一声不吭地撩开帘子,伸手将两个孩子抱了下来。他抱着小风,牵着小宇,率先走进了山洞。   随行的陆念迅和两个妈子就要跟进,却被文四伸手一拦,指着洞外两间小木屋,笑道:“咱们就在那里歇息吧!”   陆念迅迟疑了一下,点点头,领着两个妈子跟文四走了。   叶蕴仪赫然发现,那洞口竟然做了两扇木门,木门内的外洞内,正中摆了一张四方桌和四张长条凳,靠着洞壁,放了两张床,还有矮柜、躺椅和吊床等设施一应俱全,俨然便是一间不小的卧室。   而拐过弯的内洞门口也做了一扇木门,推开木门,里面便是热气腾腾的温泉池,那泉眼比以前凿大了些,而那温泉池也比以前加长加宽了一倍有余,在那池子上方,竟然做起了一个小小的木头滑道,池内还有皮球等玩具。而池子外的地上,铺了厚厚的羊毛地垫,躺椅上也铺上了羊毛垫,另有一个矮柜上,大小毛巾,孩子的裹毯,甚至水壶,都一应俱全。   看着如此周到的布置,叶蕴仪心里蓦然一软,她突然想起,他曾经说过,这个温泉池,本是他父亲为他母亲备下,可他们没来得及享用,便已双双去逝。   那时,他哽咽着对她说道:“我总以为还有时间,还有的是时间对他们好,可是……”   叶蕴仪心里猛然打了个突,她耳边又响起他昨天对武辉杰所说的那一番话来。   他的那一番话,令她也对他有了重新的认识。   当初,她与他一起,制订了如何归于南京却又要自保的方略,那是,出于对南京的不信任和一部分的私心。   而昨天,他却已清清楚楚地表明了,只要南京一日不明确全面搞抗日,他便要保存自己这一方实力一日,但只要南京表明立场抗日,他便要率军出征!   若是这一仗迟早要打,若是他真的要上战场,那么,无论他与她之间怎么样,她真的不能,再阻止他与孩子这有限的天伦之乐!即便为了孩子,她也不能!   西山温泉(二)   更新时间:2012-12-14 15:18:31 本章字数:3515   小风从潘启文身上挣扎着下了地,急吼吼地就要往温泉池子的洞里扑,潘启文一把捉住她,开始笨拙地扒拉起小风的衣服来。   叶蕴仪皱了眉,轻叱道:“小风,要换上泳衣!”   潘启文瞥她一眼:“这么屁大点孩子,换什么泳衣?”他把自己和小风的外套往床上一扔,抱起只着单衣裤的小风进了里面的山洞,又回头对小宇道:“小宇,把外套脱了赶紧进来,这里面暖和!”   潘启文将自己和小风的鞋袜一扔,踩上了羊毛垫,然而,等他把小风扒光了,把她往池子里放,他才尴尬的发现,那水太深,小风即便站着也能淹过鼻子,他只得把小风拎起来,小风却蹬着脚不依,无奈之下,他只得蹲在池边,伸长了手,两手夹在小风腋下,将她下半身浸在水里,只露出个小脑袋。   洞内热气腾腾,潘启文还穿着衬衣毛背心,下面还穿着厚厚的军装冬裤,不一会儿便已是满头大汗渥。   当叶蕴仪牵着已换好泳裤的小宇进来时,小风正在水里扑腾着去够那皮球,一边高声叫:“爸爸,放我下来!爸爸,快放我下来!”   潘启文的脸被熏蒸得通红,柔声哄着小风:“要不你先起来,爸爸让人把这池子里的水放掉一些,可好?”   却听背后传来叶蕴仪轻柔的声音:“你带泳裤了吗?缆”   潘启文不耐烦地道:“都说了小屁孩,还要什么泳裤?”却听扑通一声,抬头一看,身着泳裤的小宇已下了水,在里面游了起来,潘启文这才反应过来,回头看向叶蕴仪,不敢置信地道:“你是说……”   叶蕴仪套着一件宽大的白色浴袍,里面显然是已换上了泳衣,她低头看着池内的小风,淡淡地道:“这里这些个玩的,还是你带他们玩比较好!”   说完,她除下浴袍,下了水,接过小风,将她往水中一放,轻声道:“小风会游水!”   潘启文瞪着水池里光着屁股游过去抓皮球的小风,讪讪地摸了摸鼻子,乐颠颠地道:“我换衣服去!”说完,转身往外就走。   当潘启文换完泳裤再进来时,只见一片轻淡的雾气中,叶蕴仪与两个孩子正在扔着皮球,孩子的欢笑声,夹杂着叶蕴仪时不时轻柔的话语,潘启文眼中迅速泛起了一层雾气,在他心目中,人间仙境也不过如此,他只恨不得怎生能留住这一刻,便是拿他的命来换,他也是肯的。   眼尖的小风早已大叫起来:“爸爸,快来!带我去玩上面那个!妈妈不让我们自己玩,说要爸爸带着才给玩!”   一丝感动就那样漫过了潘启文心底,原来,他们也是需要他的!而这,竟是她认可的!   他乐呵呵地叫了一声:“爸爸来嘞!”便扑通一声扑进水里,不过两下,便游到小风身边,他在水底拉住小风的小脚丫作势往下扯,在小风的尖叫声中呼啦一声冒出水面,一把抱住了她,小风立即象只小猴子一样吊在了他身上,两只手紧紧地箍住他的脖子,双脚也爬在了他的腰上,咯咯咯地笑个不停。   潘启文腾出一只手来,向小宇伸出去:“小宇,你也来!”   小宇游过去,潘启文一把捞起他,抱在另一只手上,笑道:“走,咱们玩滑道去!”   他抱着孩子,一级级走上石阶,来到滑道上端,抱着孩子坐下来,轻笑道:“小宇先滑下去,小风第二,爸爸第三,可好?”   他眼见着小宇眼中闪过一丝惧意,唇角向上一弯,他大声向下喊道:“妈妈,你在下面负责接着小宇和小风,好不好?”   听到叶蕴仪那声无奈的回答:“好!”时,潘启文眼中闪过喜悦的光芒,鼓励地对小宇道:“妈妈在下面接着呢,来,一、二、三,走着!”   那滑道其实又窄又小,潘启文坐在上面,根本就挤不下,下面两个孩子却在拼命叫着:“爸爸,不怕,爸爸,不怕!快下来!”   潘启文咬咬牙,半侧着身子往下滑,滑到底端,他长长的腿一伸,便蹦到了池子里,一抬头,便见到叶蕴仪憋着笑意的模样,他心里一暖,却听到小风稚嫩的声音软软地响起:“妈妈,你为什么不接住爸爸?”   潘启文眉一挑,一副看好戏的神情看向叶蕴仪,却见叶蕴仪沉下了脸,别开头去,他心里一慌,赶紧笑道:“爸爸是大人呢,不用接!”   小宇与小风在水中玩起了皮球,潘启文爬上去,拿了水,分别喂给小风和小宇喝了,他手上端了一杯水,迟疑了一下,终是走到坐在池边石阶上的叶蕴仪旁边,将水递给她,轻声道:“喝点水吧!”   叶蕴仪接过水,头也不回地说了声:“谢谢!”   潘启文的牙在上下嘴唇上来回咬了几遍,偏着头看了叶蕴仪脸上的表情好几回,终是大着胆子在她身边坐下,眼角余光瞄到她那水滴滴的高耸的胸部上方,心头一跳,他赶紧别开了眼,再不敢往她身上瞄,只直愣愣地盯着孩子的方向,脑袋里却乱糟糟的,全是当初两人在这温泉池中的旖旎情景。一时间竟觉口干舌燥起来。   一想到,他们曾经那样的亲密,而现在,便连与她独处的机会都没有,心里一时千回百转,那无尽的悔和痛,便烘烘然在心头烧起来,灼得他骨头都疼。   半晌,潘启文才抑下心里脑中那些个乱七八糟的念头,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叶蕴仪的脸,却再不敢往下瞄一分。   他见叶蕴仪并未有反感的表示,这才叹口气道:“他们什么时候学会游水的?”   叶蕴仪轻声道:“那年小风大病之后,我便听了医生的话,加强她的体质,到夏天,便让老陆他们带孩子去游水,刚开始也就扑腾,去年,他们四岁的时候,就都会了。”   潘启文点点头,自嘲地笑了笑:“还没有人告诉过我,他们的大名。”   叶蕴仪面色微微有点冷了,却仍是说道:“叶念宇、叶念风。”   潘启文长长吸了口气,笑道:“我猜到了,有你父母的名字在里面。”   见叶蕴仪没有出声,潘启文轻声道:“你把他们带得很好,小宇很聪明,又懂事,小风也很可爱。”他将到口边的那声“谢谢”咽了回去,他在心中苦笑,他有什么立场说谢谢?在她心中,那是她一个人的孩子,跟他,没有丝毫的关系!   叶蕴仪仍是沉默着。   这样难得的机会,潘启文只觉得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她说。   他想告诉她,他与梅果之间什么都没有,过去种种全是误会。   他想告诉她,他心中的痛苦和悔恨,还有五年来刻骨的思念。   他想告诉她,他愿意用一切来交换,只要她肯给他弥补的机会。   他最想告诉她的是,他爱她!哪怕她恨他,再不肯原谅他,他还是爱她,他想告诉她,这一生,他只爱过她,也只会爱她一人。   可是,他不敢说,这一切,他都不敢说。他怕,只要一开口,便会破坏了这好不容易才得来的还算融洽的气氛,这难得的一家四口在一起的机会,他,不敢轻易破坏。   潘启文终是开了口:“能跟我说说两个孩子的事吗?”尽管,他已听陆念迅说过,可他还想听她说,因为她,是他孩子的母亲!更何况,他们之间,既不能谈情,那么,便只有孩子这一个话题了,不是吗?   叶蕴仪犹豫了一下,终是缓缓地说了起来。   潘启文静静地听着,满心的感动和欢喜。身边,是他最爱的人,在跟他絮絮述说着他们的孩子,不远处,是他的一双儿女,正不识人间愁滋味的儿女,在开心地嬉笑玩闹着,他只愿,时光就这样停滞不前,让这样的岁月静好,永驻。   然而,不过一会儿,叶蕴仪便停了下来,向两个孩子叫道:“小宇、小风,泡温泉最容易饿。咱们要起来吃点东西了,等会吃过饭,睡一觉,下午再来泡!”   潘启文从先前的痴然中回过神来,走上前去,捞过小风和小宇,就往池边上走。   叶蕴仪赶紧上了去,拿了大毛巾就来裹小风,她甚至来不及披上浴袍,潘启文从下面一抬头,便见到那一双修长光滑的双腿,被温泉泡得泛起粉红色,还有滴滴水珠挂在上面,他只觉下腹一紧,急慌慌地将小风往叶蕴仪怀中一塞,扯条毛巾裹起小宇就往外走,嘴里急急地道:“你跟小风在里面换,我带小宇在外面换!”   当他来到外间,给小宇换完,自己换衣时,只听小宇好奇的声音传来:“爸爸,你是要尿尿吗?”正在擦着上身水的潘启文不在意地道:“没有啊!”一回头,只见小宇对自己底裤下面正昂首挺立的东西呶着嘴,皱眉道:“那它怎么站这么高?”   潘启文一惊,急急地捂了小宇的嘴,悄声道:“男人的事,不可以让女人听到!”小宇似懂非懂地点了头,他才放开小宇,急慌慌地套上长裤。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西山温泉(三)   更新时间:2012-12-15 22:52:17 本章字数:3320   夜,因为生了火而暖意融融的山洞内,潘启文弯下腰,将吊在自己脖子上的小手轻轻扒下来,将小风慢慢地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又走到小宇的床前,对着那张酷似自己的小脸端详了好一会儿,又为小宇掖了掖被角,这才直起身来,一回头,却见叶蕴仪正端着杯水,怔怔地看着他跟孩子的方向,见他回头,她急急地别过头去,有些慌乱地拿起桌上的茶壶往自己杯中倒水。   一丝尴尬的静谧在空气中流动。   潘启文走到桌边,面对着叶蕴仪坐下,讷讷地说了一句:“他们都睡着了!”   叶蕴仪点点头,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没了下文滟。   潘启文身侧的拳头在桌下捏了松,松了再捏,他们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天,两天里,他们仿似真的是一家四口,白天,出太阳的时候,一起出去骑马,他的马上带着小风,她的马上带着小宇,他们一起泡温泉,在池中玩乐嬉戏,一起吃饭,其乐融融。   昨晚,她甚至,主动让他就睡在洞内,跟小宇一张床。   可是他知道,这一切,不过是表面的假象,他与她之间,除了孩子,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别的话题,她的眼睛一直都在孩子身上,从来就没有正眼看过他一眼遂。   明天,参谋团剿匪就要回到营地,而他跟她,未必会再有机会这样单独相处。   终于,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叶蕴仪,沉声道:“蕴仪,我们谈谈。”   叶蕴仪皱了皱眉,淡淡地道:“潘司令,你说,你要珍惜跟孩子在一起的时间,我尊重你的意思,可是,其他的,我不认为有谈的必要!你何必,要去破坏这样的安宁呢?”   听着那声冷漠的“潘司令”,潘启文心里原先的暖意瞬间一凉,这两天,她在孩子面前,都称呼的他为“爸爸”。   他沉吟半晌,方叹口气道:“蕴仪,文管家因为当初做错事,举枪自戕,一双眼,已是瞎了!”   叶蕴仪的手一颤,杯中的水已是斜斜地洒了出来,她放下杯子,闭了眼,没有说话,胸前的起伏却明显比先前大了起来。   潘启文再忍不住伸去手去,覆在她那冰凉的小手上,急急地道:“蕴仪,当初,都是误会!我从来没有,因为别的女人,而不要你和你腹中的孩子!”   叶蕴仪倏地睁开眼来,将手一抽,语中悲凉:“即便是真的,那又怎么样?潘司令,你敢说当初你没有怀疑过我与宗尧有染?你敢说你当初没有动过要杀死我腹中孩子的念头?你敢说那张化验单不过是你的一个借口?你敢说若不是因为你的这个念头,文管家父子便真敢下手?你敢说,那份声明不是你亲自下命所发?”   潘启文手中一空,他急于分辩,然而那字字句句,却又让他无从辩驳,正惶急中,却听叶蕴仪幽幽地道:“潘天一,事到如今,你还想要什么?”   潘启文再顾不得其他,心中那句埋藏已久的话冲口而出:“我要你!”未敢停留,他又急急地加上一句:“当然还有孩子!”   叶蕴仪轻轻一震,潘启文的手却已紧紧地握上了她的,他眼中全是焦灼和急迫:“蕴仪,我知道,过去都是我错,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们重新开始!”   从听到他那句“我要你!”开始,蕴藏在叶蕴仪心底已久的悲怒勃然爆发,她颤着唇,冷冷地笑:“潘天一,曾经,我给过你机会!我告诉自己,即便你真是因为那件事误会我与宗尧有染,而与别的女人有了纠缠,只要你还要我,还要孩子,我就要容得你回头!可为了孩子,我不敢回来,我在南京等了你一个月,等你回头来找我,等你亲口告诉我,你还要我,还要我们的孩子!可是,我等来的是什么?等来的是那样一份声明!”   潘启文脑中轰然一响,她,等了他一个月?可是,那时的他,以为她腹中的孩子就是方宗尧的,以为她早便知道,所以才会设计跟方宗尧离开!在那样的嫉恨、愤怒中,他才发出了那样的声明!   他连连摇头,喃喃地道:“不,蕴仪,我不知……”,然而,他的话音未落,却听到叶蕴仪最后一句重重地砸下来:“潘天一,你发那份声明之时,要置我于何地?要置我的孩子于何地?潘天一,你现在要一个机会,可是那时,你可有想过,要给我和孩子一个活下来的机会?”   叶蕴仪的声音越发地尖厉起来:“你可知道,就是那一份声明,差点导致我流产?可就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在病床上,却不得不殚精竭虑与你应战,只因为,我不能让我的孩子,一出世,就背负上那样的耻辱!”   叶蕴仪的话越来越重越来越急,连她的呼吸都急促起来:“若非我爷爷积了德,令我能得到孙夫人大力相助,我跟孩子早便被那一片骂名压死!若非我叶家倾尽所有护我和孩子,若非护卫们忠心耿耿,或若我叶蕴仪只是一介弱女,孩子即便生下来,我们母子三个,也早便饿死街头!潘天一,那时,你可有想过,谁来给我和孩子一个机会?”   叶蕴仪一字一字,一句一句,字字句句都如细细的尖锥,生生地往潘启文心里扎,那细细密密的疼,无孔不入地往他身上心里钻,令他躲闪不能,只得生生受着,他的嘴唇噏噏合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叶蕴仪转过身,急急地抹去眼角那就要滴落出来的泪水,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将门开了一条缝,那清冽的空气丝丝掼在她脸上,她深深吸了口气,终是关上门,转了身,背靠在门上,平静地看向潘启文,她的目光中毫无波澜,只轻声道:“所以,你现在来跟我说,那只是一场误会,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信与不信,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第二天傍晚,西山军营,大大的饭堂内,人声鼎沸,今晚,这里会有一个剿匪庆功宴。   梅果在一片喧闹声中踽踽独行,她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这样的宴会,跟她有什么关系?她心里眼里的那个人,这两天,却完全不见踪影!而跟他一起不见的,还有那个女人和她的一双儿女!甚至连云义成一个文官都去了剿匪一线观战,作为一军统帅的他,却就那样丢下南京来的一行人,肆无忌惮地与那个女人一起消失了!   远远的,她看到同样两天没见到人影的林泰,心中一喜,想要上去问问,这个庆功宴,潘启文来不来?   当她看到林泰将云义成的秘书乔昆拉过一边,悄悄塞了一样东西给乔昆时,心中不由闪过一丝好奇,潘启文一惯与云义成不对盘,而林泰是潘启文身边的人,他与乔昆难道还会有私交不成?   “梅果!梅果!”背后传来李小丹的呼唤声,梅果眉间闪过一丝不屑,这个李小丹,是云义成的女秘书,因为两人同为秘书,又都是女人,安排营房时,便将她与李小丹安排在了同一间房,她知道,这个李小丹与那肥肥胖胖的云义成之间,关系不寻常。这两天的夜间,李小丹都是凌晨时分,才回到房中来,这让一惯睡眠不是很好的梅果,对她更生了一层厌恶。   偏偏这个李小丹却是个自来熟,两天时间,已是做出一副与她亲密无间的模样来,面子上,梅果也不得不应付她一下。   梅果抑下眼中的不耐,缓缓转过身来,看向李小丹。   李小丹踩着高跟靴子走过来,亲热地挽起了梅果的胳膊,笑道:“刚刚潘司令从那边门进来了呢,云主席和武参谋长他们都要过去那边就座了,咱们也去吧!”   首桌上,潘启文坐在上席,武辉杰坐在潘启文左侧一方,他身旁的位置却空着。本与武辉杰小声说着什么的潘启文眼中突然一亮,一双黑眸沉沉地向前方掠去,武辉杰侧头一看,不由唇角向上一翘,立刻站起身来,招呼道:“Lisa,坐这里来!”   叶蕴仪仍是一身军装,缓缓地走了过来,武辉杰轻笑一声道:“孩子都安顿好了?”叶蕴仪点点头,武辉杰往旁边一挪,一指自己旁边,却是在潘启文身侧的位置,笑道:“来,坐!”   叶蕴仪垂下眼帘,淡笑一声:“不了,我还是坐李秘书他们那一桌吧,都是秘书,要不,他们该有意见了!”说完,转身要走,却听到背后刘师长爽朗的笑声传来:“哎呀,武参谋长,这次能活捉匪首,可真亏了参谋团运筹得当啊!”   叶蕴仪脚下立即一滞,她不由自主地转过身来,眼睛直直地盯向潘启文,那天,他说过,这里的匪首是贺文龙!她竟然,把这事给忘得一干二净!   -------   明天虐梅小三。   落红疑云(一)   更新时间:2012-12-16 15:44:27 本章字数:3457   潘启文并不看叶蕴仪,只端起面前的茶杯,在手中把玩着,垂了眸,笑问:“哦?这匪首叫什么名字?”   刘师长诧异地看了看潘启文,忙答道:“叫阮飞雄,司令您……”   潘启文一摆手,止住了刘师长后面的话,他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叶蕴仪一眼,拖长了声音,缓缓地道:“哦,原来是我记错了!”   叶蕴仪脸上神情一松,不由狠狠地瞪了潘启文一眼,转身走了。她这个动作实在太过明显,一桌的人看看她,再看看潘启文,都是一脸的莫名和愕然。   潘启文唇角挂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将茶杯往桌上一放,大声叫道:“林泰,去,把那箱酒拿来,今天咱们不醉不归!渥”   叶蕴仪扫了一眼饭堂内的格局,向隔了几桌之外的梅果所在的那一桌走去。迎面便见到那中山装下却挺着个肚腩的云义成走过来,她定住了脚步,礼貌地招呼了一声:“云主席!”   云义成见到叶蕴仪,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笑呵呵地点点头:“Lisa小姐!”   两个人擦肩而过,云义成回头看了看叶蕴仪那娇好的背影,眼中露出一丝猥亵而意味深长的光来缆。   庆功宴快散场的时候,潘启文喝得有点微微醉了,他抬眼向叶蕴仪那一桌看去,却见她原先的位置上已是空空如也,他眉一皱,抓起桌上的酒瓶,就要再往自己杯里倒酒,却被一旁的武辉杰按住。   武辉杰轻笑一声道:“先前我去他们那一桌敬酒时,她好象有些不舒服,请了假回房了,你不过去看看?”   潘启文挥开他的手,一边往自己杯中斟酒,一边哼道:“有的是人看着她,用得着我?”   他端起杯,正要将酒往口中倒,却见文四匆匆走来,在他耳边急道:“少奶奶不对劲!陆念迅没了主张,大少奶奶命我赶紧要您过去!”   潘启文手中酒杯“啪”地摔到桌上,他赫然站起身来,急急地往外就走,文四忙扯过他的大衣,追了上去。   叶蕴仪房门外,潘启文见一惯淡定的陆念迅却一脸惶急地在门口走来走去,他心里不由一沉,走上前去,一把抓住陆念迅,沉声问道:“怎么回事?”   陆念迅却一反手,掐住了他的胳膊,恨声道:“潘天一,枉我错信了你,你却做下这等下作之事!”   潘启文一把扯开他,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却听门忽啦一声从里面开了,柳意走出来,一脸焦灼地看向潘启文,低声道:“好象是中了媚药!”   潘启文眼中蓦然发出骇人的光来,他一把推开陆念迅,就要往里闯,陆念迅却伸手一拦,潘启文冷笑一声道:“陆念迅,若是我要做,早在西山我就做了,为何还要等到现在?”   陆念迅一怔,脸上神色已是缓和下来,却仍是犹疑着不肯放开手,潘启文眼中霎时冻如寒冰,他低吼一声:“文四,所有人等,一律给我挡在十尺以外,若有违者,格杀--勿论!”   文四与黑衣卫队的人立时上前,挡住陆念迅,眨眼间,潘启文已转身进了门,“呯”地一声关上了房门,陆念迅一急,揉身就要上前,却听柳意一声轻叱:“老陆,这事,你要闹得满世界的人都知道吗?”   陆念迅动作一僵,却已被文四和手下反剪了双手,他口中却怔怔地道:“可是,小姐她……”   柳意轻叹一声:“这药,你还想谁来替她解?”   陆念迅猛然愣住,终是长叹一声,垂下了头。   ***   同一排营房东头一间,李小丹扶着梅果上了床,关切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梅果躺倒在床上,脸上泛着诡异的潮红,她轻喘着摇摇头,勉强撑起身子,想要去够床头柜上的水,却终是无力地倒了下去。她一把抓住了李小丹,一脸惊慌地看向她,带着哭腔道:“小丹,我,我浑身发软,我感觉有点热,你、你帮帮我!”   李小丹眼神一闪,她走过去,扶起梅果,端起床头的水,递到她嘴边,梅果立刻大口大口地喝了下去。她柔声问道:“现在好些了吗?”   梅果感激地点点头:“好多了,谢谢你,我可能是刚才那杯酒喝急了,我躺一下,或许就好了!”   李小丹帮她脱掉外衣,扶她躺下,轻笑一声道:“你先躺会儿,我去给你打点热水来!”   梅果只觉浑身无力,躁热不已。   迷迷糊糊中,只觉得有一双手在解她胸前的衣扣,那手微微有些凉,她身上的躁热竟是缓解不少,她不由自主地将胸口往上挺去,口中禁不住呻吟出声来。   却听耳边一声闷笑:“小***货,这么一点点药,就浪成这样!”   梅果一个激淋,猛然睁开眼来,却赫然看到眼前俯身解她衣裳的竟是云义成!   梅果不由惊叫道:“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她挣扎着就要向内滚去,却骇然发现自己浑身发软,连叫声都是如此疲弱无力!   云义成手上动作毫不停留,一双眼色迷迷地盯着她高耸的胸口,梅果心中突然明白过来,不由又惊又怒地叫道:“是你,是你给我下了药?”   云义成干脆蹬掉了鞋子,爬到床上,将嘴凑到梅果耳边,在她耳边暧昧地吹出一口热气,淫笑道:“喜欢吗?”   他扑上去,将梅果死死地压在身下,那一口大黄牙的嘴,就那样亲上了梅果的唇,梅果本就无力,这下更是动弹不得,她强忍住心中的恶心,拼命地偏了头,躲开他臭哄哄的嘴,强自叫道:“我是潘司令的女人,你就不怕他毙了你吗?”   云义成脸上挂起一个讥讽的笑来,他翻身下来,侧躺在梅果身边,却一把将她搂进自己怀中,另一只手已是伸进了她的衣内,他在她胸口重重地捏了一把,不屑地笑道:“潘天一的女人?呵呵,你可真是看得起自己!”   他一把扯开了她胸前的衣服,眼中发出淫亵的光,他邪笑着道:“哟,看不出,还挺有料的!”说着,一口便啃了上去。   梅果又羞又急,使出全身的力气,一甩手,一个耳光打在了云义成的脸上,她颤声叫道:“滚!你给我滚!”   云义成大怒,他骑在梅果腰上,反手一耳光扇到了梅果脸上,冷冷地笑道:“给脸不要脸!滚?等下要你求着老子要你!”说完,便粗暴地撕扯起梅果身上的衣服来。   梅果挣扎着喊起来:“来人啊!救命!”   云义成一把捂住她的嘴,再一个巴掌甩到她脸上,随手拿起床头的一条毛巾,绑在她的脸上,塞住了她的嘴。见梅果还要挣扎,他干脆起了身,拿起床头早就备下的几条绳子,将梅果的手和脚呈大字型,分别绑在了床头。   他一边绑,一边狞笑着道:“你还指望着你的潘司令来救你?呵呵,你还真把自己当成是他的女人了?我告诉你,你不过是他不要的女人,特意送到我嘴边来的,而他,现在只怕正跟他心心念念的女人,在翻云覆雨呢!”   梅果拼命地摇着头,口里咿呀着,眼角已是流下泪来。   云义成很快便将梅果和自己都剥了个精光,用被子盖了,他在被窝里,俯下身去,伸出舌头,一点一点舔去梅果脸上的泪珠,他的嘴一点点往下移,一双手却在梅果身上四处游走。   尽管心中恶心,可是梅果的身体却已立刻起了反应,她的意识也逐步模糊起来,脑海中,眼前爱抚着她的男人竟虚化成了潘启文,她的呼吸急促起来,扭曲着身子向上迎去。   然而,很快下身那撕裂的痛楚令她清醒过来,她惊恐地看着在她上方起起伏伏的云义成,脑中刹那间一片空白,整个身体也僵硬起来。   云义成似也感受到她的变化,不由抬起头来,咒骂了一声:“妈的,这个药这么差劲的?这么一下就清醒过来了!”   他邪笑着看向梅果:“幸好老子有准备,呵呵,醒了也好,好好看着老子怎么疼你!”说完,便在她身上奋力冲刺起来。   不一会儿,云义成便精疲力尽地趴倒在了梅果身上,他翻身侧躺在梅果身边,在她耳边轻笑道:“倒没想到,你倒还是个处,呵呵,这个潘天一真是暴殄天物,我说,你不如跟我了吧?”   梅果脑中轰然一响,来西山前,潘天一那句“记住,我的女人,一定要是处子!”赫然在耳边响起。一阵绝望涌上了心头,他,不会再要她了!   然而这时,云义成那双粘腻腻的手,却又摸上了她的胸口,她又怒又急,止不住再次挣扎起来,一双眼狠狠地瞪向云义成,恨不能将他杀死!   梅果眼中的恨意令云义成一惊,他随即笑了:“你恨错人了!你可知,这药是谁给我的?”   梅果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林泰塞给云义成秘书乔昆一包东西的情形来,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落红疑云(二)   更新时间:2012-12-17 8:50:13 本章字数:3362   梅果脑海中突然闪现出林泰塞给云义成秘书乔昆一包东西的情形来,她止不住打了个寒颤。   只听云义成冷哼着道:“那乔昆是潘天一的人,我早就知道,潘天一让乔昆怂恿着我给你下药,不外乎就是要给我下套,哼,他想将我赶出西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梅果全身都止不住地发起抖来,却见云义成在她脸上摸了一把,邪笑道:“可是,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错过?再说了,便许他给我下套,我就不会将计就计?呵呵,我让小丹将这药同时下给你和叶蕴仪,他潘天一不是得不到吗?这么好的机会他怎么会错过?这一来,他便再顾不上来我这儿抓奸,二来嘛,呵呵,那个叶蕴仪恨他入骨,若是真闹了开来,他与南京方面也不好看!”   云义成伸手到梅果身下,摸索几下,抽出一方白色的毛巾来,看着上面绽开的鲜红,不由自主地拿到嘴边色色地闻了闻,淫笑道:“小丹跟我说你是处子,我不信,她还与我打赌,不想,这上面竟真的落了处子之香,哈哈!”   听了云义成的话,梅果只觉得浑身冰凉!眼泪疯狂地流了下来渥。   呵呵,可笑她竟暗自欣喜若狂,不曾想,他带她来西山,不过是要利用她来给云义成下套,以达到赶走云义成的目的!   云义成见她如此,竟又兴奋起来,他直起身来,挺着肥肥的肚腩,走到床边,从口袋里摸出一粒药来,咽了下去,他再次爬了上来,那毛绒绒的手在梅果胸口时轻时重地揉搓着,口中淫笑道:“刚才你那一下刚开苞,实在太紧了,我还没来得及好好品尝就缴了枪,这一次,一定让你舒舒服服的!”   梅果拼命扭动着身体,无奈四肢被绑,根本动弹不了。然而,她越是扭动,云义成却越是兴奋,他俯下头,在她胸口巴嗒巴嗒又拱又咬着,那毛绒绒的手却直往她下身探去缆。   ***   潘启文进到叶蕴仪房中,只见叶蕴仪闭了眼躺在床上,身上的被子已被完全掀了开来,她只着了睡衣,满脸潮红,胸口急剧地起伏着,雪白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嘴皮上已是渗出鲜红的血丝来。   潘启文见她如此辛苦地忍耐着,不由直直地扑到床前,一把将她抱进了怀中。叶蕴仪的胳膊不由自主地缠上了潘启文的颈项,口中呢喃地唤了声:“阿文!”   这似娇似嗔的一声,令潘启文脑中轰然一响,他眼中心中再无其他,一低头,便噙上了那向上迎来的红唇。那久违了的气息相交,令潘启文竟心如擂鼓,一丝温热,直直地冲向眼底。   叶蕴仪柔软的舌就那样缠了上来,潘启文一口将它含了进去,迅速与它绞扭在一起,心底那压抑已久的渴望和思念,一下子如脱了缰的野马,伴着那火热的舌头一起,扫荡着她口腔内壁每一寸地方,他狂野地纠缠着她,贪婪地吸吮着她所有的气息。   迷离中的叶蕴仪感觉有些透不过气来,她费力地睁开眼,当她看到眼前那张放大的脸时,心中一惊,立时有些清醒起来,她用力去推他,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小得可怜,正沉浸其中的他,竟一丝感觉也没有。   她闭了闭眼,用尽力气一口咬了下去!   潘启文猛然吃痛,也瞬间清醒过来,他迅速地离开她的唇,带着一丝回味和深深的失落,他深吸口气,强抑下心中澎湃起伏的情愫,小心地将她放回床上,他再离她远了一些,尽量平淡地道:“不是我做的!”   他也不敢看她,他怕,在她眼中,看到一丝一毫的----厌恶。   叶蕴仪轻轻地喘息着,她点点头,有气无力地道:“我知道不是你,是云义成!整个晚上,我就喝了李小丹递过来的半杯红酒!”   潘启文蓦然抬头,他眼中神情瞬息万变,他用力一拍床头,恨恨地叫了声:“混帐东西!”   他转头看向叶蕴仪,只见她的眼神半是清醒半是迷离,脸上神情却是说不出的妩媚,而她胸前的衣襟微微敞了开来,雪白的颈项下,那精致的琐骨若隐若现,潘启文呼吸一滞,他竟清晰地听到自己口水吞咽下去的声音。   他慌乱地别开头,轻哼一声:“你总算是信了我一回!”   却听叶蕴仪喘息着说道:“你走吧!既然云义成下了这个套,他不过是要挑唆你与参谋团之间的关系,说不定,过不多久,他就会带着辉杰他们找上门来!”   潘启文的脑中急速运转起来,云义成?这两天忙着去温泉,倒忘记这回事了!   这药是林泰给出去那药,还是云义成另起的心?若是林泰给出的药,本应该是下给梅果的,可为什么却落到了蕴仪身上?今天晚上,蕴仪与梅果还有那个李小丹在一张桌子上,这云义成是故意的,还是说,仅仅是李小丹落错了药?   对于梅果,他本是已有安排,并未打算就此用她便宜云义成,因此,林泰给出去那药,是特意配制的,药性并不厉害,熬一熬,至多一个时辰也就过去了,看蕴仪目前还算清醒,应该就是中的林泰送出的那份药。想到此处,潘启文心下稍安。   可是,现下潘启文的心里身上的那一股子欲念,犹如一只钻进风箱的耗子,热烘烘地到处乱窜,尽管强迫自己不去看她,但叶蕴仪那轻微的喘息声,仍是令他脑中尽是两个人过去的旖旎画面,潘启文只觉自己已是浑身躁热起来。   明知道那药性并不厉害,他却仍是攥紧了拳头,哑声说道:“这里,我已经安排下去,谁也进不来!蕴仪,你中了这药,就让我,帮你,可好?”   叶蕴仪的呼吸却越加地急促起来,她尖叫着道:“不,你走!你走开!潘天一,我不要你帮!”话音刚落,她便将手背塞进口中,狠狠地咬了下去,那手背上立时便起了血红的印子!   潘启文又痛又怒,她便这样讨厌他!宁愿这样为难自己,也不要他帮她!   他走过去,用了力,拉开她塞在口中的手,一把将她扯进自己怀中,箍紧了,恨声道:“好!我不帮你,咱们就这样熬着,叶蕴仪,只要你熬得住,你就熬!”   叶蕴仪又气又恼,却又推他不开,而他那男性的气息直直地穿透她的口鼻,令她本就燥热难耐的心绪越发地紊乱起来。   她拼命地抑制住自己想要拥抱住他的念头,颤声道:“潘天一,你,你不要让我恨你!”   潘启文将她更往自己怀中紧了紧,冷笑一声:“你早便恨上了,多这么一件也不多!”   自昨天晚上听过她那一番话以来,心中压抑的悲怒竟是冲将而出,他冷冷地笑:“你反正是恨死我了,连过去的误会,听都不要听了!反正,你也说过,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结果都没有不同!我知道我混帐,可是,既然你已经判了我死刑,一点机会都不肯给我,我他妈再混帐一次又如何?”   叶蕴仪的双手被他箍住了,只得再次用力咬向自己的唇,那钻心的痛终是令她将他的气息从心里摒除出去,她无力地道:“潘天一,你若是以这样折磨我为乐的话,那你就尽管来吧,你看我熬不熬得住!”   潘启文看着她那鲜血淋淋的下唇,心中一寒,他终是舍不得她如此为难自己,他只得放下她,坐得离她远了些。   只听叶蕴仪轻声道:“你走吧!我有办法解这药性!”   潘启文却摇摇头,坚决地道:“你药性没过之前,我不会走!五年前的事,我不会让它再次发生!”   叶蕴仪嘴角泛起一个冷笑,他与她之间种种,都是因为那一次她中了药,他却不在她身边而起!但归根结底,却是他根本便不信她!   见他如此,叶蕴仪只得无奈地道:“那你把被子给我盖上,你离远些!背过身去!”   潘启文皱了眉,却仍是按她的话照做了,他为她盖上被子,走到桌边,背对着她坐下,耳边却传来她阵阵压抑的娇喘声,潘启文不由一呆,那声音,那声音……?   他一时竟觉口干舌燥,终是心头掻痒难忍,再忍不住回头看去,却看到被子下叶蕴仪双腿明显向上曲起,整个人在被窝内很小幅度地起起伏伏,潘启文整个人都被惊住,她这是,自己,用手?   他不敢再看,电光火石间,他想起什么,整个人都失了神,当那边的声音终于平静下来后,潘启文再忍不住冲过去,捏紧成拳的双手轻颤着,他只觉嗓子发紧,却仍是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来:“那一次,在南京,你也是这样,解了药性?”   叶蕴仪满头大汗,疲惫之极,人却是清醒过来。   她脸上掠过一丝屈辱的表情,却是昂起了头,冷冷地道:“那一次,是方伯母为我解的!”   落红疑云(三)   更新时间:2012-12-18 12:06:16 本章字数:3456   叶蕴仪背转过身去,漠漠地吐出一句话:“看完我的狼狈,你可以走了!”   潘启文的身子颤了颤,他什么也没有说,默默地转身,走到门外,轻轻地关上房门。   甫一转身,他便猛然一反手,狠狠地甩了自己一记耳光!   这一声脆响,一下子惊呆了一直侯在门外的柳意等人,只见潘启文脸上迅速起了五道红印,每个人却立刻不约而同地地转过了头,不去看他。柳意咬咬牙,终是推开门进了去。   潘启文脸上是冷冷的笑,便是这些人,都知道不敢面对他的狼狈,可刚才在屋内,他为什么不离开?非要逼得她要在他面前如此难堪?事后他为什么不能装作不知道?而那样的话,他还怎么能、又怎么敢,问得出口湄!   当年,她中了药,为了不令她感到难堪和屈辱,他和方家不约而同地选择了不告诉她,可是,后来正因为他不肯信她,逼得她到南京去寻求真相,他不敢想象,当年,那样高贵的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将那个问题向方家人问出口,还是带着他对方宗尧的质疑!在那样的屈辱之后,他还要以那样一份声明,再狠狠地捅她一刀!   而刚刚,出于他的那点龌龊心思,他不肯告诉她那药可以自解,又强硬地不肯离开,逼得她在他面前展现了她所有的狼狈和不堪!   呵呵,潘天一,原来这就是你自以为的爱她!一次一次,都是你将她逼入绝境滋!   一旁的林泰一脸焦灼,他几次欲言又止,半晌,终是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轻声道:“司令,云义成……”   潘启文一把揪住了林泰的衣领,眼中是噬血的光,他咬牙切齿地叫道:“那个混帐现在在哪里?”   林泰踮起脚,在他耳边悄声道:“他现在梅果房内!”   潘启文一怔:“他还是给梅果也下了药?”   林泰点点头,脸上有一丝不忍之色:“刚才不敢打扰您,这会儿,只怕梅果已经……”   潘启文一把松开他,沉默了一秒,森森然地道:“我原本只是想将他赶出西南,可现在,他这是自作孽,不可活!”   他的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厉声道:“带上人,跟我走!让人去把武辉杰叫过来!再派两个人,先把那个李小丹给我抓起来!”   林泰点点头,叹口气道:“只可惜,少夫人那边无法再……”   这时,一旁的文四突然闪过来,插话道:“少爷,不能验身,还有落红!只是这,最好让少奶奶亲见!”   潘启文眼中一亮,随即闪过一丝犹豫,以她现在的状态,他怎么能再让她去面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   却听文四急道:“少爷,您现在说什么少奶奶都不肯信了,这个结要解开,现在是唯一的机会了!”   潘启文轻轻一震,只听林泰轻声道:“司令,若是梅果出了事,现场,最好是有个女人,也方便些!”   潘启文不再犹豫,他点点头:“你们先过去,我马上就来!”   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推开门走了进去,却见叶蕴仪已换了身衣服,穿戴整齐地坐在桌边,柳意正倒了杯水递给她。   见他进来,叶蕴仪面色一冷。   潘启文咬咬牙,沉声道:“蕴仪,云义成给梅果也下了药,他现在梅果房中!”   叶蕴仪一惊站起:“那你还不赶快去救人!”   潘启文看看她,犹豫着道:“我们发现太晚了,恐怕……,若是现在过去,我们一班男人多有不便,况且,你算是参谋团的人……”   叶蕴仪毫不迟疑地起身,抓起大衣,点点头:“我明白了,我们走!”   ***   潘启文一脚踹开房门,看到床上纠缠在一起的两个赤裸的身影,不由冷笑一声,拔出枪,冲进去,一把将云义成掀翻在地,手中枪已顶上了云义成的头,同一时间,叶蕴仪快速走过去,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在梅果身上,又急急地去解绑住她手脚的绳子。   云义成赤身***被扔在冰凉的地上,全身不由瑟瑟发抖,颤声叫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潘启文恨声道:“云义成,你可知道,你动了你不该动的人!这是你自己找死!”   云义成双手捂着下体,结结巴巴地叫道:“潘司令,梅果不过是你不要了的女人,你何必为了她杀人!”   潘启文一脚踹上了他的心口,怒道:“你***放屁!人家梅果明明还是黄花大闺女,你就这样强暴了她,你让人家以后怎么嫁人?”   潘启文口中特意强调的“黄花大闺女”,令叶蕴仪和梅果同时一震。   叶蕴仪正在解着梅果脚上绳索的手一僵,不由自主地向床上看去,却因为梅果盖着的被子而什么也没看到!   而本来将头埋在被中不敢抬头的梅果,突然脑中便闪现出潘启文那句似笑非笑的问句:“梅果,你是不是处子?”她全身如遭雷击般一震,满是泪痕的脸上蓦然挂起一个凄厉的冷笑,她将被子往上一扯,盖住了整个头脸,在被窝中,却迅速地将枕边那一方落了红的白色毛巾往枕头下一塞。   就在这时,武辉杰带着参谋团的人匆匆走了进来,潘启文狞笑着道:“武参谋长,你来得正好,当此剿匪之时,他云义成竟敢公然在我西南军中做下这等事,我今日便杀了他,以正军威!你好与我作个见证!”   云义成见到武辉杰,忙叫道:“武参谋长,我冤枉啊,那药明明是潘天一命人给乔昆的!”   潘启文冷笑一声:“哦?乔昆是你的秘书,我为什么要命人给他药?既然你明知是我给的,明知是我给你下的套,你还敢用?”   云义成一时语塞,这时,文四却已将李小丹扔了进来,李小丹瑟缩着哭道:“不关我事!是云主席将药给我,命我分别下在梅果和Lisa的酒中!他说,他说,Lisa中了药,潘司令便没空来管他!”   潘启文眼中冒着怒火,叫道:“云义成,你还有什么话说?”   云义成闭了闭眼,对武辉杰叫道:“武参谋长,我是南京派下来的,即便我犯了事,也应该让我回南京受审!”   武辉杰听说叶蕴仪也被下了药,早已怒不可遏,他看了一眼脸色苍白明显疲累不堪的叶蕴仪,又看看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低头瞥了一眼云义成,淡淡地道:“云义成,去年南京派了个靖绥主任,去湖南军中督察剿匪,酒后聚众赌博,被刘将军当场给毙了,南京可还是给了刘将军一个嘉奖令!”   云义成不由一瘫,却听潘启文怒吼一声道:“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拖下去!”   立时便有士兵上前,将如死狗般的云义成拖了出去,云义成大声叫道:“潘司令,饶命、饶命啊!”   武辉杰看了看房内,叹口气道:“我们都出去吧,Lisa,你陪陪梅小姐!”说完,转身向外走去。   潘启文点点头,一挥手,屋内的男人们都迅速退了出去,潘启文转身要走,却听梅果将头伸出被子外,怯怯地叫了声:“司令!”   潘启文顿住了脚步,没有回头,却听梅果带着哭腔道:“你不会再要我了,是不是?我已经被姓云的玷污了,你不会再要我了,对不对?”   叶蕴仪面色一变,她站起身来,走到潘启文面前,轻叹一声道:“看来这里需要的不是我!你好好跟她谈谈吧!”说完,就要向外走。   潘启文却一把揪住她的胳膊,残忍地开了口:“梅小姐,我从来就没要过你,何来不再要之说?”说完,他甩开叶蕴仪,扔下一句:“我在外面等你!”便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   梅果趴在床上,哀哀地哭了起来。   叶蕴仪一时心中烦乱,她耳边反来复去响起几个人不同的声音。   云义成的叫嚷:“梅果不过是你不要的女人!”   梅果的哭诉:“你不会再要我了,是不是?”   以及潘启文那斩钉截铁的话语:“我从来就没要过你!”   半晌,她叹了口气,在梅果的皮箱中翻出一套衣服来,递给她道:“先把衣服穿上吧!”   梅果默默地接过衣服套上,叶蕴仪又拎过开水瓶,将热水倒进洗脸架上的盆中,轻声道:“你过来洗洗吧!”   梅果一掀被子下了床,扯过洗脸架上的毛巾,擦拭起来。   叶蕴仪下意识地往床上一看,只见床单上有一片片令人恶心的污渍,却并没有落红!   她心里不由一痛,随即嘴角泛起一个冷笑,叶蕴仪,这与你什么关系?   只听梅果幽幽地道:“同是他的女人,同样中了这样的药,他却只想到救你!”   她突然恨恨地道:“叶蕴仪,你为什么要回来?”   落红疑云(四)   更新时间:2012-12-19 13:42:43 本章字数:3462   叶蕴仪僵直了背,淡淡地道:“我回来,与他无关!”说完,她径直向门外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既然你不想见我,我就先出去,若你需要,我可以让柳意来陪你!”   “我亲眼见到林泰给过乔昆一包东西!”梅果的话令叶蕴仪脚下一顿。   叶蕴仪回过头来,皱眉道:“若说他要给云义成下套,有的是方法,犯不着牺牲你!”   梅果凄然一笑:“若是他为了摆脱我呢?叶蕴仪,就因为你回来了,还带着你的一双儿女回来了!他就急于要摆脱我了!”   叶蕴仪突然笑了,眼中泛起一丝厌恶之色:“梅果,你把你自己看得太高了!他潘天一如果不要一个女人,从来就用不着这么麻烦!湄”   这句话脱口而出,叶蕴仪自己不由微微一怔,脑中再次响起刚才潘启文那冷漠的话语:“梅小姐,我从来没有要过你,何来不再要之说?”   心中疑惑陡起,她直直地看向梅果:“你从来也没有得到过他,对不对?”   这一句来得突然而肯定,叶蕴仪敏锐地捕捉到梅果眼中那一丝惊慌,也不待梅果回答,她脸上掠过一丝淡淡的释然和哀伤,轻声道:“他潘天一浑是浑,但他,绝不是一个吃了还当面不认帐的人!所以,你也休想以这个来引起我的内疚之心!谛”   “梅果,你是个聪明人,你想要得到他,问题从来不在我这儿!”   丢下这句话,叶蕴仪匆匆地出了门,只觉身上阵阵发冷,若当初不是为了梅果,他到底是为什么要打掉她腹中的胎儿?还利用那个明明是弄错了的化验单为借口?即便那一次中药,他怀疑她与方宗尧有染,可也不能断定那孩子便不是他的!   潘启文一把抓住对他视而不见的叶蕴仪,急急地问道:“蕴仪,你可有看到那个……”   见到叶蕴仪眉头紧蹙,脸色苍白的模样,潘启文面色一沉:“难道没有,落红?”   叶蕴仪猛然抬头,她不敢置信地看向潘启文,一把挥开他的手,厉声道:“潘天一,是你做的,对不对?”   潘启文心里一慌,却见叶蕴仪一脸痛恨地看向他:“就在刚刚,我还在跟梅果说,这件事与我无关,我不会内疚!可我没想到,你竟然丧心病狂到这种地步!”   叶蕴仪一指房内,颤声道:“你再不喜欢她,不要她,可她是一个人,一个女人!她也有父母家人,也有哥哥!你想想,当初黛儿被人设计,你是怎样处置那人的?而你竟然、竟然让那样一个恶心的人强暴了梅果,只为了,证明你跟她没有关系?”   这时,房门突然打开,梅果一脸凄然地看向潘启文,摇头哭道:“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可以不要我,可你,为什么要这样毁了我?”   潘启文却一脸焦灼地看向叶蕴仪,急急地道:“不是这样的!我原本安排的她不会有事!只要在云义成还未得手前冲进去,因为这未遂的罪名要轻得多,云义成定会要求为梅果验身,只要验出梅果还是处子,云义成会被赶出西南,这事,就算完结了!”   “可是,没想到云义成竟然给你也下了药,我以为他是给你下药来反将我一军,没想到他竟是同时也给梅果下了,我一心在你身上,等发现梅果这边的事时,已经晚了!”   梅果瞪大了眼,脸上是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原本只要让人给我验身,这事自然会传到叶蕴仪耳中,你便证明了我与你没有关系,而现在被云义成这样一来,你便只好让她亲自来见证我的落红,是也不是?”   潘启文垂下眼帘,淡漠地吐出一个字:“是!”   梅果却哭道:“那药呢?她中了药,有你给她解,我中了药,你打算让谁来为我解?”   潘启文皱眉道:“那药药性并不强,只要忍耐上一个时辰……”他猛然住了口,怔怔地看向叶蕴仪。   叶蕴仪脸色骤变,她冷冷地一笑:“只要忍耐上一个时辰,那药就可自解,对不对?”   她一把挥开潘启文要来拉她的手,转身就走。   潘启文脸上掠过一丝慌乱的表情,他冷声对梅果扔下一句:“我会杀了云义成,为你报仇!”便匆匆跟了上去。   梅果呆呆地看着潘启文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中,半晌,她惨然一笑,从始至终,他甚至都没有看过她一眼!连那番解释,都是对着叶蕴仪说的!可明明她才是受害者!   梅果突然奔进屋内,从枕头下摸出那一方落了红的白色毛巾,突然便觉自己的可怜可笑!   呵呵,当初他问她是不是处子时,她是多么地欣喜若狂,却原来,她是不是处子,他根本就不关心,他关心的只是叶蕴仪相不相信!而叶蕴仪甚至没有看到落红,便相信了他!   原来,自己所做一切,不过都是徒劳!   梅果将毛巾往床上一扔,视线掠过那凌乱而肮脏的痕迹,只觉一阵恶心,不,她不能再呆在这间恶梦般的屋子内,她转了身,跌跌撞撞地就往外奔,甚至也没有拿上外套。   刺骨的寒风打在她身上,令她瑟瑟发抖,可她宁愿冻死,也不愿意再回到那间屋子。   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无处可去!这个兵营里,全是男人,唯一几个女人,却全都是叶蕴仪的人,不,她怎么能,这个时候,再送上门去,让那个女人看她的笑话!   梅果在黑暗中穿行着,她也不知自己要走到哪里去,她只知道,不想让自己被冻死,她就得一直走下去。   突然,背后有人一把捂住了她的嘴,一股恶心的男人味道扑面而来,梅果闭了眼,也不反抗,任由对方箍住了她的脖子,反剪了双手,将她按在了地上。   ***   潘启文跟了叶蕴仪一路,想要解释,却又开不了口,心中暗暗着急,今晚的事,陆念迅和他的手下都离得远远的,若是今天说不清,只怕他再也没有跟她独处的机会!   他特意安排他的房间紧挨着她的,眼见她目不斜视地越过他的房门口,就要向隔壁走去,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扯过她,将她箍进自己怀中,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已半挟半抱地将她拖进了自己房内,呯地一声踢上了门。   叶蕴仪一边用力推拒着他,一边怒道:“潘天一,你想要做什么?”   潘启文双手将她按在门板上,直视着她的眼中,是森森的阴霾,他沉声道:“你听我解释!”   叶蕴仪另开了头,冷冷地道:“有什么好解释的?潘天一,故意不说那药性可以自解,看着我那么狼狈不堪,你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潘启文艰难地开口解释:“蕴仪,我承认,我不说,是因为我对你存了念想,可是,我绝对没有要看你笑话的意思!若是,若是我知道……”   叶蕴仪点点头,淡淡地道:“好,我明白了!我听过你解释了,可以放我走了吗?”   她那云淡风轻的表情一下子刺痛了他,潘启文心中的邪火噌噌噌直往上窜,他恼火地道:“你明白什么了?每次你都这样!不听解释,自以为是!若不是因为你不信我,若不是被你逼得没有办法,我怎么会安排下这样一个套给云义成和梅果?”   叶蕴仪轻笑一声:“潘司令,你……”   话未开始,便被潘启文的怒吼打断:“别***再叫我潘司令!”   叶蕴仪点点头,轻叹一声:“好,潘天一,就算你证明了你跟梅果没有关系,那又怎么样呢?我早就说过,是不是误会都好,我们之间,结果不会改变!”   潘启文咬牙切齿地道:“你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为了别的女人不要你和孩子吗?现在证明了我跟梅果没有关系,你总该要相信我,当初并没有不要你和孩子!”   叶蕴仪冷声道:“潘天一,你若真是为了梅果,还算个正常人,只不过薄情负心而已,可现在证明你不是为了别的女人,只会更让我心寒!”   潘启文一愣:“你说什么?”   叶蕴仪冷冷地笑:“你当初编造出那个可笑的化验单,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证明我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你的吗?你证明孩子不是你的,是要做什么?而那时,你即便认定我与宗尧有染,你也不能肯定我肚子里的孩子就不是你的,就凭那一点怀疑,你就要打掉我腹中胎儿,这不是更令人齿冷?”   潘启文挥舞着双手,怒气冲冲地道:“我都说了,那张化验单搞错名字了!那时,我只以为那孩子不是我的!”   叶蕴仪嗤笑一声:“潘天一,你道当初我无缘无故地为何要在去南京前找陆念迅吗?就是因为,我去霍夫曼那里拿维生素,他告诉我,你根本就知道那化验单拿错了,你根本就知道,你完全可以生育!呵呵,潘天一,那时,你正愁不知怎么处理我肚中这个不知是谁的孩子吧?于是,这张化验单你就将错就错了,对不对?”   真相过后   更新时间:2012-12-20 15:31:54 本章字数:3404   潘启文猛然呆住:“你说什么?”   心里似有什么东西要骤然跳出,他一把抓上了叶蕴仪的肩,那力道几要将她的骨头捏碎,他急急地问道:“你是说,你去南京前,霍夫曼就告诉你那化验单拿错了?”   叶蕴仪肩上吃痛,不由皱起了眉,冷冷地道:“你那时不能断定孩子是谁的,为了唬我将孩子拿掉,便将错就错,拿出那张化验单来,现在看到孩子是你的,又来跟我说化验单拿错了,潘天一,你这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军阀习性,倒是一点没改!”   潘启文脸上神情变了几变,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蕴仪,若我说,我是在一个月前才知道那化验单拿错了,你是定然不会相信的,对不对?”   叶蕴仪一愣,一丝不安在心里滑过,却仍是摇头道:“不,当初霍夫曼甘冒风险令我出了司令府,他是我的朋友,不可能骗我!湄”   潘启文嘴角泛起一个自嘲的笑来:“这就是所谓的自作孽,不可活,是不是?”   他咬咬牙,缓而重地点头:“好、好!”   他松开她的肩,在她刚离开门板时,突然将她往自己怀中一扯,一只手箍住了,急速往后退一步,另一只手一把拉开房门,对外吼道:“文四,去,把柳意给我请来!谯”   叶蕴仪挣扎着叫道:“潘天一,你到底要做什么?我今天很累了,我要回去休息!”   潘启文低头睨过她那苍白的小脸,眼中掠过一抹心疼,却仍是箍紧了她,从齿缝中迸出声来:“不,蕴仪,这个问题不弄清楚,谁也别想睡!”   柳意很快过了来,潘启文沉声对文四吩咐道:“你,把门关上,给我走到十尺开外去,不叫你,不许过来!”   柳意看着文四一头雾水地出了去,这才皱眉道:“这么晚了,让蕴仪姐先睡,有什么明天再说吧?”   潘启文眼睛盯着叶蕴仪,冷声说道:“柳意,你告诉她,那张化验单,我们是怎么知道搞错了的?”   柳意一惊,知道事关重大,忙点点头说道:“一个月前,David从美国过来看黛儿,带了几瓶药,说是当初天一寄给他一张化验单,要他在美国帮忙看有什么问题,他当初回了信说会导致不育,而这次他带过来的药,就是针对化验单上的女子不育的,天一一听是女的,当时就蒙了,这才将化验单拿出来仔细看,上面的确是写的”Female“,而那个名字,英文字母却多了一个“n”,不仔细看,的确看不出来,后来,黎昕拿着化验单,翻遍了全省相似名字的女人,终于找到一个叫潘青雯的护士,证实当初是拿错了单子!”   叶蕴仪一下子呆住:“什么?怎么会这样?”   柳意苦笑道:“这事以前我们谁都不知道,至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当初为什么文四会给你下药,为这事,黎昕将天一揍了个半死!”   叶蕴仪心里一紧,下意识地向潘启文的脸上看去,却对上他眼中那阴郁的火苗,她心头一跳,慌忙别过了头。   潘启文仍是一只手将叶蕴仪箍在怀中,另一只手打开房门,对外叫道:“文四,你进来!”   文四远远地哈着白气,跑了过来,关上门,神情恭敬地低了头:“少爷?”   潘启文说道:“化验单的事,你所知道的,从头到尾说一遍!”   文四这一次从当初两个军官因家事打架,提及避孕药,潘启文怀疑叶蕴仪也在避孕,将维生素拿去给霍夫曼检查,顺便问及为什么没有孩子,结果霍夫曼要求潘启文检查,出来结果不育,再到潘启文向David求证,并服用David寄过来的药,最后到一个月前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末了,文四突然扑通一声跪在了叶蕴仪面前,红了眼,叫道:“少奶奶,当初少爷虽然痛苦不堪,却迟迟不肯下决心拿掉您的孩子,是我,我听说如果孩子太大再拿掉,会对母亲有危险,我怕您有事,这才擅自作主!结果这事被我爹知道了,他一再追问,我逼不得已说出了孩子不是少爷的话,才会有后来我爹所做出的事来!”   整个过程,潘启文僵直地挺立着,一双眼紧紧地盯着叶蕴仪,直到文四和柳意离开,他也一动未动。   叶蕴仪浑身轻颤着,双手死死地抓住了潘启文的胳膊,她无法相信,也不能相信,五年来的种种痛苦,仅仅是源于这样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乌龙!   潘启文胸口急剧起伏,他也无法相信,当初蕴仪是因着这样的误会下才找了陆念迅,后来文管家的事,更导致了她的离开,而就是因为陆念迅和方宗尧的出现,他才会以为她早知道孩子是方宗尧的,才会以为她本便要抛开他们之间的一切,与方宗尧双宿双栖!   在那样的怨怒之下,他才会发了那样一份声明!   半晌,潘启文才哑声说道:“刚刚,我没离开你半步,特意叫他二人分开来说,便是想让你知道,我没有串通他们来骗你!你若还不信,回去以后,还可以问黎昕、黛儿,还有那个David!至于霍夫曼为什么会那么说,回去后,我跟你一起去找他,总要弄个明白!”   叶蕴仪早已是信了,尤其是听到文四说潘启文当初心中是如何的痛苦挣扎,她的心里竟如针扎一般地疼!   叶蕴仪心中一时混乱之极,她以为,五年过去,她早已心如止水,所以,她才敢带着孩子来这里。   前几天,无论他说什么,做什么,她皆冷眼旁观,视若浮云,她甚至可以冷静理智地让他与孩子一起共享天伦,甚至还将他与孩子未来的关系理了个清楚。   可是今晚,她才发现,她的心,乱了!   先是发现梅果跟他原来并无关系,一切不过梅果一厢情愿,这一认知令她在释然外,竟生出了一丝的窃喜。尽管,在她心目中,从未将梅果视为情敌,她也从不相信,他爱梅果甚过爱她!在以为他与梅果有染之后,她心中才有了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其实,当初令她真正心寒的却是他以一张假的化验单来胡弄她,以此来证明那个孩子不是他的!其目的不言而喻,一想起这个,她就全身发冷。终于知道了化验单的真相,她才发现,原来,竟是这样的阴差阳错!   她当然明白,他费尽心思,想到得到什么。可是,现在的她,还能给,又还敢给吗?   听到文四的话,她才恍然明白,当初看到他与梅果在一起,他说的那些话,只怕也是在高烧之下,对她说出的话来!她永远也忘不了,他那样以哀求的语气说:“不要别人的孩子,只要我和你的孩子,好不好?”可见他心里有多在意!   她猛然打了个冷战,他是如此在意这件事,若是当初宗尧并未想出解药之法,若是迫不得已之下,为救她命,她与宗尧有了关系,甚至,若是她如黛儿当初一般,他,又会怎么样?   同时,即便过去一切都是误会,可是那份声明呢?那样一份声明,以他的个性,他若不愿,即便别人拿枪指着他头,他也不会发。而那份声明,那样一份公开的声明,一字一句,没有经他同意,谁能发?谁又敢发?   潘启文眼见着叶蕴仪神情由愕然到惊颤,再逐步平静,以至再恢复了惯有的清冷,心里不由一凉,他清楚知道,若说过去种种误会总能解开,可是,那份声明,却是他自己挖掘的,现在他怎么样也跨不过去的鸿沟!   他终于松开她,垂下眼睑,声音喑哑:“蕴仪,我,只求一个机会,哪怕是,为了孩子!”   叶蕴仪转过身去,手握上了门栓,淡淡地道:“我说过,你永远是孩子的父亲!”   潘启文闭了闭眼,垂下想要去拉她的手,艰难地问道:“那么,我与你呢?”   叶蕴仪的背僵了僵,轻声道:“潘天一,或许,我会为了孩子,试着,不再---恨你!”   潘启文灰败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颤声问道:“若是,你能不再恨了呢?”   良久,他听到叶蕴仪一声叹息:“潘天一,你的爱太过狭隘和霸道,你本是一个狂妄不羁的人,可偏偏在这段感情里,你却极度不自信,你的骨子里,时时提防着别人抢走我或是我变了心,你从未尝试去相信我的感情、我的心,我们已经生生死死折腾过两回,皆源于此!以你的性子,若是这些事再来一次,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她摇了摇头,语态萧瑟:“对不起,我折腾不起第三回了!”   潘启文眼中是沉沉的灰霾,随着他的呼吸吐出几个字:“我明白了!”   或许是他平时嚣张惯了,现在他语气中那一种绝望后的宁静,明明是淡淡的几个字,却犹如一片锐利的刀锋,生生地划过叶蕴仪心里,竟令她疼得不能自已。   儿女私情都是屁   更新时间:2012-12-21 15:48:05 本章字数:3687   军营禁闭室内,云义成只着了单衣,蜷缩在地上,冻得瑟瑟发抖,武辉杰走进去,挥退了卫兵,关上门,居高临下地看着云义成,淡淡地道:“云义成,你找我来,有什么话,赶紧说吧。”   云义成肿着半边脸,勉强坐直了身子,上下牙关打着颤,对武辉杰说道:“武参谋长,你救我一命,我有重要匪情告知!总能将功折罪!”   武辉杰眉一挑:“哦?说来看看?”   云义成恨声道:“我有线报,西南最大匪首名叫贺文龙,他这几天就在西山这一带活动,但不知为何,你们却只抓到了那个叫阮飞雄的,而贺文龙却无影无踪,你不觉得这事有蹊跷吗?”   武辉杰双眼微眯:“你是说,潘天一通匪?滟”   云义成连连点头,略微兴奋起来:“你们这次来,不就是要抓潘天一把柄的吗?只要你想法放我出去,我就能给你们证据!”   武辉杰冷冷一笑,摇摇头道:“云义成,本来你算是政界的人,我还打算替你向潘天一求求情,让他不致于与南京搞得太僵,可现在,你说出这样可大可小的话来,通匪可是大罪,你想,潘天一还能让你活命吗?”   云义成一惊,跌坐下去,急切地道:“不,这事只有你知我知,只要你肯出面,潘天一定会卖你这个人情!髓”   武辉杰呵呵一笑,叹口气道:“云义成,你还真不是一般的蠢!你也不想想,这里是谁的地盘?你信不信你刚刚的话不出两分钟就能到潘天一耳朵里?即便你有证据又怎么样?即便证据在我手上,又能怎么样?我们是想抓潘天一的把柄,可却没打算用个这个通匪的罪名与他搞得鱼死网破!”   云义成爬过去,抓住了武辉杰的脚,哀声道:“武参谋长,你救救我!求你救救我!只要能让我回了南京,你的大恩……”   武辉杰将脚一抽,轻笑一声道:“云义成,我知道你在南京有人!可是,在这里,你动了潘天一这个混世魔王的女人,只怕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云义成急道:“可是,那个梅果,不是潘天一不要的女人吗?”   武辉杰轻嗤一声:“谁管那个女人?”   云义成一呆:“难道,是叶蕴仪?”   他急急地道:“可是,我并没有动叶蕴仪啊!我只是给她也下了药,这不是成就了潘天一嘛!”   武辉杰弯下腰去,在他上方低沉了声音道:“当年关大鹏那么高的职位,他是怎么下的台,怎么死的,你还记得吧?”   云义成一脸惊恐怕地看向他:“关大鹏不是因为……”   武辉杰厌恶地看了他一眼,哼道:“他,也只是给叶蕴仪下了药!”   云义成猛然瘫倒在地,再说不出话来!   武辉杰匆匆回到自己房中,一边解着衣扣,一边沉思着,贺文龙这个名字,上次也曾听潘启文提起过,云义成所说,是真是假?可不可以利用这件事,逼潘天一接受日本领事的事情?可是,若真有此事,只怕潘启文也早已安排得滴水不漏!或许,可以从抓到的那个匪首阮飞雄那里着手?   正沉吟间,却听房门被砸得咚咚咚响,拉开门一看,却不正是潘启文?   潘启文将手上的两瓶酒往上一举,高声叫道:“小武子,来,陪我喝两杯!”   武辉杰身形一侧,让他进了门,闻到他身上已有的酒气,不由皱眉道:“这个时候你还跑我这儿来做什么?蕴仪怎么样了?”   潘启文将酒瓶往桌上重重地一顿,大喇喇地往长条凳上一坐,沉声道:“别提她!咱们兄弟在一起,只谈大事、国事!”   他一挥手:“国家危亡,咱男人老狗的,自是以国事为重,那些个什么儿女私情,都是屁!”   武辉杰嘴角抽了抽,拿过两个搪瓷盅,放到他面前,笑道:“好!说来我来西南这几天都是面上的事,咱兄弟还没单独喝过!咱们今晚真的不醉不归!”   几口酒下去,武辉杰试探地笑道:“我记得,你上次说过,这里的匪首名叫贺文龙,这次怎么没见抓到他?”   潘启文抿了一口酒,拍拍他的肩:“我说小武子,这剿匪的事,意思意思就行了哈!我也不怕告诉你我的算盘,这些个匪,现在是匪,到时候老子打鬼子的时候,他们就是兵!”   武辉杰惊道:“你小子隐瞒的那十万大军不算,还打着这些赤匪的主意?”   潘启文瞥他一眼:“他们跟我又没仇,也就是小打小闹,劫点富济点贫啥的,也没有跟我对着干,把他们给剿清了,对我有啥好处?”   他一拍桌子,眼中泛着红丝:“跟我有仇的是日本人!我爹、我娘,还有我娘肚子里的孩子!还有蕴仪她……”怔了怔,他挥挥手:“总之,这场仗肯定是要打的,老子肯定是要上的!你回南京以后,转达我的意思,只要是……”   话未说完,便见文四门也没敲,直接推门进了来,满脸慌乱地道:“少爷,少奶奶……”   潘启文把酒盅往桌上一顿,怒道:“别提她!老子在谈正事!”   文四急道:“小少爷和小小姐不见了!”   潘启文与武辉杰都赫然站起身来,潘启文急急地冲过去,一个踉跄,衣袖带翻了桌上的酒瓶,他一把揪住文四,吼道:“什么叫不见了,说清楚!”   文四瞄了一眼武辉杰,这才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清楚,大少奶奶只叫我赶紧让你去少奶奶屋里!”   话音未落,潘启文已如风般卷了出去,武辉杰就要跟上,却被文四一拦,文四轻声道:“武参谋长,不敢劳您驾!这事,您就让少爷自己处理吧!”   武辉杰若有所思地看了文四一眼,点点头,缓缓收回了跨出去的脚。   潘启文冲进叶蕴仪房中,厉声问道:“怎么回事?”   叶蕴仪脸色惨白地站起身来,一旁的柳意赶紧扶住她,她颤着手递给潘启文一张纸,那纸上粗粗地写着几个大字:“明天正午南凤岭,换阮飞雄!”   潘启文“啪”地一声将纸拍在桌上,怒气冲冲地叫道:“好你个贺文龙,给我来这一手!”   叶蕴仪猛然抓住了他的手,叫道:“跟贺文龙又有什么关系?”   潘启文深吸了口气,看向她,皱眉道:“你也不用急,明天我亲自去,定会将小宇和小风完好无缺地带回来!”   叶蕴仪却紧张地摇摇头:“不,你跟我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你知道,是不是?”   潘启文扫了一眼屋内,柳意赶紧转身,将屋内的两个妈子、陆念迅和文四一起拉出了去,带上了门。   潘启文轻轻扒开叶蕴仪紧紧抓住自己的那只手,淡声道:“贺文龙是西南赤匪最大的头,我私下与他达成协议,只要他不出格,剿匪的事,我就睁只眼闭只眼,而若是我出兵打日本人,他的那一队人马就归我所用。这次剿匪,本是我跟贺文龙商量好的,送参谋团一个功劳,抓阮飞雄也是事先商量好的,但为防走漏风声,他们那边也就几个人知道,这事,只怕其中还有误会!”   睥到叶蕴仪眼中泛红,眼底却沉着青黑,潘启文抑下划过心底的那丝锐痛,背转了身,负手而立,沉声道:“他们既是要换人,当不会伤到孩子,我现在不知道贺文龙人在哪里,但我知道明天他会去一个地方,明天一大早,我先去找贺文龙,这样保险些。”   叶蕴仪急道:“那万一你明天没找到他人呢?”   潘启文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他叹口气:“若是明天没找到他人,中午我就亲自带着阮飞雄去换人,中间的关系,阮飞雄也是知道的,到时让他讲清楚就是,孩子肯定不会有危险!只是,这样一来,这场剿匪的戏,就还得再演下去!”   叶蕴仪稍稍放下心来,身子一松,不由跌坐到凳上,不料那长条凳一跷,她竟是一跤跌到了地上,不由轻呼出声来。   潘启文一惊转身,下意识就要去扶她,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下,叶蕴仪本伸出去想要借力的手一空,再往下一垂,她费力地撑着身体,狼狈地站了起来,恳求道:“明天,可不可以让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潘启文脱口而出,他怔了怔,随即解释道:“天这么冷,又山高路滑的,带着你,反而慢!”   叶蕴仪却哽咽着道:“其实你也没有把握,对不对?”   潘启文眼神一闪,却听叶蕴仪带着哭腔道:“你没有把握到底是不是贺文龙的手下抓了孩子,你没有把握那些人是不是会听他的,你没有把握他们会不会伤害孩子,对不对?”   潘启文咬咬牙,沉声道:“叶蕴仪,我说过会平安带孩子回来,你就这么不信任我?”   叶蕴仪走到他面前,恳切地看向他:“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我只是担心孩子!小宇和小风,他们从没离开过我身边,见到他们前,每一时每一刻都是煎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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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蕴仪一下子冲到潘启文面前,双手抓住他的胳膊,狂乱地摇着他,语无伦次地喊着:“她那么恨你,她会不会对我的孩子下毒手?都是你!都是你!明明是你做了坏事,明明应该是你遭报应,为什么要报在我的孩子身上?”   她猛然发疯般将他往外推:“你去找梅果,你去,她喜欢你,她恨你,都是你的事!你去找她,把我的孩子换回来!”   一股森寒凉意夹杂着绝望,直直地爬上潘启文的脊梁,原来,在她的心目中,他真的早已什么都不是!   他反手揪住她,一把将她扯进房中,呯地一声关上房门,他双手抓住她的肩,咬牙道:“你发什么疯!小宇和小风都那么大了,梅果一个人怎么可能把他们两个孩子弄走?再说,房中妈子是被迷香迷晕的,梅果刚刚出了事,一时之间,哪去找这些东西?还有那张字条,那字虽乱却孔武有力,明显是男人所写!”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文四叫道:“少爷,刚刚梅果已经回她的房间了!”   潘启文扯开叶蕴仪,一把拉开门,只见文四在门口,沉声道:“她回来之前,我们已经去她房中搜过,没有异常,而她,也只是一个人回来的,应该是心情不好,在外面胡乱游荡,整个人都冻坏了!大少奶奶现在在那边陪着她,已找了军医给她看看!”   潘启文点点头,转身对叶蕴仪冷冷地道:“你都听到了?”   一阵寒风吹来,叶蕴仪打了个冷战,蓦然清醒过来,今晚她经历了太多事,早已心力交瘁,她缓缓地转过身,摇摇晃晃地走到床边,无力地倒下,两只凤眼空洞地望着上方,眼角已是默默地渗出泪来。   潘启文的目光死死地盯着她,眼中痛怒、悲凉轮翻交替,门外的文四赶紧轻轻将门合上。   沉寂中,潘启文转过身就要往外走,却听背后叶蕴仪口中轻声吐出几个字来:“对不起!”   他蓦然回头,只见她紧闭着双眼,眼泪疯一般地往外直淌。她的声音那般脆弱地哽咽道:“潘天一,你说过,明天一定会把小宇和小风平安带回来的,对不对?”   潘启文只觉额上青筋突突直跳,却见叶蕴仪猛然坐起身来,双手抱头,埋在膝盖中,摇着头哭着道:“我害怕,我真的好害怕!”   潘启文再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将她揉进自己怀中,他明显感觉到叶蕴仪的身子猛然一僵,不由狠声道:“叶蕴仪,你只是一个女人!今晚发生了这么多事,你一个人扛不起的时候,靠一下又怎么样了?再怎么说,我也是孩子的父亲!”   顿了顿,他红了眼,咬牙道:“孩子回来后,你该怎么恨还怎么恨,该怎么冷漠还怎么冷漠,行不行?嗯?”最后那个带着颤音的“嗯”字里,带上了那样切齿的意味。   潘启文明显感觉到叶蕴仪的身体逐步放松下来,她甚至揪住了他胸前的衣服,抽泣着再一次问道:“潘天一,你明天一定会把小宇和小风平安带回来的,对不对?”   两人重逢以来,第一次听到她这样示弱而依赖的话语,潘启文只觉满心酸涩,他点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   叶蕴仪却紧追着道:“你发誓?”   潘启文叹口气,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背:“我发誓!”   叶蕴仪的莫名地平静下来,一片静默中,她竟昏昏欲睡起来。   感觉到怀中人儿的头直往下点,潘启文轻轻地将她平放在床上,叶蕴仪的身子一颤,一双手已是紧紧地揪住了他,再一次喃喃地问道:“潘天一,明天……”   潘启文无奈地接上她的话:“明天我会将孩子平安带回来,我发誓!”   叶蕴仪终是松了手,沉沉睡去。   潘启文怔忡地看了她半晌,伸出手,轻轻揩去她脸上的泪痕,起身为她脱了鞋,为她盖好被子,他立在床头,犹豫良久,终是忍不住俯下身去,他的唇悄然贴上了她的,一啄而过后,他强抑下心中如潮的悸动,直起身,轻手轻脚地出了门。   门外,柳意惊异地看向他:“睡着了?”潘启文长长地呼出口气:“她今晚中的那个药里,媚药的药性过后,本来就会令人昏睡,她是因为太多事,强撑到现在的!”   柳意恍然地点点头:“难怪刚才梅果回来后,也一下就睡着了!”   潘启文拢了拢身上的大衣,轻声道:“今晚和明天,你陪着她吧!”   他脸色蓦然一沉,对一直侯在门外的文四吩咐道:“她这里的守卫,除了陆念迅带来的两个人以外,其余的,全部换上黑衣卫队!小心着些!”   转头又对林泰道:“你跟我一起,连夜去镇上!叫几个人,把阮飞雄也带上!”   刚走出两步,他又回过头来,对柳意皱眉道:“她明早醒来,你就说我是一大早走的!”   柳意不由一凛,急道:“你到底有没有把握?”   潘启文抬头看了看黑沉沉的天,一咬牙,狠声道:“没有把握也得有把握!”说完,转身径直走了。   潘启文没敢告诉叶蕴仪,当初为了将那场戏演得真实,被抓的阮飞雄其实并不知道内情,他甚至还受了伤!那么,要想平安救回孩子,就必须找到贺文龙!   可实际上,他并不如告诉她那样,他其实根本不知道到哪里去找贺文龙,只能连夜赶去镇上曾与贺文龙碰过面的地方,找到那个接头的人,要他想法通知贺文龙,让他明天中午之前赶到南凤岭,而这里的风险却是,他无法保证贺文龙什么时间能够赶到!   因为时间紧,为防万一,他只能将阮飞雄带上,从镇上直接上南凤岭,若贺文龙不能赶到,他便只能换人,可若双方对上,这孩子的安全,实在难以百分百保证。   第二天一大早,叶蕴仪便醒了过来,她只觉得浑身无力,却仍是支撑着坐了起来,她懵懂地看了一眼睡在身侧的柳意,眼前恍然闪现出昨晚的事来,心里有一丝的惶惑,她,是在他的怀中睡着的?   她猛然一惊:孩子!   叶蕴仪急急地起身穿衣,她以动作又快又急,终是惊醒了柳意,合衣而卧的柳意一骨碌爬起身来,担忧地看向她。   叶蕴仪一把拉开门,却见文四和陆念迅双双如门神般杵在外头,她直直地看向文四:“潘天一呢?”   文四忙道:“他上山了!他说要您放心,他一定会将孩子平安带回来!”   叶蕴仪眼神一黯,他终是不肯带上她!   她心神不宁地回了屋,也不梳洗,只呆呆地坐在桌边,发着愣。   一阵轻轻的敲门声传来,叶蕴仪一下子冲上去,拉开门,却是文四拿着一个大信封,一脸忐忑地道:“少奶奶,有人送来一封信,指明要您亲启!”   叶蕴仪心里一沉,打开信封,里面赫然掉出一个红色的丝绦穗子来!   --------   非常抱歉,今天回来晚了。   谁能给他支撑?   更新时间:2012-12-23 22:50:20 本章字数:3469   叶蕴仪看了那穗子,眼中不由一亮,她急急地从信封中抽出一张信纸来,上面一行清秀的字:“孩子平安勿念,因身份不便前往,特约南凤岭送还,随时恭候,一场误会,必当面致歉。”   叶蕴仪喜极而泣,抬头对文四和陆念迅说道:“走,我们现在去南凤岭!”   文四惊疑不定地道:“少爷已经带了阮飞雄去南凤岭换人,现在又来这样一出,会不会其中有诈?”   叶蕴仪轻轻举起那红色穗子,含泪道:“不!这穗子是当年我亲手所结,穗尾中间当时滑了丝,我母亲教我用火烧了一下,就在第三条穗尾那里还有黑色的印迹!当初你家少爷将它赠给了贺文龙,这不会有假!”   陆念迅皱眉道:“既然潘司令已经去了,这天寒路滑的,您就不要去了!滟”   叶蕴仪摇摇头:“不!他说他去找贺文龙,可是贺文龙却送了这样一封信来,可见他们走岔了,再说,小宇和小风早一刻见到我,也是好的!”   文四不敢再拦,点点头道:“那您先准备一下,多穿点衣服,我去找两个认识路的人!”   陆念迅也道:“我去给小宇和小风准备衣服和吃食。塌”   柳意披着外套走出来,还未开口,便听叶蕴仪抬手止住了她:“柳意,你就不要去了!”   她垂下眼帘,声音低沉而歉疚:“你去陪陪梅果吧,她也曾是一个高傲的人,这件事对她来说实在太过残忍,尤其是还是潘天一为了那样一个荒唐的原因!回去,我都不知该如何面对廷方。”   叶蕴仪很快收拾停当,刚出门,却见武辉杰带着两个参谋团的人匆匆走来,她心里不由一沉!   武辉杰本拟敲隔壁潘启文的门,见了叶蕴仪,微微愣了一下,走过来,皱眉问道:“孩子没事吧?”   叶蕴仪瞄了一眼他身后二人,摇摇头,轻声道:“就调皮瞎跑,这会儿又跟着潘天一出去疯玩了。”   武辉杰眼中精光一闪:“启文不在?我还说要提审一下那个匪首阮飞雄的!”他笑了笑:“算了,我直接找刘师长提人吧!”说完,转身要走。   叶蕴仪心里一急,一把拉住了他,她扫了一眼四周,对武辉杰轻声道:“辉杰,我有话跟你说,进屋吧?”   武辉杰眉一挑,回头对跟在他身后的二人笑道:“你们先回去,这事,咱们回头再议!”   进了屋,武辉杰脸一沉:“蕴仪,怎么回事?我怎么听说昨天晚上潘启文就将阮飞雄提走了?刚刚过来时,又听到文四在找熟悉南凤岭地形的人,那可是我们刚刚端掉的匪窝!”   叶蕴仪微微一愣,昨天晚上潘启文就走了?   来不及细想,她换上了一副悲戚的神情,黯然道:“昨天晚上有人劫走了小宇和小风,留下字条,让带阮飞雄去换人!”   武辉杰脸色一变:“什么?”   他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所以潘启文就提了阮飞雄上山去了?”   叶蕴仪点点头,轻声道:“这毕竟是因私废公,他怕参谋团知道了横生枝节,所以便连我也不让去。”   武辉杰看了看她的脸色,沉声道:“不对!蕴仪,这匪徒怎会知道小宇和小风之事?又怎么会知道他们就是潘启文的孩子?再者,且不说这军营戒备森严,单只这么多营房,匪徒又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摸上了孩子的房间?”   一丝不安在叶蕴仪心中滑过:“你是说,这军营中有内奸?”   武辉杰却冷冷一笑:“蕴仪,云义成跟我说了一件事,他说,潘司令通匪,而且,他手上有证据!保不齐这就是他潘司令自编自演的一出戏,只为了放掉那个本来应该在明天就毙掉的阮飞雄!”   叶蕴仪一惊抬头:“不,不可能!”   武辉杰皱眉道:“怎么不可能?你怎么能这么肯定?”   叶蕴仪摇摇头:“辉杰,别的我不敢说,但潘启文他爱这两个孩子,甚于性命,他绝不会让孩子这样担惊受怕!”   武辉杰微微一怔,他轻笑一声:“就在昨天,他亲口跟我说,这些匪现在是匪,打起日本人来就是兵!他之所以敢这么说,是认定我们抓不到他的证据吧?你说,要是咱们现在就带上参谋团的人一起上南凤岭,看看他如何交换孩子,又会怎样?”   叶蕴仪急道:“不行!辉杰,他是为了我的孩子才这么做,你不能,因为这事,去抓他的把柄!”   武辉杰叹口气:“可是蕴仪,潘启文做事滴水不漏,你以前所说铁矿和军械厂这事,只怕也抓不到他的痛脚!现在日本领馆的事迫在眉睫,我们就这一个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过?”   叶蕴仪蓦然闪现出昨天晚上潘启文那沉痛的眉眼来,他,是因为她的处处设防而痛吧?若是这个时候,在他为了他们的孩子四片奔波的时候,她这样在背后捅上他一刀,不,即便她再恨他,也做不出来!   她不由咬咬牙:“辉杰,我答应你,日本领馆的事,我去跟他谈!”   武辉杰眼神锐利地看向她:“蕴仪,你变了!”   叶蕴仪一呆,她,变了?   却听武辉杰叹道:“蕴仪,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信你,这事,我不会再管!”   他转身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又顿下脚步,轻声道:“这一次来西南,我眼见潘启文如何对你、对孩子,我总在想,你们过去种种,只怕是有误会!”   他转过头来,犹豫了一下,正色道:“日本领馆的事,已迫在眉睫,只怕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一次的骂名,他都是背定了!他若听南京的,护了日本人,则会背上汉奸卖国贼的骂名,若是,他干脆杀了日本人,一旦开战,而我方未准备好的情况下,仓促应战,一旦失利,他,便会成为历史罪人!而南京,无论如何也会拿他开刀!”   武辉杰看了看叶蕴仪瞬间苍白了的脸色,继续说道:“虽然他隐藏了很多,可是,我走过那么多地方,西南的军队状态却是我见过最好的!他时时刻刻在厉兵秣马,甚至想到变匪为兵这样无所不用其极的备战方式!可是,他一定不会想到,战争会在他身上,以这样的方式到来,若是处理不好,或许他连上战场的机会,都不会再有!对于一个军人来说,这是多么的残酷!”   他拉开门,摇摇头道:“蕴仪,若你现在肯站在他的角度想一想,你会发现,你们之间即便不是误会,可是,与他现在和即将要背负的相比,你那点恨,或许真的不算什么!”叶蕴仪一下子呆住,她颤声问道:“辉杰,这一次,你肯带我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武辉杰轻声道:“蕴仪,我带你来的初衷并未瞒你,可是,来了这里以后,见了你们之间种种,见识了潘启文的备战,再一想到他即将面对的,我就在想,有谁,能给他勇气,支撑下去?”   叶蕴仪浑身一震,武辉杰的意思是,她?   却听武辉杰又说道:“你道我为何不为云义成求情?这次云义成即便不出事,也会将他调回南京的,方伯伯正在安排,准备尽快让宗尧来这里接任省主席一职,关于保护领馆的一切政令,将由省政府下达,这样,可以减轻启文的压力,更是做出一种姿态,这样的骂名,让方宗尧来跟他潘启文一起背!”   他直直地看向叶蕴仪,掷地有声地道:“蕴仪,方伯父曾交待我,他潘启文绝不能因为这件事被打趴下,他需要支撑的,不仅仅是西南这一片天,更有可能,是我中华最后的反攻之地!”   武辉杰刚刚跨出门槛,就听叶蕴仪在身后轻声道:“辉杰,你头先那些什么要去抓潘启文现形的话,都是为了试探我?”   武辉杰没有回头,只沉声道:“蕴仪,我知道你现在心系孩子,没有心思去想这些问题,我也知道潘启文做过那些混帐事,是个人都不能原谅,可是,我们真的没有时间了!我只是想着,这一次孩子的事,或许,对你们之间,是一个契机,所以,我才选择这个时候说这样的话!蕴仪,即便,你不能原谅他,但你至少可以做到,跟宗尧一样,与他并肩作战!这场仗,比真实的上战场更残酷、更考验人的智慧和毅力!”   叶蕴仪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自抑下胸中翻涌的情绪,对门外的文四和陆念迅叫道:“我们走!”   潘启文连夜赶到镇上,没能见到贺文龙,他只能交待了接头的人,命他们赶紧给贺文龙送信,便马不停蹄地带着阮飞雄上了山。因阮飞雄身上有伤,抬着担架,他们走不快,当他赶到南凤岭时,已近正午。   满山的雾霭中,远远的,他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一挥手,命身后的人缓了下来,他一边观察着地形,一边脑中急速思考着,若是贺文龙还未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要如何交换,才能完全保证孩子的安全?   突然,一把熟悉的声音颤声响起:“启文?”   我们的孩子   更新时间:2012-12-24 20:44:31 本章字数:3453   薄雾中,有一抹身影向潘启文奔来,他努力地瞪大了眼,整个人还在那一声久违了的呼唤中愣着神,再没有孩子,再没有兵与匪,再没什么见鬼的地形,满心满眼的只有一个意识,她,唤他----启文?   直到那一双柔胰攀上了他的手臂,感受到她的颤栗和恐慌,他才皱了眉,咀嚼着刚才无意识贯进耳中的话:“孩子不见了?”   他的意识猛然惊醒,反手抓住了她的肩,急道:“你说什么?什么叫孩子不见了?”   叶蕴仪身后响起一把愧疚的男声:“对不起,我们的人已经出去找了!”   潘启文扒开叶蕴仪,一把揪住那个清瘦男子的衣领,右手已是拔出枪来,直直地顶上了他的太阳穴,厉声道:“贺文龙,你又在耍什么花招?滟”   周围呼啦啦响起一片枪上膛的声音,贺文龙忙喝道:“都别动!”   他一脸愧疚地看向潘启文:“对不起,我是昨天晚上到的这里,得知他们抓了你和蕴仪的孩子,便连夜叫人下了山,一大早就将信送到你的军营中,本想今天等你们来了便送还孩子,谁知一大早起来,便发现两个孩子都不见了!跟他们同屋照顾的大婶,被砸昏在床上。”   感觉到身后的人死死地抓住了他背后的衣衫,象是寻找支撑般,那股力量直往下扯,潘启文强抑下心中的恐慌,放开贺文龙,一回手,将摇摇欲坠的叶蕴仪揽进怀中,怒道:“贺文龙,这是你的地盘,孩子怎么会被人劫走?塌”   就在这时,只听一身低喊:“贺队长,刘婶儿醒了,她说,是孩子砸昏她的!”   潘启文微微一怔,想到那两个鬼灵精怪的孩子,不由有些失笑,他稍稍松了口气,对怀中的叶蕴仪轻声道:“别怕,只要不是被人劫走的就好,两个孩子应该走不远,我这就派人搜山!”   却听叶蕴仪带着哭腔道:“他们是什么时候走的?晚上黑灯瞎火的,若不小心摔了怎么办?若碰上野兽、毒蛇怎么办?这都快中午了,他们没有东西吃,没有水喝,还这么冷!”   潘启文心里一沉,回头紧声吩咐道:“你们,将阮飞雄再押回去!林泰,你速下山去找刘师长,给我派兵来搜山!同时,派人沿着山下各个路口找人!文四,咱们这里所有人,分头往山下找,若有消息,就鸣枪为号!”   他瞥了一眼贺文龙,恨恨地道:“你是自动消失,还是等我的人来了抓你回去?”   贺文龙叹口气道:“我的人全是这里的山民,我会让他们收起武器,全力寻人!”   将人全都撒了出去,潘启文紧了紧怀中面无人色的叶蕴仪,有心想让她原地休息,却又有些不放心,他沉声道:“你跟我一道,可好?”   叶蕴仪一大早早餐都未吃,便上了山,走了这么远的山路,早已体力不支,刚刚听到孩子不见的消息,便浑身发软,只得死死地抓住潘启文的衣衫以做支撑。   这会儿在他怀中,他温热的气息令她突然心里一慌,她挣扎着离开他胸口,脚下却一个踉跄,被潘启文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只听他的声音在她头顶咬牙怒道:“叶蕴仪,我的话,你从来就听不进半句是不是?你撑不住的时候,就靠一下又怎么了?我说过,这事过后,你该怎么恨还怎么恨,该怎么冷漠还怎么冷漠,你还要怎样?”   叶蕴仪身子僵了僵,她也不再挣扎,只轻声道:“先去孩子住过的那间屋子周围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一直跟在二人身边的文四一拉寸步不离叶蕴仪的陆念迅:“老陆,那边那条道还没人去看,咱们俩去!”陆念迅迟疑地看了看潘启文怀中的叶蕴仪,取下身上的水壶,挂在潘启文肩上,点点头默默地跟着文四走了。   潘启文扶着叶蕴仪,来到那间小木屋内,他轻声道:“你看看屋内,我去屋外看看!”   潘启文一脸迷惑地看着门外泥泞的地上凌乱的脚印,又到窗下看了看,一丝不安在心中升起,若是孩子自己走的,怎么会只有大人的脚印,而无小脚印?   他突然想起,就在刚来西山那天,他带着小风、小宇坐着滑板车从山上冲下来,因为那滑板车太小,三个人的脚无处可放,便是他蜷着腿在最下面,小宇的脚叠在他的脚背上,小风再叠在小宇的脚背上。   他心中一动,再次回到门口,蹲下身,仔细地向每一个脚印看去,不一会儿,他唇角往上一弯,兴奋地站起身来,却听屋内叶蕴仪颤声叫道:“启文!”   潘启文一凛,一脚跨了进去,只见叶蕴仪手上拿着一个绿色的口哨,眼中闪着欣喜的光:“这个是不是你送给他们的?”   潘启文拿过哨子一看,立刻点点头。   叶蕴仪急切地问道:“这个声音是不是可以传得很远?”   潘启文眼神一亮:“你是说?”   叶蕴仪点点头,急急地道:“小宇和小风一直贴身挂着这个,若是遗失这一个,他们两人中应该还有一人在身上!”   潘启文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走!”   叶蕴仪任由他牵着,皱了眉,问道:“可是,这山这么大,我们往哪个方向走?”   潘启文一指门外的一行脚印,脸上是禁不住的骄傲之色:“这两个鬼精灵,他们是踩在这一行脚印中走的,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我们只需沿这个脚印走就好!”   看到了希望,叶蕴仪反而更加紧张起来,她反手紧紧地掐住潘启文的手,象要得到保证似的,颤声道:“启文,你是说,沿着这行脚印,就能找到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她的指甲深深地掐进潘启文的肉里,潘启文丝毫不觉痛,只觉心里酸酸涨涨的,这是她,第一次说“我们的孩子”!   他安抚地拍拍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回答:“一定能!”   两个人沿着那脚印向山下走去,每走几步,叶蕴仪便停下来,向四周大声地唤小风小宇的名字,等她的声音歇下,潘启文便将口哨放到嘴里,吹出长长的哨音,然后再看再走,两个人就这样手牵着手,配合默契地一路走去。然而,一个时辰过去,却没有任何回应。叶蕴仪早已声嘶力竭,抓住潘启文的手也越来越紧,她的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沙哑着嗓子哭道:“启文,你保证过,你会把孩子平安带回来的!”   潘启文的心也是越来越沉,只要有人手,不怕找不到孩子,可是,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怕的是,孩子禁不住这样的冻和饿!   然而,他却只能将叶蕴仪一把揽进怀中,安慰道:“蕴仪,咱们的孩子一定会没事的!不要怕,啊?”   叶蕴仪却满眼泪光地看向他,喃喃地道:“你保证?”   看着叶蕴仪那脆弱依赖的模样,心中隐隐竟升起了一丝的酸涩,这个女人,他眼见她经历过那么多的风浪,她总是能昂然挺过,便连他与她之间,她从来也都是那样的毅然决然,要多狠有多狠,只有因为孩子,她才会如此脆弱吧?   潘启文叹口气,正要说话,突然,叶蕴仪一侧头,一拉他,颤声道:“你听!”   潘启文忙凝神细听,隐隐地似有长长的哨音从西边传来,他不由又惊又喜:“蕴仪,快,那边!”   叶蕴仪甩开他的手,拔腿就跌跌撞撞地向前奔,潘启文赶紧跟上,一只手揪住她的胳膊,以防她情急之下摔倒,另一只手将口哨放进嘴里,吹出长长的哨音。   越往前走,那断断续续的哨音却越来越清晰,到后来,竟是与潘启文的哨音此起彼伏,一唱一和起来。   叶蕴仪的脚步也越来越快,竟甩开潘启文小跑起来,好几次跌倒在地上,自己爬起来又接着跑。无奈之下,潘启文只得强硬地夹着她,带着她向前跑。   叶蕴仪借了潘启文的力,终于不再喘息得那么厉害时,便扯起嘶哑的嗓子又唤起小宇、小风的名字来。   口哨声明明就在耳边,却没有见到孩子的影子,潘启文停下脚步,仔细的聆听起来,突然,他放开叶蕴仪,趴到地上,急速地扒拉着路边的一堆枯草,终于,那个洞口完全露了出来,叶蕴仪急急地趴了过去,哑声叫道:“小宇、小风!”   洞内传来小风嘶哑的哭声:“妈妈!”   叶蕴仪红了眼,哭道:“小风,小宇是不是也在?”   却听小宇镇定的声音传来:“妈妈,我在!”   潘启文长长呼出一口气,叫道:“小宇、小风,别怕,爸爸就来救你们!”   潘启文看了看那洞,足两人高,他知道,这种山里人用来捕捉野兽的洞,四壁只怕无法攀爬,而这洞的高度,只怕他下去了,也不能将孩子举上来。   他放眼看看四周,冬天到处光秃秃的,竟连根藤蔓也找不到。   -----------   大家圣诞快乐!!   洞中温情   更新时间:2012-12-25 22:56:08 本章字数:3523   潘启文四处搜寻未果,一转头,却发现叶蕴仪已坐到洞口的地上,双脚伸进去,正准备往下跳,潘启文一把揪住她,怒道:“你做什么?”   叶蕴仪红了眼道:“我要下去陪他们!这么高摔下去,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受伤!”   潘启文一只手拽住她,另一只手拔出枪向天开了一枪,很快便有枪声应和,他将枪别回腰间,皱了眉,对叶蕴仪道:“你在上面等着他们,我下去陪孩子!”   叶蕴仪却不管不顾地想要扒开他的手,摇头道:“不,我也要下去!”   潘启文将她往外一拎,离洞口更远了些,不耐烦地低吼道:“叶蕴仪,你不添乱行不?即便你不怕那下面又冷又湿,你也要想想,等下再把你弄上来,可比孩子麻烦得多!滟”   叶蕴仪身子一僵,垂了眸,从怀中掏出一小包点心来,又捡起地上的水壶,一起递给潘启文,哽咽着道:“他们肯定饿坏了,你叫他们慢慢地吃!还有,你记得检查下,他们有没有哪里摔伤了,对了…”她脱下身上的大衣,递给潘启文:“他们肯定会冷!”   潘启文眉一拧,没有接她手上的东西,只粗声道:“我先下去,你再往下跳,我接着你!”   叶蕴仪猛然抬眼看向他,有些怯怯地道:“你……他”   潘启文没有看她,直接往下一跃,同时一声幽幽的叹息飘了上来:“你这个麻烦,只要你肯,我从来就不怕背的!”   叶蕴仪浑身一颤,探头往下看,只见潘启文已一把将两个孩子搂进怀中,连声道:“宝贝,不怕,爸爸来了,妈妈也来了!告诉爸爸,有没有受伤?”   一种温温热热的东西,就那样荡进了叶蕴仪心里,下面小风已是一头扑在潘启文怀中,哇地一声大哭起来,上面的叶蕴仪心疼不已,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   不一会儿,就听见潘启文在下面嗡声嗡气地叫:“你先把东西扔下来,你再跳!”   叶蕴仪赶紧把东西一样样往下扔,潘启文一一接住了,往地上一放,然后向上张开双臂,看到他这个姿势,叶蕴仪心中竟是一阵悸动,她双眼瞄过孩子,再顾不得其他,往下一跳。   潘启文接住她时,叶蕴仪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潘启文紧紧地箍了箍她,下巴在她头顶贪婪地蹭了蹭,这才将她轻轻放下地来,柔声道:“孩子穿得厚,都没受伤,只是可能饿坏了!”   叶蕴仪一屁股坐到地上,将小宇小风搂进怀中,分坐在她的腿上,轮流亲吻着两个孩子的脸颊。   潘启文忙脱下自己的大衣,垫在地上,伸手一环叶蕴仪和两个孩子,将他们抱到衣服上,轻声道:“坐这上面!”   他松开手,转身将地上叶蕴仪的大衣拾起来,披在叶蕴仪身上,再拿过饼干,一小点一小点地掰开来喂小风和小宇。   不一会儿,两个孩子逐步活泛过来,小风更是叽叽喳喳地讲述起他们的历险来,小宇时不时地补充一两句。   “我是被小宇摇醒的,醒来就在那间屋子里了,没有妈妈,没有张妈刘妈,没有老陆叔,小宇还捂着我的嘴,不让我哭!”   “那屋子外面本来有人看着的,后来来了一个叔叔,他说早上妈妈和爸爸就来接我们了,叫我们先睡觉,后来又来了一个大婶儿,给我们端了两碗面条来,那面条可难吃,可是小宇悄悄跟我说,必须吃完,要不然没力气下山找妈妈,我就闭着眼吃完了。”   “小宇趁那个大婶儿跟我讲话的时候,捡起一块石头砸到大婶儿的头上,大婶儿就倒下了,小宇就拉着我往山下跑。小宇说,山上的人是坏人,一定是抓了我们来威胁爸爸妈妈做什么事,所以我们必须逃,爸爸妈妈才不会有危险。”   “小宇说,跟着别人的脚印走肯定就有路走下山,是我要他踩在别人的脚印里走的哦!”   “后来,我们不小心掉到这个洞里,我好害怕,小宇说,爸爸是司令,有好多兵,他们一定会找到我们的。”   叶蕴仪面带微笑听着,时不时地亲亲小宇和小风的脸颊,潘启文站立着,用自己的身体挡着风口,静静地看着母子三人,满心的感动。   末了,小风得意地笑道:“我就知道这口哨声可以把爸爸唤过来的!”   小宇轻哼一声:“那你的口哨呢?”   小风一下子红了眼:“我昨天晚上想爸爸了,就把那口哨取出来看,结果拉在那个屋子里了!”   一丝温热直直地冲上了潘启文眼底,他忙从衣兜里掏出口哨来,笑道:“全靠小风这个哨子,爸爸才能找到你们呢!”   小风直起身,一把抓过那口哨,眉开眼笑地挂在脖子上,她看了看潘启文,转头对叶蕴仪娇声道:“妈妈,可不可以请爸爸去咱们家吃火锅?”   叶蕴仪微微一怔,却听小宇轻轻说了一句:“妈妈,小风说,最开心的是在温泉那两天,有爸爸、有妈妈,一家人在一起!”   洞内一片沉寂,潘启文眼神一黯,他转过身去,烦躁地说了句:“这群笨蛋,怎么还没找来!”说着,他从腰间拔出枪来,对两个孩子说道:“乖,捂上耳朵,爸爸开枪叫人来拉我们上去!”   却听叶蕴仪的声音轻轻响起:“好,咱们回去就吃火锅!”   潘启文握枪的手一颤,他缓缓地转过身来,却听叶蕴仪柔声道:“如果你们想要多跟爸爸在一起玩,那我们就在西南多住一阵子,暂时不回江南可好?”   在孩子软软的欢呼声中,潘启文不敢置信地看向叶蕴仪,这一次,他在她眼中看到的不再是剑拔弩张和冷漠,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第一次在她眼中看到了一片温和,还有一丝,他看不懂的情绪,那象是----悲悯?   然而,他无心去体会,他只知道,她和他的孩子们,不会随着参谋团离开,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又有了机会?   他那呆滞的模样,令叶蕴仪鼻中一酸,同时一丝不安在心中滑过,武辉杰所说给他的支撑,她能做到的,便是让他感受到孩子和亲情的温暖,让他有勇气去直面即将到来的残酷,至于她么,只怕她再也给不起了,既然给不起,那就不要给他希望的好。   她别开头,轻声叹口气:“我只是为孩子考虑,其他的,你……”   潘启文冰冷的心中刚刚燃起的那一丝火焰,瞬间被浇灭,只觉嘴里又苦又涩,这算什么?因为他出了力,救了孩子的回报?让他多享受一阵子的天伦之乐?   他粗暴地打断她:“我明白的,你不需要特别强调!”   叶蕴仪心里蓦然一疼,她往旁边挪了挪,拍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道:“别杵那儿了,你也坐坐吧!”   潘启文将手伸到背后,感觉了一下那风势,轻轻地摇摇头,苦笑道:“蕴仪,何必?你不知道,人一旦在温暖的地方呆过了,会更怕冷吗?”   叶蕴仪垂了眸,将滑下去的小风往上提了提,淡淡地道:“我只是腿麻了,想让你抱抱他们,不能让他们直接坐地上!”   潘启文唇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嗯,是我自做多情了!”昨天她还是那样的决绝,他怎么能指望她会对他关怀有加?   他走过去,背转身坐下来,将两个孩子接过来,抱到自己腿上,他解开外衣扣子,将两个小家伙往怀里一裹,自己伸头埋在两个小脑袋中间,深深地吸了口气,喃喃地道:“宝贝,好在,爸爸还有你们!”   一阵寒风袭来,叶蕴仪止不住打了个寒战,她这才蓦然惊起,刚才,她还觉得这洞中比外面暖和,原来是他一直为他们挡着风!而现在,他背过身去,又为孩子挡住了风,却将她晾在了寒风中!   她不由紧了紧身上的大衣,学着潘启文的样,背转身坐过去,心中苦笑:这是你自找的,不是吗?   潘启文瞥了一眼瑟瑟发抖的叶蕴仪,狠狠心,别回头,逗弄起两个孩子来。   隐隐地洞外传来了脚步声,潘启文将孩子往叶蕴仪腿上一放,站起身来,对着上面大吼了一声:“在这儿!”   当他们回到西山军营,已是傍晚,潘启文洗漱过后,吃了饭,还是有点不放心,亲自带了军医,到孩子房中,细细地为两个孩子检查了,看着叶蕴仪哄着孩子入了睡,这才站起身来,准备回房休息。   叶蕴仪跟他一起出了门,轻声说了句:“谢谢!”   潘启文神色一冷:“叶蕴仪,那是我的孩子!”   就在这时,文四手中拿着一张字条匆匆而来,他看了看叶蕴仪,将字条递给潘启文,低声道:“这是贺文龙命人送来的。”   潘启文狐疑地接过纸条,只扫了一眼,脸上瞬间布满了暴戾之气,他狠声道:“去,给我梅果抓起来!”   叶蕴仪惊道:“你要做什么?”   -------   好吧,今天才知昨天是平安夜,今天是圣诞夜,还有个明天是狂欢夜,呵呵,原来末日过后有这么多欢乐的理由,祝大家平安快乐!   换一月晚餐   更新时间:2012-12-27 4:17:39 本章字数:3695   潘启文瞥了叶蕴仪一眼,默默地将手上的纸条递给她,叶蕴仪展开看了,心中立时了然。她点点头,面无表情地道:“昨天辉杰还怀疑你军营里有内奸,原来是梅果给指的路。”   潘启文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恨恨地道:“阮飞雄的手下本来只是捉了她来问关押阮飞雄的地点,她竟然给他们出主意说关押阮飞雄的地点戒备森严,不如胁持我的一双儿女来交換,并清晰地指明了孩子所在的营房位置!”   叶蕴仪轻轻叹口气:“算了吧,既然孩子没事,就没必要跟她计较了,她也只是遭遇不幸,一时失了理智。”   潘启文断然道:“不行,这个梅果如此狠毒,这件事我不能就这样算了!”   叶蕴仪冷冷地道:“狠毒?潘天一,这世上是有报应的,这就是一报还一报,你做的孽,却要报在我的儿女身上!麻烦你就算是为孩子积点德,放梅果一马行不行?滟”   潘启文心里一堵,他一把拔出腰间的枪,扔给文四,暴跳如雷地道:“去!拿着我的枪,直接去把那个女人给毙了!我看能有什么报应!”   叶蕴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急道:“潘天一,是你设计她在先,梅果她只是一时糊涂,你不能就凭这个就要了她的命!”   潘启文扒开她的手,冷冷一笑:“叶蕴仪,反正在你心目中,我就是一个十恶不赦的混帐!我做的一切努力,你都视而不见,所以,我有什么必要在意你的看法?它”   叶蕴仪手中一空,她垂了眸,轻声道:“梅果受辱,终是因我而起,我这心里很难过,回去后,我都不知如何面对廷方,这件事,权当与她扯平,还了欠她的债,我的心里也好受些。就当我求你,放过她,好不好?”   听到她那样柔柔的语气,潘启文心里一软,他瞥了瞥她:“我要去你东磨街宅子吃晚饭!”   他这突如其来莫名其妙的一句话,令叶蕴仪一怔,她有些哭笑不得地点点头:“回去就请你吃火锅!”   潘启文眉眼往上一扬:“那是你答应小风的,我要加一个月晚餐!”   叶蕴仪眉一皱:“一个月?”   潘启文轻轻一哼,作势要走:“文四,去……”   叶蕴仪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月就一个月!”   潘启文眼神闪了闪,一把抓回文四手上的枪,声音轻快地吩咐道:“派人单独将梅果送回去,告诉她,不用再来司令府办公了!”   疲惫之极的潘启文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他觉得脸上痒痒的,一睁开眼,便看到小风趴在床头,正用肉肉的手指头扒拉他的眼皮,看到他醒来,小风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欢呼一声:“爸爸,你醒啦?”   一股明亮的暖意就那样直直地晃进潘启文心中,心底深处那个埋葬已久的奢念,就那样的冒了出来:他要每天睁开眼,就能看到自己的孩子的笑脸,还有,那一个他心心念念的女人!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便无限地膨胀起来,胀得潘启文心里直发慌,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好。   他一把将小风拎到自己身上,掐掐她的小脸蛋,由衷地笑:“小风,你怎么在这里,妈妈和小宇呢?”   小风得意地甩甩头:“我跟小宇捉迷藏,我悄悄买通文四叔,他放我进来躲在这儿,他们就找不到我啦!”   潘启文好笑地看向她:“买通?你用什么买通他?”   小风皱着个小脸:“文四叔说不让告诉你!”   潘启文越发好奇起来,正要再问,只听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小风急慌慌地钻进潘启文的被窝中,急道:“别说我在这里!”   潘启文郑重地点点头:“嗯!”又钻进被窝里,顶着小风的头,叭唧亲了一口,认真地捂了捂被子,这才披衣下了床,打开门一看,门外立着的赫然竟是黎昕!   他心里不由一沉,侧身将黎昕让进屋,皱了眉道:“你怎么来了?”   黎昕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递给潘启文,潘启文只扫了一眼,不由惊道:“西安兵谏?校长生死不明?”   黎昕点点头,神色凝重,潘启文急道:“南京那边是何情形?”   小风这时从被窝里钻了出来,一双大眼骨碌碌地转着,微微有些失望地嘟囔着:“不是小宇啊!”   黎昕的注意力立刻被这个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吸引了,上一次在火车站,只匆匆见过小风一面,这时不由走上前去,一把抱过起小风,高高地举过头顶,笑道:“小风,叫大伯!”   听到小风那甜甜糯糯的一声唤,黎昕忍不住一口亲了上去,却被潘启文手一横挡住了。   潘启文一把抢过小风,搂进怀中,瞪他一眼:“柳意就在隔壁,想要孩子自己生去!”   只听门口“扑哧”一声,两人回头一看,门口站着的不正是红着脸的柳意?她的身旁是牵着小宇的叶蕴仪,那笑声是柳意身后的文四发出的。   叶蕴仪忍住笑道:“黎昕,你有啥公事啊,急成这样,连老婆都顾不上见?”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却是刘师长拿着两份电报,匆匆走来,看到门口这一堆人,他不由愣了愣,有些为难地看着潘启文:“司令?”   叶蕴仪忙走进去,从潘启文手上抱过小风,轻声道:“小风,咱们先出去玩,爸爸有正事要办!”   潘启文心里莫名一暖,她那平平淡淡的动作和话语,就象是一个平常人家的妻子,在唤着孩子不要打扰丈夫的公事。   小风人在叶蕴仪手中,却伸出手,搂着潘启文脖子,在他耳边悄声道:“爸爸,你办完事来找我!”   潘启文一脸笑意地点点头,忍不住亲了小风两口,一瞟眼,却见门口小宇眼中一闪而逝的羡慕,他放开小风,走到门边,蹲下身来,扶着小宇的见,笑道:“小宇,等下爸爸带你去打真枪,敢不敢?”   小宇眼中一亮,连连点头,大声道:“敢!”   潘启文摸摸他的头:“嗯,你先带妹妹玩,一会儿爸爸去找你们!”叶蕴仪领着孩子,转身跟柳意一起就要离开,却听背后潘启文叫道:“蕴仪,滋事体大,你也听听!”   叶蕴仪脚下一顿,将孩子交给柳意,转过身来,却见刘师长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期期艾艾地叫了声:“司令!”   她淡淡地笑了笑:“你们先谈,我就在隔壁,等下叫我就好!”   屋内,刘师长关上门,潘启文狠狠剜了他一眼:“什么事?”   刘师长忙将手上的两份电报递过去,沉声道:“这是南京那边发来的两份密码电报,都是给武参谋长的,原报已经送给了武参谋长,另外,我们的人破译了密电,我让他们抄了一份送过来。”   一丝不祥的预感在潘启文心头掠过,他一把接过电报,并未展开,却直直地盯着刘师长,咬牙道:“与叶蕴仪有关?”   刘师长默默地点点头。   潘启文脸色一变,他抖开电报,细细地看了起来。   两份电报,各只一行字。   “西安兵变,切切不可妄议、妄动,速归南京!”   “形势复杂,当晓以大义,令蕴仪暂留西南,一切以‘稳’字为先,并告蕴仪,宗尧委任状已下,克日起程!”   看完电报,潘启文心中不由一冷,她说要暂留一段时间,他不敢奢望她是肯给他机会,至少他以为,她是为了孩子能多享受父爱,却原来,她是另有目的!   从电报中看,方宗尧竟似要来西南?过去种种,方宗尧应是早已恨他入骨,便连叶蕴仪上次也说,方宗尧曾誓言,与他潘启文“不死不休”!那么,这个方宗尧到底要来做什么?   从睁开眼便蕴在胸中的那一股暖意,瞬间烟消云散,潘启文的脸不由自主地黑了下来。   黎昕从潘启文僵硬的手中抽出电报看了看,他对刘师长挥挥手:“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刘师长看看黎昕又看看潘启文,欲言又止,黎昕皱了眉:“还有什么事?”   刘师长犹豫了一下,挺直了背脊,一弯腰一低头,言辞恳切:“司令,西南二十万大军系于您一身,更兼身负国恨家仇,这几年咱们厉兵秣马,只为与东洋人一战,还望司令以大局为重!”   黎昕忙喝止他:“刘师长,你先下去!”   潘启文冷声道:“你们是怕我被儿女私情迷了心,中了南京的圈套,失了兵权?”   刘师长咬咬牙:“司令,参谋团这次为什么会来西山,Lisa小姐为何会随参谋团来西南,目的是什么,您心知肚明!而这方宗尧本是军人,又是黄浦嫡系,却来西南,要任何职?意欲何为?”   黎昕脸色一沉,怒道:“刘师长,够了!下去!”   刘师长不敢再说,却立正行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室内一片静默,半晌,潘启文轻笑一声,眼神迷离:“黎昕,你知道吗?就在昨晚,我还在为用梅果一条命,换来去东磨街宅子里一个月晚餐而沾沾自喜!”   --------   sorry,家里大小男人都在休圣诞假期,因为可可要赶稿,没能安排全家出游,已是犯了他们的怒,只好白天尽量陪陪他们,中间有时间就整理出版稿,晚上才有大段时间静下心来码新的内容,所以这段时间都会晚上更文,直到元旦后上班才能恢复白天更,请大家谅解。   不介意什么?   更新时间:2012-12-27 22:01:12 本章字数:3446   省城,梅府。   梅果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一双眼空洞地盯着天花板。   梅母一脸担忧地推门走了进来,摸摸她的额头,柔声道:“怎么了?这次去出差很辛苦吗?今天不用上班吗?”   梅果凄凉地笑了笑:“妈,司令府那边秘书室撤了,不需要人了,我失业了!”   梅母不由拔高了声音道:“梅果,你们兄妹是不是得罪了潘司令了?滟”   梅果一惊,一把抓住了母亲的手:“妈,你说什么?什么叫我们兄妹得罪了潘司令?关我哥什么事?”   梅母不由苦笑道:“华夏银行那边把你哥给辞了!”   梅果猛地坐起身来,心底里一直按捺住的漫天恨意,全都涌到了脸上,她尖叫道:“不!凭什么?华夏银行这几年,全靠我哥为他们潘家拼死拼活,才有了如今这样的地位,他们凭什么辞了我哥?她”   她急急地下了床,跌跌撞撞地找着鞋,叫道:“不,我要去找他们去!我要去找黎黛,凭什么,凭什么辞了我哥”   “梅果,别胡闹!”门口传来梅廷方的一声轻叱。   梅果抬眼看去,她不由怔怔地流下泪来,语无伦次地叫道:“哥,是我连累了你!是我得罪了潘家,是我对不起你!”   梅廷方一皱眉:“你说什么呢?华夏银行要换大股东,我这个总经理肯定是要换的,跟你有什么关系?”   梅果一愣:“什么?华夏银行要卖?”   梅廷方点点头:“叶董事长这次就是为这事过来的,以她与潘司令之前闹得那么僵,她怎么可能再将这么大一份家业留在这里?”   梅果突然发出一阵渗人的笑声来:“呵呵呵,原来,叶蕴仪是为了这个而来的,呵呵,参谋团会去西山,本也是她的报复!原来,他潘天一最终什么也不会得到!”她脸上充满了恨意:“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他一定不会有好报的!”   梅母与梅廷方都被她吓着了,梅母慌乱地抓住她的肩,叫道:“果果,你怎么了?啊?你说,你得罪了潘家,是怎么回事?”   梅廷方脸色一沉:“梅果,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辞退你?是不是司令府有人欺负你?如果是,哥找他们评理去!”   听了梅廷方的话,梅果突然打了个寒噤,脑中蓦然响起文四冷冷的话来:“梅果,这件事,若不是少夫人竭力为你求情,你现在已经是死人一个!若不想连累你的父母家人,以后,最好离得远远的,不要再动什么歪念!”   呵呵,评理?他们一小老百姓,凭什么去跟潘天一评理?   她一把抓住梅廷方的手,紧张地道:“哥,没有人欺负我!你不要乱来!”   梅廷方却越发地怀疑起来:“那你告诉我,你怎么会被辞退了?不要跟我说什么秘书处被撤了的鬼话!”   梅果的手一抖,看了一眼母亲,咬牙道:“哥,我暗恋潘司令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一次,叶蕴仪回来了,怕是有什么话传到了她的耳中,潘司令为了讨她欢心,便将我辞了!”   梅廷方不由松了口气,抚了抚梅果的头,柔声道:“这样也好!梅果,我早告诉过你,你跟他不会有结果的!你跟哥一起去上海可好?那边的法兰西银行早就邀请我过去了。”   梅母叹口气:“你们兄妹好好聊聊,我去看看你们爸回来没。”说完,便走了出去,带上了房门。   梅果坐下来,一脸忧伤地看向梅廷方:“哥,你真要去上海?黎黛那里,你也准备放弃了吗?”   梅廷方眼中掠一抹苦涩:“不放弃又能怎么样?这几年,我眼见着她一个人,便连那个David,无论怎样殷勤,她也不动心,前几天,她竟然跟我说,她是打定主意这辈子就独身了,让我不要再报任何幻想!”   他摇摇头:“我不明白,她明明青春正好,为何心里却有如此想法?”   梅果脑中突然蹦出那天叶蕴仪斥责潘启文的话来:“当初黛儿被人设计,你是怎样处置那人的?”刹那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她看了看梅廷方那痛苦的神色,心中一紧,不由脱口而出:“我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   华夏银行,刀疤拿着一封电报,匆匆走进黎黛的办公室,恭敬地唤了声:“三小姐!”   黎黛不由一愣:“刀疤?你怎么来了?”   刀疤忙道:“大少爷早上有急事去了西山,他命我将这份电报交给您!”   黎黛接过电报一看,不由惊道:“什么?通和钱庄的老板钱昆,竟是投靠了日本人?”   她抬起头来,有些怀疑地看向刀疤,轻笑一声道:“刀疤,这不会是我二哥不想卖银行的股份,故意搞出来的吧?否则,这么短时间,怎么可能了解得这么清楚?”   刀疤微微恍了恍眼,忙低了头,轻声道:“三小姐,自从日本人占了东北后,情报处就派了人在那边,本来这通和钱庄的老板,在日本人占了东三省后,便将东北所有的分号全都关了门,根本看不出有什么不妥,可是,情报处在跟踪另一份情报时,发现有一拨日本人要暗中来西南,情报中却详细列明了跟钱昆的联络方式,这才发现了这个钱昆的问题!”   黎黛听了,不由暗自心惊!华夏银行的帐务往来与西南军补给息息相关,这日本人通过钱昆来收购华夏银行,只怕别有用心呐!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黎黛下意识地将电报往刀疤手里一塞,这才朗声道:“请进!”   见到推门而进的梅廷方,黎黛微微一怔,却立即笑道:“梅大哥,银行的几个经理正商量着说要一起请你吃个饭呢,你可巧就来了。”   梅廷方瞄了一眼刀疤,沉声说道:“黎黛,我有话跟你说!”   刀疤忙低头道:“三小姐,我先出去!”   黎黛点点头:“你在门外等会儿,我还有话要问你!”   眼见着刀疤着上了门,梅廷方直直地走到黎黛面前,低声道:“黎黛,跟我在一起,我不会介意你的过去!”   黎黛猛然煞白了脸,她怔怔地道:“梅大哥,你在说什么?”   梅廷方一把抓住了她的肩,激动地道:“黎黛,你对我是有好感的对不对?你只是因为你的过去,你失过身,你怕我看不起你,所以你才拒绝我,对不对?”   黎黛重重地挥开他的手,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在了办公桌上,全身止不住地轻颤,她的手向外一指,厉声道:“请你出去!”   梅廷方摇摇头,坚定地道:“黎黛,无论你过去发生过什么,我都不介意,你不能只沉浸在你的过去中,你还有大好的青春年华,你不能……”   黎黛突然冷冷地道:“不介意?梅大哥,你不介意什么?你不介意我失过身,还是不介意我不能生育?”   梅廷方不由一怔:“什么?你不能生育了?”他一时不由心慌意乱起来,他可以接受黎黛失过身,可是,若是她不能生育?而他们家就他一个儿子!   见了梅廷方的神色,黎黛心中一冷,她不由冷笑一声道:“梅大哥,你太自以为是了!我想前几天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梅廷方一凛,他急急地抬起头来,慌乱地说道:“不,黎黛,你听我说……”   黎黛一抬手,止住了他,她轻声道:“梅大哥,我承认,当初刚认识你时,我对你很有好感,可是,后来,当我看到你那么介意我的司令府大三小姐的身份时,我就明白,你的自尊心太强,若是我的身份都令你那么难受,那么,过去种种,你怎么可能不介意?更何况,你是梅家独子,又怎么可能娶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从那以后,我便已对你死了心!”   梅廷方眼中掠过一抹痛楚,他喃喃地道:“不,黎黛,我真的不介意,我在你身边那么长时间,你不可能感受不到我对你的感情。我……”   黎黛凉薄地一笑:“梅大哥,感情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当初,你就对我有好感了是不是?可是你还是介意我的身份!那时,你就犹豫了,挣扎过了,对吗?那么,当你知道我的过去时,你又纠结过多长时间?而刚刚,当你知道我不能生育时,你眼中的挣扎和彷徨掩都掩不住!你知道你一进来就说你不介意时的神情吗?你的眼中,有一种志在必得,还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施舍!不,这不是我要的!”   梅廷方猛然怔住,他不由辩解道:“黎黛,我是个男人,即便有过挣扎,有过犹豫,也是可以理解的,是不是?试想,如果一个男人真的喜欢你,当他知道你的过去时,他怎么可能不会纠结、不会挣扎和犹豫?”   “我就不会!”门突然被强势地推开,一把清朗而坚定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咱们把亲成了得了   更新时间:2012-12-28 20:30:07 本章字数:3472   门口,一个高大俊逸的年轻男子,身着西装,外套一件米色风衣,他不屑一顾地睨了一眼梅廷方,转眼对着呆愣着的黎黛,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直直地走上前去,张开双臂,一把抱住了黎黛,口中随意地嚷道:“Comeon,baby!你怎么这副表情,难道没收到我的电报?”   黎黛又惊又喜地回抱了一下他,这才一把拍开他的手,又伸手扯了扯他唇上的那一小撮胡须,他疼得一咧嘴,黎黛这才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留这么个小胡子,我差点没认出来!回头给我剃了!”   那男子摸了摸胡须,夸张地叫:“为什么?我可是专为见你才留的!”   黎黛瞥他一眼:“我可不想跟你一起出门时,被人以为我跟一日本人在一起!”   被完全无视的了梅廷方看着二人亲密而随意的举动,不由惊呆了,心里不由又惊又慌,他看了看这个眉眼间似曾相识的男子,不由皱眉问道:“你是谁?滟”   那男子一把将黎黛搂进怀中,对梅廷方挑衅地笑:“你可以叫我Jacky,我就是那个对黎黛过去和现在的一切都不会计较、不会有丝毫纠结、挣扎,只会喜欢他的那个男人!”   顿了碰,又飞快地瞄了一眼黎黛,邪邪一笑:“当然,她也喜欢我!”   黎黛一拳捶向他,不满地开口道:“哎!她”   那男子反搂紧了她,一双丹凤眼瞪向她,咄咄逼人地连连发问:   “你敢说你没说过你喜欢我?”   “你敢说我没说过我喜欢你?”   “那一次你跟我说起你的过去,我直接说了句‘我喜欢你!我要你!‘可有过半分迟疑、半分纠结挣扎?”   黎黛嘴角抽了抽,没再吭声,那年轻男子面向梅廷方倨傲地扬起了头:“你现在可明白?”   梅廷方看了一眼黎黛,被她眼中满满的憋不住的笑意给惊住,他的脸上刹那间布满了沉沉的阴霾,他点点头:“我明白了!”说完,意态萧瑟地转身向门外走去。   黎黛有些不忍地唤住他:“梅大哥!”   梅廷方倏然回过头来,却见黎黛低了头,轻声道:“梅大哥,谢谢你!你很好!只是,我们不适合!”   梅廷方眼角掠过一抹痛意,他努力挂起一个微笑:“黎黛,你说得对,跟他比,我那点龌龊心思,配不上你!我,心服口服!”   门刚一关上,男子失望地摇摇头,撇撇嘴道:“这就退了?真没难度!”   黎黛一把拍开他揽着自己的手,双手叉腰,叫道:“叶蕴杰!你这么胡说八道,不被你吓走才怪!我告诉你,我要是嫁不出去,你可要负责!”   叶蕴杰嘻嘻一笑:“我哪胡说八道了?我十三岁那年就向你表白,说我喜欢你,你可是明明白白地说你也喜欢我!还有,那一次你喝了酒,你说什么不清白了,不能生孩子了,不会有人要你,我可是毫不犹豫地说我要你!”   他直起身来,双手插进裤兜里,皱了眉,严严肃肃地道:“我说了要对你负责,说了四年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黎黛一把掐上了他的脸,咬牙切齿地笑:“我信!我怎么不信!我不是说了嘛,以后我要是想嫁人了,就嫁给你这个小屁孩儿!”   叶蕴杰眼中寒芒一闪,却呲牙咧嘴地叫:“哎哟,放手!你可记得你说过的话啊,你要是敢嫁给别人,看我不揍得那人满地找牙!”   黎黛松了手,伸出指头在他脸上又搓了搓,浑不在意地笑:“呀,咱们家蕴杰可是越长越俊了呢,嗯,你可要记得,你说过娶我的,你要是敢跟别的女孩子在一起,我也揍得她满地找牙!”   叶蕴杰嬉笑着直凑到她跟前去:“那要不咱们啥时候把亲成了得了?这华夏银行咱也不卖了,就作叶家的聘礼如何?”   黎黛却一下子皱了眉,挥挥手:“去、去、去!说你胖还真喘上了!说起这卖股份的事儿,还有得烦呢!”   叶蕴杰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而痛楚的神色,他走到沙发边坐了下来,沉声道:“怎么回事?”   他一改刚才嬉皮笑脸的模样,这一刻沉静如水,竟让黎黛心头一跳,半晌方恍然笑道:“我倒忘记你已经是叶家的当家人了呢!”   黎黛一转头,向门外唤道:“刀疤,进来!”   刀疤应声而入,低了头:“三小姐?”   只听黎黛说道:“你把刚才那份电报给蕴杰看一下。”   刀疤一惊抬头,却见叶蕴杰已是站起身来,微微一笑,招呼着他:“刀疤叔!”   刀疤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已比自己还高出半个头来的年轻男子,吃吃地叫道:“蕴杰、少爷?”   见蕴杰沉稳地点点头,他有些不知所措地搓搓手,又赶紧将手上的电报递给蕴杰,笑道:“哎呀,真是认不出来了,刚才在门边,我就不敢认!蕴杰少爷长这么大了!”   黎黛不由笑道:“是啊,蕴杰都长这么大了,我们可都老了呢!”   叶蕴杰脸色猛然一沉,叱道:“你才二十三岁,老什么老?”   黎黛不以为意地笑笑:“跟你比,是老了啊!”   叶蕴杰眼中迅速积聚起一股冷厉之气,他语气森寒,缓缓地道:“黎黛,你再在我面前说一个‘老’字试试?”   这语调令刀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战,他有些莫名其妙地向黎黛看去,却见黎黛耸耸肩,吐了吐舌头,哄孩子似地安抚地拍拍叶蕴杰的手,将话题岔到一边:“哎,先看电报!”   一股无力感迅速地传遍了叶蕴杰的全身,他不易察觉地叹口气,坐下来,展开电报,瞄了一眼,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只转头向黎黛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黎黛抓抓头发,懊恼地道:“我怎么知道怎么办?你姐非要卖,我们家又拿不出那么多现银来!现在又把梅廷方给辞了,这大股东来不了,我这一摊还不知道怎么理得清呢。”   叶蕴杰沉吟了一下方道:“既然现在没有下家,我姐就还是大股东,这样吧,我带了一个人过来,他叫高俊,你见见,如果合适,就让他做总经理吧,我姐那边,我可以替她作主   黎黛一脸怀疑地看向他:“你们家银行都要撤了,你怎么会想到带个总经理过来?难道你一早知道这银行卖不成?”   叶蕴杰轻哼一声道:“不管这银行卖不卖,反正那梅廷方是不能做的了,我不就给你带个人过来?”   黎黛惊叹道:“你难道知道我二哥会这么急地把梅廷方给辞掉?哎,到底是为什么,我大哥也没说,你知道吗?”   叶蕴杰睨她一眼:“梅廷方追求你那么长时间,你又不给人一个结果,人家凭什么还在你这里做着总经理的事,却混着一个副总经理的头衔?以他现在的资历,去别的钱庄或银行,已是可以拿干股的了!你们家这银行涉及的东西可多着,你二哥是怕梅廷方因爱生恨,做出什么事来吧?”   黎黛半信半疑地看向他:“真是这样?那你怎么知道?”   叶蕴杰似笑非笑地轻哼一声:“你是要嫁给我的,我把情敌去除掉行不行?”   正端着茶壶上茶的刀疤手一抖,滚烫的水便溅了出来,黎黛一巴掌拍到叶蕴杰手上,笑骂:“又胡说八道,你看把刀疤给吓得!”   叶蕴杰脸一沉:“刀疤叔,有那么可怕吗?”   刀疤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他将茶壶稳稳地放到茶几上,抬起头来看向黎黛,认认真真地道:“刚才在门外,我都听到了,小姐,蕴杰少爷起码比梅廷方强!”   黎黛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看一脸乐呵的叶蕴杰,陡然在他眼中见到一股子沉沉的情愫,她不由微微一愣,一丝慌乱,就那样掠过了心头,脸上却嗔笑道:“刀疤,你还真当真了!”   刀疤微微一愣,他不由向蕴杰看去,只见蕴杰眼中的无奈和宠溺一闪而逝,他立刻低了头,没再说话。   **   西山军营,潘启文将武辉杰一行人送出军营外,他握住武辉杰的手,沉声道:“辉杰,南京形势,还望及时通报,我还是那句话,只要是打日本人,我西南军一切服从安排!”   武辉杰看了看身边的人,将潘启文拉过一边,悄声道:“启文,不管你跟蕴仪如何,两个孩子,还是先送去美国吧!南京那边好多高官,都已将家眷送走!”   潘启文一震,不由厉声道:“未打就在言败?这仗如何能胜?”   武辉杰不由跺跺脚,急道:“你小声点!”他顿了顿,叹口气道:“军部的预计是,一旦开战,可能会有大片国土失守,战争持续时间会很长,所以,为安全计,至少不能将孩子送回江南!这一点,我跟蕴仪也说过了,是将孩子留在西南,还是去美国,你们自己决定吧,不过,要走就趁早,要真打起来,想走只怕也走不了了!”   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更新时间:2012-12-30 0:38:53 本章字数:3404   送走武辉杰,潘启文叫住正要回营房的叶蕴仪:“蕴仪!”   叶蕴仪驻了足,无视路过自己身边的西南军军官们若有若无的目光,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听着潘启文那重重的大皮靴声在她面前停下,她立即轻声道:“辉杰他们走得急,我不想孩子们晚上赶夜路,所以我打算明天一大早带他们回省城。”   潘启文习惯性地掏出香烟盒子,抽出一支烟来,突然想起什么,瞥了她一眼,将打火机放回兜里,将那支烟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突然轻笑一声:“我的特种兵团明天就回来了,你不想看看?”   叶蕴仪没好气地瞪他一眼:“参谋团都走了,我对你的特种兵团没兴趣!”   潘启一扬眉,笑了笑:“你没兴趣,或许陆念迅有兴趣呢?滠”   叶蕴仪立时戒备地看向他:“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将那支烟揉进掌心,双手插进裤兜里,淡淡地道:“蕴仪,我不知道陆念迅什么来历,但一看便知他必是军人出身,以他之才干,只做你一个看家护院,你不觉得太委屈他了吗?”   叶蕴仪一凛,她若有所思地看向潘启文:“我只知他曾是保定陆军学校的教官,至于为何会沦落为护卫,我也没问过。均”   潘启文眼中一亮:“我就知道我不会看错!保定陆军学校难考是出了名的,当初我们黄浦的同学就有曾经考过两次都没考上,才上了黄浦的,而陆念迅还是教官!”   他略微有些兴奋地挥起了右手:“千金易得,一将难求啊!”捏在掌心的那烟已被他揉碎,那深褐色的烟丝细细地洒了下来。   叶蕴仪的目光随着那烟沫飘了出去,逐渐有些恍惚起来,这一次来西南,军政之事,基本是别人在与参谋团谈,而在她面前出现的,大多是一个半是颓废半是暴躁的潘天一,而在孩子面前,他的柔情外,更多了一份小心翼翼,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他这样扬扬洒洒的模样。   叶蕴仪收回目光,她微微皱了眉:“你想让陆念迅去的特种兵团任职?”   潘启文肯定地点点头:“我感觉,陆念迅会是一个好的团长!”   叶蕴仪微微一震,她知道,当初他的规划中,特种兵团的团长级别是与师长一样的!陆念迅跟了她这几年,忠心耿耿,办事也极为牢靠,很多时候,已成了她的依靠,但她知道,他心底里藏得有事,他不说,她也便不问。而潘启文说得没错,以陆念迅之才,不应当只为她做个护卫队头目!若是他能有一展才能的空间,她没有理由拦着他!更何况,按照爷爷的意思,将银行的事处理完后,她与孩子迟早是要去美国的,若是陆念迅他们能有一个好的去处,她便没了牵挂!   想到这里,叶蕴仪微微一笑:“我也不怕你知晓,小柱子的身手你是见过的,陆念迅手下象小柱子这样的人,不下百人!而他统率的整个护卫队,分布于各地,却共有近千人!”   潘启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没有想到,叶蕴仪的护卫队人数竟是如此之众!   同时,一丝笑意却悄然爬上了眉梢,她肯跟他交这底,是不再防备着他了么?而且,听她这话的意思,竟是在推荐陆念迅?   潘启文的目光从一旁光秃秃的树枝上收回,专注地看向她,轻轻叹了口气,柔声道:“蕴仪,这是你这次来,第一次,没有怀疑我别有用心!”   叶蕴仪微微一怔,或许是被他那兴奋的神情所迷惑,她刚刚竟完全没想过他会不会是别有用心,故意以这种方式抽走她身边最得力的人?一丝恼怒掠过她的脸庞,叶蕴仪轻哼一声道:“我不过是不想埋没了陆念迅而已!这事,你自己跟他谈,我不会拦着!”   潘启文自信地一扬头:“我既然动了这念头,自然有我的方式说服他!”   他突然轻笑一声:“只不过,你那里,可还有能管事的人可用?要不要我派文四跟着你?”   叶蕴仪恨恨地睨他一眼:“潘天一,看来我真要怀疑你的用心若何才是!”   潘启文却嬉笑着将脸凑过去:“你看,贺文龙那群乌合之众我都打着主意,要是真打起仗来,你那千人护卫队也借我如何?”   听他这样兴奋地说着打仗,叶蕴仪心中一紧,她想起武辉杰今天私下跟她说的话来:“蕴仪,南京方面,从来对潘启文的看法便分为两派,一派是那些个政坛的人,定要抓住潘启文的把柄,以削他兵权实力,另一派,则是以方伯伯为首的军部的人,也要抓潘启文的把柄,却是为了让他为南京军部所用,而暗中却要保存潘启文的实力,因为,军部预测,若是全面开战,我们会有大片国土失守,西南很可能是我们最后反攻的基地,而没有谁比潘启文更熟悉西南,没有谁比潘启文更能统率西南,他一身系着整个西南以至全国局势,蕴仪,在私来说,方伯伯也恨潘启文入骨,可是,他仍要我转告你,你一定要想方设法,不能让潘启文在这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倒下!”   想到这里,叶蕴仪竟不敢看潘启文,背过身去,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下来,她轻声道:“启文,战争有多残酷,你,真有准备好吗?”   一丝不安滑过潘启文心底,他看着眼前这个女人瘦削而略显悲凉的背影,强忍下揽她入怀的冲动,皱了眉道:“难道你真打算将孩子送去美国?”   叶蕴仪愣了愣,她原本将孩子留下,是希望能给到潘启文一些亲情的支撑,让他有勇气面对即将到来的一切,可现在若真的如武辉杰所说,战争迫在眉睫,她又敢不敢将孩子留下?   她叹口气道:“前几天收到蕴杰的电报,说是很快就会到西南,我想他只怕是奉了爷爷之命,来接我们母子三人去美国的!”   潘启文心里一沉,他嘴角不由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难怪你这么爽快地答应了陆念迅之事,还积极地向我推荐他!”   听着他那消沉起来的话语,叶蕴仪只觉心里闷闷地痛,她禁不住转过身来,看向他:“启文,你告诉我,如果在最为残酷的时刻,若是有孩子在你身边,你是不是能有勇气面对一切?”潘启文心底的不安在扩大,他目光沉沉地看向她:“蕴仪,你在担心些什么?”   叶蕴仪看了看空荡荡的四周,沉声道:“有个叫岩井英一的日本人,领了人,正从日本启程,准备来西南重建领事馆!”   潘启文挥挥手,浑不在意地哂道:“这个时候,他倒是敢来?他就不怕有来无回?”   叶蕴仪却直直地看向他:“他们来之前,已在日本举行过葬礼!”   潘启文一凛:“他们是故意来找死的?”他随即冷冷一笑:“他们是想以这种方式来挑起战争?挑就挑,我泱泱中华,还真怕了他们不成?”   叶蕴仪却摇摇头,咬牙道:“可是现在我们并没有做好全面战争的准备!南京方面的意思,是要你保护他们的安全!不能授人以柄,由我们首先挑起战争!”   潘启文眼中霎时风暴骤起,他拧着眉,冷冷地道:“叶蕴仪,这才是你留下来的目的,对不对?这也才是武辉杰带上你,带上孩子来这里的目的,对不对?”   他俯了头,脸上森寒的笑直逼到叶蕴仪鼻尖去:“呵呵,原来如此!以你的性子,即便是为了银行之事,你又怎么肯将孩子带来西南认我?只不过是因为小宇跟我长得太过相像,你要借此解除我当初对你的误会!”   他的语气一句紧过一句:“先前只不过是想让我心神大乱,好抓住我的把柄,逼我就范吧?不想西山之行我做得滴水不漏,而西安出了大事,参谋团不得不回去,他们再没时间来揪我的小辫子,于是,便只好出动你来劝我!因为武辉杰不仅看到了我对你对孩子的愧疚之情,更看到了我他妈该死的没有对你叶蕴仪忘情!是不是?”   叶蕴仪浑身一颤,却件潘启文猛地一脚踹上了身边的那棵枯树,转过身来,挥舞着双手,低吼道:“叶蕴仪,你到底把我当什么?”   他一把抓上了叶蕴仪的肩,重重地摇晃着她:“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啊?当初我爹我娘是怎么死的,是你亲见,而现在全国一片抗日声中,这样的要求,你怎么能说得出口?啊?”   潘启文一把推开她,叶蕴仪一个趔趄,竟是摔倒在地上,潘启文恨恨地指向她,叫道:“即使你不为我想,你就不怕小风小宇背上一个卖国贼的爹?你让他们以后,如何面对世人?”   潘启文向后倒退着,连连摆着道:“不,叶蕴仪,即便我再怎么对你内疚,再怎么爱你,我也不可能因为你,而接受这个!”说完,他一甩头,转过身,踉踉跄跄地向西头走去!   --------   sorry,今天更晚了,明天我尽量早些。   敞开心扉   更新时间:2012-12-30 20:22:48 本章字数:3339   叶蕴仪勉强坐起来,怔怔地看着手心撑地时沾上的沙砾,那细微的沙砾咯得她密密地疼,一丝酸涩在心底刺刺地浸过,她的唇角不自觉地向上勾起一个自嘲的弧度,武辉杰和方伯伯只怕都看高了她在潘启文心中的地位!   前方急步远去的背影上,军呢大衣在寒风中冽冽飘起,沙沙地扫过路旁的一株株光秃的树干,令灰白的天空中凭添了一份肃杀,叶蕴仪猛然一凛,武辉杰曾再三叮嘱她,日本人重开领馆之事,绝不可提前告知潘启文,一切等方宗尧来了再说,而她,刚才竟在他那沉沉的目光中,情不自禁地说了出来!而他现在,去的却是作战室的方向!   叶蕴仪心里一慌,她急急地爬起来,随手拍拍身上的土,追了上去。   潘启文一脚踹开作战室的门,杀气腾腾地吼:“去,给我把黎昕、刘师长都叫过来!”   门内,黎昕和刘师长一脸愕然地从沙盘前抬起头来,齐齐地看向他,随即目光都越过他,瞄向了他背后那个平时一丝不苟,这会儿看上去却有几分凌乱的女人滠。   潘启文的背脊微微一僵,身后,一只手无力地拉住了他的衣袖,叶蕴仪微微弯了腰,捂着小腹,喘着气说道:“启文,你听我把话说完!”   潘启文牙齿暗暗咬住了内唇,那一丝生生的疼令他稍稍平静下来,他没有回头,右手往上轻轻一举,毫不费力地扯掉了她的手,径直走了进去,在会议桌前坐下。   叶蕴仪手里一空,挡在身前的人就那样走开,让她突然有种无所遁形的狼狈,她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了看室内的人,一时进退两难均。   黎昕皱了皱眉,一扯刘师长,又给一旁的林泰和文四打了个眼色,几个人都站直了,悄悄地往外挪去。   “命!”潘启文薄唇轻启,他口中沉沉地吐出的一个字,令所有人习惯性地齐齐转身,面向潘启文,站直、挺胸、收腹,定定地看向他。   叶蕴仪心里一慌,急急地唤了声:“启文!”或许是因为急迫,那声音显得有些尖厉而突兀,甚至整个作战室里能听到些些的回声。   潘启文微微抬起眼皮,瞥了叶蕴仪一眼,口中毫不停留地吐出一系列的命令:   “命,情报处处长未能知晓日本新派驻西南领事岩井英一事,着免去处长职务,令副处长暂代其职,三日之内,了解清楚有关岩井英一一行人所有资料和行踪的确切消息!”   “命,特种兵团一营一连随时化妆待命,一旦有岩井英一的踪迹,不必再报,立即出动,务必在岩井英一等人进入西南地界前----剿杀之!不许留下活口,不许留下任何痕迹,否则,军法处置!”   “命,即日起,全军秘密进入战备状态,所有官兵不许休假,军械厂日夜不休,加紧生产,军需处一月内将全军半年内的枪枝弹药、军粮、被服全部备齐!”   “命,在新任省主席到来前,政务处协同省府秘书长,一月内摸清全省粮食等物资底细,拿出有关战时全民物资配给制度方案来,期间不许泄露任何消息,凡有散布谣言、屯积居奇、哄抬物价者,杀!”   潘启文发布这一系列命令时,沉静而冷冽,与刚进门时那个暴怒的潘启文判若两人。   反是一干受命的人,都被他的命令给震住,这是要,真的要打仗了?每个人心中都有无数的疑问,却在看到潘启文那森寒的神情时,皆没能张开口。   叶蕴仪呆呆地看着一行人默默不作声地鱼惯而出,至到走在最后的黎昕轻轻地带上了门,听到那一声门响,她才从刚才的震撼中惊醒过来。她完全没有想到,明明刚刚还处于狂乱不理智状态的潘启文,短短的时间内,竟是如此有条有理,杀伐决断!   更重要的是,她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在如此短的时间内,他已完全想了个透彻,并已做出了应对之策!   他既不愿意听南京的话,在这样敏感的时期保护日本人,背上卖国贼的骂名,却也不愿让挑起战争的祸端落到自己头上,所以,他才要在日本人进西南前截杀之!   可是,这样一来,他把自己撇清了,却将她,不,是将以方淮之为首的军部逼入了绝境!而方淮之却还在为保存他潘启文的实力,派出自己的儿子,来与潘启文共担骂名!   而他刚刚发出命令前对她那一瞥,竟令她心中莫名地慌乱起来,那眼神如此寒凉,这样的眼神,唯一的一次,便是当初她在他的逼迫下,对着他开枪时,在他眼中浮现过!   这样的他,她要怎么说?怎么劝?   叶蕴仪只觉得浑身都在发冷,却见对面那人取了一个唐瓷茶缸,放到桌上,拎起水壶往里倒了些热水,捧了来,递到她手上,漠漠一笑:“我还真得多谢你,要不然,我被南京卖了都不知道!若真给那岩井英一进了西南地界,我怎么做都是罪人!”   茶缸里的热气袅袅长起,叶蕴仪抬起头来,透过那层薄薄的雾气,竟看不清他脸上的喜怒,然而,手上传递过来的热度终令她有了一丝暖意,她终是咬咬牙,诚挚地看向他:“启文,我知你为这场战争,准备了好几年了!可是,即便我不懂军事,却也明白,战争讲究时机,你真认为,目前是一个好的时机吗?”   潘启文冷冷一笑:“时机?什么时候是时机?日本人扶植满洲国时,不是时机?日本人占东三省时,不是时机?到现在,别人要挑起战争,还不是时机?这场仗,躲,就能躲得掉的吗?”   叶蕴仪直直地看向他,眼神逐步清明而坚定起来:“启文,若在前两天,你这样做,我觉得无可厚非,可现如今西安形势不清,委员长生死不明,国内党派林立,群龙无首之下,必然纷争四起,若是这时冒然挑起战争,这后果,谁,敢承担?”   她将手中的茶缸重重往桌上一顿:“战争牵一发而动全身,目前我们唯一能统帅战事的人都生死不明,这仗要怎么打?凭你西南军一军之力,可能扛得起这全面战争的责任?”   潘启文伸出手,胡乱地往左右口袋摸去,叶蕴仪瞥到他掏出烟来的手微微颤着,她轻叹一声:“启文,那岩井英一为什么要来送死?无论他死在何处,只要是在中国的土地上,这仗就打起来了!日本人就是要趁我们没有准备好时,尽早开战,难道,以你之智,也要去上这个当吗?”   “你可曾想过,只你西南军有准备有什么用?一旦开打,血流成河,有多少人会因此枉死?即便你潘启文这一次做得滴水不漏,免去了左右难做的骂名,可以后,面对那些冤魂,你,能心安吗?”   她顿了顿,掷地有声地道:“若是战争因此失利,甚至战败,你潘启文,便是历史罪人!”   潘启文的手一抖,跌坐在椅子上,他怔怔地看着往地上掉去的香烟,猛然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看向她,决然地道:“不,这个骂名我背负不起!我更不能,让我的一双儿女,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   叶蕴仪垂了眸,轻声道:“启文,方宗尧已在来西南的路上,就任新的省主席一职,方伯伯的意思,所有保护日本人的政令均由省政府以中央的名义下达,你,只是配合执行!”   潘启文心头巨震!方宗尧早已说过,与他不死不休,可现在,却要来跟他荣辱与共!   叶蕴仪抬起头来,眼中轻雾迷漫:“启文,你说,你不想一双儿女,以后抬不起头来做人,而这卖国贼的骂名,只要你上了战场,自然能洗清!宗尧他恨你入骨,尚且能选择这个时候来与你共担骂名。难道,你想让一双儿女,知道他们的父亲,是一个为了一己之私,而不能担当的人吗?”   潘启文突然走到叶蕴仪的面前,抓住了她的双肩,沉声道:“蕴仪,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带孩子来西南?又为什么选择带孩子留下来?”   叶蕴仪轻轻一颤,她点点头,轻轻挣脱了他,有些慌乱地抓起桌上的茶缸,喝了一口水,坐了下来,轻声说道:“当初,的确是为了银行来西南,我本没打算带小宇来,可辉杰却硬要我带上。”   潘启文食指一竖,摇摇头:“不,蕴仪,辉杰勉强不了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心里的话!”   叶蕴仪嘴角挂起一丝苦笑:“是,辉杰哪里能强迫得了我?细细想来,心底里,或许还是有些不愤吧?当初你那么冤枉我,还发出那样一个声明,我想,不需要我再说什么,小宇便是最好的证据!”   她眼神迷离而凄然:“我没有表面上的那样心如止水,或许,我就是想看你痛、看你悔吧!所以,我才将小宇也带了来!”   选择(一)   更新时间:2012-12-31 20:15:37 本章字数:3242   潘启文脸上神情一点一点地僵硬起来,他点点头,轻轻放开她,走到与她隔了好几个座位的自己惯常的主位上坐下,再一次伸手摸索出烟盒来,他抽了一支烟出来,突然微微向上举了举,生硬地来了一句:“可以吗?”   叶蕴仪默默地点点头,被他这样莫名地打断,她刚刚提起的那一股讲述下去的勇气,一下子便泄了,她不由闭了嘴,再张不开口。   室内逐渐显得昏暗起来,一片寂静中,打火机“啪”地一响,叶蕴仪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被那一小簇火苗吸引,耀眼的火星一闪即逝,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也随之暗淡下来,叶蕴仪突然心中一抽,这件事若是处理不好,他一个时时刻刻准备着打仗,以报国仇家恨的军人,还没有在战场上展开过他最炫丽的人生,却要就此黯淡一生吗?这,对于他来说,何其残忍?   潘启文似乎也失去了寻求先前答案的那份急切,他靠在椅背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来,半晌方道:“蕴仪,刚刚你问我,如果在最为残酷的时刻,若是有孩子在我身边,我是不是能有勇气面对一切?”   明明灭灭的烟头后,便只余了他一双眸还闪着亮光,他的声音略微有些嘶哑:“带着孩子留下,只是你的权宜之计吧?你同意把陆念迅给我,是打算好了,这件事过后,你带着孩子去美国的吧?可是,蕴仪,你知不知道,一个人全部的勇气,来自于对未来的希望?滠”   叶蕴仪心口一跳,却听他继续说道:“你也知道,若是让日本人进了西南,就算是方宗尧来,就算是向全世界宣告是南京的意思,可谁不知道西南是我的地盘?当年张汉卿丢了东北,谁不知道那是南京的意思?可结果呢?所有的骂名还不是他背了?要不然,就不会出现如今西安之事!所以,日本人一旦进了西南,怎么处理,我都会背负一身骂名,若是处理不好,或许,我连上战场的机会都没有!”   他猛然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微微向前倾,明明还隔了几个座位之远,可叶蕴仪却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压迫。潘启文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决然:“不!既然我的人生毫无希望,那么,我宁愿选择在战场上死!这一仗,就由我来挑起好了!至于那些因此而枉死的人,我定会血战到底,下去陪他们就好!死了,也就无所谓身后之名了!”   叶蕴仪浑身一颤,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潘启文!你怎么能如此轻易言死!你即便不考虑你一人之身,牵系着整个西南军,甚至全国的局势,你又怎么能让小宇小风,刚刚知道自己有了父亲,便从此失去!钧”   叶蕴仪站了起来,恨恨地指着他,抖索腔调道:“早知你有如此想法,当初我就不该让他们认你!”   听着她那颤不成声却又严厉的话语,潘启文眸中的光亮一盛,他用力摁熄了手中的烟头,借着这一摁之力,掩去了心中翻涌的情绪,他捏着眉心,撑住了头,黯然道:“蕴仪,那你让我怎么办?我已经撑了五年,当我知道当初真相那一刻起,当我连对你的恨意都不复存在了时,当我知道你对我的所有情感,只余下了恨时,我便再也撑不下去了!”   他抬起头来,直直地逼视着她:“战死沙场,是我唯一、也是最好的选择!”   “战死沙场!”几个字,一下子震住了叶蕴仪,他这哪里是要打仗?他的目的不是赢得战争,他这是要去送死!   她一下子心慌意乱起来,他一再提到的那个“死”字,令到她完全无法思考,只是胡乱地连连摇头:“不,不应该是这样的!”她急急地走到他面前,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语无伦次地道:“不,启文,我再恨你,也从没想过要你死,你,你还是小宇、小风的爸爸,你想想,想想两个孩子,啊?”   她冰凉的手心里已是冷汗涔涔,一丝惊喜,竟悄然滑落在潘启文那疼得不能自已的心上,然而,他却狠狠心,扒开她的手,冷冷地道:“孩子?我的孩子是我的吗?他们的母亲很快就要带着他们远走高飞,即便我苟活着,我这一生,又还能见他们几回?”   叶蕴仪心头一颤,她有点无措地背转身去,却听潘启文在背后,静静地加了一句:“蕴仪,你知道我要什么!你知道,我的希望在哪里!”   叶蕴仪撑在桌面上的手一抖,没有回头,只挣扎着道:“启文,你不要逼我!过去种种虽是误会重重,我可以不再恨你,可是,我真的是累了,也怕了,生生死死过两回,我怕,我再也给不起了!”   潘启文淡淡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好,你有你的选择,我也有我的选择,谁也逼迫不了谁!”   叶蕴仪猛然回过头来,直直地盯向他,却听他苦笑一声道:“蕴仪,我不至于无耻到拿这样的事来要胁于你,而是,我的的确确是再也撑不下去了!所以,战死……”   “够了!”叶蕴仪陡然厉声止住了他,一听得那个“死”字从他口中就那样随意的迸出,她便再无法承受!   她浑身颤栗着,无力地挥着手:“你让我想想,让我再想想!”   潘启文蓦然站起身来,他心中酸痛,眼神却晶亮,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了,否则,他是真的撑不下去了!   当他得知她带着孩子来,竟是为了那样一个目的,他就要疯了!那一系列命令的后果是什么他清楚,冒然挑起战争的后果,他也清楚!可他,就是疯了一般,想要挑起那场战争,除了对日本人的仇恨以外,心底里,未尝没有一份要毁了天、灭了地的念头!   他本已存了必死之心,可是,她却告诉他,她从未想过要他死!虽然她口口声声的全是为国为民,为了孩子,可她的神情、她的语气、她颤栗的身躯,通通在告诉他,她其实,舍不得他死!这个认知,让他本已绝望的心竟又活泛了起来。   其实,她并不知道,即便日本人要来,虽然艰难,可他也并非没有应对之策,就如她所说,暂时的骂名,以后自能洗清,若是应对得好,甚至连这短暂的骂名也不用背。   她想要通过孩子来给他支撑,他就知道,她,把这件事,想得过于严重了。在他来说,日本人的事,远不如知道她利用孩子来为南京做说客来得绝望,也远不如知道她与孩子将会彻底离开他来得绝望!对他来说,日本人的事,不过是兵来将挡而已!而对于她,他却毫无办法!   可是,他却不能告诉她,他能够担得起!因为,这真的是他唯一的机会了!   当她总于松了口,肯说出那句“让我想想”时,他已禁不住在心底里仰望上苍,满心感激。   可同时,他也知道,他不能,再过于逼迫于她!他们之间的过去累积得太深,即便所有误会都解开,可那份声明,无论如何她都难以原谅!连他自己,都没办法去找到一个原谅的理由!   他必须要,一步一步来。   潘启文的手从背后扶住了她的肩,轻声说道:“蕴仪,我不敢强迫于你,我,只求一个机会!现在,你总要让我看到未来的希望!”   叶蕴仪脆弱地转过身来,怔怔地看向他:“启文,我不知道……”   潘启文竖起食指贴在她唇边:“蕴仪,给我一次机会,试着重新接受我!”他轻轻摇摇头,缓缓地道:“蕴仪,不是权宜之计,而是真正地尝试接受我,哪怕到最后,你还是不能接受,我也认了!”   他低下了头,额头抵在她的额头上,柔声道:“蕴仪,这不仅仅是给我一次机会,也是给孩子们一次机会!我们欠了他们的,欠了他们父母双全,其乐融融的五年!难道,你就不想,让他们也能感受到在这样完整的家庭中的完整的童年吗?”   听他提到孩子,叶蕴仪瞬间便被他蛊惑了。   只有她知道,两个孩子有多渴望这样的家庭生活,父亲,是她无论如何也替代不了的角色!   他身上那久违了的男性温热气息就那样扑面而来,叶蕴仪心里一慌,不由往后退了一步,慌乱的脚步碰到了椅子,发出尖锐而刺耳的声音,潘启文心里一凉,却见她连连摇头道:“不,启文,我给过你机会,那一次,在南京的时候,我以为你因为别的女人不要我的孩子,却仍是发了……”   “报告!”门外一个响亮而急迫的声音打断了叶蕴仪的话。   -------   选择(二)   更新时间:2013-1-1 1:41:01 本章字数:3420   潘启文怔怔地看了看自己还僵举在半空的手,眼中积聚着沉沉的灰霾,他直直地走到墙边,摁亮了灯,沉声叫道:“进来!”   林泰推门进来,他没有看叶蕴仪,径直走到潘启文面前,打开一份文件,递到他手上,郑重而响亮地道:“司令,情报处说关于岩井英一的情报他们是昨天获知的,因为还有信息今天才确认,正准备上报,情报上说,岩井英一一行已经从日本出发,上了船,预计这两日抵达上海!”   叶蕴仪浑身一颤,怎么会这么快就有了消息?   林泰瞄了一眼叶蕴仪,轻声道:“情报和命令刚刚已交给特种兵团,他们已整装待发,只待情报部那边最后落实岩井英一一行人员名单和特征,预计一个时辰后,就可出发!”   潘启文并未看手上的文件,只死死地盯着叶蕴仪颤栗的身影,咬咬牙,口中漠漠地吐出一个字:“好!滠”   林泰的唇角动了动,终是没说什么,直挺挺地向外走去,那脚步沉重而缓慢,一步步似踩在叶蕴仪心上,当他的手扶上了门栓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急切的嗓音:“我答应!”   林泰悄悄吐出一口气,唇角微微一勾,他在门边驻了足,却没敢回头。在听到潘启文那句不知喜怒的话:“去外面等着!”后,他悄悄出了去,带上了门,对负手立于门外的黎昕展颜一笑,悄悄竖起了大拇指,黎昕如释重负般地笑了笑,转了身,向后摆摆手,放轻了脚步,径直往营房去了。   门内,叶蕴仪长长地吸了口气,终是抬起头,跨前一步,来到潘启文面前,恳求地看向他:“启文,撤消命令吧,我答应你!我们,再试试!钧”   潘启文隐去眼中那就要泛滥出来的笑意,缓缓地摇摇头:“蕴仪,我说过,我不要你的权宜之计,我要你真心实意地给我一次机会!”   叶蕴仪一怔,她皱了眉:“我当然是真心实意!”   潘启文双目烱烱地看向她:“那好,回去后,你跟孩子就搬回司令府!”   叶蕴仪脸色蓦然一变,却见潘启文苦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强迫你做你不愿之事!没有你的许可,我不会踏进你的房间一步!我心里明白得很,我知道自己什么状况,你给我机会,不等于我就能得到你们,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会慢慢等!等你肯真正接纳我那一天!”   见叶蕴仪脸上仍是犹豫不定之色,潘启文看向她,轻声道:“搬回去,只是因为,我想一家人能生活在一起!蕴仪,即便没有这次领馆的事,我估计,战争爆发也不远了,我只是想,在上战场之前,多给自己留些念想!人吧,只要有了牵挂,总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叶蕴仪一把捂住他的嘴,恨恨地道:“潘启文,我要再从你嘴里听到一个‘死’字,我立刻就带孩子去美国!”   潘启文再次抵上了她的额头,眼中的笑意再隐藏不住,他轻笑一声道:“蕴仪,这岩井英一不好对付呢,这个度可不好把握,你到司令府,还可以帮我啊,记不记得把日本人赶出去那一次?不是你帮我,那些个洋人,还有南京那边,我可应付不了!”   他的额在她额前蹭了蹭,有些耍赖地道:“这事是你给我揽上的,你得想法子帮我,怎么样能既不让我背上骂名,又不能让日本人得了逞!”   叶蕴仪抬起眼皮,离开他的额头,睥他一眼:“潘启文,我怎么觉得,日本人来了,你还挺高兴?”   潘启文的头下一空,重重地往下一点,他赶紧稳住了,叹口气道:“蕴仪,我身上所担负的,有多重,我心里清楚!若是你跟孩子在我身边,便是天与地都压过来,我也能顶得起来!也就是你和孩子,能让我在这沉沉的压力中,稍稍轻松一下,我只是想,天天回到家,能看到你跟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便连这,你也不答应么?”   叶蕴仪心里一软,她郑重地点点头:“好,我答应你!”   潘启文有些忘形地一把抱住了她,却感觉到怀中人身子明显一僵,他却舍不得放开,喃喃地说道:“蕴仪,就一下,就给我抱一下就好!”   叶蕴仪鼻子一酸,她微微放松了自己,将头轻轻往他怀中一靠,就这一个轻微的动作,便让潘启文眼中一热,他竟有些不敢再抱下去,仿似上天的恩赐,他不敢,一次就用尽。   他吻吻她的发顶,轻轻推开她,柔声道:“你先过去,我先把这些事安排了,让孩子们等我一起吃晚饭,可好?”   叶蕴仪温顺地点点头,略微有些羞涩地转了身,潘启文却突然抓住了她的肩,有些艰涩地道:“蕴仪,我知道我过去浑,可是,这一次,可不可以看在孩子的面子上,坚持下去?”   叶蕴仪脚步下一顿,她回过头,疑惑地看向他:“坚持?”   潘启文死命地咬了咬唇,沉声道:“蕴仪,我说出来,是怕你回去后乱想,或许你又会反了悔,你……”   叶蕴仪皱了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潘启文咬咬牙,吞吞吐吐地道:“我让你搬回司令府,其实还有一层意思!因为、因为方宗尧要来西南!”   叶蕴仪一时间浑身冰凉!   她怎么就忘记了,当初,潘启文发出那样一份声明,直指她与方宗尧有染!虽说过去了好几年,可无论是潘启文还是方宗尧,明的暗的对头都不少,而现在这个时节,两人都处于风口浪尖上,若有人要做文章,那么,当初的事,便是最好的素材,那么她叶蕴仪,便会成为人们口中最好的话题!不可避免的,两个孩子,只怕也不能幸免地会成为焦点!   潘启文急急地说道:“蕴仪,那些个报纸、电台什么的,我会严命控制住,他们不敢乱写乱说什么的!”   她猛然一把推开他,冷声道:“西南的新闻你能控制,全国的呢?”   潘启文一时语塞,却听叶蕴仪接着说道:“潘启文,即便我搬回司令府,表面上能证明我跟宗尧之间是清白的,可是,我又以什么身份入住司令府?你别忘记了,当初,你的那份离婚声明,已是人尽皆知!”   潘启文稍作沉吟,小心翼翼地看向她:“如果你同意,我可以登报道歉,澄清当初的误会,并声明与你复合,亲自接你这个司令夫人回府,或者,如果你愿意,咱们再结一次婚,也无不可!”   叶蕴仪胸膛急剧起伏着,半晌没有出声,潘启文再沉不住气,一把抓住她的手,那触手的冰凉,令他心里一紧,他不由急道:“蕴仪,你,不会现在就反悔了吧?”   叶蕴仪用力抽出手,垂下眼帘,沉声道:“我答应过的事,不会反悔!我也同意入住司令府,以免给宗尧带来困扰!至于登报什么的,就免了吧,这些事,只会越描越黑,起码现在,我还没打算跟你复合,也不会跟你再结一次婚!”   顿了顿,她轻叹一声:“至于别人要怎么说,就说去吧!”   潘启文心里登时一凉,虽然他早有准备,他说出来,她定会反感,可是,听到她说不在乎别人怎么说的时候,他已然明白,她只怕已是打定了主意,这件事一过,便带上孩子远走美国,所以,她才不会在乎别人怎么说!   他们之间,刚刚的那一丁点儿温情,这一刻已是荡然无存!   可是,这是他自己做下的混账事,怎怨得了别人?他若不说,她回去后,也会想到,只怕会更糟!而现在,她还肯兑现先前的承诺,还肯入住司令府,已是对他最大的恩赐,尽管她先前明明是心软了答应了,现在在她口中却变成了为了方宗尧而搬进司令府,可他,还能说什么?   潘启文垂立身侧的双手,死死地捏了捏,他低了眉眼,以尽可能平静的语气,轻声问道:“等会儿,还能一起吃晚餐么?”   叶蕴仪淡漠地扔下一句:“你想来就来吧!”转身便向门外走去。   潘启文不知自己该是喜还是悲,一直目送着那背影转过门外不见,他才朝着外面唤了声:“林泰!”   林泰应声进来,潘启文这才漫不经心地打开刚才的文件来看,当他的眼扫过那页纸张时,不由瞪大了眼,那张纸上,哪里是什么情报,只有寥寥四个字,赫然竟是黎昕的笔迹:“把握机会!”   他鼻梁上方,浓黑的眉毛皱成了一团,他抽出那张纸,一把扔到林泰脸上,低吼道:“你们竟敢拿这事来骗我!”   林泰忙涎着脸笑:“不管怎么样,夫人不是同意搬回司令府了不是?一家人在一起,总比你想单独见一面都见不着,不是强了很多?”   听了林泰的话,潘启文脸上原本的阴霾一扫而空,他点点头,眼中是向往的神情,眉眼弯弯地半眯了眼:“一家人在一起?”   ---------   新年好!现在是新年第一天   放下的理由   更新时间:2013-1-1 21:24:28 本章字数:3422   潘启文随即脸上一沉,横了林泰一眼,一巴掌拍了过去:“听我墙角?”   林泰忙一闪身,嘻嘻叫道:“司令,那可是黎师长听的,我只是奉命送文件而已!”   潘启文没好气地冷哼一声:“好,我命你,今儿晚上,去听黎昕两口子的墙角,明天来向我报告!”   林泰一下子苦了脸,忙小心地问道:“司令,那前面那几道命令?”   潘启文眼一瞪:“这还用我教吗?日本人的情报照摸清楚,其余的,作废!滠”   林泰立刻规规矩矩地立正答了一个“是!”字,转身向门外走去。   潘启文在背后叫道:“去,叫伙房给孩子的小灶那边多加几个菜,别放辣啊!”林泰刚要回答,却听潘启文低低地说了句:“算了,还是我自己去吧!”林泰挠了挠耳腮,有些纠结地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出口,只好等潘启文出了门,才自行离开了。   潘启文低了头,缓缓地踱到伙房门口,差点一头撞在一人身上,他恼怒地一巴掌就挥了过去:“走路也不看着点!”却被人一把抓住了手,一抬头,却是黎昕一脸愕然地看向他:“咦,蕴仪不是答应给你机会了吗?你还不趁机去蹭晚饭去,到这儿来发什么火?钧”   潘启文抽回手,白他一眼:“我来看看菜好了没有不行啊?”   黎昕审视地看了看他,突然微微一笑:“潘天一,不敢去?”他直直地将脸凑到潘启文跟前,压低了声,嗤笑道:“呵呵,近乡情怯?”   潘启文烦躁地推开他的脸:“去去去,我怯个屁我!”   黎昕耸耸肩,冷哼一声:“那你慢慢看吧,我走了!”   潘启文却一把揪住他的肩章,皱了眉:“哎,那个,你说,蕴仪以什么身份回司令府的好?”   黎昕顿时了然,一股怒气就那样浮在了他的脸上,他扭了一下肩,挣脱了潘启文的手,冷笑一声道:“自作孽,不可活!”说完,他看也不看潘启文一眼,一脸嫌恶地掸了掸肩上的灰,径直扬长而去。   叶蕴仪回到营房,刚要进门,却又停下,她瞥了一眼门口的文四,转头看向同样杵着的陆念迅,轻声道:“老陆,西山有个特种兵团,潘天一想请你去做这个团长,若是你愿意,就去看看吧?”   陆念迅一惊:“特种兵团?”他脸上掠过一丝复杂的表情,随即摇摇头:“不,小姐,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叶蕴仪笑了笑:“老陆,不瞒你说,或许很快我们就会去美国了,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你和你的兄弟们,你不能放弃这个机会,若是你能出息了,就能带着兄弟们奔个好前程!”   陆念迅并不惊奇这一点,却仍是摇摇头:“那等你和孩子们去了美国再说!”   叶蕴仪沉吟着道:“回去省城,我跟孩子们就搬去司令府住了!”   陆念迅和一旁的文四都一脸惊喜地看向她,陆念迅笑道:“原来是不用防着潘司令了!”   叶蕴仪点点头,一旁的文四实在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道:“那,你们还去美国?”   叶蕴仪脸色微微一僵,她并不想让陆念迅再担这些个心,于是半开玩笑地道:“那就要看你家司令表现若何了!”   文四脸上一喜,却见陆念迅淡淡地道:“那看看再说吧!小姐,你放心,即便不入军,我也能带着兄弟们有活路!”   叶蕴仪看向陆念迅,郑重地道:“老陆,若只是活路,我也不提这事,单只咱们在江南那些财产,我是不会带走的,都会留给你们,只是我知你们都是血性汉子,现在正值多事之秋,你跟兄弟们一身本事,怎可埋没在市井之中?”   陆念迅眼中闪过一丝的动摇,却见叶蕴仪继续说道:“你也不用马上作决定,先看看吧,我只能说,我父亲曾说过,潘天一绝对是一个会打仗的将军!而且……”她顿了顿,沉声道:“他与日本人有血海深仇!”   最后这句话,令陆念迅浑身一震,叶蕴仪直直地看向他,掷地有声地道:“而你,是东北人!”   陆念迅霎时血红了眼,一脸震惊地看向叶蕴仪,喃喃地说了句:“小姐?”   叶蕴仪安抚地拍拍他的胳膊,轻声道:“虽然我不了解你的过去,但我一直知道你并不是不想,而是在等待和选择,你先看看吧,若是不合适,南京那边,宗尧也是可以为你推荐的!”   陆念迅嘴角泛起一丝苦笑,他没再说话,只低了头,轻声道:“谢谢小姐,我会考虑!”   房内,柳意正跟两个孩子闹成一团,叶蕴仪不由笑道:“柳意,你跟黎昕成亲也有五年了,怎么也不要个孩子?”   正弯腰去捉小风的柳意背上一僵,她缓缓地直起身,转过头来,看向叶蕴仪,突然轻笑一声:“蕴仪姐,有什么好事吗?”   叶蕴仪莫名其妙地看向她:“有什么好事?”   柳意走到她面前,嘻嘻笑道:“我怎么知道你有什么好事?但这是你来了西南这么多天,我第一次看到你眉头放松,眼神平和的模样!”   叶蕴仪微微一震,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柳意,她下意识地回想刚刚一路回来时,心中并无先前的压抑,还有条有理地劝说了陆念迅!   不,她明明是被逼迫着答应潘启文重新给他一次机会,明明她还为以什么身份进入司令府而气恼!可为什么,她心里竟会象放下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千钧大石之感?   她皱了眉,无力地反驳着柳意:“这你都能看得出来?”   柳意怔了怔,突然俯首到她耳边,轻声道:“我跟黎昕从未圆房!”   叶蕴仪震惊地看向她:“你说什么?为什么?”   柳意脸上泛起一个苦笑:“蕴仪姐,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他放下心头那份执念的理由!”   一句话,令叶蕴仪心头巨震!理由?那么,她的轻松是否来自于潘启文给了她一个理由,一个她不得不接受的放下过去的理由?因为是被逼无奈,让她反而能面对自己,能面对心头的执念,能面对一直以来愧对的方宗尧?令她心安理得地去给他一次机会,其实,也是给了她自己一次机会?   柳意看到叶蕴仪变换的神色,以为她已了解自己话中的意思,索性叹口气道:“没错,蕴仪姐,这个理由就是,你幸福快乐!从这一点说,我的幸福便建立在你的快乐之上,所以,你说我怎么能不关注你的情绪变化?”半晌,叶蕴仪才彻底从柳意的话中回过味来,心中震撼与感动再次交织,脑中瞬间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微微一笑:“柳意,等下叫黎昕一起过来吃饭吧,咱们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柳意又惊又喜地看向她,吃吃地道:“一家人?蕴仪姐,你是说……?”   叶蕴仪含笑点头:“回省城后,我跟孩子就搬回司令府住了!”   柳意一下子跳了起来,胡乱地对门外叫道:“文四,快,快去看看你家两个少爷在哪儿呢?叫他们快点过来,你家少奶奶请吃饭呢!”   门外文四欢快地应了声:“是,大少奶奶!我现在去!”   小宇和小风已是围了上来,小风扑到叶蕴仪怀里,睁着大眼仰望着叶蕴仪,一迭连声地问道:“妈妈,司令府是不是就是爸爸住的地方?是不是我们要搬去跟爸爸住?是不是我们天天都可以跟爸爸在一起了?”   叶蕴仪还未来得及回答,便见小宇轻轻地拉了拉她的衣袖,轻皱了眉,看向她:“妈妈,你想好了吗?”   叶蕴仪蹲下身来,将两个孩子一边一个搂进怀中,郑重地问道:“你们告诉妈妈,你们想跟爸爸住在一起吗?”   小风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似的:“想!想!”   小宇却怀疑地问道:“是妈妈也一起住吗?”   叶蕴仪鼻子一酸,轻轻地点点头:“小宇,你愿意吗?”   小宇脸上立刻展开一个轻松的笑来:“愿意!”   叶蕴仪眼圈一红,原来,她的一个决定,还左右了这么多人的情绪!   当黎昕微笑着敲门进来时,柳意急急地迎上去,问道:“天一呢?”   黎昕一把揽住了柳意,笑道:“他呀,还在小伙房里磨蹭着,怕是不敢来呢!”   黎昕极少在人前对她如此亲密,柳意心头一跳,面上一红,一把拍开他的手,嗔道:“蕴仪姐和孩子在呢!”   黎昕一把将她捞了回来,箍在怀中,长长叹口气道:“你这女人怎么如此不体贴?你男人在外面有多累,顶的压力有多大?你却尽在意这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其实,从来在意都只是你自己,只要你自己不在意,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去!”   -----------   鸽子汤   更新时间:2013-1-2 23:02:57 本章字数:3340   叶蕴仪正弯下腰,细心地抹去小风唇边的一点污垢,听到黎昕的话,驻在小风脸颊上的手顿了顿,她站直了身子,转过头来,看向黎昕,轻声道:“黎昕,你也不用拿话来挤兑我,我知道这一次,他将会面临什么,以前那些个事,跟他所要面对的比起来,自不算什么,而我既然答应了给他一次机会,那么我叶蕴仪也自是担得起,放得下!”   黎昕眼中泛起一丝欣慰之色,他眨眨眼,看向一脸莫名的柳意,笑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柳意这才有些似懂非懂地明白过来,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到环住她腰间的那只手背上,轻轻地拈起一点点肉,狠狠地一掐,黎昕猛然吃痛,咧着嘴不自觉地放了手,柳意迅速地挣脱他,跑到叶蕴仪面前,黎昕一下子黑了脸。   叶蕴仪看着两人的模样,微微一笑,她挽住了柳意的胳膊,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道:“柳意,我告诉你,男人不能太迁就,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得到了却不知珍惜,你说,象潘天一这样的,他以前做的那些个混账事,就这样轻易饶了他,他会长记性嘛?”从嗯   柳意口中喃喃地重复着那句“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蓦然眼中一亮,恨恨地瞪向黎昕,唇角一勾:“当然不能轻饶了他!滠”   黎昕眼神一闪,沉声道:“叶蕴仪!你饶不饶潘天一,那是你的事,你可别带坏了我们家柳意!”   叶蕴仪睥了他一眼,在柳意耳边咬牙道:“柳意,你确定是他不肯跟你圆房吗?”她在柳意腰上掐了一把,恨恨地道:“你这个小骗子,害我内疚了半天!”   柳意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那含羞带怯的模样,令黎昕心中莫名一荡,他不由皱了眉,叫道:“柳意,你过来,别听蕴仪瞎说!峻”   叶蕴仪眨眨眼,学着黎昕先前的模样,笑道:“我说什么了?我什么也没说啊?”   当文四寻摸到小伙房时,伙房内个个满头大汗的伙计们,齐齐地拿求救的目光看着文四,文四看了看那个站在屋中央,正黑着个脸在那儿挑三拣四的潘司令,赶紧上前笑道:“少爷,大少奶奶说少奶奶请吃饭呢,大少爷都过去了,就差您了,赶紧的,回去吧!”   潘启文不悦地瞪着眼道:“黎昕两口子凑什么热闹?还嫌不够乱是不是?”   文四一怔,忙小心地道:“是少奶奶说,要请大少爷和大少***,说是,一家人吃个团圆饭!”   潘启文原先烦躁不安的眼中,蓦然绽放出狂喜的光来,他一把揪住了文四,叫道:“她真这么说?”   文四忙不迭地点头,潘启文一把放开他,对着房内吼道:“起菜,起菜,赶紧的,送过去!”伙计们齐齐松了口气,手忙脚乱地装着菜。   潘启文一指灶台上一个炖盅,叫道:“哎,那个鸽子汤,给我拿个托盘装上,我现在带过去!”   灶台边上的伙计讷讷地道:“您刚才不是说不够鲜,要重做吗?”   潘启文一瞪眼:“刚才不够鲜,现在鲜了行不行?”转头一巴掌拍上正拼命忍着笑的文四的头:“还不赶紧地端上,走!”   路上,潘启文背着手,大步地向前走着,文四在后面端着托盘,轻声地讲述着什么,潘启文猛然驻了足,文四一惊,赶紧停下,端着托盘的手一夹,这才堪堪稳住,没有一头撞上去,他悄悄呼出一口气,只听潘启文沉声道:“你是说,她跟陆念迅说,她跟孩子还是要去美国的?”   文四忙一步跨上去,跟潘启文并行起来,轻声道:“不过,后来少奶奶又说,她跟孩子回去后就搬去司令府,我当时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他们还回美国?少奶奶说,那就得看您的表现了!”   潘启文心里一紧,她这到底是真的这么想,还是只是安慰陆念迅的呢?   走到叶蕴仪房门口,屋内孩子的嬉笑声,夹杂着大人们的谈话声飘出来,那一份热闹,令寒冽的空气中,凭添了几分暖意,潘启文心里不由一松,却仍是驻了足,侧耳细听,仔细地分辨着那个人的声音。   叶蕴仪略微不耐却满含着笑意的话语飘了出来:“是的,是的,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爸爸、妈妈,还有大伯、婶婶、姑姑,咱们一家人住在一起!妈妈跟你保证,你每天都能看到爸爸,这下你该放心了吧?小祖宗!”   那似嗔却柔的话语,令潘启文脸上的僵硬和紧张一点一点地消散开去,他两只手掌用力搓了搓,温热的掌心按在脸上,将脸上的肌肉缓缓地向侧面提了提,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来,脸上已是蕴起了笑意,仿似为了掩饰余下的那一点手脚的局促,他索性抢过文四手上的托盘,伸脚踢开了门,夸张地叫道:“看一看、瞧一瞧哎,新鲜出炉的鸽子汤哎!”   他仿佛没看到一屋子静悄悄地看着他潘大司令耍宝的人,径直冲到桌边,放下托盘,就去拉叶蕴仪,腆着脸笑:“蕴仪,快来,这可是我亲自看着他们炖的,女人吃了可补着!”   叶蕴仪睨他一眼,皱了眉,轻声道:“这么多人在呢!”却并没挣脱他的手,反而跟着他,来到桌前。   潘启文心里一喜,揭开了炖盅盖子,对着那袅袅腾起的热气扇了扇,笑道:“闻闻,香不香?”   “我看看,我看看!”圆砣砣的小风猛然冲了过来,爬上了条凳,往那炖盅里一看,不由鄙视地看了自家老爹一眼,不屑地挥挥手:“切,我还以为是什么呢?”   潘启文一把抱起她,揪住她的鼻子笑:“你倒说得大气,好象你天天吃似的!我告诉你,这可是我让人专门去山上打的野鸽子!”   听了他的话,叶蕴仪不由“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这一笑,令潘启文心头余下的那一丝丝紧张一下子烟消云散,却又被她那笑挠得痒痒的,胆子也肥了起来,索性腾出一只手,一把将叶蕴仪也搂进怀里,凶巴巴地叫:“你笑什么?”   叶蕴仪轻轻地挣脱开来,却见潘启文眼中陡然一黯,心头不由一软,还未脱开的那只手,便顺势放在了他的掌中,潘启文微微一颤,一把握住了,捏得死紧,一双黑眸深深地凝向她,叶蕴仪并未躲闪,目光中带着一丝柔情,一丝坦然,直直地迎向他。欢喜的浪潮就那样淹过了潘启文的心头,更涌上了他的眉梢眼底,他的心中眼中,便只有了面前那一双晶亮的凤眸。   一旁的小宇瞥了自家老爹老娘一眼,走上前去,扯开了叶蕴仪的手,拉进自己的小手里,慢条斯理地道:“爸爸,你还说对了!有一段时间,小风真的天天吃鸽子肉来着,因为大夫说她的病要吃鸽子肉最好,护卫们就天天轮流出去打鸽子,小风吃不了就硬塞给我吃,我们俩都吃得要吐了!”   黎昕跟柳意毫不客气地笑了起来,门外的文四和陆念迅也忍俊不禁。   叶蕴仪微微红了脸,垂了眸,憋住了笑。   对于这一群大煞风景的人,潘启文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却又不敢对一双儿女发火,他向上翻了个白眼,不动声色地拉过叶蕴仪另一只手,叶蕴仪挣了挣,他却越发捏得紧,也不看她,只嬉笑着对小风道:“我告诉你,咱这山里的鸽子可跟江南的鸽子不同!”   一旁的黎昕却是径直走了过来,端起炖盅,淡淡地道:“嗯,既然你们都吃腻了,那就给我们家柳意吃吧!”   潘启文哪里肯依,想要过去抢,却又舍不得左右手上一大一小两个女人,只得干瞪着,眼睁睁地看着柳意接过炖盅,笑吟吟地喝了起来,柳意舀起一勺来放到口中,还啧啧有声地叹道:“嗯,真是香呢!”   黎昕嘻嘻一笑:“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我也让人天天上山给你打去,包你跟小风一样,吃到吐为止!”   柳意却将汤匙往盅内一扔,将炖盅往黎昕手里一放,脸上堆起一个假笑:“黎大少爷,还是你自个儿喝吧,你的情,我可承不起!”   黎昕脸一沉,眼中泛起一丝隐忍的怒意,却拿起汤匙,舀了一勺汤,递到柳意嘴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我喂你可好?”   潘启文若有所思地看向那二人,在叶蕴仪耳边轻声笑道:“这两人怎么回事?咱家黎大少平时不这样的啊?”   叶蕴仪似笑非笑地睨他一眼:“他呀,还不是跟你学的呗,估计是把柳意给得罪老了,这不就也学着你那一套死迄白赖了呗!你说,这犯了错的男人,能轻易饶了吗?”   潘启文心头一跳,他赶紧摇摇头,做出一副夸张的痛悔表情来,坚定地道:“不能!绝不能轻饶!蕴仪,象我这样儿的吧,只要你肯拾掇我,怎么收拾都不为过!”   进不了房上不了床的人   更新时间:2013-1-3 14:03:49 本章字数:3326   叶蕴仪斜睨他一眼:“真心话?”   潘启文忙不迭地点头:“比咱家银行银库里那银子还真!”末了,他又伸过头去,可怜兮兮地道:“我只怕你不肯拾掇我,我哭都没地儿哭去!”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伴着饭菜的香气传来,叶蕴仪轻轻掐了他一把,恨恨地道:“这里这么多人,还有孩子在,少说些有的没的!”   潘启文立刻凑到她耳边,痞痞一笑:“那,要不等下夜深人静了,你再好好拾掇拾掇我?”   那暧昧的话语令叶蕴仪耳根一热,耳背上迅速泛起一层红色的小粒粒来,在那微微露出的雪白的颈项后显得分外诱人,直看得潘启文更是眼中发热,他悻悻地扫了一圈屋子内的人,梗着脖子咽了咽口水,手指头却止不住悄悄地在她手心挠了挠滟。   叶蕴仪恼怒地一把甩开他的手,径直从他另一只手上抱过小风,叫道:“小宇,咱们洗手去!”   潘启文微微一笑,抄了手靠在桌子边上,那一边,柳意扔开了黎昕去牵小宇,黎昕走到桌边,用胳膊肘捅捅潘启文,轻笑一声道:“哎,晚上等这儿完事了,咱哥俩喝酒去?”   潘启文一双眼睛围着那母子三人转着,脑袋里正打着主意,头也不回地道:“去、去、去!没见咱这儿良辰美景的,还喝什么酒!蹋”   黎昕轻哼一声道:“你确定你今儿晚上能留在这屋里?”   潘启文摸了摸鼻子,突然唇角一勾,眼中发出贼贼的光,喃喃地道:“也未必没可能啊!”   黎昕嗤之以鼻地不予置评,潘启文却侧了头,半眯了眼斜睨着他:“我说不对啊,黎大少,你跟你老婆也几天没见了吧?这今天才过来,大晚上的就拉我去喝酒?”   他凑了上去,笑眯眯地道:“这进不了房、上不了床的人,是你吧?”   黎昕瞥他一眼,气定神闲地道:“我这是小打小闹,夫妻情趣!你那路,可还长着,也不知道你在得瑟个什么!”   潘启文嘻嘻一笑:“我跟你赌我今儿晚上就睡这屋了!”   黎昕哼道:“你就先得意着吧,你别忘记了,你当初那份声明,可不仅仅是蕴仪的事,还有个方宗尧也给你牵了进去,人方家是什么地位?就任你这样羞辱?以蕴仪与方家的情分来说,那方宗尧你要摆不平,哼哼,你就等着瞧吧!”   潘启文脸上一沉,他眼珠子转了转,胳膊肘碰碰黎昕:“哎,你说,把那个方宗尧介绍给黛儿,怎么样?”   黎昕怔了怔,立刻挥起了手:“你打住!那方宗尧心心念念的是蕴仪,你这是想害了黛儿?再说了,那方宗尧恨你入骨,你就不怕他拿黛儿来报复?”   潘启文冷哼一声道:“你心里没念过蕴仪?那你是不是害了柳意?”   黎昕一拧他胳膊,急道:“你小声点儿!”   却听潘启文冷笑一声道:“蕴仪惦记的人多了去了,就是那武辉杰,你以为他就没肖想过?转过头来,武辉杰不是还对柳意上了心,又没追成,他不是照样结婚生子,过得和和乐乐,还整天巴巴的把个钱夹子里的照片拿出来得瑟?”   黎昕一愣,一把揪住他:“你说什么?武辉杰追求过柳意?”   潘启文眨巴下眼,幸灾乐祸地笑:“你不知道?哎呦,那时候在南京,武辉杰可跟柳意在一栋楼里上班,要不是我给你拦着,硬让柳意把军部那工作给辞了,让她到上海去接黛儿,没准儿啊,你这媳妇儿就跟人跑了!”   不想黎昕竟一拳挥上了潘启文的脸:“混蛋!那你还单独让柳意来西山?还把我给支开?”   潘启文猝不及防被打了一拳,他竟也不恼,只对着叶蕴仪的方向大声地叫:“哎呦喂,跟你开个玩笑,打什么人呐?”   瞄到叶蕴仪与柳意急急地跑过来,他立刻眦了牙咧了嘴,一只手捂住脸颊,夸张地哼哼起来,一双眼可怜巴巴地望着叶蕴仪。   叶蕴仪如何不知他的那点儿小心思?没好气地拉开他的手,一看却不由皱了皱眉:“你怎么黎昕了,这一拳,可不轻!”又转头对门外叫道:“文四,快去拿点药酒来!”   柳意看了看潘启文已经肿起来的半边脸,神色一黯,只以为二人是因为叶蕴仪打了起来,不由对黎昕冷冷地道:“你就见不得天一好是不是?今儿个好不容易一家人吃个饭,你也要来搅局!”   黎昕冷笑一声,一只手指着柳意,怒道:“我搅局?柳意,自从参谋团来了西南,你就跟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合着是有人撑腰来了不是?还巴巴地跑到西山来,我告诉你,人家武辉杰老婆孩子都有了,宝贝得什么似的,你现下即便后悔,也晚了!”   柳意被他莫名其妙一顿呛,不由又急又气,上前用力地推着他就往外走:“走、走、走!有什么出去说,人家蕴仪姐和天一好不容易一家团聚,你别在这儿跟人添乱!”   叶蕴仪与潘启文一脸愕然地看着那二人,叶蕴仪的一只手还僵直地停留在潘启文脸颊边,一不小心一戳,潘启文咝咝地吸了口气,有点不知所措地看向叶蕴仪:“呃,好象玩笑开大了?”他又有点莫名其妙地摇摇头:“不对啊,我也没说啥啊!黎大少不是这么小气的人吧?”   叶蕴仪横他一眼,赶紧上去拉住柳意,笑道:“哎,两兄弟打架,平常的事,哪儿就添什么乱了?来、来来,坐下,咱们开饭了!”   潘启文也对黎昕轻哼一声道:“我今儿个心情好,不跟你计较!”   他摸了摸青肿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道:“哎,黎大少不是在军中出了名的冷静、淡定,不象我这个司令一般暴躁嘛?可刚刚我话都没说完,你就跟我急,这又是为啥啊?”   叶蕴仪拉着柳意在桌边坐下,转头狠狠地瞪了潘启文一眼:“你还不赶紧的说清楚去!”   潘启文被她那凤眼瞪得心里痒痒的,赶紧一抬手,行了个礼:“遵命!”侧了身,对黎昕轻笑一声道:“当初那武辉杰就是心里想着柳意,也没敢明码着追,人柳意根本就不知道!刚一知道的时候吧,就被我给硬拉去上海了!那武辉杰可是一点机会都没捞着!”   眼看着黎昕的神色缓和下来,潘启文又忍不住调侃起来:“哎,我告诉你啊,那个时候,武辉杰在军部里,可算是年轻有为,长得也不差,   我可是替你着急,才把柳意给硬拉走的,这你可是欠了我一个人情!”   黎昕心知自己闹了个大乌龙,正暗自恼怒,听潘启文又在那儿贫,不由睨他一眼,轻哼一声道:“那今天要不是我,你能在这儿……”   话未说完,便被一把捂住了嘴,潘启文急急地小声道:“行,行,我欠你一个大人情行吧?哎,刚你这一拳,我可没还手!”   这时小风冲了过来,小拳头擂上了黎昕的腿,一边打一边叫:“小宇,快过来!爸爸逮住大伯了,我打这边,你打那边!”   黎昕挥开潘启文的手,弯腰将小风抱起来,往上一扔,笑道:“小样!还知道替你爹报仇来了!”眼睛却瞄着桌子的方向,见柳意禁不住被小风逗笑了,心里不由一松,两个人眼神不经意地碰到一起,柳意却立刻垮下了脸。   小风咯咯咯地笑着:“大伯,还要扔!还要扔!”   黎昕再将小风向上扔了一把,接住后,大声笑道:“小风,你要是能让婶婶不生大伯的气了,你想扔多少下,大伯就扔多少下!”   小风下了地,蹬蹬蹬地跑到柳意面前,“叭”地一口亲了上去,摇着柳意的手,奶声奶气地求:“婶婶,你别生大伯的气了好不好?你一生大伯的气,大伯就打爸爸,大伯打爸爸,小风就心疼,小风心一疼,妈妈就皱眉,妈妈一皱眉,小宇就不高兴,小宇一不高兴,小风就要遭殃啦!婶婶,你这么喜欢小风,忍心看着小风遭殃吗?你就原谅了大伯吧,好不好?”   所有人都一脸惊奇瞪着小风,听着她那软软糯糯的声音说着那绕来绕去的理由,都不由笑出声来,柳意早已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小风拍着手笑:“耶!婶婶笑了!婶婶笑了就表示不生气啦!”   潘启文赶紧推了黎昕一把:“还不赶紧过去坐下!”   小风噔噔噔跑到潘启文面前,得意地望着他:“爸爸,老陆叔说不管是谁,看到小风都生气不起来哦!”   潘启文哈哈一笑,一把抱起她,亲了一口,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小风瞪大了眼,连连点头,潘启文这才抱着她,到桌边坐下。   一步登天   更新时间:2013-1-4 22:34:22 本章字数:3475   叶蕴仪瞪着一双凤眼,怔怔地看着一队军装士兵鱼贯而入,乒乒乓乓的又搬又抬。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里就满满当当的只剩下了一张大床,那是---三张小行军床拼起来的大床。   刚刚吃完饭,黎昕就扯着柳意离开了。潘启文从兜里掏出一副扑克牌,对着小风和小宇变起戏法来。房间里充满了孩子们叽叽喳喳的声音,时不时夹杂着潘启文那爽朗的大笑,叶蕴仪被小风拉过去,坐在边上,时不时被拉着参与进去,更多的时候,她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脑袋里突然便冒出一个词来----“岁月静好”。   潘启文跟孩子们笑闹着,一双眼却时不时地瞄向叶蕴仪,见她就那样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嘴角噙着一丝温柔的笑意,专注地看着一双儿女,心里便满满暖暖的。   玩了好一会儿,叶蕴仪便叫来两个妈子,招呼两个孩子去隔壁他们的房间睡觉。   小风皱着一张小脸,拉着叶蕴仪的手,可怜巴巴地叫:“妈妈,可不可以跟爸爸妈妈一起睡?漭”   叶蕴仪一怔,微微蹙了眉,却见小风低了头,红着眼圈说:“小雪跟我说,她长这么大,都是跟爸爸、妈妈一起睡的,可我长这么大,却从来没有跟爸爸、妈妈一起睡过!”   叶蕴仪心里一疼,不由迟疑着看向潘启文,潘启文眼神一闪,竟不敢看她。   小宇却对小风天真的想法嗤之以鼻:“咱们这几天都是一人睡一张床,这么小的床,你想跟妈妈两个人睡都不可能,怎么可能睡下4个人?妒”   小风眨眨眼,嘻嘻一笑,拿眼瞅着潘启文:“爸爸会变戏法,让爸爸变一张大床出来。”   叶蕴仪看了看房间内狭小的空间,绝对不可能安下一张大床,忍不住逗她道:“好,只要爸爸能变出大床来,咱们就一家人一起睡。”   小峰扑到潘启文怀里,咯咯咯地笑:“爸爸快变!爸爸快变!”   潘启文的眉往上一扬,看向叶蕴仪,唇边勾着笑意:“真要变?”   叶蕴仪幸灾乐祸地瞥他一眼,轻哼一声:“变吧,伟大的爸爸!”   潘启文把小风往上一举:“好,爸爸变给你看!”   叶蕴仪和孩子们都被挤到门外,目瞪口地看着士兵们将房内所有的桌椅,就连洗脸架都搬了出去,再抬了两张床进来,与原先的那张小床拼作一处,拿来棉被往床上层层叠叠地一铺,一张大床便这样形成了。   一阵寒风吹来,小风止不住打了一个喷嚏,叶蕴仪皱眉道:“赶紧关上门,进屋去!”然而,关上门,她才发现,这时房间里,除了这张大床,便只余了门后那一点点位置可以站人。所以,进了门,唯一的去处,便只能上床。   叶蕴仪一脸无奈地重新开了门,领了小风、小宇去隔壁洗漱,潘启文不无遗憾地看着床上那四卷被筒,心中暗自叹息,这大床好拼,却没有这么大的被子!他悄眼看向领着孩子进了门的叶蕴仪,见她脸上并无恼意,心中又暗自得意起来,能留在这里,一家人躺在一张床上,已是很好的开端,不是吗?   潘启文拍拍被窝,笑道:“爸爸睡最外边,妈妈睡最里面,你们两个睡中间,不过,你们要自己选择,谁挨爸爸,谁挨妈妈?”   小风头上的套头线衣还未扯下,脑袋还在衣服里,便嗡声嗡气地叫:“我挨爸爸!”   潘启文看一眼一直没吭声的小宇,有些讨好地笑道:“小宇,如果你也想挨爸爸,那你就跟小风石头、剪子、布决定!”心底里,他一直对这个懂事得让人心疼的儿子,有着更深的歉意。   小宇想了想,低了头道:“我谁也不挨,一个人睡习惯了,我要睡最里面!就让小风睡我旁边好了,反正,以前偶尔妈妈跟我们一起睡,也是我睡最里面,小风挨妈妈!”   叶蕴仪心中一紧,小宇,这是在怪她?她顾不上女儿的反对,急急地道:“小宇,你要是不想挨妈妈,那你挨爸爸睡好了!”   小宇瞥了一眼潘启文,淡淡地来了一句:“不习惯!就挨小风吧!”说完,径直脱了外衣,爬到靠墙的被窝处,钻了进去。   叶蕴仪还想再说,潘启文却对她摇摇头,轻声道:“小宇,爸爸明天带你去训练场看练兵可好?”   听到小宇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叶蕴仪心里很不是滋味,小宇是男孩子,更多的时候,恐怕更需要父亲的言传身教。她一把摁下就要跳起来的小风,皱眉道:“训练场不让女孩子进的,明天你玩滑板车去!”   安顿下两个孩子,潘启文不由有些惴惴不安地看向叶蕴仪:“那个,只有委屈你睡最外面了!”其实,他想说的是,因为小风要挨着他,这样一来,便成了他与叶蕴仪在最外面,反而挨在了一起,他怕她,不高兴。   叶蕴仪瞥了他一眼,拿过一本书塞到他手上,呶呶嘴:“喏,小风每天听的故事,这本书从折页那里开始讲吧!”说完,她翻开另一本书,坐在床尾,看了起来。   潘启文一咧嘴,爬上床,迅速脱下外面的长裤,钻进被窝里,侧躺下身,给小风讲起故事来,他的眼睛时不时地瞄向小宇,发现小宇面朝着墙,一动不动,也不知是不是睡着了,他心里越发地不安起,心里想着,明天一定要跟小宇好好谈谈,之所以带他去训练场,是因为,他知道,小宇并不希望父母将他当孩子看,所以,他带他去看男人应该看的东西。   终于听到小宇和小风平稳的呼吸声,潘启文这才回过头来,发现不知何时,叶蕴仪竟已坐进了被窝,靠在床头,看着书。   看到叶蕴仪抬头看向自己,潘启文僵硬地举了举想要伸过去揽住她的手,指着孩子们,有些讷讷地道:“他们都睡着了!”   叶蕴仪垂了眸,轻声道:“嗯,你也早点睡吧,文四告诉我,我们来了西南这么多天,你就只把小宇小风带下山来那天,睡了一个囫囵觉。”   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将她揽进了自己怀中,傻愣愣地一笑:“有些舍不得,我怕,明天一醒来,就发现,这不过是个梦!”叶蕴仪鼻中一酸,温顺地靠在他怀里,半晌,方说了一句:“我的脚好冷!”   潘启文正贪婪地嗅着她的发香,听到她的话,眼中满满地绽放出不敢置信的惊喜来,他微微拉开她,探究地看向她的眼睛,当看到她眸中那半是羞涩半是欢喜的眼神时,他的心跳骤快,一掀自己的被子,叠在她的被子之上,一双脚已是伸了过去。将她冰凉的双脚夹在自己腿间,那触肤的冰凉,令他心中一疼,这几年的冬天,她是怎么过的?   他吸吸鼻子,柔声道:“蕴仪,咱们平心静气地说说话,可好?”   叶蕴仪点点头,轻声道:“好,过去的事,咱们都不再提。”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地说道:“启文,关于宗尧,你可否放下过去的成见,与他携手合作?”   一股酸涩在潘启文心中掠过,她这样说,却是与他生分了!他轻叹一声:“蕴仪,以前是我有错在先,若他能放下,我有什么放不下的?”末了,他半开玩笑地道:“晚上我还跟黎昕说,把黛儿介绍给方宗尧呢,只怕你觉得咱家黛儿配不上你的宗尧哥哥!”   叶蕴仪眼中一亮,不由捶了他一拳:“你别胡说!黛儿那么好,你看David那样眼高于顶的人,咱们黛儿还看不上呢!”   潘启文心中一暖,她下意识地没有说梅廷方,因着梅果,或许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能确定,她不想因为这个,而破坏了现有的平静,起码,她也珍惜的不是?   却听叶蕴仪轻笑一声:“黛儿这几年,谁也没看上眼,柳意昨儿个还跟我说,她去为黛儿算了一卦,说是黛儿的真命天子就在这个年前出现。”她突然有些莫名地兴奋起来:“你说,会不会就等着这个机缘呢?”   耳边是那样的软语温言,口鼻中满满是她久违了的气息,眼中只有那一启一合的红唇,潘启文再忍不住,一低头,便噙住了那思念已久的柔软。   心中终是有些惴惴,加上有孩子在侧,他也不敢过于放肆猛浪,只那样轻轻柔柔地将她的唇含进口中,嘬弄着,感觉到她的僵硬,潘启文心里一凛,连忙放开了她,小心地看向她:“对不起,我……”   叶蕴仪脸红气喘着,轻轻摇摇头,嗔道:“有孩子在呢!尤其是小宇,现在可什么都懂!我有时都有点怕他!”   一阵狂喜,就那样掠过了潘启文的心头,他一把搂过了她,在她头顶颤了声,乐颠颠地、语无伦次地道:“那、那回去,蕴仪,你,你可是允了我?”   叶蕴仪恼怒地瞪他一眼:“允你什么了?今儿个才说给你一次机会,你就想一步登天了?”   暖被窝   更新时间:2013-1-5 12:54:53 本章字数:3232   潘启文先前生怕惹恼了叶蕴仪,只是试探性地碰触她,现在见她并无责怪之意,那话里话外的意思,让他哪里还忍耐得住?   他瞄瞄叶蕴仪,又瞄瞄身侧的孩子,强自按下身体的躁热,轻手轻脚地脱掉了外衣,身子一挪,整个人已钻进了叶蕴仪的被窝中,头枕在她腰侧,伸手搂住了她的腰,在被窝里闷声闷气地笑:“好,不一步登天,我给你暖被窝总可以吧?”   叶蕴仪瞥了被窝里不安分地拱来拱去的那一团一眼,轻嗤道:“你这是暖被窝吗?到处给我漏着风!”   潘启文不敢再动,伸手将她那边的被子压实在她身下,安安静静地搂着她,一动不敢动。叶蕴仪嘴角不自觉地向上微微一弯,也不吭声,径直低了头看她的书去。   然而,没一会儿,下面的人便不老实起来,一只手悄悄地摸进了她的衣内,紧贴着她的小腹,那手的热力,令叶蕴仪一下子便心慌气喘起来,内心闪过一丝挣扎,然而却终是抵不过心底和身体里的那份破茧而出的渴望,她没有动,眼睛停留在书上,却再一个字看不进去漭。   突然,潘启文的手一僵,象要确认什么似的,手指又急急地抚上了她腹上那条长长的疤痕,停下,又上下移动着,反反复复细细摸索了好几回,终是将手抽了出来。   叶蕴仪心里一空,却见潘启文已坐了起来,他只着里衣,也顾不上冷,一把便将叶蕴仪搂进怀里,他的唇狠狠地压了下去,他抖索着唇在她的唇面上来回地轻蹭着,颤了声,带着浓浓的鼻音道:“蕴仪,以前是我浑,你怎么惩罚我,都是好的!”   感觉到身下的人,双手犹豫着揽上了他的颈项,潘启文背上一阵颤栗,他却并没有回应她,而是抱起她,象捧着易碎的珍宝,缓缓地将她放倒在床上,动作轻柔地脱去她的外衣,为她盖上被子,自己也钻了进去刿。   这样的她,反令叶蕴仪突然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她侧了身,背对着他,潘启文整个人都贴了上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她。潘启文的唇轻轻柔柔地吻上了她的后颈,两个人的呼吸都急促起来,然而,这样的背对着他,潘启文心里终是不踏实,他轻轻扳过她,令她平躺过来。   他一只手撑起身子,另一只手,轻轻地抚上了她的脸庞,就那样来回摩娑着,一双眼迷迷离离地看着她。   被他这样如珠似宝地对待着,叶蕴仪埋藏在心里已久的疲累、委屈,终是如开了闸的洪,再也关不住,她胸膛起伏着,闭了眼,眼泪沿着脸颊,倾泄而出。   潘启文心里一慌,他胡乱地伸手去揩,那泪水却越抹越多,她那咬唇隐忍的模样,比她冷漠以对时,更令他心疼,心里纵是万分不舍,他仍是轻叹一声,急急地道:“对不起,是我心急了!你别哭,我、我这就走,我去隔壁睡去!”   说完,他就要起身,却被身下的人一扯,紧接着一阵巨痛传来,竟是叶蕴仪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背,她毫不留情地狠狠撕咬着,潘启文心里一松,心里痛与欢喜交织着,他顺势躺了下来,任她咬着,另一只手却轻轻抚上了她颤栗的背脊,轻轻地吻着她的发顶。   半晌,叶蕴仪终是松开了他的手,潘启文眼中发热,艰难地开了口:“蕴仪,我……”却被她一拳打断,她的拳头如雨点般打在他的胸膛,口中低声哭叫着:“混蛋!混蛋!混账潘天一!混蛋潘启文!你这个混蛋!”   潘启文喉中哽痛,她说一句,他便恨声顺着她加一句:“我是混蛋!”“混帐潘天一!”“混蛋潘启文!”   叶蕴仪终是累了,眼中的泪却怎么也流不完似的,趴在他怀中抽噎起来,很快他的胸口便湿了一大片。   等她慢慢地缓过来,潘启文这才扳过她的脸,轻轻柔柔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痕,不一会儿,整个人又钻了下去,在被窝里捞开她的上衣,将长裤轻轻地往下褪到她腰下,他的唇虔诚地印上了她小腹上的疤痕,沿着那条线,从下往上,缓缓地吻上去。   一滴温热跌落在叶蕴仪小腹上,叶蕴仪浑身一震,她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了他的头顶,象是安慰怀中孩子似的,轻轻摩挲着。   潘启文再次爬了上来,两手撑起身体,在她的上方,一双黑眸沉沉地凝视她,潮润的眼中是深切的怜惜与心疼。   叶蕴仪轻叹一声,伸出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往下一拉,她的唇迎上了他的,潘启文的舌就那样急急地冲了进去,慌不择路地追逐着她的丁香,迅速地与她纠缠在一起,他们相互撕扯、吸吮着对方,迅速地搅起一摊热气,两人都逐渐气息不稳起来。   潘启文的手探进了她的上衣内,重重地揉捏起那两团丰盈来,却被叶蕴仪一把抓住,只听她轻喘着说道:“孩子!”   潘启文下意识地将两人身上的被子紧了紧,扒开她的手,再次爬上了她胸前的绵乳,将那小点轻轻往上一扯,听到她的低吟声,他趴在她耳边轻笑一声:“我会很轻,不会吵醒他们的!”   叶蕴仪再次捉住了他的手,无力地道:“不行!”   潘启文耷拉下脑袋,将下身那早已挺立的坚硬往她小腹下顶了顶,闷闷地道:“蕴仪,我想你了!”   叶蕴仪只觉一股热浪直冲向了头顶,潘启文却一只手探了下去,在她下面摸了一把,将那一丝湿润抹在她的手背上,贴着她的脸,坏坏地轻笑:“妞,你也想我了!”   听着那熟悉暧昧却久违了的称呼,叶蕴仪脸上一热,手终是悄然滑了开去,她闭了眼,睫毛轻颤着,脸上两团红韵煞是诱人。潘启文忍不住在她颊面轻咬了一口,再一次吻上了她的唇。   在唇舌相交中,他的手轻轻地解开了她的衣扣,又一把扯掉了自己的上衣,整个胸膛紧紧地贴上了她的,听到她的娇喘,他又故意往下压了压,用自己的胸口来回挤压揉搓着她的柔软,他的唇死死地堵住她的,将她的惊呼、呻吟全都咽进了肚里。   当她快呼吸不过来时,他终于放开她的唇,他的舌沿着下巴往下,在她精致的琐骨上停留片刻,一口便含上了她左胸前的茱萸,叶蕴仪浑身一颤,咬紧了牙,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双手死死地掐住了他的肩。   潘启文抬起眼皮,瞄了瞄一脸妩媚的叶蕴仪,舌头在她的左胸上打着圈,一只手重重地揉搓上了她的右胸,另一只手,却将自己和她的裤子往下一拉,他那滚烫的坚硬,就那样抵在了她的腿间。   他的火热在她腿间扫了扫,叶蕴仪突然揪住了他的头发,双腿紧张地拢了拢。潘启文稍稍往上爬去,他的唇在她的颈项上轻轻地啃咬着,一只手轻而坚定地切进她的双腿之间,伸出一指,往里一探,叶蕴仪下意识地往上一缩,那里的紧窒令潘启文心里一疼,他贴在她耳边柔柔地说:“妞,不怕,我会很轻很轻的。”   叶蕴仪紧闭的眼皮一阵轻颤,因为紧窒,潘启文那一指竟是再不能挺进,他轻叹一声,抽出手指,再次吻上了她的唇,他并未在她的檀口中多作纠缠,而是沿着她的身体,一路缓缓地向下吻去。   潘启文整个人滑进了被窝中,他的唇停留在她肚脐处,打着圈,他的手轻轻地分开她的双腿,他在她的腿根处轻轻舔咬着,叶蕴仪只觉心里身上软软痒痒,却又空空荡荡的,下意识地绞扭着身体,想要合上双腿,却被他的双手撑住了不允,一股热流就那样汩汩地淌了出来,又羞又恼中,潘启文却一口吮上了那股热流,柔软滚烫的舌,就那样钻了进去,叶蕴仪浑身颤栗着,身体越发地扭了起来,双手不知该放在哪里,只得死死地抓住了床单。   听着叶蕴仪越来越控制不住的喘息声,潘启文微微抬起头来,并起两指再次探了进去,当他感觉到那湿滑的入口已不再似先前那样紧张时,他轻轻呼出一口气,爬上来,再次吻上了她的唇,手指在她体内轻轻地抽动起来。   趁着叶蕴仪意乱神迷之时,潘启文就着双指,轻轻扒开一条缝,身体往下一沉,叶蕴仪浑身一颤,一口咬上了他的肩,潘启文也不敢动,只哑了声,痛苦地道:“妞,放松一些。”   在他的手和唇的抚弄下,叶蕴仪渐渐地放松下来,潘启文轻笑一声:“妞,哥哥带你飞!”   他微微地一抬下身,正准备往下冲去,却听到耳边传来一声软糯的童音:“妈妈,我要尿尿!”   不带这样拾掇人的   更新时间:2013-1-6 16:56:08 本章字数:3499   潘启文浑身一僵,一转头,却见小风已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他不由向身下的人儿看去,果见叶蕴仪又急又恼的瞪着他,一双手用了力地推他。   进退不能的潘启文头上已是急出了汗来,他转头看了看小风,咬咬牙,退了出来,那一柱擎天却已是萎然一软。他又气又恨地看了小风一眼,急慌慌地伸手提起了裤子,再将叶蕴仪胸前的衣服拢了拢,正准备起身,却见小风猛然瞪大了眼,看着高高拱起的被窝,叫道:“爸爸,你在做什么?你为什么在妈妈上面?”她一双小拳头已是招呼了上来:“你欺负妈妈!”   眼看着小风就要掀开被窝钻进来,叶蕴仪忙叫道:“小风,爸爸没有欺负妈妈,爸爸,爸爸是在……”一时情急,她竟不知如何拿话来哄小风,却听潘启文咬牙道:“妈妈腰疼,爸爸在帮她揉腰!”叶蕴仪忙点点头:“嗯,揉腰!”   小风迷惑地看了看叶蕴仪,又看看潘启文,一脸释然地点点头:“嗯,爸爸累得都出汗了!”她打了个哈欠,又叫了声:“妈妈,我要尿尿!”   潘启文伸手拉了拉自己的裤子,确认穿好了,便要起身去招呼小风,却被叶蕴仪一把揪住,只见叶蕴仪恨恨地瞪了他一眼,侧了头,柔声道:“小风,你的小马桶就在床边,你自己下去尿完了赶紧钻被窝里睡觉,别凉着!滟”   小风懂事地点点头,爬到床下去,叶蕴仪赶紧一推潘启文,伸手到被子外扯过潘启文的上衣,扔到他头上,低喝一声:“穿上!”说完也不理他,径直在被窝里摸索着,急急地整理起自己的衣物来。   潘启文心有不甘地翻下来,套上衣服,口中闷闷地嘟囔道:“小风一下子就睡了!”叶蕴仪却不理他,径直一扯自己的被子,与原先搭在上面的潘启文的被子分开来,裹紧了,微微抬起头来,紧张地看向小风。   潘启文无奈地坐起来,将正哆嗦着往上爬的小风拎进她的被窝里,小风却爬了出来,跨过潘启文,一头钻进了叶蕴仪的被窝,她强自撑开就要迷糊的眼,看了看潘启文,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挥挥手道:“爸爸,你辛苦了,明天起来,我给妈妈揉腰!”说完,便搂着叶蕴仪沉沉睡踏去   潘启文恨恨地瞪着叶蕴仪怀中的小风,皱眉道:“我把她抱回她被窝去!”   叶蕴仪摇摇头,苦笑道:“只要是跟我一起睡,她若是晚上起了夜,定是会赖在我被窝里不会出来的了,你要是这会儿搬动她,她能跟你哭一宿!”   潘启文这才明白叶蕴仪先前为何会如此紧张,他心里一凉,闷头倒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嗡声嗡气地道:“蕴仪,不带这样拾掇人的!”   这时,只听不远处传来“咚、咚、咚”的重如擂鼓的敲门声,叶蕴仪不由转过头来,撑起身子,看了看小宇的方向,皱眉道:“谁呀,这是?快去看看,别吵醒了孩子!”   潘启文侧耳细听,不由也皱了眉:“好象是柳意那屋!”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黎昕的咆哮声:“柳意,你给我开门!”紧接着便是大力踹门的声音。   潘启文立刻披衣起了床,有些幸灾乐祸地道:“咱家黎大少不太对劲啊!他以前不这样啊!”   ***   漆黑的夜,到处一片血红,四周是凄厉的叫声,却又什么都看不清,突然“呯!”地一声枪响,梅果猛然从床上一惊而起,她拍拍狂跳的心口,摸索着去拉床头的灯,却怎么也拉不亮,她越发地心慌起来,胡乱地下了地,也不披衣,赤着脚就跑了出去,就着些微的月光,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却仿似看到一个黑影迎面向自己扑来,她不由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那黑影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一迭连声地问:“小果,是我,你怎么了?”   梅果听出是梅廷方的声音,不由跺了脚,大哭出来:“哥,你怎么在这里?你吓死我了,你吓死我了!”   梅廷方忙拍拍她的背,安慰道:“晚上经常没电的啊,我睡不着,下楼来找蜡烛,梅果,你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梅果不管不顾地搂住了梅廷方的脖子,叫道:“哥,我们走吧!我们离开这里吧!”   梅廷方微微扯开她,将手上的蜡烛点着了,放在台上,他皱了眉,看向她:“咱们不是说好了,过两天就去上海吗?”   梅果的手紧紧地掐住了梅廷方的胳膊,颤声道:“不,哥,我们明天就走!”她突然一哆嗦,急道:“不,爸、妈也要一起走!”   梅宇瞻夫妇这时也被惊醒,齐齐地下了楼,听了梅果的话,梅宇瞻不由沉声道:“梅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从西山回来这几天就神不守舍的!”   梅果一下子跌坐在地上,抱头哭道:“我、我给绑匪指了路,让他们绑了潘天一和叶蕴仪的孩子!”   梅家几人不由大惊,梅廷方不由怒道:“你怎么这么糊涂?”   梅母急急地问:“那孩子呢?”   梅果将埋在腿上,抽泣着道:“孩子救出来了!他们也知道我做了什么了!”   梅廷方一震,咬牙道:“只要孩子没事就好办,明天我去找黎黛,看在我为他们家银行忠心耿耿做了这么多年的份上,我去求她为你求情,请潘司令放过你!”   梅果连连摇头:“这件事,叶蕴仪已说过不追究了!”   梅母松了口气:“阿弥托佛!那潘司令,我可听说,狠起来可是杀人不眨眼的!昨天还听人说,他们家的老管家,跟了他们家几十年,服侍了两代人,不知什么事做错了,就被活生生地废了一双眼睛!”   梅果浑身一抖,她爬起身来,走到母亲面前,拉着她的手,哭道:“妈,我们走吧!我们全家都走吧!”   梅母不解地道:“你不是说他们不追究了吗?你还怕什么?”   梅廷方突然厉声道:“梅果,你是不是还做了什么事?要不想害了一家人,就赶快说出来!”   梅果的脸色在微弱的烛光下更显得苍白可怖,她点点头,咬牙道:“当初潘天一与叶蕴仪分开,是因为一张化验单,那张化验单拿错了,我明明知道,却隐瞒了真象,令潘天一以为叶蕴仪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不仅如此,我还骗了那个德国大夫,让他告诉叶蕴仪那化验单拿错了,让叶蕴仪以为是潘天一故意要害她的孩子!后来,后来,叶蕴仪从南京发来电报,告诉潘天一孩子是他的,并说在南京等他去接她,我却将电报截下了!现在,现在叶蕴仪回来了,这些事,只怕迟早都会被潘天一知道!”   听完梅果的话,整个客厅里是一片可怕的沉寂,当初,潘叶二人之事闹得满城风雨,他们都曾为两人唏嘘感叹,不曾想,竟是因自己女儿才令两人误会至此!   半晌,梅廷方颤声道:“你道潘家那老管家一双眼是怎么瞎的吗?就是因为当初叶蕴仪与潘天一分开,他也参与其中,潘天一本是要取他性命的!”   听了这话,梅母不由拉住了梅宇瞻的胳膊,急急地道:“宇瞻,我们走吧!燕京,或是去上海,甚至,咱们去美国也行!”   梅宇瞻却一步跨上前去,“啪”地一巴掌打上了梅果的脸,恨声道:“走什么走!这个不争气的东西!暗恋了潘司令那么多年,怎么说也不听,却去破坏人家家庭,还做下这许多下作之事!我们走什么走?把她交给潘天一处置好了!”   梅果不敢置信地看向父亲,哭道:“你打我?那个潘天一为了证明我与他没有关系,他竟然、竟然设了圈套,让那个恶心的云义成,夺去了我的清白!我都遭到报应了!你还打我?”   一家人不由大惊失色,梅廷方不由沉声道:“你说什么?说清楚!”   听完梅果的哭诉,梅母不由抱住了梅果,失色痛哭,梅宇瞻跌坐在沙发上,抱了头,喃喃地道:“作孽啊!真是报应啊!”   梅廷方脑中急速地思考着,他急急地道:“爸、妈,潘家的事,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黎黛曾跟我说过,叶蕴仪是潘天一最不能触碰的底线,据说当初在潘家集,就因为叶蕴仪,已经死过很多人了!以潘天一的狠辣,事到如今,我们还是走吧!”   梅母哭道:“以潘家的势力,他若要报仇,我们能走到哪里去?就算去美国,现在办手续,只怕也是来不及!”   梅宇瞻猛然抬起头来,决然地道:“我们连夜收拾,明天一早,我们先去上海!再从上海办手续去美国!你小叔在上海,而上海五义社老大冯啸天,与你小叔是拜把子的兄弟,当初冯啸天走难来西南,你小叔要我托人为他引见省城的袍哥龙头老大,我托了很多人,为他办成了,他临走前,还特意上门来感谢我,我想,强龙不压地头蛇,在上海,要冯啸天为我们保密行踪几个月,应该是可以做到的!”   --------   PS:关于这个“捏腰”的现实版是:一小胖妞爹对她解释道:“妈妈颈椎病犯了,爸爸在给她做按摩!”嘿嘿,不是偶家,表对号入座。   救赎   更新时间:2013-1-7 11:09:37 本章字数:3442   清晨,省城司令府,黎黛睁开眼坐起身来,披了衣下床,脚下一崴,差点摔了下去,丫头香儿听到动静,赶紧撩开帘子走进来,一把扶起她,捂着嘴笑:“小姐,您这是太长时间没骑马啦,以前您可不这样的!”   黎黛扶着她的手站起来,捶捶酸痛的腰和大腿,眼前闪过蕴杰那双明明带着笑,却又深邃得让人看不清的凤眼,他就那样笑道:“黎黛,你又没有卖给我家银行,整天坐在这里做什么?”   大冷的天,他拉着她去骑马,还硬要与她共乘一骑,她皱了眉:“我又不是不会骑,干嘛要两个人一起骑?”他伸出食指,一弹她的额头:“笨!两个人可以互相挡风啊!我给你挡后面的风,你给我挡前面的风!”   黎黛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偏偏刀疤走上前来,挠挠头说道:“小姐,府里能骑的好马都被司令和大少爷带去西山了,就只余下了您的那匹马,其他的军营里那些个马,我可不敢让您或者蕴杰少爷骑!”   他带着她,骑着马慢慢悠悠地穿城而过,路上看到一个洋人在摆着个地摊,售卖着一些西洋的银饰,明明两人的马已经过了,黎黛还伸长了脖子,回过头来望滟。   蕴杰不由轻笑一声:“我可是从美国带了不少的这些个玩艺儿过来,我还说等我姐和柳意姐回来了,让你们一起挑着玩儿呢。”他那温热的气息,无孔不入地钻入黎黛口鼻中,令黎黛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   “嗯,对了,其实这些玩艺儿大多是来哄小风那臭丫头的,她可喜欢这些东西来着!”黎黛回过头来,在蕴杰眼中看到了满满的宠溺,那样的柔情,在那双凤眼中闪烁,分外的迷人,莫名的,她竟有些羡慕起小风来。   她转过头去,眼睛望着前方,声音有些迷离:“我一直想找个银十字架来着,嗯,就是象你那种。你那次在美国领我去教堂,让我非常震撼,那里,让我有一种能得到救赎的感觉。胎”   她突然有了一种想要倾诉的感觉:“蕴杰,你知道吗,从头到尾,我大哥、二哥,甚至你姐都好,他们在给我选择男人的时候,从来都是拿一些外在的条件去匹配,比如那个David,那个能与我匹配的条件,居然就是他不能生育!而他的病好了,这个条件就不成立了,这不是好笑吗?”   她摇摇头:“就是那一次,你带我去教堂那一次,让我突然明白,我黎黛不是一件有缺陷的物品,我是一个完整的人,我不需要因为某些或许在别人看来是缺陷的东西,而去委屈自己去将就些什么。”   蕴杰箍着她腰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却静静地,没有吭声。   黎黛轻叹了口气:“我从美国回来后,专门找人打了几个十字架,都找不到那种很庄重肃穆却又大气包容的感觉。”   话音刚落,她便觉得脖子上一凉,她抓起后面的人套上她脖子的东西一看,不由回头惊道:“蕴杰,这怎么成?这是你娘留给你的!”说着,就伸手去解后面的链子。   蕴杰一把抓住了她的手,笑道:“这本也是要送人的,当初我姐第一个孩子,我就打算送他,可后来那孩子没留住,再后来,我姐第二胎,我也是准备留给孩子的,可没想到,一下子出来俩,你说我送谁去?”   蕴杰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嘻嘻地道:“我说我怎么送不出去呢,原来是等着送你啊!黎黛,既然是我把你带到教堂去的,那我就应该将你救赎到底,你不觉得,这个十字架跟你很有缘分么?”   黎黛听着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却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却见他一把扯下她抓住链子的手,懊恼地道:“你要早说,我早就送你了!”   黎黛皱了眉,却见蕴杰惊喜地一指她手上的碧绿的老玉镯子,笑道:“要不,你拿这个来换!这东西,回头我送我姐去!”   黎黛却有些不舍,讷讷地道:“这是我娘留给我的。要不我拿别的跟你换?”   蕴杰脸一沉,蛮横地道:“不行,我拿我娘留给我的东西跟你换你娘留给你的东西,公平合理啊!”他眼珠子一转,突然问道:“你说的你娘,是你亲娘还是潘老夫人?”   黎黛撇撇嘴:“是我养母。”   蕴杰笑了笑,道:“呐,这个东西呢,我送给我姐,以后我姐肯定得传给小风,小风不是你们潘家的孙女?就当你替你养母给了这潘家的孙女儿一个见面礼不就得了?反正都是一家子,又跑不出去,你可惜什么?”   黎黛被他给绕糊涂了,却见他竟停了下来,跃下马,扯着她往一个肥皂铺子里走,他现买了一块肥皂,命伙计打湿了水,拿了就往黎黛手腕上抹去,黎黛这才明白他要做什么,不由又好气又好笑地道:“你就等不到回去再取嘛?”   蕴杰轻哼一声:“我怕你反悔!”   那镯子很大,轻易地就取了下来,他又抹了肥皂就要往自己手腕上戴,黎黛一把拉住他:“你戴干嘛?再说,你戴得上嘛?”   蕴杰比了比镯子和自己的手腕,咬咬牙道:“戴上安全,免得放身上打碎了,我总得要试试!”   费了半天劲,那镯子竟被他套了进去,黎黛目瞪口呆地看着那圈子与那手腕之间,一丝缝隙都没有,不由抽了抽嘴角道:“这回去要再取下来,可更费劲!”   蕴杰唇角一勾,在店内伙计和客人们一脸诧异的目光中,得意地晃了晃手腕,一把拉起黎黛就往外跑。   他们走走停停,整整骑了一天的马,蕴杰一会儿打着马飞奔,在她的尖叫声中俯首在她耳边大声笑:“黎黛,快意人生是什么,知道吗?这就是!肆无忌惮是什么,知道吗?这就是!”   一会他又带着她慢慢悠悠地晃,他举起马鞭,指着路边那一片腊梅,笑道:“谁说那傲立的梅花是孤芳自赏?我就喜欢得紧!”   黎黛心头一跳,她别了头,轻笑道:“咱们蕴杰长大了呢,居然会跟我说些人生大道理了!”   就这一句话,就让蕴杰一下子黑了脸,再未跟她说过一句话,回到司令府,他将她扔到她的院门口,转身就走,黎黛一把拉住他,笑道:“明明就是孩子脾气,还偏不许人说你是孩子!你还真就为那一句话,跟我生气啊?”   蕴杰轻轻一震,眼中掠过一丝懊恼,他抹了一把脸,转过头来,挑眉看向她:“那你请我吃你们这儿的麻辣火锅?”   黎黛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你说你,不就一麻辣火锅嘛,哎,我可记得你不吃辣?”   蕴杰瞥了她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在美国那阵子,天天吵着要我带你找辣的吃,后来我一恨气在家里请了个川菜厨子,早练出来了。”他叹了口气:“后来金融危机,请不起了,加上后来又忙,我就再没吃过。到了这里,就怪想的!”   黎黛心里一紧,她拉着他的手就往府里走,一边走,一边轻声道:“这几年,是不是很辛苦?”   蕴杰看了看她拉着自己的手,反手一握,轻笑一声道:“习惯了!现在已经好了,总算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才能到处走走。”   黎黛似浑然不觉两人手牵着手,一路往里走去,她皱眉问道:“我听蕴仪姐那意思,好象是要将这边的银行卖了,希望能帮到你一些的,你这次过来,也是为这个事吗?”   蕴杰摇摇头,目光中是坚定的神色:“不!这边华夏银行是属于我姐的,她还有两个孩子要养,即便卖了,即便我姐硬塞给我,我也会将它折成股份,给我姐和两个孩子。”   黎黛不由迷惑地看向他:“那你这次来西南?……”   蕴杰转头看向她,似笑非笑:“我专程来看你,不行吗?”   黎黛撇撇嘴,轻哼一声:“你就扯吧!”   蕴杰嘴角挂在起一抹苦笑:“好吧,我本是奉我爷爷的命,来接我姐和两个孩子去美国的,我爷爷说,与日本人的战争一触即发,这一次,就算是绑,也要将我姐绑走!可没想到,她却来了这里,我只好一路从江南追到这里来。”   虽明知他不可能是专程来看自己的,听了这话,黎黛心中仍是微微有些失落,细想之下,她随即又一凛,不由抓紧了蕴杰的手:“什么?蕴仪姐和孩子要去美国?那我二哥怎么办?”   蕴杰嗤笑一声:“关你二哥什么事?当初那离婚声明是他发的,孩子也是他不要的,现在他还想怎么样?”   说到这里,他不由皱了眉:“不会是你二哥现在又想要孩子了吧?我告诉你,那绝不可能!”   ------   昨天又反复过了一遍细纲,从目前进度来看的话,如果不出意外,应该网络版的在春节前后结文,而实体版会在3月份左右出书。现在实体版有点头大,呵呵,好在出版社编辑对已交的上半部分很满意,只改了一个人的名字,让我心里稍安。   黛儿VS黛儿姐姐   更新时间:2013-1-8 21:58:41 本章字数:3466   黎黛颤声道:“不,蕴杰,若是你姐和孩子这次没来西南也就罢了,可如今,你若硬要带他们走,只怕我二哥会发狂!他疯起来,谁也制他不住!”   她的手掐得蕴杰生生地疼,见黎黛如此紧张的模样,蕴杰的脸色蓦然一变,内心深处,他一直在怕,怕黎黛对潘启文并未忘情!这么多年,她对那些追求者谁也不理,而她不仅与潘启文有过婚约,还曾经一心一意想要守着他,哪怕明知潘启文只当她是妹妹!   那么现在,她是在为潘启文心疼?   一丝嫉怒直冲上头顶,叶蕴杰深邃的凤眸中是沉沉的阴霾,他冷笑一声:“他疯又怎么样,难道还想用强不成?再说,我姐不是没有分寸之人,她以前吃过一次大亏,若无十分把握,断不会将孩子带来西南,只怕这次,即便他想要用强,也是不能!”   黎黛陡然心慌起来,眼前闪过潘启文那呕血的模样,她想起黎昕临走前那凝重的叹息:“这一次,若是不能留住蕴仪和孩子,不知道你二哥会发什么疯!现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各方势力又对西南虎视眈眈,若他有事,不仅咱们两代人苦心经营的一切都要付诸东流,我更怕,这西南之地,会血流成河,而更不知会有多少曾跟了潘家几十年的人,会身家性命不保啊!漭”   她知道,想要留住叶蕴仪与孩子会有多难,现在再加上一个蕴杰!他代表着的是他们整个叶家,而叶蕴仪母子三人能支撑到现在,也是靠了叶家当初拼了全力的支持!叶蕴仪心心念念地要将银行卖掉,想的便是要回报叶家。   看着蕴杰越来越阴沉的脸色,黎黛反倒逐步平静下来。   餐桌上,炭烧的火锅热气腾腾,黎黛将涮好的一片腰花放进蕴杰碗中,笑道:“在美国可吃不到这个。”蕴杰沉着脸一口吃了下去,转眼辣得抓起桌上的杯子就往嘴里倒,吡牙裂嘴地扇着风,黎黛扑哧一下笑出声来:“还道你多能吃辣!我还特地吩咐厨房少辣了!迂”   见蕴杰眼中明明闪着泪花,却偏要做出凶恶状瞪着她的好笑模样,黎黛起身吩咐丫头倒了一碗清汤放他面前,忍住笑道:“呐,下回在这里涮一下再吃!”   黎黛伸出双手,笑嘻嘻地在蕴杰左右脸颊上同时揪了一把,嗔道:“刚刚把个脸绷那么紧作什么?跟谁置气呢这是?”这象对待小孩子的动作令蕴杰眼中闪过一丝恼意,脸色却是缓和了下来。   两人吃得差不多,黎黛放下筷子,郑重地看向他:“蕴杰,黛儿姐姐可不可以求你一件事?”   “黛儿姐姐”几个字,令蕴杰轻轻一震,他定定地看向她,冷冷地说道:“若你是以黛儿姐姐的身份来为你家潘司令说情,那就可以免了!黎黛,你觉得,‘黛儿姐姐’几个字,在我心里,重得过‘姐姐’二字吗?”   黎黛心中一凉,不由皱了眉道:“蕴杰,我二哥那时待你可比对我都好!”   蕴杰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情,沉声道:“黎黛,你知道一个孩子心目中的偶像幻灭是什么感觉吗?你了解当我知道当初我只是我曾崇拜无比的姐夫威胁我姐的一个筹码是什么滋味吗?你可有想过,当我知道当初一手策划绑架我,导致这该死的哮喘药丸要随我一生的主谋竟是我那个陪我骑马、教我功夫、为我出头的姐夫时,我是什么心情吗?”   他垂下眼皮,低低一笑:“当我听到爷爷自责自悔,当初自以为是为了我姐好,然而更多的却是为了将我这根所谓的叶家独苗带离西南,便硬劝着我姐跟潘天一和好,以致于我姐一伤再伤时,你知道我有多内疚吗?”   “我从14岁起,便半天上学,半天进银行做事,我从最底层的学徒做起,为了让自己学得更快,每天天不亮就起床,晚上半夜才入睡,我15岁就忍受着别人的白眼,游走于各大客户之间,16岁就独挡一面,撑起叶家大局,只为了尽快让银行走出困境,可以有钱能够支持远在国内的姐姐和她的两个孩子!”   他顿了顿,自嘲地一勾唇:“我甚至,连心底里心心念念的女孩儿,都没有时间去看她,我怕她忘了我,只好每个礼拜都给她写一封信!”   黎黛心头一跳,他给她也是每个礼拜写一封信,已整整三年!她不由讷讷地问道:“那、那个女孩呢?”   蕴杰瞥了她一眼,淡淡地道:“我打算等我姐和孩子去了美国,我再向她表白!”   黎黛心里莫名一松,却又有些微的失落,却见蕴杰直直地看向她:“当初,若非我爷爷有先见之明,悄悄备下陆念迅这一枚棋,两个孩子早就死于非命,现在,你二哥却想来要回孩子?”   黎黛满脸震惊:“陆念迅是你爷爷布下的人?”   蕴杰冷哼一声道:“陆念迅本是宗尧哥当初以为我姐死了,准备刺杀潘天一备下的棋,后来知道他们和好,便准备撤回,结果被我爷爷知晓,叶家便将这些人接收了过来,为叶家所用,当初倒不完全是防的潘天一,还怕国内局势动荡,不曾想,这一步本只是以防万一的棋,竟是救了我姐和两个孩子的命!你说,这样一二再,再二三的,我们叶家,还可能让我姐留下来吗?”   黎黛没有想到,叶家竟会对潘启文反感防备至此,不由一把抓住了蕴杰的手,急道:“蕴杰,我二哥对蕴仪姐,真的是一往情深,过去种种,全都是误会重重啊!”   蕴杰轻轻地抽出了手,脸色一冷:“误会?那份声明,难道是有人拿枪指着他潘天一发的?那样一份声明,他要置我姐和孩子于何地?”   黎黛脸色一白,却仍是摇摇头:“不,蕴杰,你听我解释!”   蕴杰脸上神色变了几变,突然轻笑一声:“若是以黛儿姐姐的身份,这个解释,我不想听!”   黎黛一怔:“那你想我以什么身份?”   蕴杰双眸灼灼地看向她:“黛儿,只是黛儿!没有姐姐!”   黎黛心里一慌,他,这是何意?   蕴杰淡淡地一扬眉:“黛儿姐姐,始终是潘家的人,说的话,不足为信。而黛儿嘛,我可当她是在美国时就在一起疯一起玩,没有年龄差距,没有隔阂,可互相倾诉的朋友!”   黎黛脸上微微一红,不由想起那次在美国喝醉了酒,缠着蕴杰讲了一整晚的事来,她不由释然一笑:“好!就以黛儿,你的朋友的身份,可不可以听我解释?”   她又急急地补充了一句:“既然是朋友,那么我只是解释前因后果给你听,至于能否影响到结果,一切还看你自己的决定。”   这句话显然取悦了蕴杰,他的唇角一弯:“好,我听着!”   听完了黎黛的讲述,蕴杰沉默了半晌,方看向一脸期待的黎黛,言辞犀利:“即便这一切都是误会,但他不信我姐在先,发出那样一份声明在后,若非陆念迅派上了用场,那么,他潘天一到哪里去要孩子去?或者,他若不信我姐,即便那份化验单明知有假,经过南京之事,他是不是还是会怀疑我姐与方宗尧有染?”   黎黛一时默然,一会儿,她抬眼看向他,平静地道:“蕴杰,我可不可以以黛儿的身份请求你,若是你姐能原谅我二哥,你就不要再去横生枝节,阻挠他们?”   蕴杰眼神一闪,轻声道:“黛儿,你让我好好想想。”   一清早,黎黛捶着腰酸背痛的身子走出房门,却一眼看见蕴杰竟在自己院子里气定神闲地打着太极,她瞪大了眼,走上前去:“你怎么在这儿?”   蕴杰慢慢悠悠地长长呼出一口气,做了一个收势,这才拿过毛巾,抹了抹头上的汗,瞥她一眼:“我昨晚睡这院里的!”   黎黛一双眼瞪得溜圆:“你、你睡这院里的?”   一旁的刀疤忙上前解释道:“蕴杰少爷说,芳花苑里就他一个人,渗得慌,非要到您院儿里来,因为太晚了,没能通报您,我就领蕴杰少爷到这院里东厢的客房住下了。”   黎黛一怔:“东厢房?那不就在我房间隔壁?以前柳意过来时住的那一间?”   蕴杰一扔手上的毛巾,一拉她的手,熟门熟路地往饭厅走去,一边嚷嚷道:“走,吃早餐去,吃完早餐,咱们去爬山!”   黎黛腿肚子一哆嗦:“爬山?”   蕴杰双眼微微一眯,俯了头,在她耳边轻声笑道:“是不是要横生枝节,除了那得先要看看我姐和潘天一的情况以外,还得看我在这司令府里心情如何了!”说完,他一把揽上了她的肩,眉一扬:“走吧?黛儿!”后面那个“儿”字,他咬得尤其重,不仅黎黛听了怪怪的,便连一旁的刀疤,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   西山,特种兵团训练场。   高高的擂台下,正中的两把太师椅上,分别端坐着潘启文与小宇。小宇目不转睛地看着擂台上正在对打的两个人,口中问道:“爸爸,为什么要让你的兵跟老陆叔对打?”   ------   什么身份   更新时间:2013-1-9 15:29:49 本章字数:3376   潘启文笑道:“因为你老陆叔需要征服他们。”他瞟了一眼似懂非懂的小宇,想了想,又说道:“就好象,小风明明不肯承认你是她的哥哥,却又肯听你的话,是不是因为很多地方你比她强,她不会的,你都会?”   小宇偏了头,想了想,点点头。   潘启文伸出一只手,将小宇轻轻拥进怀中,小宇有些不习惯地僵了僵,却终是静静地靠在了父亲的胸口。   潘启文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小风是不是很笨?什么都不会,什么都要你来教,来保护她!”   小宇立刻抬起头来,皱了眉,有些不满地看向潘启文:“小风不是笨,她很聪明的!她只是、只是因为身体不好,妈妈太惯着她!漭”   潘启文也学着他皱了眉:“可是,她什么都不会,以后长大了怎么办?妈妈总不能跟她一辈子!”   小宇一挺胸:“她不用什么都会,她还有我!”   潘启文眉眼中泛起了笑意:“小宇,妈妈太偏心了,你还是个孩子,她不能拿这个来要求你!刿”   小宇怔了怔,随即低了头,轻声道:“可我是男孩子!舅舅说,我比他幸运,因为小风跟我一样大,可以由我来保护,而他小时候却只能由妈妈保护他,所以,他要拼了命地快快长大。”   潘启文心里咯噔一下,他猛然想起,叶蕴仪说过,蕴杰要来西南,应该是为了接他们母子三人去美国而来!当初因为他,蕴杰那么小就父母双亡,又因为他,蕴杰的病终身不能治愈,而蕴杰说的“拼了命地快快长大”是为了什么,潘启文心里再清楚不过。   更让潘启文心中疼痛不已的是,小宇之所以那样懂事,只怕是因为所有人都在给他灌输着他是家中唯一男子汉的概念,而小宇还那么小、那小,就已背负起这样沉重的责任!   潘启文按下心底的不安和酸痛,紧了紧怀中的小宇,沉声道:“小宇,你能这样想,爸爸很骄傲,可是小宇,你跟你舅舅不一样!你还有爸爸!在你长大之前,爸爸会保护你们!所以,从现在开始,你把保护妈妈和小风的责任交给爸爸,等到你长大了,爸爸把这责任再交还给你,可好?”   潘启文举起了右手:“咱们父子俩击掌为誓?”   小宇眼神晶亮,举起右手,拍了上去,潘启文俯下头来,额头抵上了小宇的额头,轻笑着道:“这是咱们男人之间的事,以后,有什么开心的,不开心的,如果不想跟妈妈说,都告诉爸爸好不好?”   小宇重重地点头。   潘启文在他的额上蹭了蹭,问道:“那你告诉爸爸,昨天晚上为什么既不肯挨着爸爸睡,又不肯挨着妈妈睡?是不是因为生妈妈气了?”   小宇不屑地瞥了他一眼:“难道你不想挨着妈妈吗?”   潘启文猛然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道:“儿子,你、你是在给我和你妈妈制造机会?”   小宇脸上微微泛红,他挣开潘启文,向天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让你担起你的责任,而不是推给我!”   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抱起小宇,狠狠地一口亲了上去。   而擂台上,陆念迅已经将好几个挑战者都打趴下了,下面原先跃跃欲试的士兵们平静了下来,都以崇拜的眼神看向陆念迅。却见陆念迅微微一笑:“你们都是好样的,只是训练上缺少一些方法技巧,只要方法对,不出三个月,刚才那几位,个个都会比我强!有时间,咱们再去射击场练练!”   潘启文拉着小宇站起身来,对走下擂台的陆念迅笑笑:“感觉怎么样?”   陆念迅眼中闪着兴奋的光:“我看过他们的训练,苗子都是好苗子,可特种兵团不仅仅是擒拿、格斗和射击,更重要的是小组作战的配合,他们都够狠,却不够忍!”   潘启文眉一扬:“哦?”   陆念迅沉声道:“战场上来讲,特种兵团的作用不是正面作战,更多的是深入敌后,而这首先是要隐忍,保存自己的实力,出其不意地在最关键的时候最关键的位置,给敌人一刀!一旦暴露,便全盘皆输,所以,这个忍字,尤其难磨!”   “忍?”潘启文口中咀嚼着这个字,突然眼中一亮,日本人来之事,他心中已有主意,只是这贴身保护又是监视日本人的人,他还没有想好。因为这些人既要保护日本人,又要控制住他们,更要忍受来自各界的压力!本来黑衣卫队去最是放心,可若按他的做法,他却有些不忍让自己的亲卫去承受那些!   只是,现在还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潘启文看了看陆念迅,淡淡地道:“你先告诉我,你有没有兴趣带这些兵?”   陆念迅一扬眉:“你真放心将他们交给我?”   潘启文轻轻一笑:“你敢接,我就敢给!”他随即一正色:“不过,陆念迅,你先想好,做我的下属,我要求的是绝对的忠诚!绝对的服从!”   他那眼中的狠厉令陆念迅一凛,陆念迅不由自主地挺了挺胸,直直地看向他:“只要这支兵是用来打日本人的,我就敢接!”   潘启文郑重地点头:“那当然!回头你可以找找他们的训练教官,我刚给了他一本有关日本人的作战方式研究的书,我要你,与他一起,结合我们的特点,研究出一套对付日本人敌后作战的有效的方式来!”   陆念迅眼中一亮,不由点点头:“好!”   他随即却又微微蹙起了眉:“我会把叶家护卫们交给小柱子。”   潘启文自是明白陆念迅的意思,叶家护卫是姓叶的,而黑衣卫队却是姓潘的!   他心里微微沉了沉,拍拍陆念迅的肩,笑了笑:“回去后,你的护卫们一部分都住进司令府去,另外,你们对外保持你们原有的联络方式,你家小姐使唤的,全是你们护卫的人,这样可放心了?”   陆念迅默默点了点头,潘启文却厉声道:“陆念迅,你若接下了这支兵,你就是我潘启文的人,只能唯我命是从,再无你家小姐,除非有我的命令,你不得再擅自听命于你家小姐,你可明白?”   陆念迅咬咬牙,立正、敬礼:“是!潘司令!”   潘启文拉着小宇,往营房走去,心中先前的那一丝不安越来越清晰,虽说蕴仪答应了给他这次机会,可那几乎是在他的逼迫下之下仓促答应的,若是叶家坚持要接他们母子去美国,他怕,这日本人的事一了,她便会跟蕴杰走!   他心思沉沉地推开房门,看到那将屋内填得满满当当的大床,他突然勾唇一笑,眼睛微眯,昨晚,她可是允过他的亲密,回去司令府后,若是没有孩子在?……   潘启文猛然一回头,急吼吼地对文四叫:“快去、去看看少奶奶和小风在哪儿?赶紧的,收拾东西,咱们回省城!”   正沉着个脸走过来的黎昕愕然抬头,道:“你不是说要研究下特种兵团的作战方式的?怎么这么快就回去?”   潘启文挥挥手:“让陆念迅他们先研究着!”   他放下手,突然凑到黎昕面前,贼兮兮地笑:“你先别急着回,带柳意去泡温泉!”   黎昕昨天被他看了笑话,这时不由懊恼地瞪他一眼:“你少管!”   潘启文轻哼一声:“你以为我想管你?我不过是不想有人成天惦记我媳妇儿!”   黎昕阴沉沉地一笑:“你媳妇儿?潘天一,你别忘了,你们已经离过婚了!”   潘启文心里一沉,狠狠地剜了黎昕一眼:“你倒是没离婚,有本事,把你自家媳妇儿拐上床啊!”扔下这一句,他便自顾自走了。   黄昏时分,芳华苑门口,潘启文将已睡着的小风抱下马车,递给车旁的妈子,对牵着小宇的叶蕴仪柔声道:“今天先在司令府歇下,明天再让他们去东磨街宅子里把东西搬过来,可好?”   叶蕴仪轻轻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却听一把男声干脆利落地响起:“不行!”   叶蕴仪又惊又喜地向门口看去:“蕴杰?”   站在蕴杰身边的黎黛一把拉住蕴杰,急道:“蕴杰!”   蕴杰轻轻扯开黎黛的手,跨下台阶,一把将叶蕴仪和小宇揽进怀中,一脸戒备地看向潘启文,冷冷地道:“潘司令,你要他们以什么身份住进你的司令府?”   看到蕴杰怀中的叶蕴仪浑身一震,潘启文心里顿时一慌,他急急地看向叶蕴仪,却见她垂了眼睑,不知在想什么,心中不由一凉。   这时黎黛走了下来,拉上了蕴杰的胳膊,轻快地笑道:“嗨,都杵在门口做什么?先前文四已派人回来报了信,这晚饭可都准备好了,不管怎么样,先吃了饭再说,别饿着孩子!”   亲情相逼   更新时间:2013-1-10 12:11:49 本章字数:3232   蕴杰低了头,温柔地看向怀中的叶蕴仪:“姐,你想在这里吃饭吗?”   叶蕴仪不由自主地抬眼看向潘启文,她看到潘启文就那样抿了唇,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神黑沉得象要将她整个人吸进去一般,她心里一紧,她拍拍蕴杰的手,轻叹一声:“蕴杰,吃过饭,姐再跟你慢慢解释。”   蕴杰左手捏了捏拳头,右手却是缓缓松开了叶蕴仪,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尽管黎黛尽挑些开心的事情来讲,又逗着已醒来吃饭的小风玩,饭桌上的气氛却仍有些沉闷。   潘启文的眼时不时地向身边的女人瞄去,却见她只是不停地给蕴杰夹着菜,一停下筷子,便一脸柔情地看向蕴杰,他的心中越发沁凉起来滏。   菜刚刚上齐,潘启文拿起桌上的酒壶,向着蕴杰的方向举了举,哑着嗓子笑了笑:“蕴杰,几年不见,已经是大小伙子了呢,你现在会喝酒了么?要不要来一杯?”   黎黛忙将蕴杰面前的酒杯递了过去,笑道:“咱们蕴杰现在可是叶家的当家人了呢,怎么可能不会喝酒?”   蕴杰瞥了一眼黎黛,举起面前的茶杯,在手中转着,淡淡地道:“看来你们都忘记了,我有哮喘,从不敢喝酒!”他轻笑一声:“这酒么,我这一辈子,恐怕都是不敢沾的!陕”   听了这话,几个人脸色都是一变,叶蕴仪满脸愧疚地看向蕴杰:“蕴杰,对不起,都是姐姐害了你!”   蕴杰脸一沉,挑衅地看向潘启文:“姐,对不起我的另有人在,你不要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揽!”   潘启文有些心灰意冷地闭了闭眼,如果说他跟叶蕴仪之间还算是重重误会的话,那么,蕴杰的病,他的确无话可说!更何况,还有那份该死的声明!先前在大门口,当蕴杰问出那句:“你让他们以什么身份住进你的司令府!”时,他竟然完全无法回答,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却终觉,怎么说,都是错!   桌下,一只柔软的手轻轻放在了他的掌中,潘启文眼中蓦然一亮,他唇角一勾,大掌一裹,大大方方地将身边女人的手牵到了桌面上,生怕别人看不到似的,微微皱了眉,柔声道:“手怎么这么凉?”   叶蕴仪面上微微一红,她悄悄看了一眼蕴杰,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捧上潘启文给她掺上热水的茶杯,轻笑道:“嗯,还是这个暖手有用!”   潘启文转过头,轻轻拈去小风嘴边一粒饭粒,夹起一根青菜,喂进小风口中,只听黎黛笑骂道:“个臭丫头片子,姑姑喂的你就不吃,还明目张胆地说什么嫌弃姑姑的口水,你爸爸的你怎么不嫌了?”   小风口中含着菜,鼓鼓囊囊地道:“因为是爸爸呀!”   蕴杰伸出去夹菜的手一滞,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看叶蕴仪,又看看两个孩子,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释然和狡黠,却不动声色地说了句:“姐,爷爷现在身体一天不如一天了,他整天唠叨着,说还没见过两个孩子,让你带去美国给他看看呢。”   潘启文背上一凛,一股寒意油然而生。若是蕴杰硬说奉命接蕴仪和孩子去美国,他自是要想方设法说服蕴仪,可是,蕴杰说出这样一句话,却让蕴仪完全没有拒绝的余地。他不是不让他们去看爷爷,他怕的是,有去无回!   果然,听完蕴杰的话,叶蕴仪已是红了眼圈,想都不想,便点了头:“好,等忙过这段时间,我们就去看爷爷!”   潘启文抓住筷子的手捏得死紧,手背上已是青筋爆绽。   就在这时,文四悄无声息地来到潘启文身边,在他耳边讲了一句话,潘启文赫然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蕴杰,再对着叶蕴仪轻声说了句:“我出去一下,就回来!”   书房,潘启文一脸震惊地对着刀疤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刀疤点点头:“我这几天一直跟在他们身边,蕴杰少爷将他从不离身的十字架给了黛儿小姐,而原先老夫人在世时,黛儿小姐就一直戴在手上的那个镯子,现在却戴在了蕴杰少爷的手腕上!”   潘启文皱眉道:“那黛儿到底是什么个意思?”   刀疤怔了怔,挠挠头道:“黛儿小姐好象并不是特别明白蕴杰少爷的心思!”   潘启文冷哼一声:“臭小子,给我来这一手!”   他咬咬牙,皱眉道:“这事我做不得主,你赶紧发电报,让黎昕回来!”   刀疤看了看潘启文,小心地道:“蕴杰少爷虽然年纪小了些,可我看他对黛儿小姐是真的好!”   潘启文却摇摇头:“他们之间的问题根本不在年纪!而在蕴杰是叶家三代的独苗!”   刀疤一愣,眼中迅速掠过一丝心疼和绝望。   潘启文回到饭厅,神色自若地吃完了饭,他站起身来,走到蕴杰面前,拍拍蕴杰的肩:“蕴杰,我们单独谈谈!”   叶蕴仪不由站了起来,担心地看着二人,蕴杰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跟着潘启文走了出去。   书房内,潘启文自如地坐下,随手一指对面的椅子:“坐!”   蕴杰没有坐下,却对潘启文怒目而视:“潘司令,这一次,你又用了什么法子,竟逼着我姐同意带着孩子住进司令府?”   潘启文正伸进口袋掏烟的手一僵,咬牙切齿地道:“你怎么就能认定是我逼着她的?相信黛儿已经告诉过你,我们之间过去都是误会,你就不允我们误会解除,你姐她肯回心转意了么?”   蕴杰冷冷一笑:“潘司令,别告诉我,你根本没看见我姐眼里的挣扎和痛苦!”   潘启文浑身一震,半晌,他沉沉地道:“好,蕴杰,我告诉你,我拿什么来逼迫你姐!因为日本人要来西南重开领事馆,目的却是想要挑起战争,而南京那边却想要我保护这些日本人!南京那边主导此事的人是方淮之,同时,方宗尧也会被派过来!”   蕴杰点点头,冷笑着道:“所以,你竟然拿这样的国事来要胁我姐?”   潘启文缓缓摇摇头:“不,蕴杰,我了解你姐!她心里明白得很,这场战争迟早是要打,什么没准备好都统统不过是借口!她之所以能被我要胁,只不过,是因为她……”他顿了顿,一字一字地重重地吐出:“还---爱---我!”   蕴杰嗤笑一声:“你还可以更自大一些!”   潘启文站起身来,负手而立,双目烱烱地看向蕴杰:“蕴杰,日本人的事,会令我左右都不是人,你姐她,舍不得让我一个人面对!她怕我撑不下去,她更怕我对人生绝望之下,上战场送死!所以,她选择留下来,跟我一起面对!”   蕴杰沉默半晌,方淡淡地道:“潘司令,即便我姐还爱着你又怎么样?即便她不再恨你,可你发出那样一份声明,她真会不介意别人的看法,就这样什么说法也没有,没名没份地就跟你住回司令府?好,即便别人的看法她不在意,那么方宗尧的呢?我的呢?还有叶家的脸面呢?”   顿了顿,蕴杰目光犀利地看向潘启文:“潘天一,你口口声声爱她爱孩子,你可有站在她的立场想过?若是她真那么心甘情愿地跟你回来,她眼中为何还会有如此强烈的挣扎和痛苦?”   潘启文轻轻一震,蕴仪眼中的挣扎他不是不见,可他有意地选择忽略,因为,是命运将她再交回给他的,不是她自己,他生怕,一个掌握不牢,便真的永远失去了她!   只听蕴杰鼻子里重重地一哼:“连个说法都不给,你就想将他们母子三人接回来,潘天一,世上哪有如此轻巧的事!”   潘启文无力地跌坐在椅上:“你以为我没想过?我想过登报道歉、澄清,然后重新迎娶你姐过门,可是,你姐她,根本就不同意!”   蕴杰轻笑一声:“这就是你所谓的我姐已原谅你?潘天一,你这是在骗我还是在骗你自己?虽然我姐被你逼迫下选择跟你在一起,可是,她心底里就真的肯再信你了吗?她宁愿这样没名没份地跟你在一起,也不要再与你结一次婚,潘天一,你以为,你能留得住她多久?”   潘启文终是被蕴杰的咄咄逼人惹得心头火起,他双手撑在桌上,身体向前倾,直直地盯着蕴杰的眼,从牙缝里迸出一句话来:“叶蕴杰,若是你将蕴仪和孩子带去美国,你们前脚走,我后脚立刻就娶了黛儿!”   各自算盘   更新时间:2013-1-11 8:52:49 本章字数:3417   蕴杰脸色突变,他一拍桌子,眼中直要冒出火来:“你什么意思?”   潘启文一伸手,撸起蕴杰左手的袖子,将那个泛着沉沉绿意的手镯露了出来,他邪邪一笑:“蕴杰,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这次来,到底想要什么?”   蕴杰这才意识到上了潘启文的当,倒也不再慌,他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缓缓地道:“我本来,是打算将我姐和孩子,还有黛儿,全都带去美国!”   潘启文轻哼一声:“你姐和孩子还有理由,带黛儿去美国,你凭什么?”   蕴杰轻轻一笑:“凭着国内局势不稳,战争一触即发!国内但凡有点路子的,都将家眷往美国送,我本来是打算直接找黎昕大哥谈这事的,便连接手打理华夏银行的人,我都给你们带了来!溏”   潘启文睨他一眼:“可现在你对黛儿却有了这份心思,你觉得我跟黎昕会让你带黛儿走么?且不说,就算打起仗来,这西南是国内最为安全之地,即便要送她走,我们也不用走你叶家的路子!”   蕴杰脸色一白:“你觉得我配不上黛儿?”   潘启文摇摇手,诚恳地道:“蕴杰,相比那个David和梅廷方,我相信你对黛儿更知根知底,能得你这份心,我也替黛儿高兴!若你不是叶家三代唯一的独苗,我自是觉得你们合适得很!可是,黛儿是我妹妹,我对她,就如你对蕴仪一般,你们叶家对你这根独苗有多重视,我不是不清楚,我不可能将妹妹这样远天远地地送去遭你家人嫌弃!诛”   蕴杰咬咬牙:“我既然敢将黛儿带走,自有不让她受一丝委屈的准备和法子!”   见潘启文满脸的不屑,蕴杰不由瞪向他:“你不信我?”   潘启文同样瞪回他,与他针锋相对:“你也不信我!”   两人瞪得牛大的眼突然同时一收,不约而同地问:“你到底想怎样?”   这同声同气的话一出口,两个人同时笑了,两人之间那剑拔弩张的气氛一下子缓和下来,潘启文掏出烟,在鼻边嗅了嗅,瞥了蕴杰一眼,终是将烟收了回去,他坐下来,轻声道:“蕴杰,其实你也无十分把握,你家人不会嫌弃黛儿,给她气受吧?”   蕴杰却胸有成竹地一笑:“现在叶家我当家,除了我爷爷、大伯和我姐以外,其他人都要看我的脸色,谁敢给黛儿气受?我姐与黛儿的情分,自是不会反对,我大伯,当初他没有儿子,我爷爷逼着他另娶,他硬是没答应,他又怎么敢来为难我?”   顿了顿,他又道:“至于我爷爷,我根本就没打算告诉他黛儿不能生育之事,说句不孝的话,我爷爷还能活几年?而我本身年纪就不大,随便找个借口说我暂时不想要孩子,不就搪塞过去了?”   潘启文笑了笑:“说是这样说,可你叶家人多嘴杂,加上你这叶家少当家的少奶奶,只怕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吧?万一有个啥传到你爷爷耳中呢?蕴杰,千万不要小看你爷爷,他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多,他什么事情看不穿?黛儿又心思单纯,你说我跟黎昕会放心?”   蕴杰审视地瞥了瞥潘启文,轻笑一声道:“你有话就直说吧!”   潘启文点点头,笑道:“蕴仪留下,你爷爷多少总有些顾忌!你总得要给我和黎昕一个放心的理由不是?”   蕴杰凤眸一挑:“不!是黛儿跟我去了美国,我们叶家才能放心让我姐留在这里!这个理由,你去跟黛儿说!”   潘启文不由冷哼一声:“蕴杰,你倒是打的好主意!黛儿明明就没允了你,你却想以这个法子将她拐走?”   蕴杰也哼道:“我姐也没原谅你,你不是一样逼她跟你在一起?”   潘启文皱了皱眉:“蕴杰,我可以用你说的理由,帮你说服黛儿和黎昕,让黛儿跟你去美国,但是,我们会在美国为黛儿另外置办一份产业,让她不用依附于你们叶家,至于今后你们能不能成,还得看黛儿自己的意思!”   蕴杰微微一笑:“好,只要我姐不愿意走,我不会再逼她,但是,一旦战争爆发,两个孩子必须送去美国!”   潘启文不悦地道:“蕴仪哪会舍得?你这还不是逼她走?”   蕴杰摇摇头:“不,我姐会更不舍得孩子在国内受苦!一旦战争爆发,再安全的地方也会有轰炸,不要说上学,日常安全都不能保证!你就忍心让孩子过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   他轻笑一声:“至于我姐是舍得下孩子还是舍得下你,那就看你自己的本事了!”   潘启文心里一凛,别说蕴仪,就是他自己,也舍不得孩子受那种苦,说不定,真到那种情况下,他只怕会连蕴仪也一起送走!若真是那样,那么,留给他与蕴仪之间的时间,只怕真的不多了!   他咬咬牙:“好!我答应你!”   蕴杰不由轻笑出声来:“两个孩子跟着我,若是黛儿做了他们的舅妈,我们自己又没有孩子,你是不是会更放心些?所以,你最好是尽心尽力促成我跟黛儿的事!”   潘启文恨恨地睨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   蕴杰稍潲犹豫了一下,还是正色道:“可是,我姐和孩子现在还是不能搬回司令府!”   潘启文并没有如蕴杰想的般气急败坏,反而沉沉地叹口气:“我明白,这事,的确是我太操之过急,欠考虑了,我不会再强求!只要你姐肯给我一次机会,我已经很满足!我不能再让她,处于那种难堪的境地!”   蕴杰见他如此,反倒有些不忍起来,他不由笑道:“我其实想的是,我姐要是跟孩子搬回了司令府,黛儿会不会就认为你们之间已经完全和好了,那我要她跟我去美国的理由,是不是就不成立了呢?”   潘启文不由一拳擂向他胸口:“臭小子!”   蕴杰抓住了他的手,用力一握,轻轻唤了声:“姐夫!”   潘启文轻轻一震,他颤了声地笑:“蕴杰,我以为,你再不肯认我!”   蕴杰放开潘启文的手,诚挚地道:“只要我姐认你,我就认!你以前对我比黛儿还好,这一点,做不了假!当我听黛儿说起你跟我姐之间的误会时,我心里竟象是放下了沉沉的重担,姐夫,无论如何,我姐,以后就拜托你了!”   潘启文笑道:“你可别指望我现在就说我妹妹拜托你了!”   蕴杰一想到黛儿那似懂非懂的模样,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东磨街,叶宅门外,潘启文亲了亲怀中的小风,不舍地将她递给蕴杰,旁若无人地拉起了叶蕴仪的手,沉声道:“蕴仪,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话!”   叶蕴仪还未来得及说话,蕴杰怀中的小风却往潘启文怀中一扑,一只手扯上了潘启文的衣服不肯松开,皱着小脸叫:“爸爸,你今天不跟我们睡了吗?”   潘启文脸色蓦然一变,他恨恨地瞪了一眼蕴杰,蕴杰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对小风轻声哄道:“小风,上次舅舅给你讲那个白雪公主的故事还没讲完呢,舅舅现在给你讲,好不好?”   小风却理都不理蕴杰,拉着潘启文的衣服不肯松手,哭道:“爸爸,你说话不算数,你明明说过接我们一起住的!”   潘启文眼中一痛,却强自微笑着对小风道:“今天太晚了,爸爸明天过来接你们,可好?”   小风却不依,硬从蕴杰怀中挣扎着向潘启文怀中扑,小拳头又捶又打:“我不!我就不!”潘启文无奈地将她抱了过来,小风转头又对着叶蕴仪大哭:“妈妈,爸爸说话不算数!”   叶蕴仪有些尴尬地看看潘启文,又看看蕴杰,没有吭声。   小风见得不到妈妈的响应,又低了头,对站在叶蕴仪身边的小宇叫:“小宇,爸爸说话不算数!爸爸是坏人!你不许再理他!”   小宇瞥了她一眼,轻轻地说了句:“我们不搬去司令府,爸爸可以来我们家啊!”   潘启文眼中一亮,他不由满脸期望地向叶蕴仪看去,却见叶蕴仪欲语还休地望着蕴杰,于是,他便将半是恼怒半是威胁的眼神直直地射向了蕴杰。   蕴杰耸耸肩,鼻子里重重地一哼:“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大冷的天,还不进去?”   潘启文忙不迭地一手抱了小风,一手揽了叶蕴仪,就往里走。走了一半,他突然顿下脚步,轻笑一声:“蕴杰,我在这宅子里住下了,可就没你的房间了,你还是回司令府住吧!”   蕴杰眼中一亮,他不由拍了拍潘启文的肩,哈哈一笑:“姐夫,够意思!”说完,他兴冲冲地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叶蕴仪满是迷惑的声音:“谁说咱们这儿住不下?蕴杰什么时候又认回你做姐夫了?”   只听潘启文淡淡地回了一句:“你不觉得,他在这儿很碍眼吗?”   那抹去的时光   更新时间:2013-1-12 8:46:13 本章字数:3499   黎黛拿了一本书,坐在床头,她眼睛直直地盯着书,却一个字没看进去,一双半是戏谑半是柔情的凤眼在那书面上晃来晃去,那眼神直勾到她心里某个地方去,黎黛有些烦躁地合上书,耳边却响起蕴杰那满含深意的话语:“黛儿,只是黛儿,没有姐姐!”   黎黛霍然坐起身来,蕴杰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下了床,趿了鞋,撩开帘子,来到外间,一迭连声地叫:“香儿!香儿!”   香儿应声而入,黎黛急急地问道:“蕴杰还没有回来?”   香儿愕然地看向她:“呃,蕴杰少爷应该会在东磨街的宅子住下了吧?溟”   黎黛微微一怔,一阵失落油然而起,她咬着唇,恨恨地道:“死皮赖脸地住下了,要搬走,也不说一声!”   门口响起一把爽朗的声音:“谁说我要搬走了?”   听到这把声音,有什么东西迅速在黎黛原本寂寥的心底绽开,她猛然抬头向门口看去,却见蕴杰扬了眉,勾着唇,立在那里,笑得象是偷了腥的猫岖。   未及细想,黎黛已急急地奔了过去,不想鞋未趿好,脚下一个踉跄,倒头便向下扑去,蕴杰一个跨步,将她一把捞进自己怀中,蕴杰在她头顶戏谑地笑:“刚刚我还在怀疑,你是真想我了呢,还只是嘴上客气一下,现在我知道了,原来是真的想我了!”   那男性的气息令黎黛心头突然狂跳起来,她慌乱地撑住他的胸口,站稳了,挣扎着就要脱离他的怀抱,不料蕴杰两只手臂却偏要将她箍得死死的,黎黛越发地心慌意乱起来,她手握成拳,捶打着他:“你不是跟你姐走了么?还回来做什么?”   蕴杰喉咙里那喑哑的笑越发地清晰起来:“原来不止是想我,连我姐的醋都吃起来了?”   黎黛用力地推着他,口中胡乱地叫道:“谁想你了,谁吃醋了?走!走!走!”   蕴杰捉住她的手,将她按进怀中,笑道:“呐,你二哥死皮赖脸地要在那边宅子住下,没了我的房间,我便只好死皮赖脸地回你这里来了!”   黎黛一下子抬起头来,怔怔地道:“你,还住这里?”   蕴杰眼见着黎黛眼中那一抹欣喜,掩都掩不住,心里一阵激荡,再忍不住俯下头去,在那长长的睫毛忽闪着的眼皮上一啄而过,黎黛整个人一僵,一转眼,蕴杰却又已放开了她,从怀中摸出一包东西递到她面前,眼神晶亮:“差点忘记了,我买的糖炒栗子,待会儿冷了可不好吃!”   黎黛懵懵地接过栗子,脑中一片混乱,蕴杰却一把拉起她的手,走到桌边,笑道:“你先吃着,我去拿跳棋过来,咱们边玩边吃。”蕴杰掀开帘子往外走,一阵冷风灌了进来,黎黛一个机灵,这才猛然发现这是在自己的闺房,刚才蕴杰就那样自然而然地走了进来,不,准确的说,是自己就那样将他迎了进来?而自己身上还着睡觉穿的夹衣!   黎黛心里突然慌乱起来,她陡然起身,匆匆往内房走去,手刚碰上帘子,便听到身后蕴杰带笑的声音:“还记得这个玻璃珠子的跳棋不?咱们在美国的时候,可没少玩儿!我记得你走的时候,我可是送了你一盒的,你没扔吧?”   黎黛脚下一滞,半晌,她回过头来,淡淡地笑:“蕴杰,咱们去书房下吧,你先过去,我换件衣服就来!”   蕴杰心里一沉,微微皱了眉道:“这么晚了,书房都没生炉子,你想冻死啊?”   黎黛愣了愣,咬了咬唇:“那你等我一下,我去换件衣服!”   蕴杰看着她那有些不知所措的模样,心情突然便好了起来,她,终于是将他,当作一个男人了么?   他不由轻笑一声:“黎黛,难道你还怕我嫌你不成?你什么模样我没见过?在美国的时候,是谁说晚上害怕,硬拉着我要跟我睡一个屋的?”   黎黛面上一红:“那还不是你非拉着我去看什么吓死人的电影!”   蕴杰缓缓地向前走去,一边笑:“是谁喝多了酒,吐了我一身,还硬抱着我唠叨了一个晚上的?”   黎黛撇了嘴,叫道:“还说!明明是你哄着我,说那什么香槟跟桔子水儿一样!”   蕴杰走到她面前,在她头顶继续笑,声音却益发温柔下来:“那又是谁,在教堂里抱着我,放声痛哭,还沾了我满身的眼泪鼻涕?黎黛,那时候,我可有嫌过你?”   黎黛又羞又恼,不由一伸手,捂上了他的嘴,又猛然醒悟般红了脸,急急地要缩回手,却被蕴杰一把抓住,蕴杰在她手心里轻轻印下一吻,拉了她就往桌边走,一边走一边笑道:“你看,我们都这么熟了,你还穷讲究那些个做什么?”   黎黛的心又怦怦直跳起来,她傻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头的男子的侧影,竟突然心生一种就由他这样牵着,任他去天涯海角的念头来。   她反手一握蕴杰的手,手指甲不自觉地便掐进了蕴杰的肉里去,蕴杰吃痛回头,却见黎黛正死死地盯着他,喃喃地道:“蕴杰,你、你为什么会来?”   黎黛眼中的紧张,令蕴杰心中一疼,又一慌,他侧了头,不敢看她,只展开一个夸张的笑容:“不是说过了,是来接我姐和孩子的!”   黎黛眼中的失落一闪而逝,她的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却又听蕴杰状似随意地问道:“对了,国内要打仗了,听说,南京好多高官都将家眷往美国送呢,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走?”   黎黛猛然甩开他的手:“谁要跟你一起走?即便打仗,也打不到这儿来!再说,我还有大哥、二哥呢!”   蕴杰一顆心直往下沉,却一步走到桌前,打开盒子,笑嘻嘻地道:“来,下棋!咱们边下棋,边吃板栗!”   ***   东磨街叶宅,许是下午在马车上睡多了,小风今晚特别闹腾,潘启文费了好大劲,才把小风给哄睡着,他吩咐妈子看着两个孩子,自己走出两个孩子的房门,看到杵在门外的文四那想笑又不敢笑的神情,他一巴掌拍上了文四的头:“笑什么笑?没听到刚才小风说要四个人睡的大床?还要能在上面打滚那种?明儿个赶紧去整一个来,安孩子房间里!”   文四摸摸自己的头,笑道:“少爷,我只是从来没见你对谁那么耐烦过!”   潘启文想着小风临睡前勾着自己脖子,嘟着嘴亲上来的模样,眉眼不自觉地向上一弯,一挥手:“废话!那是我闺女!”   他按下心中的急切,缓缓地踱到叶蕴仪房前,轻轻呼出一口气,这才抬手,敲了敲门。   半晌,门内没有回音,他犹豫片刻,一推门,走了进去,反手关上了门。   一进屋,他脑子里便全是叶蕴仪昨晚那妩媚的模样,心里犹如百抓挠心般,又急又慌。他径直越过外间,掀开帘子往里走去,放眼一望,却哪里有她的影子。   潘启文心里一凉,却听到隐隐有水声传来,仔细一看,原来里间东头竟还有一个小门,微微掩着,些些雾气正从那门缝里迷漫出来,潘启文面上一喜,整个人立刻便燥热起来。   当他看到那门外竟摆着一双大大的男式拖鞋时,心里不由一热。他唇角一勾,脱下外套和外裤,只着了里衣,趿了拖鞋,轻轻地推开那扇门,再轻轻地合上。   热气腾腾的沐桶内,叶蕴仪纤细的身影若隐若现,潘启文强制按下心底的悸动,悄悄走到她背后,弯了腰,一双手轻轻地按上了她的肩。   叶蕴仪蓦然回头,微微一笑:“你来啦?”   潘启文眼中一热,轻轻点点头:“嗯。”   这一问一答,便似将他们之间过去隔了重重恩怨的那一段长长的时光,生生地抹了去,就好象,他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只是他一直深爱着的蕴仪,他,还是她当初初嫁的启文。   叶蕴仪拧着的脖子转了回去,潘启文心头那火烧火燎的欲望竟瞬间沉静下去,他在木桶旁的矮凳上坐了下来,挽起衣袖,拿起木勺,舀一了一瓢水,缓缓地从她肩头淋下,轻声笑道:“你道小风今天跟我说什么吗?她说,要安一个比西山那个床还要大的床在房间里,嗯,要能在上面打滚!”   叶蕴仪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个臭丫头!”   潘启文又轻轻叹了口气:“蕴仪,以后,不要再让小宇觉得,家里就他一个男人,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实在太沉重了!”   叶蕴仪一阵默然,潘启文忙道:“我不是说你教得不对,只是,我跟小宇约好,他长大了,我再把保护妈妈和妹妹的责任交回给他!”   叶蕴仪挺直的脖子显得有些僵硬起来,一丝不安,掠过潘启文心头,难道她,并不肯将她和孩子的责任再交到他手上?可是,她明明答应给他一次机会,还允了他如此的亲密!   他按在她肩上的左手紧了紧,哑声道:“蕴仪,你,怎么了?”   叶蕴仪扭了扭脖子,轻笑一声:“我以为,你一进来,就会不管不顾地扑上来!”   露水夫妻   更新时间:2013-1-13 9:29:24 本章字数:3353   潘启文垂下眼睑,轻轻叹口气,再舀起一瓢水淋下:“比起那件事,我更想这样跟你安安静静地说上一会子话!”   他幽幽的声音随着那雾气在空中迷漫开来:“蕴仪,我做梦都想着,就是这样,安安静静的,只有我们两个人,心平气和地,就是些家长里短,最多的,就是孩子的话题,象无数普通夫妻那样!”   叶蕴仪静静地听着,并不答话。   潘启文心中越发不安起来,他压下口中漫延出来的丝丝带着恐慌的苦涩,试探地笑道:“对了,你找来那个银行的买家,情报处查清楚了,他可是为日本人做事!咱们那银行就不用卖了,若是蕴杰那边缺钱,咱们把银行可以周转的资金都先汇去美国就是!”   叶蕴仪不疑有它,浑不在意地笑笑:“没关系,我还有一家备选的,只是可能价格压得低些,总不成,都是替日本人干活的吧?潋”   潘启文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冻凝了起来,他的声音不由一冷:“蕴仪,你根本就没打算留下来,是不是?”   叶蕴仪浑身一僵,她突然转过身,光洁的双臂一伸,揽上了他的颈项,一双凤眼似娇似嗔地睨向他,她一脸惋惜地叹了口气:“枉我还费了心思往这里撒了干玫瑰花瓣,以为你会喜欢。”   潘启文的视线随着她小臂上滴滴水珠往下滑去,最终停留在了她半掩在水下,若隐若现的双峰上,他喉中一紧,一股热流直直地向下腹冲去,然而,心中的不安终是压下了那蠢蠢欲动的欲望,他恶狠狠地剜了叶蕴仪一眼,咬牙将她的手掰下来,哑声道:“蕴仪,别招我!好好说话!郜”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惊慌,她放开他,转过身去,用手掬起一捧水,再看着那水缓缓地从指缝中漏了出去,她再掬起来,微侧了身,将水捧到潘启文面前,轻声道:“启文,或许你想细水长流,可是你看这水,无论你怎么用力捧住了,它总是会流完的。”   潘启文面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叶蕴仪摊开手来,再掬起一捧水,往身上一洒,笑道:“你看,只要及时地将它泼出去,这样它虽然洒走了,可总归是有了用处,启文,为什么咱们不珍惜现在那水捧在手中的一刻呢?”   潘启文右手一松,手中的木勺掉在桶里,那溅起的水花一下子打进了潘启文的眼,刺得他生生地疼。   他的手死死地扒住木桶边缘,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压下胸中那翻涌的情绪,沉沉地说道:“蕴仪,我以为,你已同意给我一次机会!真心实意的给一次机会,而不是敷衍我!”   叶蕴仪背对着他,轻声道:“我当然是真心实意地给你机会,我把自己交给你,怎么会不是真心实意?今天我看你并没有坚持,所以我们才回了这宅子,若是你坚持,我们明天就可以搬过去!”   潘启文赫然站起身来,一脸受伤地低叫道:“你的真心实意,就是跟我做一场露水夫妻?!”   他的眼直直地盯着她雪白的后颈,捏紧了拳头,悲凉地摇摇头:“是!是我逼你的!你没有办法,才答应给我一次机会!我又要你不能敷衍我,所以你只好将你自己交给我!可是,你从来就没打算过长长久久,是不是?所以,你才会没名没份地就同意住回司令府,因为,你根本没打算长呆,是不是?所以,你根本就没打算将你和孩子的责任交到我手上,你才不要跟我家长里短,细水长流,是不是?”   枉他从昨晚她允了他的亲热开始,便一直喜滋滋地做着美梦!   枉他以为蕴杰从中作梗,还好笑地拿了黛儿在跟蕴杰讨价还价!   却原来,她真的,根本就没有长久的打算!却原来,他根本还不如蕴杰看得清楚,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   潘启文心中的悲怒无处可泄,一脚踢翻了身旁的凳子,他指着她,怒吼道:“你还说不是敷衍我?你心里是不是打算好了,等到日本人的事一了,就把银行卖掉,一走了之?那么,我算什么?咱们这一段时间,又算什么?”   他走到她面前,狠狠地抓住她的双肩,用力地摇晃着她,眼中是疯狂的神情:“蕴仪,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说,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原谅我,啊?”   叶蕴仪闭了眼,幽幽地道:“启文,我真的是,想着一家人在一起,过一段真真实实的日子!你应该了解我,若我真只是敷衍你,我不可能将自己再次交给你!”   潘启文微微一怔,晃动的手不由缓缓停了下来,只听叶蕴仪接着道:“不仅我的身体,我的心,我都打算好了,跟着你转,想你所想,痛你所痛,今天在马车上,一路我就在想,怎么样能让你既不背上卖国贼的骂名,又不会挑起战争。我还想着,万一不能双全,怎么样教小风哄你开心,让你的日子,好过一些。”   潘启文慢慢松开了手,整个人无力地滑跌下去,坐在潮湿的地上,他无力地将头埋在双膝中,语态悲凉:“然后呢?蕴仪,然后呢?你将我捧上天堂,再将我摔下地狱,让我陷入永无止禁的黑暗,这,就是你对我的惩罚么?”   叶蕴仪从水中站了起来,围上大毛巾,她跨出浴桶,赤了脚,来到他面前,蹲下身来,手抚上了他的发顶,轻声道:“启文,过去哪一次,我们不是以为我们可以长长久久?可是结果呢?所以,你要的长长久久,我给不了!为什么不惜取眼前呢?”   潘启文猛然抬起头来,赤红的眼死死地盯着她,他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道:“蕴仪,我们再试试,好吗?这一次,你再信我一次,好不好?”   叶蕴仪眼神一闪:“我们现在不是在试吗?”   潘启文摇摇头:“不,蕴仪,我了解你!你是打定了主意要离开,所以你才会将自己交给我!若你真心实意给我一次长久在一起的机会,你不会这么快给我好脸色,不会这么快就将你自己给我!若这算是对我的补偿,我宁愿不要!”   他那狂乱而悲伤的眼神,令叶蕴仪心中猛然一痛,早在眼眶中打转的泪水,便怔怔地掉了下来。   潘启文伸出手,轻轻抹去她脸上的泪水,喃喃地道:“你明明还爱着我的啊,蕴仪!”   叶蕴仪捉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哽声道:“是,我还爱着你,启文!所以,你才可以逼迫得了我!我何尝不是借着你的逼迫,给了自己一个靠近你的借口和台阶!可是,我过不去自己那一关,我更怕,我们过不去命运那一关!启文,我们现在有儿有女,再不敢折腾了,那样生生死死的,也折腾不起了啊!”   潘启文却已站了起来,他缓缓地退到浴室门口,嘴角挂起一个凄凉的笑:“蕴仪,我早说过,你从来就是一个狠心的女人!对我狠,对你自己也狠!”   叶蕴仪心里一慌,不由叫道:“启文,你要去哪里?”   潘启文转了身,背对着她,心灰意冷地道:“你放心,日本人的事,我知道该怎么做!我也想明白了,自己还是有用之躯,再不敢轻言生死!所以,昨天咱们的条件,你可以当它不存在!”   叶蕴仪低低地道:“便连这一段念想,你也不肯留下了么?”   潘启文摇摇头,重重地道:“蕴仪,我跟你不一样,整个西南军,不能没有我!我还要准备打仗!我怕,从云端跌落地狱,我便再也爬不起来!”   他拉开门,又加了一句:“我会尽量抽时间来看两个孩子!”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大步走了出去。   **   上海,华国饭店,二楼西餐厅的豪华雅间内,长方桌上依次坐着冯啸天与他的二姨太、梅宇瞻夫妇和梅廷方兄妹,以及梅宇瞻的弟弟梅宇盱夫妇。   冯啸天身边的二姨太,将自己盘中切好的牛排与冯啸天面前的对掉了,冯啸天费劲地叉起一块牛排,放进嘴里嚼了,他的眼扫过桌面上的人一圈,经过梅果时,眼中露出一丝惊艳的神色,却又迅速抑下,他举起面前的红酒杯,爽朗地笑道:“来来来,梅教授,您是文化人,我也不会说什么话,反正呢,您于我有恩,您来了上海,有什么事,就尽管出声!”   梅宇盱举起了杯,对梅宇瞻笑道:“大哥,这冯老大肯来吃西餐,那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既然来了上海,有冯老大罩着,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梅宇瞻忙举起了杯,笑道:“我们也只是取道上海去美国,这一段时间,若是有人找麻烦,只怕还要仰仗冯老大了!”   几个男人干了杯中酒,冯啸天放下杯子,笑道:“对了,不知你们在西南得罪了什么人?竟然要举家迁往美国?”   付出   更新时间:2013-1-14 8:54:56 本章字数:3313   火车站,潘启文与黎昕,领着西南军和省政府的一干人等,静静地伫立在寒风中。   一辆白色雪佛兰轿车缓缓驶进站台,原本静立于潘启文身后的文四,赶紧上前,打开车门。叶蕴杰抱着小风,蕴仪牵着小宇,走下车来。   叶蕴仪俯下身,为小宇紧了紧领口的围巾,眼角余光悄悄瞟向正面无表情与黎昕说着什么的潘启文,不由心里一疼,他,似乎又瘦了些,脸上的棱角越显分明。这几天,因着西安的事,省城反日呼声高涨,而对于就要保护新来的日本领事的他来说,压力,可想而知。   她,已经有好几天没有见过他了。这几天,每次都是傍晚时分,文四前来接小宇、小风去司令府,晚上再将两个孩子送回来。   “司令很忙!可还是想看看小少爷和小小姐!”文四每天都这样讷讷地解释着。而从小宇、小风口中也得知,他的确很忙,常常是匆匆跟两个孩子一起吃餐饭,便又被叫走了。晚上天冷,有空的时候,他也只是呆在房间里,跟孩子下下棋、玩下纸牌,或是给他们讲故事。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小风竟也没再闹着要去司令府住漪。   “爸爸、爸爸!”蕴杰怀中的小风挣扎着下了地,圆滚滚地向潘启文跑去,叶蕴仪赶紧一把揪住她,轻声叱道:“小风,爸爸今天有正事!”   潘启文却跨前一步,弯下腰,将小风抱了起来,眼神淡淡地扫过叶蕴仪,对小风微微笑道:“想爸爸了吗?”小风忽闪着眼,重重地点头,又一迭连声地问:“爸爸,你也来接宗尧舅舅吗?宗尧舅舅长什么样?有我小舅帅吗?”   听到小风口中对方宗尧“舅舅”的称呼,潘启文微微一怔,却见叶蕴仪对着小风伸出手来,皱了眉道:“小风,快过来!都说了爸爸是有正事!糇”   小风却撇了嘴:“爸爸也是接宗尧舅舅,我们也是接宗尧舅舅,为什么说爸爸就是有正事?”   潘启文瞥了一眼叶蕴仪,将小风递给她,鼻子里却轻哼着对小风道:“爸爸接你宗尧舅舅是公事,小风跟妈妈接他,却是私事!还是分开的好!”   叶蕴仪皱了眉,看向他:“你明知我不是那个意思!”   潘启文轻哼一声,一弯腰,将叶蕴仪身边的小宇抱起来,另一只手一把将叶蕴仪和小风揽进怀中,不置可否地笑道:“好啊,那我们就一家四口一起,开开心心地接宗尧---舅舅!”   叶蕴仪的身体一僵,她抿了唇,正要说话,潘启文却已放开了她,耸耸肩,嘴角勾起一个讥讽的笑来:“我倒是忘记了,若是这么快这么轻易地就原谅了我,叶小姐你,怎么有脸面对方宗尧?”   听到那一声“叶小姐”的称呼,叶蕴仪心里一寒,她一把扯过潘启文手中的小宇,抱了小风,转身就走,口中冷冷地道:“小宇、小风,这里冷,咱们去车上等!”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晦暗,却是倔强地偏过了头,不再看她。   蕴杰皱了眉,看了看叶蕴仪,再看看潘启文,跟着叶蕴仪去了车上,他对叶蕴仪笑道:“姐,那个通和钱庄的钱老板,你还没通知他不用过来谈了吧?”   叶蕴仪一凛,她急急地扔下一句:“你看着孩子!”便匆匆地下了车,来到潘启文面前,轻声道:“你过来一下,我有话跟你说!”   潘启文抿了抿唇,跟着她走到一边,低了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一脸的不耐。   叶蕴仪看了看四周,沉声道:“我想了想,那个通和钱庄的钱老板,还是让他过来吧?这次时间这么巧,只怕与日本人来之事有关联!”   潘启文点点头:“我也正打算跟你说这事,你假意跟他谈着,我会派人盯着他。”   叶蕴仪皱了眉,担心地看向他:“这几天,因着西安的事,省城反日呼声高涨,又是传单、又是游行,还有抵制日货,报纸和电台也跟着凑热闹,你,还是要稍稍压制一下吧?要不然,日本人来了,你这保护的压力,不是更大?”   潘启文轻哼一声:“压制什么?这本就是我命人做的!”   叶蕴仪不由愕然道:“你命人做的?为什么?”她脸上掠过一抹恐慌,不由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启文,难道你,又反悔了?”   潘启文冷冷一笑:“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这么做自有我这么做的理由!”   叶蕴仪微一沉吟,很快已明其理,她放开他的手,轻声道:“启文,让我帮你!”   她抬了眼,看向他,急切地道:“我知道你煽动起反日情绪,是方便你以保护为由,将日本人一来就软禁起来,强将他们与外界隔离!可这样一来,各国领事和那些外国商人那里,总需要有人去周旋,还有那些外国的报纸记者!况且,即便软禁,也是需要日本人时不时地露下面的,这也需要有人去跟他们沟通!”   说到这里,她垂了眼眸:“强制将日本人软禁起来,固然能做到万无一失,可这样一来,你面对的国内民众的压力却更大!”   潘启文一把抬起她的下巴,用了力,捏得她生疼,他深深地看她一眼,轻笑一声:“蕴仪,你这样的柔情,我要不起!”说完,他放开她,转身要走。   却听叶蕴仪在背后冷冷地道:“潘天一,你不过是个伪君子,真懦夫!”   潘启文赫然转身,一双眼森森地盯着着她,却听叶蕴仪冷笑一声道:“你所谓的求个机会,不过是说得好听而已!什么叫机会?机会本来就是结果不在你控制中,可你从来都是这样,一定先要别人承诺了结果,你才肯往那机会里去试!先有了结果,再去付出!这样的付出,有价值吗?”   潘启文浑身一震,却见叶蕴仪已是红了眼:“你总觉得只有你把自己放得很低,付出了很多,可是,我们前前后后几次折腾里,你到底付出过什么?第一次,除了我的尊严外,我付出的代价是我父母的生命、蕴杰终身的病痛和欠下方家还不完的恩情,还有,那一个孩子!那一次,凭着你为我爷爷挡了一颗子弹,我就原谅了你,结果呢?第二次,我付出的代价是九死一生之下,我和小风的健康,叶家的尊严,还有你带给我和方家的羞辱!而这一次我有了两个孩子,这两个好不容易才存活下来的孩子!是,杀人不过头点地,可那一次,若是我的孩子真的没了命,你即便头点地,又能怎么样?我唯一的就只有他们了,这样的代价,我还怎么敢去付出?”   明明这一切早就知晓,可听到叶蕴仪这样清清楚楚地说出来,潘启文仍是心如刀割,尤其当他听到“九死一生”几个字时,他的手止不住地抖了起来,他蓦然抬头,一双眼上下打量着她,颤声道:“你的健康?蕴仪,你……”   叶蕴仪没有理他,只自顾自地说道:“可是每一次,你又实实在在地付出了什么?你觉得你把自己低到了尘埃里,就是付出么?那一次,我忍受着那样的难堪,去南京寻求真相,就不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么?在南京,即便在经历了文四的下药、文管家的绑架,又亲见你与梅果在一起后,我却仍是给你发出那样一封电报,期望你能回心转意,我,难道就不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么?可我,等来的是什么?等来的是你的离婚声明!”   潘启文一把抓住了她的双肩,急急地道:“蕴仪,什么电报?你什么时候给我发的电报?”   叶蕴仪一下子愣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他:“你,没有收到?”   “呜---”,火车进站的声音晌起,在那一片轰鸣声中,潘启文却不管不顾地大声叫道:“蕴仪,我从来没有收到过你从南京发来的电报!”   叶蕴仪呆了呆,却一把扒开他的手,恨恨地道:“不管怎么样,潘天一,经历了这么多之后,我肯给你一次机会,已是在你的逼迫之下,可你怎么能,又怎么敢要求我,给你承诺永远?这机会,你不要也罢!”   说完,她狠狠地拍下他试图去拉她的手,转身向逐渐停下的火车1号车厢门口走去。   车厢门打开,台阶上,一身中山装的方宗尧急切的目光向下搜寻着,当他掠过前排的潘启文等人,看到一侧的叶蕴仪母子三人时,脸上的神色终是安定下来。   他跳下火车,微笑着,伸出手去,与潘启文等人一一相握,客客气气地说着场面上的话,他看到,潘启文有些魂不守舍地时不时地瞄向叶蕴仪的方向,他轻哼一声,面上却不动声色。   终于,他来到叶蕴仪面前,张开双臂,将她和两个孩子拥进怀中,听到她哽声地唤:“宗尧!”   清算前帐   更新时间:2013-1-15 12:05:29 本章字数:3423   方宗尧放开叶蕴仪,脸上是微微的笑,他朗声道:“蕴仪,五年不见,你可真狠得下心!”他这一声,音量大得跟在身后的潘启文等人足可听到,潘启文心中一动,方宗尧,这是在跟他解释着什么吗?   他不由看向叶蕴仪,只见她脸色苍白,身体微微有些发颤,哽咽着道:“宗尧,对不起!”潘启文突然之间有想要甩自己一耳光的冲动,他知道,方宗尧在叶蕴仪心目中,并不亚于蕴杰的位置,方家便等同于她的娘家,他却逼得她五年无颜面对方家人,而他刚刚还曾那样讥讽着她!   潘启文一把抱起小宇,跨前一步,与抱着小风的叶蕴仪并肩而立,笑道:“小宇、小风,叫人!”   两个孩子齐齐甜甜地唤了声:“宗尧舅舅!”   听了这个称呼,方宗尧微微一怔,再看看眼前这一家四口的模样,他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随即笑着应了,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来,他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一个玉观音和一个玉佛拉出来,笑道:“呐,男戴观音女戴佛,这可是你们外婆给的,可一定要戴上!潢”   这声“外婆”一出,潘启文不由暗暗呼出一口气,叶蕴仪再次红了眼,轻声问道:“伯父和伯母,还好吗?”   方宗尧忙点点头:“都好!”。   这时蕴杰走上前去,笑着唤道:“宗尧哥!踏”   方宗尧满脸愕然地看着蕴杰,半晌才回过神来,对叶蕴仪道:“这是,蕴杰?”见叶蕴仪含泪却带笑地点头,他不由一拳擂上了蕴杰的胸口:“这小子,我还真认不出来了!”   潘启文出声笑道:“都杵在这里做什么?宗尧坐了几天火车,也该回去歇息一下了。”   叶蕴仪瞥了他一眼,看向方宗尧:“宗尧,你先去休息一下,晚上,我让蕴杰接你,到家里吃饭吧?”   方宗尧淡淡地扫了潘启文一眼,垂了眸,轻声道:“今天不了,刚来,事情比较多,改天吧!”他的声音中那有些刻意的疏离,令潘启文皱了皱眉,却见方宗尧已侧了头,对他正色道:“潘司令,今天下午如果有时间,我们碰个面!”   潘启文也一脸严肃地点点头:“宗尧,本来,省府那边早有安排,晚上有个欢迎酒会,可目前形势迫人,日本人马上就要到了,我取消了酒会,你稍微休息一下,下午我派人去接你过司令府。”   方宗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叶蕴仪,点点头,转身上车走了。   目送方宗尧的车离开,潘启文一把拽住叶蕴仪的手,眸色深深:“蕴仪,你坐我的车!”   叶蕴仪手上刺骨的凉直戳得潘启文心头一颤,她转头对蕴杰道:“你先带小宇、小风回去!”说完,轻轻挣脱潘启文的手,率先走向他的车,潘启文手捏了捏拳头,大步跟了上去。   车上,叶蕴仪侧了头,看着窗外,潘启文的目光紧紧地锁在她的秀发上,好几次,话到嘴边,又咽下,终是,什么也没说,就这样一路沉默着,将叶蕴仪送回了东磨街的宅子。   车停下,叶蕴仪的手扶上了车门把手,却被潘启文摁住,她没有回头,也没有动,潘启文就那样紧紧地摁着,没有说话,直到那冰凉的手,有了一丝暖意,潘启文终是松了开来,叶蕴仪拉开车门,下了车,头也不回地进了宅子。   下午,司令府,潘启文办公间。   潘启文将方宗尧迎进门,对亲自奉了茶进来的林泰吩咐道:“没有我的吩咐,谁也不许进来!”   方宗尧在潘启文对面一落座,便开门见山地道:“潘司令,岩井英一后天就要到了,你可知道?”   潘启文点点头,却并未接上这个话题。他双目烱烱地看向方宗尧,轻笑一声:“宗尧,你刻意地疏远蕴仪,又肯自承是孩子的舅舅,是要做给我看吧?可是,这次咱们想要合作无间,是不是,应该先把前帐算一下?”   方宗尧脸色蓦然一变,他重重地放下手中的茶杯,双手一撑而起,他倾身向前,隔着书桌,一把揪住潘启文的领口,冷笑道:“潘天一,若不是目前局势空前紧张;若不是我父亲再三嘱咐,国事为重;若不是武辉杰告诉了我,你与蕴仪间的重重误会。你以为,我会愿意跟你在同一间屋子内这样平心静气地坐着喝茶?你倒要跟我来算帐?”   潘启文沉沉地笑:“知道我是怎么要回蕴仪和孩子的吗?我要胁她说,若她不给我一次机会,我就派人在半路截杀日本人!”   方宗尧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若潘启文真的如此做了,这后果,他完全不敢想!   方宗尧胸中的怒火再忍不住,他一拳挥向了潘启文的下巴,低吼道:“你这个浑蛋!”   潘启文的唇角迅速泛起一层青紫,他伸手摸了摸嘴角,吡了牙,低低地笑:“肿了吧?嗯,再来,再来!”   方宗尧一怔,一把扔开他,怒道:“你故意激怒我?”   潘启文脸上泛起一丝苦笑:“你揍了我,她心里定会好受一些吧?”他叹口气:“你要是早上当她面揍我,这效果肯定会更好些!”   方宗尧一时间竟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他长长呼出一口气,坐了下来。半晌,他睨了潘启文一眼道:“说吧,你想要干嘛?”   潘启文淡淡一笑:“听说军部曾下过对日作战将旷日持久的结论,若真如委员长预计的那样:‘败而不降,拖垮日本’,则东南沿海一线首先不保,那么,迁都,将势在必行!而这西南之地,自古以来便易守难攻,是迁都最好的选择!只不过,是看选在哪个城市而已!”   方宗尧一凛,不由正色道:“你到底要说什么?”   潘启文沉声道:“南京迟迟不敢开战,不外乎是因为国内军阀各自为政,军权不够统一集中,同样的,若是要迁都西南,那么,我这个西南军,在中央眼中,便成了烫手的山芋!强龙不压地头蛇,南京既要指望能凭我在西南的势力,帮助中央坐阵新都,另一方面,却又要防着我西南军作乱!”   方宗尧心头巨震,这些,都是南京秘而不宣之事,也正是他父亲方淮之一直以来最大的担忧!便连武辉杰,也并不清楚!而这个潘启文,却看得如此之透彻!   他看向潘启文的眼中带了一丝钦佩之意:“你想要怎么做?”   潘启文双目烱烱地看向他:“这次日本人的事一了,我便与你一起布署中央军以剿匪名义,入驻西南!然而,因为要备战,中央军能派驻的数量有限,那么中央军随时可与西南军换防,驻守准备迁都的城市周边,西南军驻守外围,一旦有战事,则西南军一部分留守,另一部分出西南,打日本人!”   听完潘启文的话,方宗尧不由拍案而起:“好!”   这些问题,是一直压在他父亲心中的大石,这次派他来西南,除了日本人的事外,更重要的却是后面这些备战之事。   这些事,等于一方面逐步瓦解潘启文在西南的势力,另一方面,还要让他心甘情愿为中央所用!做起来,有多难,他们都有心理准备,方淮之曾告诉他:“备战首务是后方,若无一个稳定的后方,则我中华危矣!这一切,均系于潘启文一身!”   这一次与多年前那次不同,事关民族危亡,他方宗尧再不敢意气用事,所以,他一来,便尽量避免与潘启文起冲突,便连与蕴仪的接触,也小心翼翼!   而现在潘启文却主动提出这样的作法,将他父亲心中所有问题都迎刃而解,方宗尧怎么能不大喜过望?   他兴奋地向潘启文伸出手去:“启文,我父亲没有看错你!你能如此想,国之甚幸!”   潘启文伸手与他紧紧一握,眼中尽显诚挚,他轻叹一声:“我只求,方家能不计前嫌!”   方宗尧浑身一震,潘启文这样做,便等同于逐步瓦解了他自己在西南的势力,以后,他潘启文便再不能独霸一方,甚至,可以说是任人宰割!他瞪大了眼:“你是为了蕴仪?所以才肯如此痛快地将西南之地和盘交与中央?不,准确地说是,通过我来交给中央!”   潘启文笑了笑:“更重要的原因是军部目前掌权的是你父亲,我相信他的为人,定不会过河拆桥,置我西南军于死地!我也希望你父亲能答应,以后若西南军上战场,不可与其他军混编,我自己的部队,指挥起来,更得心应手!”   方宗尧重重地点头:“这个没问题!”   潘启文微微一笑,口中问出的却是另一句话:“宗尧,你告诉我,当初在南京,蕴仪是不是给我发过一份电报?是什么内容?”   方宗尧的手一紧,他神情愕然:“你,没看到?”   潘启文缓缓地摇头:“没有!”   方宗尧叹了口气,一字一句地说出了电报的内容:“孩子姓潘,我在南京等你一月!”   我需要你   更新时间:2013-1-16 8:40:38 本章字数:3453   汽车上,潘启文闭了眼,叶蕴仪的声音在耳边轰鸣,远远盖过了汽车马达的喧嚣。   “孩子姓潘,我在南京等你一月!”   “我,难道就不是把自己低到尘埃里么?可我,等来的是什么?等来的是你的离婚声明!”   潘启文的心被这字字句句揪得生生地疼!   呵呵,如她所说,在两个人的感情历程中,他潘天一除了替她爷爷挡过一粒子弹以外,他真真实实地付出过什么漩?   这一次她回来不过半月,他不过受了这几天的气,便自觉委屈。   而五年前,她和孩子却的的确确是九死一生!下药、绑架、难产!当她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所爱的人所为,那是怎么样的身和心的痛!   她还要忍受住什么样的难堪和屈辱,去向方家问出解药的真相锊!   即便那样的情况下,那样骄傲的她,还是发出了那样一份电报。可她,等来的,却是他的那份极具羞辱的混账声明!   还有这五年来独自抚养孩子的艰辛!五年不敢面对方家,又自觉拖累愧对叶家,她,难道便不委屈么?   过去种种,一而再,再而三的,她对他哪里还有一丝的安全感?她又哪还有一点的勇气和信心,去承诺将来?这一次,她肯给他机会,他潘天一不知感激,却生气她不肯承诺永远!   呵呵,潘天一,你凭的什么?   汽车缓缓地停在东磨街叶宅门外,文四拉开后排车门,见潘启文没有下车的意思,又赶紧关上。   文四回到前排座位,轻轻唤了声:“少爷?”   潘启文睁开眼,看向叶宅大门,耳边响起她那句:“这机会,你不要也罢!”他嘴角泛起一丝苦笑,是他自己搞砸了这一切,这门,现在还会再为他而开吗?   潘启文终是拉开车门,一弯腰下了车,他一边向大门口走去,一边狠声道:“这两件事,你尽快给我查清楚!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这么大胆子!”   文四应下了,他小心地看了看潘启文的脸色:“少爷,晚上,您还回司令府吗?”   潘启文脸上泛起一阵懊恼之色,他横了文四一眼:“不回!”那话语虽是斩钉截铁,却明显底气不足。   潘启文走到院门前,有些忐忑地抬手拍门,大门“吱呀”一声开了,门后的小柱子看了潘启文一眼,没有说话,却一侧身,将潘启文让了进去,文四看到潘启文进了门,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转身上车走了。   潘启文整整衣领,缓缓转过影壁,立时便听到孩子的欢笑声,看到透出窗外的那昏黄却温暖的灯光,还有那隐隐飘进心底的饭菜香气,这些,无一不在牵引着他的脚步越来越快,他几乎是向着那一片温暖急奔了过去。   饭厅内,除了两个孩子和蕴杰,竟然还有黎黛也在,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潘启文,饭厅内有一刹那的寂静,潘启文有点尴尬地抬了抬手,看向叶蕴仪:“那个,我过来吃饭!”   叶蕴仪目光在他青紫的嘴角停留了一下,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吩咐下人加双碗筷,潘启文毫不客气地将她身边的小风挪到黎黛旁边,自己在叶蕴仪身边坐了下来。   潘启文时不时殷勤地为叶蕴仪夹着菜,叶蕴仪都面无表情地吃了,却也并不与他搭话。潘启文也不以为忤,自顾自地与蕴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席间,叶蕴仪对蕴杰笑道:“蕴杰,你明天去省府那边看看,问下宗尧哥什么时候有时间,请他来家里吃个饭。”她又似不经意地看向黎黛,笑道:“黛儿,方宗尧你以前见过,可也算不得认识,过几天啊,我请他到家里吃饭,你也一起来吧!”   蕴杰脸色一沉,锐利的目光直直地射向了潘启文,潘启文微微皱了眉,挠挠头,回了蕴杰一个安心的眼神。   吃过饭,黎黛一拉蕴杰,笑道:“走,我们上俩小鬼头屋里玩会儿去!”说完,两人一人牵了一个孩子走了。   潘启文却跟着叶蕴仪来到她的房前,在她伸手关门前,胳膊抵上了门框,整个人硬挤了进去,关上门,他一个跨步上前,从背后死死地抱住了叶蕴仪的腰,叶蕴仪正要挣扎,却听到头顶上一个疲惫之极的声音缓缓响起:“蕴仪,日本人,后天就到了!”   叶蕴仪心底一软,她没有回头,静静地由他抱着他,半晌,她轻声道:“那,你准备好了吗?”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欣喜,却沉声道:“原本该做的,我都做了,可是,宗尧却带来了另一个消息,说至少有两拨人,要来刺杀这些日本人,这两拨人,虽然出发点各不相同,一拨是来自东北的流亡志士,一拨是出于政治目的的政客所派,但他们的目标都是要挑起战争。”   他不无忧虑地叹了口气:“但他们是什么人,他们的行踪若何,却一概不知!所以,后面一段时间,不知道还会出现些什么状况,这一次,将要面临什么,真的是难以预料!”   叶蕴仪心里一沉,若只是面对普通民众的反日情绪也便罢了,可若是有心人的刺杀,这形势陡然便严峻起来!   无论是哪拨人,若是因刺杀而与西南军起了冲突,这中间避免不了流血死人,潘启文便要背上这屠杀爱国志士的罪名!   而那些出于政治目的的刺杀,却更为可怕,现在西安局势微妙,南京主战派与主和派暗中已打得不可开交,这样的刺杀,除了挑起战争,更恐怕还有人想借此置被拘于西安的委员长于死地!潘启文稍有不慎,便会陷他自己和西南军于万劫不复!若是普通的政治争斗便也罢了,偏偏现在却是民族危亡时刻,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步错,便有可能成为千古罪人!   潘启文将下巴搁在她的头顶,喃喃道:“蕴仪,我需要你!”   叶蕴仪心里又沉又疼,潘启文这样率性而为的人,更适合在战场上真刀真枪地与敌人厮杀,而眼前他所背负的,实在是太过沉重了!   她微微向后侧了头,伸出手,向上轻抚上他的脸,轻柔而坚定地道:“启文,我在这里!孩子们也在这里!”.   她转过身来,直直地看向他:“启文,你每天回来,都能像今晚一样,有温暖的灯光,有孩子的欢笑,有飘香的饭菜,还有……”她顿了顿,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印下一吻:“还有我,也在等着你!”   潘启文眼中发热,大掌一把扣住她的后脑勺,一俯首,便噙住了她的唇。叶蕴仪犹豫着伸出手,揽上了他的颈项,两个人就那样,彼此筋骨交错般紧紧地缠绕在一起,贪婪地吸吮着对方。   在两人急剧的喘息中,潘启文一把打横抱起叶蕴仪,向床边走去,他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整个人覆了上去,他的手却在伸进她衣内那一瞬间蓦然停下,他抽出手来,只低了头,反反复复地吻遍她的脸上每一个部位,半晌,他侧翻下来,将头埋在她胸口,低低地喘息着,死死地压抑着心底那狂野的欲望。   潘启文逐步地平静下来,他终是抬起头来,将叶蕴仪揽进自己怀中,双眸晶亮,在她迷惑的眼神中,他深深地凝向她,语气坚定:“蕴仪,我会等,等你真正肯原谅我,接纳我那一天!”   叶蕴仪轻轻一震,她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讷讷地看向他:“启文,我……”   潘启文竖起食指放到她唇边,轻叹一声:“蕴仪,我不是要逼你。你给我的机会,我会珍惜,温暖的灯光,孩子的欢笑,飘香的饭菜,还有你,在等我,你现在能给我这些,我已经很满足。可是你,蕴仪,我说过,这一生,我不会再放过你!哪怕你最后还是要走,也不要紧,打完仗,天涯海角,我随你去就是!”   他轻轻吻上了她的额头,霸道地宣布着:“所以,若是你现在拿你自己来给我做短暂的安慰,我不会要,或若是你想以此做你自己以后的念想,我,更不会给!”   他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双腿也压了上去,沉沉地笑:“蕴仪,我与你,注定要纠缠一生!我不能再禁锢你,但我可以追逐着你,终有一天,你会再完完全全将你自己交给我!”   叶蕴仪眼眶不由渐渐红了,却捶着他的胸口,恨声道:“你凭什么这么自信?”   潘启文喉咙着发出喑哑的笑来:“蕴仪,凭你爱我!凭我们有一双儿女为牵系!”   他吸了吸鼻子,沉声道:“蕴仪,你只是过不去自己心里的那道坎,是我,不能给你安全感!是我,让你看不到我们的未来!所以,你便当我是惩罚自己也罢,或当我想给你看到我的诚意也罢,现在,我不能要你!”   叶蕴仪听了,闭了眼,半晌没有吱声,潘启文微微有些慌了,他一只手撑起来,手指抚上了她的眼皮,胡乱地唤了声:“蕴仪?”   叶蕴仪睁开眼来,瞥了他一眼,轻哼一声:“我只是在想,这一段时间,你要住哪里?”   作茧自缚   更新时间:2013-1-17 8:46:52 本章字数:3415   潘启文想都不想,便脱口而出:“当然是住这里!”他看了看叶蕴仪,忙又解释道:“我不能让你跟孩子就那样不明不白地搬回司令府,等到哪一天,你肯再给我一个名份了,我再接你们回去!”   叶蕴仪轻笑一声,朝着他下面那高高支起的小帐篷呶了呶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你确定要住这里?”   潘启文恨恨地看了看下面那不争气的小东西,突然一个翻身压到了叶蕴仪身上,将那硬梆梆的东西,在她小腹上抵着磨了磨,在她耳边轻笑道:“折腾的又不是我一个!妞,你要是哪天受不住了,只要你答应我不离开,哥哥就给你!”   叶蕴仪耳根红起了一层栗子,她压下心头的那一阵狂跳,睨他一眼,撇撇嘴:“看谁受不住!”   潘启文看着她那娇嗔的模样,心底的欲念发了疯般再次狂涨,他猛地将脑袋耷拉在她肩上,闷闷地道:“蕴仪,我后悔了,收回方才的话,成不成?漩”   叶蕴仪眼神一黯,刚刚心底的感动瞬间消失无影,她不由微微冷了声:“随你!”   潘启文蓦然抬起头来,小心地看向她的眼底,她眼中那一丝淡淡的冷漠和讥讽,令他一凛。   他突然就意识到,原先他没有说开便罢,可上次他已说过不要跟她做露水夫妻,这个念头,只怕已影响她至深,如今,若是他要了她,便等于他认同了这只是一段露水情缘!那么,自己前几天的发火,还有刚刚的那一段誓言,在她眼里,便不过成了一个笑话鹚!   她眼中和嘴角的嘲讽那样的明显,这样的眼神,他懂!那是在嘲笑他,这便是他的诚意!嘲笑他刚刚说的话便反了悔,还凭什么要她承诺永远?   潘启文心中一凉,他心中暗恨自己,真是作茧自缚!   他翻身下了来,小心地将她搂进怀中,只作不知地轻笑一声道:“跟你开玩笑呢!好,咱们就比一比,看谁的忍耐力强!”   叶蕴仪却撑开他,坐了起来,淡淡地道:“小宇、小风该睡觉了,我去陪陪他们!”   潘启文忙坐起身来,赔着笑道:“一起去!”   叶蕴仪下床穿上外套,出门前,潘启文从背后一把抱住了她,笑道:“蕴仪,今晚咱们跟小宇、小风一起睡,可好?上次做好的大床,可还一次没睡过呢!”   叶蕴仪不置可否地任由他揽着她往隔壁房间走去。   听到屋内笑闹成一团的声音,两个人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都是柔和了下来,刚走到房门口,便听到小风奶声奶气地笑:“小舅、姑姑,这个床可以睡四个人呢,爸爸妈妈不来睡,你们两个来陪我们睡吧?”   叶蕴仪好笑地摇摇头,就要推门进去,却被潘启文一把拉住,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潘启文,只见潘启文拉着她,轻手轻脚地来到窗下,悄悄地伸手撩起那帘子,露出一条缝隙,向内看去,她也不由好奇地探头过去,潘启文将她箍进自己怀中,让她站到自己前面去。   只见房内那大床上,被子、枕头被扔得满床都是,小风正从一个被筒里钻出来,被蕴杰一把揪住,她咯咯咯地笑着:“小舅,刚才我问你们的话,还没回答我呢!”   蕴杰笑嘻嘻地对她眨眨眼:“我没意见啊,只怕你黛儿姑姑不同意啊!”   小风立刻挣脱了蕴杰的手,爬到被筒另一头,黛儿面前,搂住了她的脖子,粘粘乎乎地叫:“好姑姑,好不好嘛?好姑姑,好不好嘛?”   黎黛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她拉住小风的肉胳膊,笑道:“可是,姑姑要是不回家睡觉,会挨你大伯和你爸爸的骂的哦!”   小风立刻作势大哭起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凄凄惨惨地叫:“爸爸不肯陪我们睡,妈妈也不来,呜呜呜,舅舅也不陪,姑姑也不陪,呜呜呜,小风是没人要的小坏蛋,呜呜呜……”   黎黛一下子被小风这一哭弄得手足无措起来,不由求助般地看向蕴杰,蕴杰忍住笑,一脸无奈地道:“小风就这样!”说完,他伸手悄悄掐了身边的小宇一把。   小宇向天翻了个白眼,对黎黛叹口气道:“姑姑,你要是不答应他,她能哭一个晚上!”   蕴杰这时跨到黎黛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你二哥刚可跟着我姐进那边房间了,难道你想让小风打搅了你二哥的好事吗?”   黎黛正好在窗边上,蕴杰的话,窗外的潘启文和叶蕴仪却听得清清楚楚,叶蕴仪不由愕然地看了潘启文一眼,却见潘启文放下帘子,一把扯了她就往回走,身后传来黎黛无可奈何的声音:“好吧,好吧,真是怕了你了!”   叶蕴仪被潘启文扯开了几步,她不由甩开他的手,皱眉道:“小风胡闹呢,黛儿不知道,蕴杰和小宇可是明明知道小风那是假哭,也跟着胡闹!”   潘启文忙捂了她的嘴,将她扯进隔壁房间内,关上门,这才松开她,笑道:“你怎么还没明白?”   叶蕴仪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明白什么?”   潘启文叹了口气,笑道:“晚上吃饭的时候,你说请宗尧吃饭,要黛儿也过来时,你就没发现,蕴杰那脸都快垮到地上去了?”   叶蕴仪愣愣地看向他:“我介绍黛儿给宗尧,蕴杰为什么生气?”她看到潘启文那似笑非笑的眼神,猛然瞪大了眼:“你是说……”见潘启文点点头,叶蕴仪不敢置信地道:“这怎么可能?蕴杰比黛儿小了六岁!”   潘启文道:“我开始也不敢相信!可你有没有看到蕴杰手腕上那个手镯?那是我娘给黛儿,她一直戴在手上的!听说,是蕴杰用他那从不离身的十字架,换来的!”   叶蕴仪愕然道:“我就觉着蕴杰手上那镯子有些眼熟,又小,箍得紧紧的,觉得怪怪的,问他也不肯说!原来是这样!”   叶蕴仪终算是回过了神来,她突然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她喃喃地道:“蕴杰与黛儿?这怎么可能?”她猛然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潘启文,皱了眉:“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潘启文苦笑道:“我还不是从西山回来才知道的?后来,不是咱们之间的事都扯不清?我自己都头大,哪还管得了他们?”   叶蕴仪抿了抿唇,转身向外就走:“不行,我得找蕴杰问问清楚!他跟黛儿,怎么能行?这不行!”   潘启文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不由沉了脸:“蕴仪,你什么意思?难道,你也觉得,黛儿配不上蕴杰?”   叶蕴仪微微一愣,她甩开他的手,冷笑一声:“你便是这样看我的?”   潘启文心里一紧,不由暗自懊恼,自己的屁股还没擦干净,又为别人的事,在瞎惹她生气!他忙拉起她的手,急道:“蕴仪,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蕴仪摇摇头,正色道:“启文,黛儿和蕴杰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这不是谁配不配得上谁的问题,而是,若是他们两个硬要在一起,不知得要吃多少苦头!我心疼蕴杰,也心疼黛儿!我能够想象得出来,他们若要在一起,前面会有多少荆棘坎坷!蕴杰他,从小就没了父母,他还这么小,就要挑起叶家的重担,我再不忍,让他感情路上,再吃苦头!”   顿了顿,她又说道:“而黛儿她,这么多年都不肯放下心防,你觉得,她的承受力,又有多强?刚刚我看得出来,现在恐怕还是蕴杰一厢情愿,黛儿并未陷进去,若趁现在将他们之间的可能斩断,对黛儿只有好处!”   叶蕴仪看了看潘启文,轻声道:“而宗尧,我了解他,他若是喜欢上一个人,他便能包容她的一切,宗尧还有一个哥哥在国外,他们家也不靠宗尧传宗接代,方伯伯和方伯母又是宽厚易相处之人,两家家世也相当,若是联姻,对两家也都有好处!”   潘启文叹口气道:“蕴仪,虽然你说的都有道理,可是,这感情之事,是你想怎么样,便能怎么样的吗?那天,我跟蕴杰谈过,只怕他现在,是非黛儿不可了呢!”   他突然坏笑一声:“蕴杰可是为了黛儿,连你这姐姐都肯委屈了呢!”   叶蕴仪有些紧张地看向他:“蕴杰跟你说什么了?”   潘启文看她这紧张的模样,不由斟酌起字句来:“蕴杰说,他这次来,本来是为了带走你和孩子,还有就是黛儿!他甚至连接替黛儿打理银行的人,都带了过来!”   他有所保留,叶蕴仪却不肯放过他:“那你说蕴杰为了黛儿,连我都肯委屈了,是什么意思?”   潘启文心中暗暗叫苦,但看叶蕴仪认真的模样,只好实话实说:“我那天威胁他说,若是他硬要带你走,我就不会让他带走黛儿!他最后同意,若是你不愿意走,他不会再勉强拿爷爷和叶家来逼你!”他终是没敢说,他威胁蕴杰要娶黛儿的事,也没敢说,蕴杰要带走孩子之事!   血崩之症   更新时间:2013-1-18 8:53:07 本章字数:3738   叶蕴仪定定地看向他:“那你说怎么办?启文,蕴杰是男孩子,皮实,年纪又小,即便摔得头破血流也不打紧,可是黛儿呢?你觉得她扛得住吗?”   潘启文怔了怔,心底里,却仍然偏向蕴杰,他坦然地看向叶蕴仪:“蕴仪,他们若要在一起,这一路上的荆棘在哪里,你都清楚,蕴杰也清楚,只要他够执着,便没有过不去的坎!”   叶蕴仪冷笑一声:“执着?启文,你对我够执着,够强势了吧?可我们之间又如何?除了伤害,还是伤害!你是不是以为,黛儿比我的承受力还强?你有没有问过黎昕,他可舍得黛儿象我一样,承受那些个痛?”   潘启文口中喃喃地重复着叶蕴仪的话:“除了伤害,还是伤害?”   他蓦然放开了她,倒退了一步,他怔怔地看着她,眼中翻涌着浓烈的痛楚:“蕴仪,在你心目中,我们之间的一切,便只余了伤害?再无其他?那么,我们之间的爱呢?我们曾经的美好呢?漩”   叶蕴仪转了身,背对着他,轻声道:“对不起,启文,我不应该提起过去的事,我只是、只是不想蕴杰和黛儿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受到伤害!”   潘启文在她身后,双手微微颤着,执拗地问:“蕴仪,你告诉我,是不是,我带给你的只有痛苦和伤害?”   叶蕴仪的手突然轻轻捂上了小腹,她微微弯了腰,步履艰难地走到床边,躺了上去,侧身朝里蜷曲着,她哑声道:“启文,这五年来,我毕竟还有小风和小宇给我带来欢乐,而你呢,你自己想想,这五年来,你的痛苦多些,还是快乐多些?再往前,我来到潘家集后的那两年时光里,我们的痛苦多些,还是快乐多些?疝”   她有些气息不稳地轻喘着道:“这就是执着所付出的代价!越是执着,痛苦的时间便越长!若是,我们两个,早就互相放开彼此,或许,便不会都这么痛苦!”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的眼中刹那间充满了灰霾,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意识到,原来,她对他,不仅仅是恨,不仅仅是没有安全感,她真的是,早已心死!   他两步跨到床前,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绝望地低吼道:“不!蕴仪,难道放手就不会痛苦了吗?为什么……”他话未说完,便被她惨白的脸色和额上豆大的汗珠所惊住,看着她痛苦扭曲的面孔,潘启文惊恐地一把抱住了她,一迭连声地叫道:“蕴仪,你、你怎么了?你哪里不舒服?”   叶蕴仪咬紧了唇,整个人蜷成了一团,潘启文看到她紧紧捂着小腹的双手,惊慌地道:“是不是肚子疼?我,我让人去叫大夫!”他正要起身,却被叶蕴仪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掐住他,喘息着道:“你让小柱子把大周叫来,另外,梳妆台上有个檀木的方盒子,里面有药丸,你给我拿一粒来。”   潘启文忙起身吩咐了小柱子,又取了药,倒了温水,喂她服下后,他将她搂进自己怀中,盖上被子,他的腿伸下去,触及到她的双脚,那冻如寒冰的凉让他心里一哆嗦,他忙将她冰凉的脚夹在自己腿间,又急急地去摸她的一双手,也是刺骨的凉,他将她一双手揣进自己内衣里,紧紧地贴在胸膛上,他的手又捞起她的上衣,探向她的小腹,触手仍是一片寒冰,他摊开自己的大掌,想要将掌上的热力传递给她,咬牙问道:“蕴仪,告诉我,你这是怎么了?我给你请大夫看看好不好?”   叶蕴仪有气无力地道:“没用的,上海、南京的最好的中医、西医都看过了,都不管用,老毛病了,挺过这几天就好了。”   潘启文心里一紧:“几天?还要几天?”他的眼中尽是焦灼与心疼:“蕴仪,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时,小柱子领着一个护卫模样的人敲门进了来,潘启文一脸迷惑地看向那人,只见他熟门熟路地打开随身带来的小木箱,拿出银针   来,叶蕴仪推了推潘启文:“你先下去,让大周给我扎针!”   潘启文下了床,坐到一旁,只见大周熟练地挽起叶蕴仪的衣袖,在她手背和手腕处仔细地扎起针来,潘启文眼睁睁看着大周拈着银针在她雪白的肌肤上轻轻地辗磨着,便只觉那针犹如扎在自己心上一般,密密地疼!   不一会儿,一个妈子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红糖水进来,一勺一勺地喂叶蕴仪喝了,她一边喂一边叹着气:“小姐,明知道就在这几天了,你今天就不该去火车站吹风!”   那针扎了约有大半个时辰,叶蕴仪脸上终算是有了一点血色,原本蜷缩成一团的身子也渐渐打开了些,大周收了针,默默地出了去。   大周刚出门,两个妈子便又进来了,其中一个妈子端着一盆热水,细细地为叶蕴仪抹了汗,为她换了衣服,为她身下垫上了厚厚的一层棉被,另一个妈子拿了厚厚一迭东西进来,放在了床头,又悄悄地出了去。   潘启文一脸震惊地看着下人们有条不紊地做着这一切,一阵惶恐不安就那样涌上了心头,这些年,她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他不由扑到床头,颤声道:“蕴仪,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蕴仪疲惫地道:“没事,老毛病了,估计今天在火车站吹了风,过几天就好了!”说完,她便再无力支撑般,沉沉地睡了过去。   潘启文看了看叶蕴仪,咬咬牙,起身急步走到大门外,一声呼哨,一个黑衣护卫闪身出了来,潘启文急急地吩咐道:“去,马上给我把华大夫请来,另外,叫文四也一起过来!”   华大夫很快过了来,候在叶蕴仪房外的小柱子见了,想要说什么,却终是没有说,默默地将华大夫让了进去。   华大夫诊完脉,重重地叹了口气,一脸凝重地对潘启文道:“少奶奶这是血崩之症!”   潘启文被“血崩”两个字给惊得脸色一白,他紧蹙了眉,沉声道:“怎么回事?”   华大夫沉重地道:“就是每次来月事,便会大量出血,犹如血崩一般,月事期间,整个人也会昏昏沉沉,基本下不了床,同时,月事前或期间,稍有吹风或受凉,便会腹疼如刀搅。”   潘启文惊道:“怎么会这样?她以前并无此症!”他的瞳孔猛然一缩,喃喃地道:“难道,是因为她生产时大出血导致?”   华大夫看了他一眼,斟酌着字句,小心翼翼地说道:“生产时大出血,只要产后调理得当,不会引致这血崩之症,除非生产时,少奶奶身体极度虚弱!”   潘启文心中如被撕裂开来,他眼里尽是恐惧:“若是产前极度虚弱,那生产时,岂不是……”   华大夫点点头:“可说是凶险万分!这病极为少见,是因为,既要产前身体极为虚弱,又遇上生产时大出血,能活下来的,少之又少!所以说,少奶奶能够活下来,已是万幸!”   潘启文赫然站了起来,他吩咐文四:“去把小柱子给我叫来!”   小柱子进来后,潘启文一双眼紧紧地盯着他:“小柱子,你告诉我,你家小姐为何生孩子前身体会极度虚弱?那个时候,明明你们的经济并不困难!”   小柱子看了看床上的叶蕴仪,犹豫了一下,终是冷冷地说道:“那一天,就是小姐看到你在报纸上发的离婚声明那一天,她当场就晕倒了,差点流了产,后来,她在病床上一直忙着处理这些个事,很累,心情一直不好,吃不下,而且吃什么吐什么,营养根本跟不上,只能靠药物保胎,医生说,那药,实际就是强制将母亲的营养分给孩子,令孩子吸收,可是,母亲若吃不下,那么,她自己就会越来越亏,会被孩子吸干!那一次,小姐一直住了一个多月的医院,每天就靠打吊针维持。再后来,我们离开了南京,小姐逐渐能吃得下东西了,可是,她的身子便再也补不起来!”   小柱子恨恨地瞪了潘启文一眼,接着说道:“小姐自知自己身子不好,她怕生产时出事,便提前一个月,悄悄地住进了上海一家最好的妇产科的私人诊所,生之前,她便连身后事都安排好了,若是她有事,我们会将孩子送到方家,再通知蕴杰少爷来将孩子接去美国!”   潘启文再支撑不住,扶着床柱,跌坐到床边的椅子上,一双眼失神地看向叶蕴仪,他突然走到门外,猛然一拳击打在墙上,他的手背上瞬间鲜血淋淋,这一声闷响,惊住了所有人,华大夫一把地抓住他的手,急急地道:“少爷,这病,不是没得治!”   潘启文一把反握住华大夫的手,眼中散发出骇人的光芒:“快说,怎么治?要什么样药,你尽管说!”   小柱子也一脸惊喜地看着华大夫:“真的可以治?”   华大夫的手被潘启文捏得快了断了似的疼,他咬牙叫道:“生孩子的病,还得生孩子来治!先调理体内寒毒,若能再次怀上孩子,只要怀孕期间调理得当,这病便能不治而愈!”   ---------   各位筒子,明天(周六)有加更,敬请关注,嘻,不是两更就是三更,看今天码字状态吧,文后我会注明。   呵呵,男女猪误会到此完全解开,两人之间的虐点到此也结束了,后面不会再虐,只是一些小纠结总还有的。后面且看男女猪如何在携手抗日中,彻底解开心结,大爱之外,可能还很有些惊心动魄,不过,我的理解,这不算虐哈。呵呵,明天梅果会再次出场。   好吧,说了这么多,其实我最想说的是,可不可以多看到大家一些留言和评论,咖啡也行,这两天留言少,木动力啊!啊!啊!   再次谢谢大家的票票、红包和花花,额,话说,那么多默默送票票的筒子,有空也留个爪呗,嘿嘿,谢谢!   温暖的依靠   更新时间:2013-1-19 0:59:06 本章字数:3509   叶蕴仪迷迷糊糊间,只觉得身后似有一个大暖炉,那热烘烘的气息一直环绕着她,将她原本因寒冷而僵硬蜷缩的身体慢慢地烘暖烘软了,她不自觉地将身体放松打开来,小腹上也暖暖的,竟不再疼痛。这一觉,她竟睡得前所未有的松快。   清晨,叶蕴仪缓缓睁开眼来,一伸展身体,有什么东西从小腹边滚开,而手边和脚边也各有一个硬梆梆的温温的东西,拿起其中一个来看,是打吊针用的玻璃瓶子,里面灌满了热水,许是怕烫着她,外面还裹了一层毛巾。   叶蕴仪这才发现,自己周身竟然都是暖暖和和的。她不由歉意地看向正走进来的张妈:“张妈,这暖瓶的水到半夜就凉了,你还起来给我换热水?”   张妈正将水壶往炉子上放,听到叶蕴仪的话,忙回头笑道:“不是我,是潘司令!”   叶蕴仪怔了怔:“是他?漩”   张妈点点头:“嗯,我昨天给你拿暖瓶过来时,潘司令就命我放了两壶冷水在这炉边上,刚我看两壶水都没了,想是他半夜烧了水,给你灌瓶子里了。”   叶蕴仪伸手摸了摸毛巾内暖瓶的温度,还有些烫手,她恍然忆起昨晚那舒适的暖意来,心里不由一热,想来,是他早上起来后才上的暖瓶,而昨晚,他一直在用他的身体给她暖着。   张妈拿着一床小棉被走过来,伸手进叶蕴仪被窝内,熟练地抽出原本垫在叶蕴仪身下的小被,再将手上那床小被塞到叶蕴仪身下去,她不由惊呼出声来:“没有脏?怎么可能?钺”   叶蕴仪一愣,这才感觉到下身干爽,并不似以前那般粘粘糊糊地难受,她不由向床头看去,只见昨晚放在床头的那几条月事带和一堆的草纸已然不见,而张妈正从床下拖出一个盆来,里面有换下的月事带和那一堆被浸得血红的草纸,张妈皱了眉道:“小姐,你昨晚换了5次?你还怎么睡?”   叶蕴仪耳根哄然一热,那是,他,为她换的?   这时另一个妈子端了一碗药过来,叶蕴仪不由皱了眉:“我不是有药丸吗?这又是哪来的?”   那妈子忙道:“这是潘司令昨晚请了华大夫来看,为您开下的,华大夫说您这身子要是调理好了,还是有得治的,小姐,您说您疼成这样,以前怎么就这么不上心呐!”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愫:“华大夫看过了?”   那妈子笑道:“是啊!司令还命华大夫在咱们这儿住下了呢。华大夫昨晚还给你用了一趟针,他说,他的针法比大周的管用,只需用一次,就可管这几天不疼!但还是不能接触生冷!我看您今天早上这模样,可是比以前的第一天要强多了!”   叶蕴仪眼中不自觉地泛起一股潮意,好几年了,每个月的这几天,都是那样的生不如死地难受,每一次,她只能一个人硬挺挺地挨过来,这是第一次,感觉到了些许的暖意。   她的耳边不由响起潘启文那恼怒的话语:“叶蕴仪,你只是一个女人!你一个人扛不起的时候,靠一下又怎么样了?”   叶蕴仪心里不由一软,他说,他需要她,心底里,她何尝不渴望着那份温暖?她可不可以试一下依靠?   省府办公厅外,群情激昂的学生游行队伍被拦在军警的警戒线外,一浪接一浪的反日口号声此起彼伏。   办公厅内,潘启文与方宗尧的手紧紧地握在一起,两人均面带微笑,朝向那一片耀眼的闪光灯。上方,是一条红底白字的横幅----“西南省主席兼绥靖公署主任方宗尧先生到任记者招待会”。   “请问潘司令一直在说要军政分开,这一次,是否所有政令都从省府发出?西南军是否会服从?”   “请问绥靖公署主要职责是什么?方主席是否会以剿匪之名,插手西南军军务?”   “请问潘司令对西安之变有何看法?对目前对日的态度又是如何?”   面对记者们的提问,潘启文与方宗尧始终从容应对,在一片喧闹中,一个带着生硬国语的声音蓦然响起:“你好,我是法新社记者,据我们所知,日本准备在西南重开领事馆,并已获得南京政府许可,而目前民众反日情绪高涨,请问方主席将如何应对?”   此语一出,办公厅内一片寂静,紧接着便是一片哗然和一个接一个尖锐的问题。   “请问方主席现在到任,是否与重开日领事馆有关?”   “请问潘司令,当初是您将日本人赶出西南,而现在全国一片抗日声中,您对日本重开领馆一事持何态度?”   方宗尧与潘启文对视一眼,潘启文郑重地道:“现在西南军唯中央之命是从,日本领馆之事,是政务,西南军无权干涉!除非省府要求,否则,西南军绝不插手!我个人也没有态度!”   方宗尧点点头,沉声道:“诚如刚才法新社记者所说,目前民众反日情绪高涨,但两国并未交战,礼不可废,为防别有用心的人作乱,省府会派军警加以保护,若是军警力量不足,到时有可能会请西南军配合,这一点,我已与潘司令达成共识!”   就在主持人宣布记者会结束时,一个尖厉的声音带着一丝阴笑响起:“请问潘司令,当初日本人是被您一手赶出西南,而传闻您曾因您前夫人问题,与方主席不和,那么这一次,你们又要如何精诚团结呢?”   潘启文与方宗尧脸上神色都是一沉。   各报社都是事先打过招呼,绝不允许涉及私人问题,便是先前法新社记者,也是在他们的授意下,才将日本人重启领馆之事透露出来,而这个人,为何会有如此胆量?   潘启文眼中刹那间掠过一丝狠戾,他根本便不答话,只厉声道:“哪来的冒牌记者,给我赶出去!”说完目光向旁一瞥。   立时便有黑衣卫队的人,上前一把捂住了那人的嘴,直接拖了出去。众多记者眼睁睁看着那人吱呀着被拖走,根本就没有再说话的机会,立时都噤了声。   潘启文目光森寒地一扫台下,决然一笑:“各位若是公事、国事,我潘天一知无不言,即便你们将我骂得一无是处,我潘天一也绝无二话!可若是涉及其他问题,休怪我不客气!报纸上,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还请各位回去掂量掂量!”潘启文那沉沉的皮靴声在空旷的楼梯间响起,一步、一步踏得身后的林泰只觉心惊肉跳。一直来到方宗尧办公室门外,潘启文仍是阴沉着脸,对林泰狠声道:“给我查那人,看是什么来路!”说完,他跟在方宗尧身后进了门。   方宗尧挥手让秘书出了去,亲自倒了杯水,递给潘启文,潘启文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皱了眉,看向方宗尧:“西安那边,情形到底如何?”   方宗尧神情凝重:“校长夫人已经飞过去了,听说校长已经答应了改组政府,驱逐亲日分子,联合各界共同抗日的条件!”   潘启文一下子坐直了身子,眼中露出兴奋之色:“这样一来,日本人即便来了,岂不是很快也可以将他们赶出去了?这骂名,咱们也背不了几天了?”   方宗尧却面有忧色:“世事难测啊,在校长安全回到南京前,咱们这里千万出不得事!牵一发,而动全身呐!若是咱们这里出了问题,我们两个,搞不好,就成了千古罪人!”   潘启文郑重地点点头,看向方宗尧:“关于那两拨准备刺杀的人,现在南京方面有什么消息吗?”   方宗尧眉头紧蹙:“我正要跟你说这事!南京那一拨政客派出的人,已有了眉目,他们在西南的接头人我们已经知晓了,具体情报下午过来了,我让人送到你司令府,军警这边的人,现在底细不清,这等大事,我不敢用,还要辛苦你派人盯紧了!”   潘启文微微松了一口气:“没问题!这些人,居心叵测,抓了就是,我担心的是东北那拨人,只怕是些跟日本人有深仇大恨,又是不要命的,若是冲突起来,为了日本人杀了他们,这人,咱们可丢不起!这要传了出去,咱们可真的就成罪人了!”   方宗尧看了看他,沉声道:“这一拨人,现在只知道他们在西南有一个接应的人,而这个人,就在你身边!具体是什么人,却不得而知!”   潘启文面色陡然一沉:“就在我身边?”他手握成拳,轻轻地捶着眉心,脑中急速转着,却无论如何也理不出头绪来。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传来,随着方宗尧一声:“进来!”,文四推门而入。   看到文四,潘启文猛然站起身来,眼中掠过一丝惊慌:“不是让你守在东磨街那边吗?是不是少奶奶有什么事?”   ---------   今天会三更,本来想三更一齐发的,无奈可可这两天写好的老爱改,速度就慢了下来,所以先发出两更,第三更晚些发出,敬请留意。   灰常感谢大家的评论、咖啡,还有票票,看到大家冒泡,可可真是开心!关于送出的票票,前台有时不显示不要紧,后台能看到,请大家不用担心。谢谢!   放还是不放   更新时间:2013-1-19 2:33:41 本章字数:3372   文四忙将手上一个信封呈给他:“这是少奶奶命我送来的,说是要紧的事!”   潘启文接过信,有些迷惑地瞄了一眼方宗尧,拆开了信,粗粗一看,不由眼中一亮,他挥挥手让文四退了出去,这才将信纸递给方宗尧,兴奋地笑道:“蕴仪这可真是解了咱们燃眉之急啊!”   方宗尧接过一看,白色的信签上,只有短短五个字:“嫁祸日本人!”他略一沉吟,也不由眉眼一弯,抚掌道:“此计大妙!可谓一箭双雕啊!”   方宗尧警觉地关上房门,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我刚刚还在想着,南京派过来刺杀的那拨人,他们上头有人,我们若要抓他们,只怕被他们打着抗日的旗号,反咬一口,若是他们再煽动民众闹事,我们可就抓也不是,放也不是,还十分之棘手!”   潘启文点点头,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只需放出风去,说是有日本人准备刺杀日本领事,以达到挑起战争的目的,我们只需要稍微做点手脚,便叫他们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一来可以将这拨人给抓了,到时是关是放,便可由我们说了算,说不定,还可成为你父亲打击对手的筹码!二来,也可以起到警醒那拨东北流亡志士的作用,提醒他们不要上了日本人的当,他们若真这样做了,反倒成了日本人的走狗,他们若真是爱国的,便得掂量掂量!漩”   方宗尧叹口气笑道:“是啊,这个时候,你便可趁机查察你身边的人,只要他们犹豫了,也好给我们一个缓冲的时机啊!”   他拍拍潘启文的肩,轻哼一声道:“你小子真是好命啊!蕴仪这都帮你想着了!”   潘启文脸色蓦然一变,他急急地拉开门,将文四唤了进来,沉声道:“你回去跟她说,让她好生养着,不要瞎操这些个心!”文四愣了愣,应下了,转身要走,却听潘启文在背后叫道:“回来!钺”   文四赶紧站住,转身,只见潘启文眼中漾起一丝温柔的笑意,轻声道:“你告诉她,她的主意帮了我们的大忙了!”   方宗尧迷惑地看着潘启文前后不一的措辞,迟疑半晌,终是轻声问道:“启文,你跟蕴仪,到底怎么样了?”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抹痛色,他将自己重重地扔在沙发上,掏出烟,点着了,深深地吸了一口,方沉沉地道:“宗尧,蕴仪病了,你去看看她吧!”   方宗尧眉头一紧:“她怎么了?要不要紧?”   潘启文狠狠地吸了一口烟,摇摇头:“恐怕得卧床几天!你也不要在我面前避什么嫌了,我知道你想见她!”   方宗尧皱了皱眉,开口想要解释什么,却被潘启文一挥手止住:“主要是,她也想见你!”   他抬起头来,直直地看向方宗尧:“宗尧,五年前的事,虽说是我混账,可她却一直对你和你父亲,心存歉疚!”   方宗尧点点头,微微笑道:“我明白了,这个结,还得我去解。”他又看向潘启文:“可是,你确定,我的这个结解开了,你与蕴仪之间,就不会有问题了吗?”   潘启文诚恳地看向他:“宗尧,我要你去看她,并不是为了我与她之间,我只是,希望她心底里,能好受些。”   方宗尧突然笑了笑,他走到酒柜旁,倒了两杯红酒,递了一杯给潘启文:“启文,你好象很累的样子,来,喝一杯,稍微放松一下!”   潘启文接过酒,抿了一口,他看了看眼前这个与他一样,爱着同一个女人,又都爱得那么苦的男人,突然开口道:“宗尧,我以前一直不能理解你,也不能理解黎昕,在我的世界里,既然爱了,就要去争取,象你们这样,默默地在一边看着,痛她所痛,伤她所伤,甚至,爱她所爱,却什么也不能做,我完全无法理解!”   他晃了晃酒杯,轻声:“可是,昨天晚上,我突然懂了!”   他将自己重重地沙发背上一靠,闭上了眼:“我一个晚上没睡,我一直都在想,我跟蕴仪,到底是怎么了?”   “我怎么想也想不通,以前,我总觉着,我爱她,她也爱我,这就够了,我不管别人对我们做了什么,我只知道,我要得到她,我没法放了她,不择手段也好,强取豪夺也罢,我终是爱她的,她也终是爱我的,只要在一起,总是好的。”   “昨天她跟我说,我们在一起,除了伤害,还是伤害!若是我们互相早早放手,伤害就不会这么深!我还想反驳她,可是,当我看到她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当我得知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当我得知她真的是因为我,而九死一生时,我突然便理解了她!她是怕了!不要说她,我都怕了!真的是怕了!她真的,再没什么可失去的了!她还怎么敢,再将自己完完全全地交付与我?不,应该是交付给与我相关的命运!”   潘启文的眼底一片青黑,声音也逐渐迷离起来:“我明明,已经很努力,很努力地去爱她了啊!可最终,带给她的却全是伤害!我就在想,或许,正因为爱她,我才应该放手,放开她,让她去过她自己的生活!没有我,或许,她就没有那么痛苦!”   一直靠在桌边静静地听着潘启文述说的方宗尧,当他听到潘启文口中吐出的“放手”二字时,他一脸震撼地看向潘启文,不敢置信地重复着他的话:“放手?”   潘启文睁开眼来,嘴角勾起一个自嘲的笑来:“我本以为,我懂了,我应该象你们一样,放手!”   他轻轻叹了口气:“可是,当华大夫跟我说,她的病,完全可以治的时候,我才发现,怎么能放?不说我,她又哪里放得开?她若是放开了,她便不会任由这病折腾了她这么多年,她只要愿意,多的是男人愿意跟她生一个孩子,更何况还有你这么一个大情圣,又跟她是青梅竹马的人,在一直等着她!”   “她若是放得开,当初那一次,她怎么会因为她爷爷几句话,便轻轻巧巧地原谅了我?她若是放得开,她就不会怕我死,不会心疼我挺不住!若她放得开,又怎会受我的胁迫,再给我一次机会?她若是放得开,她早就可以带着孩子远走高飞,何必要等到现在?”“她若是放得开,便不会明明自己还被病痛折磨得死去活来,偏偏还殚精竭虑地为我想着对策!”   方宗尧已经被他给彻底搞迷糊了,不由怔怔地问了句:“那你到底是放,还是不放?”   潘启文摇摇头:“当我搂着她那冰凉的身体时,我就想,除了我,她还肯让谁来给她温暖?我若放开她,难道要她下半生都生活在那彻骨的冰寒中吗?”   他一仰头,一口干了杯中的酒,直直地看向方宗尧,唇边是淡淡的笑意,还有一丝的释然:“宗尧,我这次,是真的想明白了!我不放她,只是因为她放不下,她还爱着我!可我再不能,象以前那样,不择手段地逼着她,箍着她,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的心思本就够重了,我再舍不得,再往上面压上一分!只要她开开心心的,即便有一天,她真的爱上了别人,我也认了!可是,只要她一天放不下我,我就不能离开她,说不定,她就需要我了呢?这一次,我不会再强留她在我的天地中,等打完了仗,她要是想去美国,我随她去就是!”   方宗尧点点头,揶揄地笑了笑:“难怪你这么大方地要我去看她!原来,你是真想明白了!”   潘启文放下手中的杯子,站起身来,淡淡地笑了笑:“今天这些事,我回去安排下,先走了!”   方宗尧将他送到门边,拍拍他的肩,轻声道:“启文,这些年,我早已想通了,她,其实放不下你,所以,当我听到辉杰说,你们之间的重重误会之后,我就已放下心中的执念,我,只盼着她好!”   潘启文头一偏,斜睨了方宗尧:“你要真盼着她好,就赶紧自己找个媳妇儿去!省得她总觉着是自己耽误了你,连你面都不敢见,还心里存着愧疚!”   方宗尧轻笑一声:“胃口刁了,一时半会儿的,你让我上哪儿找去?”   潘启文突然便想起叶蕴仪说的蕴杰与黛儿的话来,他不由心中一动,若从黛儿角度考虑,只怕真的是方宗尧更合适一些,他刚要开口,眼前却又浮现出蕴杰那志在必得的眼神来,他张了张嘴,终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回去的车上,闭目养神的潘启文猛然睁开眼来,凌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前面的林泰:“我昨天让文四查的两件事,他有没有跟你说?”   林泰忙道:“今天一大早已让电报室那边在查电报收发记录,今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至于霍夫曼那里,他却只说除非见到您本人,否则,他什么也不肯说!”   潘启文一挥手:“掉头,去霍夫曼那里!”   ----------   天意   更新时间:2013-1-19 22:49:53 本章字数:3437   叶蕴仪靠在床头,闭了闭眼,刚刚有些温热的手脚再次冰凉!   化验单的真相,令她震惊不已!她万万想不到,一个梅果,竟能掀起如此的风浪!那个梅果,心思如此缜密,一个小小的谎言,竟将霍夫曼与她二人玩得团团转!   惊怒、懊悔,还有丝丝的锐痛,在心底翻滚。半晌,她深深吸了口气,睁开眼来,看向坐在床边的潘启文:“想来,那份电报也是梅果私自扣下了?”   潘启文的眼中是深深的戾气,他鼻子里重重一哼:“电报室那边还在查,八九不离十就是她!”   他眼见着叶蕴仪脸上神色已是变了几变,不由抓住了她的手,急道:“蕴仪,你信我,我不知道梅果为什么要这样做,我跟她,从来没有任何关系,就连一丝的言语上的暧昧都没有过!漩”   叶蕴仪轻轻拍了拍他的手,叹口气:“启文,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这命,不由你不信!”   潘启文一呆:“蕴仪,你想说什么?”   叶蕴仪轻声道:“说起来,当初梅果来应征你的秘书时,黛儿就反对过,因为她那时就已看出来,梅果已对你有了情愫!钺”   潘启文瞪大了眼:“那你还让她做我的秘书!”   叶蕴仪自嘲地摇摇头:“启文,或许是我太过自信了,我从来就没将梅果当成一个情敌来看,就连你,又何尝怀疑过一个小小的梅果,竟能在我们之间掀起风浪?”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和不安:“蕴仪,这跟你说的命运,又有什么关系?”   叶蕴仪眼中泛起一丝凄楚,一脸惊惧地看向他:“你有没有想过,若不是梅果对霍夫曼撒下这个弥天的谎言,我就不会去找陆念迅,若陆念迅没有来,那么,我们的孩子,很可能,已经被文管家一碗药给落掉了!”   潘启文浑身一颤,他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眼前立刻浮现出一双儿女的小脸,一想到那种可能,一想到,那一双可爱的孩子,很有可能他连面也见不上就从此消失在这天地间,他的心便被揪了起来,手心里,已是冷汗涔涔。   叶蕴仪紧抿着唇,拉起了潘启文的手,她拿出床头的手帕,细细地为他擦去手中的汗水,潘启文怔怔地看着这样柔情似水的她,心中一阵悸动,大掌一握,紧紧地捏住了她的手,喃喃地唤了声:“蕴仪?”   叶蕴仪两手捧住了他的手,低了眉眼,轻声道:“启文,这几年,我总想着当初我们那一纸签文,或许命中注定我们就不应该在一起,知道了当初文管家和化验单真相的重重误会,更让我觉得,你和我,即便用劲了全身的力气,赔尽了一切,最终,只怕都只是水中月,一场空!所以,我怕了,我真的怕了!在我们这一场感情中,我最亲的亲人,我的父母、蕴杰,都出了事!若是没有小宇、小风,或许我还敢尝试,可是,有了他们,我真的不敢了!”   潘启文摇摇头,喉中哽塞:“蕴仪,我懂!我明白的!”   他伸出另一只手,轻轻抬起她的下巴,他吸了口气,凄凉地笑了笑:“蕴仪,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再逼你,只要你跟孩子好好的,我怎么样都好!”   他夸张地咧了咧嘴:“你放心,我一个大男人,国事为重,哪有那么多心思儿女情长!我还要打日本人呢!我还要振我国威,打出我西南军的军威呢!”   两滴温热跌落进他的掌中,潘启文被灼得心里一哆嗦,他手忙脚乱地去抹她脸上的泪,却见叶蕴仪拉了他的手,紧紧地贴上了她的脸颊,有什么在心底滑过,潘启文却不敢确定地看向她,只能讷讷地唤:“蕴仪?”   叶蕴仪吸了吸鼻子,眼中含着泪,嘴角却挂起一个微微的笑来:“启文,你听我说完!梅果这件事,却让我觉得,或许只是命中注定我们之间得有这些劫难,或许老天,并不是要给我们一个凄惨的结局,否则,又怎么会有梅果这样一个小人,明明是来使坏的,实际却是为我们渡了劫,让我们的一双儿女,活了下来,这才让我们之间唯一的牵绊,没有断!你不觉得,这很奇妙么?”   潘启文努力睁大了眼,却仍是有什么模糊了他的视线,他不由自主地颤了声:“蕴仪,你,你想说什么?”   叶蕴仪看向他:“启文,那份声明,我现在真的没法释怀和原谅!可是,我想,既然老天让我们之间的牵系不断,小宇小风又那么地渴望一家团圆,或许,我真的应该再给你,给我们之间一次机会!”   她的眼中泛着真实的笑意,她强调着:“这一次,是真的,我愿意再次尝试,或许有一天,我们可以再次承诺永远!”   潘启文一把将她揉进怀中,眼中的温热再止不住滴落在她的头顶,他伸手悄悄揩去那一把湿气,嘴唇虔诚地吻上了她的发端,叶蕴仪缓缓伸手,搂住了他的腰,两个人就这样紧紧相拥着,谁也没有说话。   半晌,潘启文才轻声问道:“蕴仪,你是不是想让我放过梅果?”   叶蕴仪默然良久,方道:“启文,梅果罪不致死,何况,她也已付出了代价!你要怎么处置她,我不想管,但是,你放过她的家人可好?”   潘启文点点头,没有吭声。   一把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少爷,您要的绷带、纱布和药棉,都买来了!”   潘启文有些恼怒地瞪向门外,却听叶蕴仪轻唤了一声:“进来!”   文四抱着一大堆东西走了进来,潘启文急慌慌地向文四挥挥手:“东西放下,你先出去!”   叶蕴仪抬起头来,一脸迷惑地看向潘启文:“你买这么多这些东西做什么?”   潘启文脸上浮起可疑的红云,半晌,才扭扭捏捏地道:“那个,我今天在看到霍夫曼医院里看到别人用纱布包了药棉按在伤口上,那血就浸不出来。”   叶蕴仪皱了眉,眼中更是迷茫:“然后?”潘启文挠了挠头,四周望望,伸手到床头拿起一条月事带,快速地说道:“我就想着,你这个,下面若是也用纱布将药棉缝在里头,垫在下面,就会舒服很多,也不会浸得那么快,晚上就不用换那么多次,你会睡得好些!”   叶蕴仪又惊又喜地道:“真亏你想得出来!我这就让妈子们缝去!若真的好用,我就可以不用整天躺在床上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脸震惊地看着潘启文,一丝暖意就那样漾在心间,令她整个人都熨帖起来,她重重地靠进他怀中,搂住了他的腰,轻声道:“昨天晚上,是我这五年来,这样的日子里,最舒服的一晚!”   上海,华国歌舞厅内,音乐缓缓响起,冯啸天笑眯眯地对梅果伸出手:“梅小姐,请!”   梅果无奈地站起身来,被冯啸天揽住腰,下到舞池中,轻步慢摇中,刚硬的男人气息扑面而来,梅果心里一慌,她偏了头,尽可能地离冯啸天远一些,冯啸天唇角一勾,揽住梅果腰的手猛然一紧,梅果被这大力一带,差点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慌乱中,她的手一把撑住了冯啸天的胸口,咬牙道:“冯老大,对不起,我有点不舒服,失陪了!”   冯啸天脸一沉,死死地箍住她的腰,往自己身前一揽,黑着脸道:“梅小姐,每次请你出来,你都是这样推三阻四的,我冯啸天,能吃了你不成?”   梅果脸色一白,轻声道:“我真的不舒服!”   冯啸天轻哼一声,揽着她就向外走:“好,我送你回去!”   梅果忙推开他的手:“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   冯啸天顿住脚,冷笑着看向她:“或许,你还想陪我再喝两杯?”   梅果不敢再拒绝,任由他揽着她上了车。   车上,冯啸天看着梅果远远地坐了开去,他也不再强迫她,将窗户微微摇下,点了一支烟,一只手搭在梅果身后的椅背上,半晌,他吐出一个烟圈,直接了当地说了一句:“嫁给我!”   梅果一惊,不由冷冷地道:“冯老大,我梅果再沦落,也不致于到给别人做姨太太的地步!”   冯啸天一把将她揽进怀中,轻笑一声:“嗯,我***就是犯贱!就喜欢你这个冷冰冰的样!”   梅果挣扎半天,却怎么样也挣不开,却听冯啸天在她头顶笑道:“我知道,你不愿意做姨太太,要不然,你也不会从西南潘天一那里跑出来了!”   梅果身体微微一僵,当初,她告诉冯啸天,潘天一要强娶她做姨太太,她不肯,才全家逃了出来,冯啸天竟深信不疑!   只听冯啸天朗声笑道:“只要你答应,我娶你做正室!虽说是填房,但也是正房太太!”   梅果脱口而出:“不行!”   冯啸天猛然沉了脸,冷笑一声道:“怎么着?仗着自己是大学生,看不起我?”   ------   正房还是姨太太?   更新时间:2013-1-20 21:18:40 本章字数:3295   冯啸天那阴鸷的眼神令梅果一凛,这里是冯啸天的地盘,若是得罪了他,只怕一家人的日子都会不好过,而去美国的手续若要全部办下来,还得要两个月的时间!   梅果沉吟片刻,不由软了语气,轻声道:“冯老大,这婚姻之事,总要讲个你情我愿,我梅果绝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只是,我们现在都时兴自由恋爱,你若真对我有心,我们可以交往着试试看,若是合得来,则我可以嫁给你,若是合不来,也不可勉强不是?”   冯啸天怔了怔:“交往?自由恋爱?”   他半眯了眼,挥挥手,笑道:“嗨,那些个时髦玩艺儿,不就是送个花儿,看看戏啥的嘛?”   他将手上的烟头往窗外一弹,一把将梅果扯进怀中,在她耳边轻笑道:“只要你嫁给了我,我天天给你送花,天天陪你看戏,如何?漩”   梅果知道跟他讲不清,双手撑住他的胸膛,急道:“可是,总要有个交往的过程,看看两人是不是合得来!”   冯啸天一把拉开她的手,将她贴进自己怀中,暧昧地在她耳后呼出一口气,色迷迷地笑:“这合不合得来,上了床就知道了!要不,现在你就跟我回去试试?”   他口中的烟味混合着男人的气息直逼入梅果口鼻中,梅果心里一慌,不由大力地挣扎起来,一边叫道:“不行,我跟家人要去美国的,我不能嫁给你!铖”   冯啸天轻哼一声:“梅果,你们家里人,真心想去美国?你父亲堂堂大学教授,去了美国,恐怕只能去端盘子吧?你就忍心?还有你哥,他若在上海,有大把前途,若是去了美国,他能做什么?他们在上海,本可以过人上人的生活,你却要他们,因为你,而去美国过那种寄人篱下,看人脸色的日子?”   梅果一凛,僵硬的身体不由一软,冯啸天唇角一勾,他抬起梅果的下巴,阴阴地笑了笑,沉声道:“或者,你更愿意我将你们送回西南,让你去做潘天一的姨太太?”   梅果脸上一白,不由脱口而出:“不要!”   冯啸天冷哼一声:“梅果,做我的正房还是做潘天一的姨太太,你自己选吧!”   梅果咬咬牙,直直地看向冯啸天:“那潘天一势大,不仅西南,就连南京也要卖他几分面子,我不肯嫁他,却让你娶了我,这不是打了潘天一的脸吗?你,就不怕得罪潘天一吗?”   冯啸天哈哈一笑:“那潘天一跟我,可是拜了把子的兄弟,这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他能为了你,跟我翻脸?更何况他有十几个姨太太,对你,我看也不过是一时心血来潮吧?他那个四姨太我可见过,比起你来,可还要美上好几分!”   听了冯啸天的话,梅果只觉一股寒气直爬上了头顶,她不由一把抓住了冯啸天的手,惊道:“你跟潘天一是拜把子的兄弟?”   梅果的指甲直掐进冯啸天的肉里去,冯啸天心里有什么掠过,他蹙了眉,阴恻恻地道:“梅果,你该不会是还有别的什么事,得罪了潘天一吧?”   梅果背上一凛,她立刻低了眉眼,楚楚可怜地道:“我们家就一读书人家,没权没势,对于潘天一这样儿的,躲都来不及,还拿什么去得罪人家?”   冯啸天审视地看了看她,冷哼一声:“最好是这样!”   梅果轻声道:“你若诚心娶我,我便容不得你有其他女人,你若还想要三妻四妾什么的,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冯啸天面上一喜,他抚着梅果的手,笑道:“好!那两个女人,我也没正式娶她们进过门,不过是窑姐儿出身,给两个钱,打发了她们就是!这下,你可满意?”   梅果心里一惊,不由诧异地看向冯啸天,现在情形,即便她心甘情愿,又哪还敢留在上海?她不过是想着拖延一下时间,想办法逃走,心底里,只盼着潘天一还未发现她做下的那些个事!向冯啸天提出这个条件,不过是为了麻痹他,没有想到,他竟真的肯为她,将别的女人都打发走?   冯啸天看到梅果的神情,不由笑道:“怎么,不信?你要是明天嫁给我,我今儿个就将她们打发走!”   梅果强自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柔声道:“哪有你这样猴急的?若是真诚心娶我,你总得选个日子,找人上门提亲,还得是上得些台面的人才行!”   冯啸天脸一沉:“怎么着,我冯啸天在你眼中,上不得台面?”   梅果咬了咬牙,忙道:“你也知道,你虽有头有脸,但我父母都是读书人,穷讲究的多些,你若能找有学识的人上门提亲,我父亲允了的可能性才大些!”   冯啸天轻哼一声:“好,别以为这能难倒我,不过就是花点时间,花点钱的事!我找!还有别的吗?”   梅果嗔怪地瞥他一眼,柔媚地笑道:“按我们家的规矩,提了亲之后,双方就不能见面的了,你就要专心准备成亲之事,我们家虽是走难,但也是三聘六礼要齐全,还得要选个黄道吉日的,可不能草草行事!”   冯啸天被她这一瞥,整个人骨头都酥了,不由笑道:“好!只要你答应了,我保你满意就是!”   汽车在梅果家门口停下,梅果的手刚碰到门把,便被冯啸天一把扯进怀中,冯啸天沉沉地笑道:“我可都依着你的规矩来,这好长一段时间见不着,你总得给我点甜头尝尝?”   说完,一俯头,便噙上了梅果的唇,梅果下意识地要躲,却被他大掌死死地撑住后脑,她一惊之下,冯啸天的舌已是撬开她的齿关,长驱直入,灵活地在她檀口中翻转搅动着。   这样的肌肤之亲,还有那夹杂着烟味的男性气息,令梅果脑中一下子映出在西山被云义成强暴时的情形,只觉一阵恶心在胸中翻涌,她大力地推拒着,却根本挣扎不开,情急之下,她竟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冯啸天吃痛,猛然抬起头来,下意识地挥起了手掌,梅果惊惧地闭上了眼,然而那巴掌却在落下时只在她脸上轻轻抚过,冯啸天舔了舔舌头,那一丝血腥竟让他眼中更有了兴奋之色,他顺手在梅果脸上捏了一把,笑道:“呵呵,倒是够味儿!”说完,他拉开车门,笑眯眯地对梅果道:“回去吧,这几天,我就找人上门来提亲!”   ***   西南,省城,新建日本领事馆外,整条街已被游行示威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一阵刺耳的口哨声响起,大批的军警涌了进来,迅速拉起了警戒线,将人群向两边驱逐,一辆黑色雪佛兰轿车缓缓驶了进来,“日本人滚出去!”“还我河山!”“打倒日本帝国主义!”,一声声口号,振耳欲聋。   那辆已被砸得惨不忍睹的汽车终于在领馆门外停下,人群中有一瞬间的静默,当车上几个日本人在军警的护卫下,走下车来时,刹那间,鸡蛋、西红柿如暴雨般向那几个身着黑色西服的日本人砸去。周围闪光灯卡卡卡地响起,几个金发碧眼的外国记者,用相机记下了这一幕。   突然,几声巨大的枪响,一下子震惊了所有人,一部分军警护着几个日本人迅速退到领馆内,大门立刻紧闭。同时,大批军警一拥而上,将几个人按倒在地,并从他们身上搜出了枪支武器,突然,游行队伍中的一个学生大声喊道:“他们刚才说的是日语!”   这一句,令正准备自发上前抢人的人们蓦然止住了脚步,惊疑不定地看向那几个人,而这时,被按倒的其中一个人,竟是用日语大声叫骂起来,原本愤怒的人群立刻议论纷纷,所有人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为什么日本人要刺杀日本人?”   就在那几个外国记者刚刚反应过来,想要上前拍照时,军警却已将那几个人塞上车,一溜烟地开走了。   傍晚,司令府,潘启文看着晚报上醒目的标题---《日本人意欲何为?》以及配图的新闻时,他微微一笑,对文四道:“你现在把这报纸给少奶奶拿过去!对了,跟她说,我这里还有事,晚点过去,让她跟孩子先吃,不要等我!”   文四刚走,林泰便敲门进来,一脸凝重地道:“司令,有消息了,梅果一家人,应该是去了上海,估计是取道上海去美国!”   潘启文冷冷一笑:“想跑?哪那么便宜的事!马上给冯啸天发电报,要他立刻将梅果给我抓回来!越快越好,一定不能让梅果跑出去!另外,你告诉冯啸天,本来这一事不烦二主,可若他要觉得时间紧,上海那么大,不好捞人,那么,我会通过南京方面,电请上海市政府出动警方的力量,给我抓人!”   阳光   更新时间:2013-1-21 9:39:59 本章字数:3262   东磨街叶宅,张妈正将饭菜都摆到叶蕴仪的房间里来,叶蕴仪笑道:“这两天舒服多了,又有了那个棉纱做的东西,都可以下床走动了呢,其实到饭厅吃饭,也不要紧的,这里吃,总嫌挤了些!”   张妈回头看看她,不由捂了嘴笑道:“小姐,我看你是因为潘司令每晚在这儿陪着你,你舒服多了吧?倒没想到,潘司令那么个大男人,竟然能想出这样的主意来!”   叶蕴仪耳根有些发烫,眼前不由浮现出潘启文那半是尴尬半是恼怒的神情来,她嘴角不由向上一弯:“再不用象以前那样,整天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的,这可真是好呢。”   门外小风咯咯的笑声响起,蕴杰领着小宇、小风走了进来。   一进门,小风四周瞄瞄,脸上是掩不住的失望:“爸爸又不回来?我都两天没见到爸爸了!濉”   叶蕴仪忙安慰她道:“爸爸每天晚上回来都有去看你和小宇的哦!要不,你今晚早点睡,明天早点起来,跟爸爸一起吃早餐,可好?”   吃过饭,眼看着两个孩子被妈子领了出去,蕴杰笑道:“他们倒懂事,知道你不舒服,便不敢闹你。”   叶蕴仪仍是感到有些疲惫,她坐在床上,拍拍床沿,柔声道:“蕴杰,你过来这边坐,我有话跟你说。兵”   蕴杰眼神一闪,他走过去,并不坐下,两手插进裤袋,俯首看向叶蕴仪,挑眉道:“姐,你要跟我说黛儿的事?”   叶蕴仪抱了个枕头,压在小腹上,轻叹一声:“蕴杰,姐觉得,你跟黛儿不合适!”   蕴杰眸色一黯,幽幽地道:“姐,我本以为,在叶家,最起码,你是会支持我的!”   叶蕴仪仰头迎上蕴杰的目光,正色道:“蕴杰,你是我亲弟弟,我心疼你,可也心疼黛儿!你应该知道,你如果非要跟黛儿在一起,前面会是荆棘满途!你可忍心,拉上黛儿跟你一起去走这一条坎坷的路?你觉得,以黛儿的心态,她可经得起?她又能坚持久?”   蕴杰摇摇头,目中满是坚毅的神色:“姐,所有的荆棘,我自会踏平!我定不会让黛儿,受到一丝一毫的委屈!”   叶蕴仪眼中掠过一抹忧伤,她淡然一笑:“蕴杰,当初你姐夫何曾想让我受一丝一毫的委屈?可结果呢?”   蕴杰轻笑一声:“姐,依黛儿的情形,你觉得,她跟了谁,会是一帆风顺?”   叶蕴仪一时有些语塞,却听蕴杰轻声道:“姐,我知道有个优秀的David,还曾经有过一个梅廷方,我还知道,你想将宗尧哥介绍给黛儿!可是,姐,心底里,我曾将自己与他们比较过千百遍,却更坚信,只有我,能给黛儿幸福!”   叶蕴仪被蕴杰眼中的坚定惊住,她不由问道:“你凭什么这么说?”   蕴杰坐了下来,直直地看向叶蕴仪:“姐,只有我最了解黛儿的一切,而且,只有我,是以一颗充满阳光的心,毫无芥蒂地来接纳黛儿!那个David,他自己因为不能生育,心中已有了阴影,梅廷方更是自尊与自卑交替作怪,而宗尧哥,他心里,先有了别的女人,即便他能喜欢上黛儿,你觉得,他会全心全意地对黛儿吗?”   叶蕴仪不自觉地被蕴杰话语中的“阳光”二字给吸引,她不由呐呐地重复出声:“阳光?”   蕴杰肯定地点点头,眼中带上了一丝微笑:“是的,阳光!姐,你不觉得,黛儿那尘封已久的心,需要的便是阳光的拥抱吗?你觉得,让她跟那些,本便满心满怀灰霾的人在一起,她,能快乐吗?”   一大早,司令府议事厅内,一排军官正襟危坐,随着那阵熟悉而有力的脚步声传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齐齐地看向了门口,一看,便全都傻了眼。   潘启文正将军昵大衣往身后的林泰手上一甩,深绿色军装上,那条粉嫩粉嫩的围巾,显得尤为突兀,那围巾很短,在潘大司令脖子上堪堪围了一圈,打了个结。   与刚刚扔大衣的动作全然不同,潘启文轻手轻脚地解下围巾,原本凌厉的眼神蓦然变得柔软,他小心翼翼地将围巾揣进衣兜里,这才发现了众人怪异的目光,他一边走到自己座位上,一边温和地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挥挥手:“嗨,我闺女心疼我,临出门时,从她自己脖子上摘下来给我的!”   军官中的陆念迅,听了潘启文的话,原本严肃冷凝的眼中,不自觉地带上了笑意。   例行的公事谈完,潘启文将陆念迅留了下来。   “陆念迅,你不是说特种兵团缺乏‘忍’的训练吗?这一次,我就将保护日本领馆人员安全的责任全权交给你负责,你要给我将那些日本人‘保护’得滴水不漏,你明白?”   陆念迅神色一变:“什么?调特种兵团来保护日本人?”   潘启文双眼微微一眯,眼神锐利:“怎么?有问题?”   陆念迅一凛,立刻挺直了背脊,高声道:“没问题!”他咬牙问道:“保护得滴水不漏的标准是什么?”   潘启文轻轻一笑:“以保护为由,不许他们与外界有任何接触,除非是我们安排的,连一只鸟也不许给我飞进领馆去!其余的嘛,只要这些日本人不死就行!”   陆念迅眼神一闪,有些兴奋地重复了一句话:“只要不死就行?”   潘启文点点头:“另外,你们还要负责清除暗中的隐患,领馆外围,命你的人给我明着站岗,即便别人扔鸡蛋,也得给我站直喽!必须做到骂不还口,打不还手,不许与民众起任何冲突,做不做得到?”   陆念迅挺胸答道:“做得到!”   潘启文满意地笑了笑,拍拍他的肩:“既然来了省城,就抽空去东磨街看看吧,小风都叨叨你好几回了!”   陆念迅脸上刚毅的线条瞬间柔和了下来,轻轻点了点头,向潘启文敬了个军礼,转身走了。   黎昕匆匆走了进来,将手上的一张纸递给潘启文,沉声道:“这是情报处刚发来的消息,委员长已平安回到南京!”   潘启文一把抓过那张纸,粗粗一看,不由长长呼出一口气:“这就好!起码,我们的压力没有那么大了!”   黎昕脸上挂起一个戏谑的笑来:“我可是听说某人早上为着条围巾,得瑟了老半天?”   潘启文得意地从兜里掏出围巾,扬了扬,轻轻地笑:“你这没女儿的人,感受不到,哎呦,你不知道,小风那肉肉的小手给我围这围巾时,我心里那个痒哦!一丝丝儿的,暖到心窝子里去了!”   黎昕鄙夷地看了他一眼,正色道:“这两天也没能见到你人,你知不知道,黛儿跟蕴杰的事?你怎么看?还有蕴仪怎么个说法?”   潘启文敛了笑意,点点头:“我知道,正说要找你来着。”   他微蹙了眉头:“蕴仪本来是反对的,她是怕黛儿受苦!可昨晚上,蕴杰一席话,似乎又说服了她!这事,弄得我现在也很矛盾,我看,还是你跟蕴杰谈谈吧,而且,我看这事呢,现在只怕是蕴杰一厢情愿呢!”   林泰走了进来,将手中的信双手奉上:“司令,这是上海冯老大来的信!”见潘启文脸上诧异的神色,他忙道:“这信只怕是我们昨天的电报之前发出来的。”   潘启文点点头,抽出信看了起来,半晌,只听“啪”的一声,潘启文一把将信纸拍到桌上,冷笑一声道:“这个梅果胆子倒不小,连冯啸天也敢蒙!居然还哄着冯啸天娶她作正室夫人!这个冯啸天,竟然来跟我说什么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要我看在兄弟面子上,将梅果让给他!并放过他们一家!”   黎昕不由皱了眉:“倒小瞧了这个梅果!她不过去了上海不到一个月,竟然将冯啸天哄得团团转!只怕冯啸天现在色迷心窍,未必肯听你的!”   潘启文脸上掠过一抹戾色,冷冷地道:“致电冯啸天,梅果实为原西南省主席云义成之姘头,本次西山之行,云义成与梅果设下桃色陷阱,欲令我在南京参谋团前出丑,被揭穿,云义成已被我就地正法,梅果却连夜出逃,已上报南京,正拟通令全国缉拿!”顿了顿,他又冷笑着加了一句:“告诉冯啸天,梅果若否认,只需他亲为梅果验身即可!”   -------   大家表急,这里有好几条线,关系到后面的情节,需预先有所交待。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金蝉脱壳   更新时间:2013-1-23 18:41:26 本章字数:3455   “老陆叔!”小风一溜烟地向门口的陆念迅跑去,陆念迅忙蹲下身来,小风已是咯咯笑着扑进了他怀里,小风一把搂住了他的脖子,噘了嘴叫:“老陆叔,你为什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我?”   陆念迅有一刹那的愰神,耳边响起一个同样软软却怯怯的声音:“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看清儿?”   他心里不由一痛,那一年,他的小小的女儿,也才小风这么大呵!他闭了闭眼,强自收摄心神,再不敢想,他怕,一想,便要撕了心、裂了肺。   陆念迅微低了头,掩去眼中那股潮意,他环住了小风,从兜里掏出一个竹蜻蜓,双手一搓,那竹蜻蜓便旋转着升上了空中,小风兴奋地尖叫一声,追着竹蜻蜓去了。   陆念迅站起身来,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弹弓,递给小宇,摸了摸小宇的头,笑道:“回头让小柱子教你,他这个可厉害得很!濉”   小宇礼貌地谢了陆念迅,陆念迅一抬头,却发现叶蕴仪正倚门而立,面带微笑地看着他,象是迎接熟得不能再熟的亲人一般,轻轻一声:“老陆,你来啦?”   陆念迅心头一热,却仍是恭敬地看向她:“小姐,您的身子,可好些了?”   叶蕴仪侧了身,往门内一让,笑道:“都几天了,已经没事了,来,老陆,进来坐!残”   陆念迅迟疑了一下,却听叶蕴仪嗔怪地笑道:“老陆,我跟小宇、小风,早便当你是自家人一般,如今你可是堂堂特种兵团长了,还要跟我守着那些个规矩么?来,进来坐吧!”   陆念迅释然地笑了笑,这才跟着叶蕴仪进了屋,落了座。   叶蕴仪亲自为陆念迅斟了茶,笑着问道:“怎么样,在军队里,可还习惯?”   陆念迅忙双手接过了,点头道:“挺好!”   两人拉了一会儿闲话,叶蕴仪突然问道:“老陆,你比潘天一年长,又任过军校教官,在他那里,可觉着委屈?”   陆念迅眼中掠过一丝钦佩之色,肃然道:“潘司令,绝对是一个出色的将军!他对我只是几面之缘,却肯完完全全将他最看重的特种兵团交与我,枉我虚长他几岁,单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这一条,我便自愧不如!”   叶蕴仪也正色道:“老陆,不单只特种兵团,这一次,他命你的特种兵团保护日本人,可是将身家性命,都托付与你了啊!若是日本人有事,这挑起战争之责,他潘天一便背负不起啊!”   陆念迅背上一凛,他定定地看向叶蕴仪:“小姐,你放心潘司令能做到暂且将仇恨摆在一边,以国事为重,我陆念迅也定能做到!潘司令既能如此信任于我,我定不负他所托就是!”   叶蕴仪欣慰地笑了笑:“老陆,你,我自是放心的!只是,这一次,民众反应激烈,你跟你的兵们,可要受些委屈了!”   陆念迅忙道:“这不算什么!这些兵,正好拿这件事来练他们的忍耐力呢!”   吃过午饭,陆念迅方才告辞出来,走到门口,他顿住了脚,回头看向叶蕴仪,轻声道:“小姐,潘司令早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摘下小风围在他脖子上的围巾,我听军官们说,从未见过司令如此温柔的眼神!”   叶蕴仪心中一暖,她垂了眼眸,低声道:“谢谢你,老陆!你放心,我正在试着放下过去!”   冬日的暖阳斜斜地照在青石板的路上,陆念迅缓缓地转过日本领馆所在的街口,突然有人在他面前一拦,陆念迅明显感觉到了一股杀气,他背上一凛,脚下一移,已是做成了防备的姿势,却听面前的人森森地道:“陆念迅,你可知道你老娘、老婆还有你的儿子,和小女儿,是怎么死的吗?”   上海,复旦大学校门外,冯啸天一脚踹上了车胎,恨恨地道:“***,不就是喝了几天墨水吗?就敢瞧不起老子?老子出重金请他去提个亲,他竟敢跟我推三阻四?信不信老子拿枪架在他头上,他就得乖乖地给我去?”   他身旁一个中年男子忙赔着笑道:“冯老大,您先消消气,这鲁教授或许真是有事走不开,您别急,我马上另外给您找个人,明天,明天准成!”   冯啸天瞥了他一眼,没有吭声,径直气呼呼地上了车,沉声吩咐道:“开车!”   冯啸天刚下车,一个小混混模样的年轻人小跑过来,在他耳边轻声道:“老大,梅廷方买了4张3天后去美国的船票!”   “什么?”冯啸天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嘴角一沉:“不是说他们的手续还要将近一个多月才能办得好吗?”   那人忙道:“听说,是梅小姐花钱买通了领事馆的职员,给他们提前办了手续!”   冯啸天暴怒地甩开那人,重重地一拳捶在车身上,狠声道:“好你个梅果,给老子玩金蝉脱壳?”   一个学徒模样的人正捧了厚厚的一摞书要往府里进,被冯啸天这重重地一声巨响,吓得手一抖,上面几本书便掉了下来,其中一本大部头,好死不死地正砸在了冯啸天刚刚抬起的脚上,冯啸天大怒,一脚踢飞了脚边的书,骂道:“臭小子,不就是读了几天书嘛,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瞧不起老子?”   那学徒吓得说话也不利索起来:“冯、冯老大,这是您昨天派人送书单到我们书局订的书,让我们给送过来的!”   冯啸天猛然一挥手,一把将那学徒手上的书全都扒拉到了地上,冷笑着道:“给脸不要脸,老子还装什么象!”他也不理会那目瞪口呆的学徒,转身上了车,对车上的司机道:“去梅家!”   刚刚来报信的小混混却站在车门边上,怯怯地道:“我刚刚已经去梅家看过了,他们全家人都不见了!都搬空了!”   冯啸天眉一拧:“你说什么?跑了?”   他狠狠地一拳擂在座椅上,暴戾地道:“梅果,你有种!”他抬起头来,眼中尽是恨意:“命所有堂口的兄弟给我找!就是刮地三尺,也要给我搜出来!”   那小混混点点头,正要离开,却被冯啸天叫住,他冷声道:“把码头给我把住了,这几天,所有去美国的船,都给我筛一遍!”他捏了捏拳头,脸上是冷冷的笑:“梅果,我就不信,你能走得掉!”   他跳下车,径直往院里走去,刚进了大门,一个中年男子迎了上来,讨好地笑:“老大,您要的书房已经装好了,还有那啥钢琴也买回来了,哦,对了,您要我找来的干干净净的伺候新***妈子,也找来了,您要不要去看看?”   冯啸天飞起一脚踹翻了他,怒气冲冲地道:“看个屁!都给我砸了!人也给我撵了!”   三天后,一清早,早餐桌上,冯啸天端起面前的大碗稀饭,也不用筷子,稀里呼鲁地喝了下去,一抹嘴,放下碗,冷冷地看向一旁的手下:“码头那边,还没动静?今天的船,是几时的?”   那手下忙答道:“是下午2时的,过会儿应该陆陆续续就会上船了,您放心,不光码头上,就连船上,也买通了大副,我们的兄弟一早就上了船,他们一家人,一个都跑不掉!”   冯啸天点点头,抓起盘中的馒头,啃了一口,这时,一个手下急冲冲地走进来,双手递上一张纸:“老大,这是西南潘司令的电报!”   冯啸天放下馒头,抓过电报,粗粗一扫,手一抖,他瞪大了眼,又仔细地将电报看了两遍,眼中风暴逐渐凝聚,末了,他将那张纸啪地拍到桌上,许是用力过大,桌上的空碗一跳,竟掉了下去,立刻哗啦一声摔了开去。   冯啸天漠漠地扫了一眼地上的碎片,狞笑着道:“走,去码头!”   车上,冯啸天再将那电报细细地看了一遍,视线最后落在那一句话上:“梅廷方与潘家有旧,大丈夫恩怨分明,可放过梅家人。”他不由微微眯起了眼,沉吟片刻,对前面的手下低低吩咐了几句话。   随着汽笛的响起,“自由女神”号轮船缓缓驶离码头,四人间的舱房内,梅廷方摘下帽子,取掉蒙在脸上的大口罩,长长呼出一口气:“可算是走了!”说完,倒头便躺到了狭小的床上。   傍晚时分,梅母双手合什,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喃喃地说了声:“上帝保佑!”她转头看向呆呆看着窗外的梅果,笑道:“小果,你这担着的心,总算可以放下了,来,过来吃点水果!”   梅果眼前闪过冯啸天那阴冷的脸色,她背上一寒,不由摇摇头,站起身来:“我有点闷,到甲板上走走!”   梅果穿过空无一人的走廊,刚要上楼梯,突然觉得眼皮一跳,她急急地往回便走,然而未走出两步,就觉脑后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人已倒了下去。   昏暗的船舷旁,一个套着救生圈的大麻袋被扔进了海里,很快划过来一艘小船,将那麻袋捞了起来,那小船迅速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中。   -------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他要你生不如死   更新时间:2013-1-23 18:51:49 本章字数:3435   梅果醒来时,发现自己被扔在一个黑漆漆的屋子内,除了脑袋以外,全身其余部位完全被套在一个麻袋里,身上又湿又冷,她顾不得多想,挣扎着将那脏兮兮的麻袋从身上扒拉下去。   一阵沉沉的脚步声传来,伴着冯啸天那阴森森的声音:“把门打开!”   听到那把令她恐惧的声音,梅果心里一慌,下意识地站起身来,但双脚还未从麻袋中抽出,一个不稳,已是“啪”地一声摔到地上。   她双肘撑地,想要爬起来,只觉头顶灯光一亮,她下意识地伸手到眼前挡住那突来的强光,却见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出现在她眼前,那脚背轻轻一抬,撩起了她的下巴,那力道不大,却气势凌厉,迫得她的头最大弧度地向后仰去,她闭了眼,睫毛轻颤着,没有吭一声。   冯啸天轻哼一声,脚尖向下一滑,往梅果胸口一踹,将她整个人踹翻过来,仰面向上斜躺在地上。冯啸天一挥手,立刻有手下端了把椅子放到梅果跟前,冯啸天重重一坐,那竹椅发出嘎吱的响声来,梅果捂住了胸口,咬牙道:“你将我父母和哥哥怎么样了?濉”   冯啸天轻笑一声:“你放心,他们都还活着!”   梅果脸色一变,语气凄厉起来:“你抓了他们?”   她勉强撑住自己半坐起来,抬眼看向冯啸天,低声道:“你不就是要我嫁给你吗?好,我嫁!我马上就嫁!只要你放了他们!衬”   冯啸天再次伸出脚尖,抬起了她的下巴,冷笑一声道:“嫁?就凭你这个贱人,就想嫁给我做正室夫人?”   梅果一呆:“你说什么?”   冯啸天只觉怒火直往上冲,他站起身来,放在梅果下巴下的那只脚直直接踩到她脸上去,微一用力,便将梅果整个人踩到了地上,冯啸天的鞋底恨恨地在梅果的脸上碾了碾,狠声道:“在老子面前一副高贵得不得了的模样!哼,还让我将两个小妾都赶走,你***跟那两个窑子里出来的婆娘,有什么区别?”   他抬起脚,在梅果胸口一踹,眼神轻蔑地骂了声:“臭婊子一个!”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梅果心里一急,顾不得身上疼痛,趴在地上,伸手抓住了冯啸天的裤脚,哀声道:“是我的错,我不该骗你,我求你,你要怎么处置我都行,只求你,放了我父母和哥哥!”   冯啸天脚下一顿,他反转过头,侧身俯视着梅果,眼中是阴鸷的神情,他轻笑一声:“你求我?”   梅果背上一寒,只见冯啸天蹲下身来,森森地笑道:“梅果,你知道我最讨厌你什么吗?我最讨厌你明明是一个婊子,却硬是要做出一副自己是文化人,不可一世,目中无人的模样来!”   他的手掐上了她的胳膊,恨声道:“老子还被你那高傲的样给生生骗了,还巴巴地想着怎生讨你欢心,心道好歹你是个大学生、黄花闺女,嫁给我这大老粗,是委屈了些,却不想你竟然跟云义成那老肥猪有一腿,老子想想都他妈恶心!”   梅果浑身一颤:“你说什么?云义成?”她一脸紧张地看向冯啸天:“是潘天一告诉你的?是他要抓我?”   冯啸天见她并未否认,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手便一巴掌煽了过去,怒气冲冲地道:“我不仅知道你已经不是什么黄花大闺女了,我还知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在西山还差点害死了潘天一的一双儿女!”   这一掌用了大力,直煽得梅果眼前金星直冒,却听他冷冷地笑:“潘天一是什么人?你竟然敢去害他的儿女!老子又是什么人?我武义堂能做到今天这地步,靠的就是‘义气’二字!为了你这么个女人,竟然被潘天一拿‘大丈夫恩怨分明’这几个字来堵老子的嘴!害老子里子面子全都为你这女人丢光了!”   冯啸天甩开梅果,站起身来,冷冷地道:“如今,你求我也没用!我会将你交给潘天一处置。”   他轻轻一笑:“潘天一不会要你的命,他只会要你---”冯啸天从牙缝中一字一顿地说道:“生---不---如---死!”   梅果萎然倒在地上,却仍是哭泣着道:“是,我是该死!可是,我的父母和哥哥是无辜的,我哥哥还为潘家的银行从无到有,辛辛苦苦做了五年!我求求你,放了他们!”   冯啸天眼中闪过一丝纠结,却仍是漠漠地瞥她一眼,转身向外走去,一路走,一路吩咐道:“先饿她两天再说!另外,给潘天一发电报!”   当潘启文收到冯啸天的电报时,他唇角一勾,对林泰吩咐道:“回电,就说我顾念兄弟之情,这女人既然他看上了,那我这儿女的仇也就算了,这个女人之事,我不再追究,由他处置。只不过,若是要娶这个女人,还请他低调一点,不要让我夫人知晓,否则,刚刚与我关系有所缓和的夫人,只怕要为儿女之事,不肯饶我!”   林泰愕然看向睁着眼说瞎话的潘启文,怔怔地道:“司令,就这样放过那个梅果?”   一旁的文四这段时间以来,亲见叶蕴仪的病痛和潘启文的痛苦、内疚,这时也不由低叫道:“少爷,这样太便宜梅果了!你想想少奶奶受的那些苦!若不是梅果隐瞒了电报之事,您跟少奶奶……”   潘启文额上青筋暴跳,一想到,蕴仪受的那些个苦,他的心就如被撕裂了一般,他在心中冷笑,她的苦,他的痛,他总得要找一个人来偿!   他一挥手,冷声道:“蠢才!若是将梅果逮了回来,以蕴仪的性子,定是要放了她的!”   他双眼微微一眯,语意森森:“冯啸天那人,最怕的是被人看不起,咱们在上海那边的人回报说,这次冯啸天被梅果耍了一回,狠伤了自尊,加上他原先屈尊降贵的去捧着的书香女子、黄花大闺女,最后发现却是个婊子,你以为他会怎么样?我再这么言语一挤兑他,他便为了一个‘义’字,也定不能轻饶了梅果!”   文四和林泰不由互相对视了一眼,眼中都不约而同地掠过一抹兴灾乐祸之色。   潘启文这时却瞪向文四:“你过来做什么?不是说了,让你给我在东磨街那头盯着嘛?”   文四忙赔着笑道:“少奶奶说,您每天过去,所有人都睡了,早上又走得早,今儿个她的病好了,无论如何要您过去吃饭!”   潘启文面上一喜:“华大夫允她出房门了?”   见文四点点头,潘启文立刻点点头,抓起椅子上的大衣,兴冲冲地道:“走!”   车上,潘启文皱了眉,他的手在椅背上轻叩良久,终是对文四吩咐道:“蕴仪房间隔壁西头那一间客房是不是空着的?回头你给我收拾收拾,我住那儿去!”   文四一呆,也顾不得忌讳,急道:“少奶奶又赶你了?”   潘启文脸一沉:“赶个屁!”   他嘴角随即泛起一丝苦笑,前几天,蕴仪是来了月事,他每晚抱着她睡,为她取暖,倒也没有什么,可如今她好了,若他再跟她睡在同一张床上,他怕自己-----熬不住。   刚开始两天,她全身冷得像冰,刺得他心肝儿都疼得颤,哪还有那些心思?可后来两天,她的身子逐渐地活泛了起来,尤其是昨晚,她已是有了些温热的气息,那样温香满怀,他昨晚搂着她,身下早已是起了反应,他一动不敢动,也不敢让她发觉,只得将下身稍稍挪远一些,就那样直挺挺地僵硬地过了一晚。   而今天,他想,他还是自己睡一间房的好。   那天,他那样信誓旦旦地说了等她完完全全重新接纳他之后,才会碰她,他看到了她眼中的欣慰,还有一丝的轻松,尽管那一丝轻松灼痛了他,可他,还是愿意等。再后来,他半开玩笑地说他后悔了时,她眼中的鄙夷和失望,令他恨不得撕了自己的嘴。   而现在,她好不容易松了口,肯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又怎么敢,轻易去破坏?   她嘴上虽然不说,这几天对他也温柔有加,可他知道,那份声明,便如一道鸿沟,横梗在两人之间,那真真实实的是他潘天一发出的,连一个替罪的人和借口都找不出来!   他知道,她也在努力去忘记,可是,她身上的病痛,却时时刻刻在提醒着她这件事实!所以,在他坚持不碰她时,她才会有那样轻松的眼神。   他,只能指望,随着时间的推移,他能用他的真心,还有家的温暖,慢慢地去抚平她心底的伤,心底里,他未尝不是有自己惩罚自己的念头。当他在冷眼看着文管家瞎了眼,又使了小伎俩惩处梅果时,心里始终有个声音在叫嚣,你自己,才是罪魁祸首!   进了东磨街宅子的大门,刚转过影壁,便见华大夫匆匆迎出来,他将潘启文拉过一边,低声道:“少爷,听说您过来,我特意出来迎您。”   潘启文心里一沉,不由颤了声道:“可是蕴仪有事?”   岁岁年年   更新时间:2013-1-24 10:10:42 本章字数:3364   华大夫忙摆摆手道:“不是!少爷您别多想!”   潘启文长长呼出一口气,手心里已是捏了一把汗,他将手抄进裤兜里,耳边传来里面孩子的笑闹声,他眼睛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有些不耐烦地道:“那是什么事?”   华大夫小心地看了看潘启文,低声地措着辞:“上次我说过,少奶奶这病,需要先去寒毒,然后再怀孕时,只要调理得当,便可痊愈。”   潘启文随意地点点头:“是啊!”心底里突然涌上一阵欣喜,眉一挑,眼角邪邪滑过一丝笑意来:“你是说,让她怀孕?”   华大夫瞥他一眼,跺了跺脚,快速说道:“少爷,要先去寒毒,再调理,然后再怀孕!我想跟你说的是,少奶奶现在气血两亏,她现在这身子骨,调理好前,要绝对禁止房事!澹”   潘启文眼中的笑意陡然隐去:“绝对禁止?”   华大夫点点头:“一来是少奶奶现在的身子受不住,二来,她现在是气血两虚,万一身子未调理好前怀上了孩子,那后面可是凶险万分!只怕大人孩子都难保!”   潘启文心里一沉,不由想起那晚在西山,若不是小风打岔,或许他与她就……,一时间潘启文手心里已冒出了冷汗,他不由感激地抬头望了望天,越发地相信她的那句“冥冥中自有天意”来!若她真因此有什么事,他可真是没处悔去鹇!   却听华大夫轻声道:“我知道少爷你一惯是个猴急的,又跟少奶奶分开这么多年,前几天少奶奶月事未清倒也罢了,可现在她好了,所以今天我是特地来提醒您一声!”   潘启文嘴角挂起一个自嘲的笑来,他拍拍华大夫的肩:“你放心,我们今天就分房睡。”   他正要往里走,却被华大夫一把拉住:“少爷,还不止于此!”   潘启文不耐地往里面伸了伸脖子,皱了眉:“还有什么?”   华大夫小心翼翼地道:“少奶奶现在吃那些个药,可能会躁热些,有时难免会有---情动,少爷,您可得把持住了!”   潘启文一怔,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叶蕴仪娇媚的模样来,下腹已是一热,他不由苦笑一声,左手狠狠地掐住右手虎口,咬牙道:“我知道了。”   华大夫松了口气,转身要走,却听潘启文在身后唤了他一声:“华大夫,这得多长时间?”   华大夫掉过头来,有些不忍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最少要半年,这期间还出不得岔子,须得细细调养!”   潘启文点点头,心中喃喃道,半年,蕴仪,这个时间可够咱们填去那条沟壑?   潘启文掏出怀表看了看,径直往会客厅走去,厅内欢声笑语不断飘出来,很是热闹,潘启文心中迷惑着,今天蕴仪这是,请客?他脚下加快了步子,却在饭厅门外被两个小人儿拦住了去路,小风双手一摊,撅了嘴:“爸爸,你就空手来的啊?”   潘启文正怔愣间,却见文四斜刺里递上来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笑道:“那哪儿能呢?你们那个啥洋节的礼物,司令早准备好了,这不在我这儿呢吗?”   潘启文恍眼见到厅内立着一棵高大的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圣诞的装饰品,他这才恍然地想,难道今天是平安夜?他忙将两个盒子拿过来,将粉色的那个递给小风,蓝色的递给小宇,笑道:“先放到圣诞树下去,待会儿一起拆礼物可好?”   两个孩子高高兴兴地进去了,潘启文这才侧头斜睨了文四一眼:“你也知道圣诞节?还知道帮我给他们准备礼物?”   文四忙笑道:“我哪儿知道这些个洋人的节?那都是少奶奶准备好,让我拿出来,说让你哄孩子的。”   潘启文心里一暖,大步跨过门槛,进到厅内,这才发现,不仅蕴仪姐弟俩在,黎昕两口子、黎黛也在,还有方宗尧也过了来。   看到正在忙着往圣诞树上挂东西的叶蕴仪,潘启文快步上前,一伸手,将她正往上够的一只绿色小布靴挂了上去,再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手握上了她的手,皱眉道:“看你这手凉的!虽说好些了,可华大夫说还是要静养的,这些事,交给别人去做不就是了?”说完,他不由狠狠地瞪了就站在一旁的黎昕一眼。   黎昕和柳意正一脸新奇地看着这一屋的摆设,听了潘启文的话,黎昕不由摆摆手,笑道:“你瞪我有什么用?我这还是头一遭见着人过这什么圣、圣诞节!”   柳意挽着黎昕的手,也笑道:“这屋里啊,就我跟黎昕没过过圣诞节,就我们俩是土包子,所以呢,你可别指望我们!”   潘启文这还是从西山回来后,第一次见到柳意,见这二人一唱一和的,早不是在西山时那生分的模样,不由伸了头,在黎昕耳边戏谑地笑:“怎么着?还是西山温泉把人给泡软了吧?”   这话虽是对黎昕说,紧挨着他们的柳意和叶蕴仪却也听了个清清楚楚,柳意登时耳根一红,叶蕴仪眼中却闪过一丝欣慰的眼神来。   蕴杰这会儿刚把一套圣诞老人的服饰往方宗尧身上套好,正为他系着那宽大外袍下的扣子,黎黛正往方宗尧脸上贴大胡子,贴好以后,她有点不放心,将那胡子往外扯了扯,疼得方宗尧一咧嘴,黎黛忙伸手往他脸上贴着胡子的地方轻轻拍拍按按,伸出舌头,不好意思地笑:“不疼的哦?”   蕴杰脸色微微一沉,他弯腰抱起正凑着个小脑袋看热闹的小风,将她往方宗尧怀里一扔,笑道:“小风,宗尧舅舅的胡子就交给你跟小宇了!”说完,他把将黎黛扯开,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跟我去贴圣诞老人头像去!”   方宗尧若有所思地看了看转身走开的二人,半晌,似回味过什么来,他眼中不由闪过一丝诧异之色。   潘启文看着这一屋的热闹,再看看怀中面带微笑一脸平静的女人,鼻子没来由地一酸,他上一次过圣诞,还是在广州的时候,在叶家,那时蕴仪的父母都还健在,蕴杰还是一个孩子。   他紧了紧怀中的人,轻声道:“蕴仪,你这几年,跟孩子们都过圣诞吗?”   叶蕴仪轻轻摇摇头:“哪有那心思?也就是前年蕴杰来看我们,碰上了,他带着一起过了一回。”她抬起头来,看向他:“现在国内局势动荡,我要过这平安夜,也是想取个好意头,平平安安就好!”   潘启文心里一疼,情不自禁地吻了吻她的额头,柔声道:“以后,咱们一家人年年都会平平安安地过平安夜!“   圣诞大餐却是中式的,大家吃得差不多时,小风突然拿出一条长手巾来,爬到潘启文腿上,嘻嘻一笑:“爸爸,有神秘礼物,你要蒙上眼睛!”   潘启文不以为意地闭上了眼,任由小风在他头上鼓捣。不一会儿,眼前的手巾被解开,屋内灯已熄灭,只余了桌子中间那一个圆型的大蛋糕,上面插满了小小的生日蜡烛,潘启文愕然回头,不敢置信地唤:“蕴仪?”   叶蕴仪微笑着点点头:“今天是圣诞节,却也是阴历十一月十一,也就是你的生日!启文,我觉得这是个好意头,今年你的生日偏偏是平安夜!”   潘启文的手微微颤着,多年前,她就是这样,年年为他过生日,每一次,总是会有惊喜给他。   自从她离开,他便再没过过生日!   没有她的日子,岁月于他,只是天天月月年年的漫长,每长一岁,心底的绝望便多了一分,没有她给的惊喜,生日又有何意义?除了徒增痛楚,再无其他!不如不想、不念也不过,任由那绵绵的黑暗将自己淹没,心无处游荡,任它自生自灭。   小风、小宇在一旁起着哄:“许愿!吹蜡烛!”身旁是她敛滟的笑容,原来,他潘天一,竟还能有伊人在怀、儿女绕膝的这一天!   潘启文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将满是湿意的眼轻轻闭上,双手十指交叉,顶在额前,虔诚地许了愿,一口气吹灭了蜡烛,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带着小风的手切起了蛋糕,小宇则负责将蛋糕送到每个人手上。   这一晚,有什么东西,一直在潘启文胸口热烘烘地窜着,他突然便觉得这些人都是多余,对两个孩子,也有些不耐起来。好不容易送走了所有人,又哄着两个孩子睡了觉,他急慌慌地来到叶蕴仪房中,推开门,静悄悄的,他的心越发地焦躁起来,走到里间,却发现没有人。   潘启文再次走到外间,一双眼急切地搜寻着叶蕴仪的身影,一抬眼,却见她端了一个托盘,上面是满满一碗长寿面,正小心地跨过门槛,她的身后,清朗的夜空中,一弯明月高挂在天上,月光下,她的身影是那样的宁静而柔和,潘启文怔怔地立在那里,不由看得痴了。   领馆风波(一)   更新时间:2013-1-25 12:00:02 本章字数:3710   叶蕴仪走到桌边,放下托盘,将那面捧到他面前,微微笑道:“蛋糕我不会做,可这面却是我亲手做的,你尝一尝!”   潘启文喉中哽塞,说不出话来,他坐下来,眼中含着潮气,咧嘴笑了笑,刚拿起筷子,却被叶蕴仪一把抢过去,她在碗里扒拉了一下,将一根长长的面条挑起来,再将夹着面条的筷子递到他手上,略微有些紧张地道:“这根面,你要一口吸进去,不可以咬断!”   潘启文一口气将那面条吸了进去,眼见着叶蕴仪悄悄松了口气,他心里不由一紧。他放下筷子,拉了她的手往下一扯,她顺势坐到了他的腿上,叶潘启文将她箍在怀中,捋了捋她额前的发,轻声问道:“蕴仪,你以前不这么迷信的,你在怕什么?”   叶蕴仪搂紧了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口,喃喃地道:“启文,这仗,只怕是真地要打起来了,我听说,原本上海不准中国驻军,可现在却有军队悄悄在堪察地形,研究若是日本人打过来,会从哪里登陆。”   潘启文抚着她的发顶,随意地点点头:“嗯,这本是应该的。濉”   叶蕴仪抬起头来,一双手不自觉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服,眼中带着一丝迷茫和怯懦:“启文,若是真打起来,你会领兵出西南吗?”   潘启文毫不犹豫地答道:“当然!好男儿自当马革裹……”话未说完,他便顿住,蓦然醒悟般看向怀中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欣喜,一低头,便衔上了她的唇,他在她的唇舌中辗转流连,最后,他的脸紧贴着她,柔声道:“蕴仪,你放心,我答应你,即便为了你,为了一双儿女,我也一定会让自己活下去!”   叶蕴仪的手环上了他的脖子,轻声道:“好,我会记得你答应过我的话!”说完,她唇便情不自禁地贴上了他的颈项,轻轻舐咬着催。   潘启文身体内压抑已久的欲望,哄然一下便被点着,他有些粗鲁地拽开她,哑声道:“蕴仪,别招我!”   叶蕴仪眼中闪过一丝受伤的表情,低了头,没有吭声。潘启文急急地抬起她的下巴,苦笑道:“蕴仪,我真不是赌气,而是,华大夫刚刚才告诉我,你的身子,不能够!”   叶蕴仪微微一怔,面上浮过一抹轻红,恼怒地嗔道:“我又没有怎么样你!”   潘启文连连点头,无奈地笑:“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怕自己控制不住!”   他亲亲她的额头,低低地道:“蕴仪,连老天都要这样罚我,我便等,等你真正肯打开心结,重新嫁给我那一天!等到这段时间过去,我会登报道歉,然后,重新迎你进门!”   听到“登报道歉”几个字,叶蕴仪的身子僵了僵,却什么也没有说。   ***   上海,梅果蜷缩在屋角的一堆稻草上,冷得直哆嗦。她被关在那冰冷的小屋中整整两天,头顶那高高的小窗户上透过来的光,令她能看到白天与黑夜的交替,每天只有一碗水,再加一小碗粥。她连门边都没尝试去过,她知道,自己逃不掉,更何况,即便自己逃掉了,又能去哪儿呢?她的父母、家人是不是还在冯啸天手上?   她现在只能等,等冯啸天将她送回西南,她知道,她唯一的活路便是叶蕴仪。那一次,她害了那两个孩子,可叶蕴仪都放过了她。不管潘天一怎么惩处她,可她哥哥为银行兢兢业业做了五年,最起码,她有把握叶蕴仪会放过她的家人。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小点一小点地喝水和粥,保存体力,尽量不让自己生病。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梅果曾见过这个人,是冯啸天的管家,姓夏,他曾亲自到她家,找她要过书单。   夏管家远远地看了她一眼,对身后一个妈子沉声道:“带她去洗洗,从今儿起,就让她在二姨太跟前伺候,我会吩咐守卫的给我看好了,不许她出府中大门一步!”   梅果一惊,不立刻爬起身来,吃吃地问道:“什么二姨太?什么伺候?不是要将我送回给潘天一吗?”   夏管家瞥了她一眼,冷笑一声道:“二姨太、三姨太又被冯老大给接了回来,冯老大发话了,你不是要把二姨太、三姨太撵出去吗?那么,就让你在二姨太跟前伺候吧!”顿了顿,他又轻笑一声道:“你把皮绷紧点,二姨太脾气可不太好!”   梅果背上一寒,当初冯老大为了娶她,将二姨太三姨太赶了出去,那两个女人定然恨她入骨,如今却要她去伺候二姨太?更何况,她梅果,哪里伺候过人?若真是这样,她还不如被发回西南,接受潘天一的处置,最起码,她知道她的家人,会是安全的。   梅果不由走上前,哀求地道:“夏管家,求求你让我见见冯老大!”   夏管家不耐烦地道:“老大忙着呢!哪有空见你?”他突然邪邪一笑:“二姨太屋里,倒是有机会见着冯老大,就看你自己怎么做了!”   梅果心里一下凉透,她咬咬牙,再次问道:“夏管家,你可知道我的父母家人在哪里?”   夏管家眼神一闪,轻哼着道:“谁知道你的父母家人在哪里?少啰嗦,跟着走!”   ***   西南,日本领事馆门外,叶蕴仪领着几个金发碧眼的洋人,费力地挤过人群,来到门前,跟叶蕴仪一起来的文四抢上前去,跟守卫的人低低说了几句话,那守卫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看了看叶蕴仪,立刻闪身进了门。   很快,一身便衣的陆念迅迎了出来,他一脸诧异地看向叶蕴仪:“小姐,你怎么会来这里?”   叶蕴仪指着身后几个洋人,笑道:“这几个是英、德、法的记者,不知道他们哪里听来的消息,说是日本领事已被我们给杀了,非要亲眼看到不可!所以,我就领了他们来,我怕有人乱说话,别人翻译我不放心,还是亲自来盯着的好!”   陆念迅脸色变了几变,终是没有说什么,手往里一指:“请!”   一行人来到大厅,很快几个日本人被请了出来,见到这些人,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沉,只见那几个日本人都是形容槁枯,萎靡不振的模样,其中日本领事岩井英一的脸上,隐隐竟有青紫的痕迹。   见到几个洋人,岩井英一立刻激动地叽哩瓜拉用日语讲了起来,还时不时愤怒地指着陆念迅。   “这些中国人,虐待我们!很坏很坏!每天只给我们吃一顿饭,还不给吃饱!也不让我们出门,还打我们!就在刚才,还将我们的翻译关在屋内,不许跟我们一起出来!”   听了他的话,叶蕴仪的心直直地沉了下去,她的眼凌厉地扫向陆念迅,却见陆念迅一脸坦然,毫不心虚的模样,一丝不安悄悄地滑过她的心头。来不及细想,几个洋人已是一脸惊异地问了起来。   叶蕴仪脑中迅速地转着,她微微一笑,向几个记者分别用他们的语言翻译道:“岩井先生说,这里的日子很辛苦,外面天天有游行示威的,很吵,还有人往里面扔石头,他们心惊胆颤的,吃不下,睡不好!又不敢出门,一点自由都没有!”   岩井英一能听得懂一点英文,听了叶蕴仪的话,立刻气愤地叫了起来,无奈他却不会说,只得颤了手,指着脸上的伤痕,要那几个洋人看。   几个记者终是注意到了他脸上的伤,不由都讯问起来,叶蕴仪叹口气道:“岩井先生有一次在我们的保护下出门,却被民众扔的石块给砸中,好几天了,还没好!所以,更不敢让他们出去了!”   几个洋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刚刚在门口看到的那一群示威者,看到他们时,那口号喊得震天地响,都不由点点头,一脸同情地看向岩井英一。   几个记者摆好相机,为一脸不愤却又无奈的岩井英一拍了照,又要求参观领事馆,叶蕴仪以问讯的目光看向陆念迅,却见陆念迅微一颔首,给了她一个心安的眼神,叶蕴仪这才点点头,让陆念迅前面带头,领着几个洋人参观起来。   ***   司令府,黎黛手上拿了一份电报,推开潘启文办公间的门,皱眉道:“二哥,这梅果是怎么一回事?”   正跟黎昕商量着什么的潘启文皱了皱眉,接过黎黛手上的电报一看,却原来是梅廷方从美国发来的电报,说梅果在他们去美国的船上失了踪,怀疑是潘天一或是冯啸天做的,想请黎黛看在他的面子上,想办法让潘天一放梅果一马。   潘启文冷笑着道:“我已经听了蕴仪的,放过了梅果的家人,至于梅果么,就看她自己的造化吧!”   黎黛咬咬牙,正要说什么,却见林泰急冲冲地闯了进来,他脸上神情焦灼,顾不得礼貌,急慌慌地道:“司令,我们跟踪东北的通和钱庄的钱老板时,发现陆念迅有问题!”   潘启文赫然站起身来,颤了声道:“蕴仪现在是不是带了那几个洋人去了领事馆?”   -------   额,大家知道,目前这个书名的确不适合出版,偶跟出版社之间也未达成一致,因此,这个出版书名征集活动就开始啦,真心希望通过大家,至少让偶和出版社知道读者喜欢什么样风格的书名。   详细介绍请参考评论区公告,若有不明白的,请加入Q群里,“容满儿”童鞋会很耐心滴为您解答。   可可真心希望是看过偶书的童鞋能中大奖,而不是那些只冲着奖品去的。   再次提醒大家,为防止机器刷博,特地要求要转微博+书名+b5个人,才是有效的哦,而且书名和b的人不可以重复。   谢谢您的参与。   信命   更新时间:2013-1-26 21:29:54 本章字数:3416   领事馆内,陆念迅领着几个洋记者走马观花般在领馆内走完一圈,回到大厅,叶蕴仪那一直提着的心终算是放了下来。几个洋记者又拍了些照片,便告辞出来,叶蕴仪与陆念迅一直将几个记者送到大门口。   陆念迅一挥手,紧闭的大门缓缓开启,门外此起彼伏的口号声刹那间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眼睛都直直地盯着大门口。   就在这时,紧跟在那几个记者身旁的岩井英一,突然用汉语大声叫道:“陆念迅,你的女人叫李秀荷吧?你的女儿是不是叫灵灵?呵呵,真是个水灵的闺女啊!呵呵,你知道,她们是怎么死的吗?”   叶蕴仪只觉背上一寒,下意识地想要阻止岩井英一,可是四周一看,众目睽睽之下,那几个洋人更已是将相机对准了岩井一和陆念迅,她却什么也不能做!   她立刻焦灼地向陆念迅看去,只见走在前面的陆念迅蓦然转过身来,紧握成拳的双手不停地发颤,他的脸色惨白,一双眼死死地盯着岩井英一澹。   叶蕴仪咬咬牙,强抑住纷乱的心神,走到陆念迅面前,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摇摇头,轻声道:“老陆,你不能上他的当!”   却听岩井英一阴森森地笑道:“你的女人,被二十个士兵给上了,她是死在帝国士兵的身下的!”   门外的人群一时鸦雀无声,有的女子已是捂上了嘴,陆念迅一挥手,甩开了叶蕴仪,一把拔出了腰间的枪,直直地对上了岩井英一的头,叶蕴仪脚下一个踉跄,文四一个健步上前扶住了她,不由对陆念迅怒道:“陆念迅,你要做什么?鹱”   文四转头对门内门外的守卫大声喝道:“还不快上去,下了他的枪!”   陆念迅颤着嗓子怒吼一声:“都别动!”守卫的特种兵团的士兵们立时止住了脚步,都垂了头,不敢上前。他的枪正指着岩井英一,文四便也不敢再动。   叶蕴仪却顾不得许多,她一闪身,挡在了岩井英一身前,沉声道:“老陆,杀日本人,不在这一时!”   陆念迅的手颤了颤,却见岩井英一一闪身,抢到叶蕴仪身前,轻笑一声道:“你的女儿才五岁吧?你知道吗?她是被刺刀给挑开了肚子,里面的肠子全都流了出来!”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厉起来:“你知道那是谁挑的吗?是我!是我亲自挑的!呵呵,陆念迅,难道你们中国男人都是像你这样的孬种吗?明明看到仇人就在眼前,也不敢开枪!”   叶蕴仪赶紧一闪身再挡在岩井英一面前,叫道:“快将岩井英一拖下去!”   文四疾步上前,就要去拖岩井英一,就在岩井英一再次闪到叶蕴仪前面时,陆念迅一步上前,枪口已是顶上了岩井英一的头,叫道:“谁也不许动!”   叶蕴仪满心焦急,她悄悄向文四打了个眼色,对陆念迅厉声道:“陆念迅,谁没有父母家人,谁没有国仇家恨?你知道潘司令的父母是被日本人刺杀而亡,那你可知道,我的父母又是怎么死的吗?”   陆念迅一凛,握枪的手一颤,就在这一刹那间,一枚铜钱飞至,陆念迅下意识地一扣扳机,只听一声枪响,早已冷笑着闭上眼的岩井英一被人一推,他听到一声女子的痛呼,他赫然睁开眼来,只见那枪已偏离了半寸,那子弹堪堪擦过他的耳边,却直直地打进了伸手推他的叶蕴仪的胳膊上。   这时,文四早已飞起一脚,踢掉了陆念迅手中的枪,旁边的士兵已迅速将岩井英一拖了下去。   陆念迅脸色灰败,整个人都失了神,一下子跌坐到地上,抱了头,全身都在发抖!   这时只听一声怒吼:“把陆念迅给我押下去!”却是潘启文匆匆而来,他跳下车,飞奔至门边,一把将正被文四扶住的叶蕴仪扯进怀中,颤声叫道:“蕴仪,你怎么样?”   叶蕴仪的胳膊上血流如注,整个人已快要虚脱下来,她歪倒在潘启文怀中,脸色苍白,只怔怔地看向正被几个士兵架起来的陆念迅,已是疼得说不出话来!   “放了他!”人群中传出一声怒吼,紧接着是一片愤怒的声音:“放了他!放了他!”   在一片声讨声中,领馆大门迅速关上,几个洋记者犹自在拍着照片,潘启文一把抱起叶蕴仪,迅速地上了车,吼道:“快开车,去医院!”   车上,潘启文脱掉外套,一把撕下衬衣的一角,紧紧地扎住叶蕴仪的胳膊,叶蕴仪忍住巨痛,她的手无力地攀上了他的,喘息着道:“启文,你不要为难老陆!”   潘启文眼中满满的是心疼、愤怒和自责!他亲亲她的额头,哑声道:“乖,别说话!”   叶蕴仪用力地摇摇头,气息微弱地道:“启文,我好疼!你答应我!”   潘启文慌乱地连连点头:“好,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   叶蕴仪一口气泄了,头一歪,已是昏迷过去。   潘启文红了眼吼道:“开快点!”   黎昕夫妻俩和黎黛赶到医院时,潘启文正抱着头坐在手术室外,看到他身上的血迹,黎昕一惊,一把扯起他:“你也受伤了?”   潘启文摇摇头:“这是蕴仪的血!”   黎昕安慰地拍拍他:“蕴仪只是伤了胳膊,应该没事的!”   潘启文失神地看向黎昕,语无伦次地道:“她哪还有血可以流?她生产时大出血,又常年是血崩之症,她的手脚冰得跟死人一样,她怎么还敢去挡子弹!“   他两只手揪住了自己的头发,用了力地向外扯,他喃喃地道:“黎昕,你知道吗?她说过,跟我在一起,除了伤害,还是伤害!之前跟我在一起那几年,她没过过几天安生日子。她离开我五年,虽说有病痛,总还算平平安安!可这才回来一个多月,她就遇到被下药,孩子被绑,现在,还受了枪伤!她曾经说,要信命,可我却偏不肯信!”   他抬起头来,一把抓住了黎昕的手,红着眼叫道:“你说,我是不是非要害死她,我才会甘心呐   黎昕心里一紧,一时间竟找不出什么话来安慰他。   走廊里传来一阵急而重的脚步声,叶蕴杰如旋风般卷了过来,他一把揪起潘启文的衣领,将他拎起来,恨恨地道:“潘天一,我不管你什么国仇家恨,不管你什么大局为重,等她一出院,我就带她和孩子离开!”   潘启文闭了闭眼,轻轻地说了声:“好!”   蕴杰一愣,他一把甩开潘启文,冷哼一声:“你不要反悔才好!”   叶蕴仪醒来时,一侧头,入眼的便是潘启文那乱蓬蓬的头发,她忍不住伸起右手想要抚上他的发,胳膊上却传来一阵巨痛,她嘴角挂起一丝苦笑,她吃力地换了左手,轻轻地揉了揉他的头顶,那硬硬的发丝扎得她的手刺刺的,她突然便笑了笑。   潘启文一抬头,便看到她这样的笑容,心底里那层层叠叠的灰霾,犹如被突来的阳光照顾射进来般,瞬间烟消云散,而最深处,却又被那光灼得生生地疼。他甚至没来得及问她感觉怎么样,便怔怔地来了句:“蕴仪,你笑什么?”   叶蕴仪嘴角弯了弯,轻声道:“你这头发扎人得很,我刚在想着,你可不就是个‘刺儿头’嘛?”   这样平常的一句玩笑话,却令潘启文红了眼眶,他将头埋进她的掌心里,闷闷地道:“蕴仪,我就是个刺儿头,专门扎伤我最爱的人,蕴仪,都是我害了你!”   叶蕴仪愣了愣,她眼中闪过一抹不安和心疼,却半开玩笑地嗔道:“刚刚我还在担心着,你会不会怪我把陆念迅推荐给你,差点坏了你的大事呢,你自己倒先怪起自己来了!”   潘启文站起身来,双手紧握成拳,那手背上的青筋鼓鼓地爆绽着,他不敢看她,背过了身,深深吸了口气,轻声道:“蕴仪,蕴杰说,等你好了,就带你们回美国,我,答应了!”   叶蕴仪一呆,她还抬在半空的手不由无力地垂落下来,她闭了眼,半晌,没有吭声。   半天没有听到动静,潘启文心里一慌,转过身,扑到床前,一把抓住她的手,叫道:“蕴仪,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两滴晶莹顺着叶蕴仪的眼角滴落,她缓缓地睁开眼来,眼中是掩不住的失望,她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你走!我不想看到你!”   有什么在潘启文身体里狠狠地撕扯着,象要将一颗心生生地剥离出来般,他弓了背,再承受不住地叫道:“蕴仪,你说过,跟我在一起,除了伤害,还是伤害!我现在信了!真的是信了!因为我,便连你最信任、最亲近的人都能向你开枪,我还怎么敢不信命?我又还怎么敢再留你在我身边?”   叶蕴仪用了全身的力气,一把推开他,眼泪疯一般地掉下来,她哭道:“潘天一,你还是不是人?”   --------   打开心结   更新时间:2013-1-27 11:31:44 本章字数:3249   叶蕴仪抬手指向他,眼中尽是伤心与失望,她大声哭叫道:“潘天一,你这个混蛋!你若早打定主意,信了命,你就不该千方百计地接近我,认下孩子!你若是一早打算不要我们,你就不该费尽心思让我知道,过去的一切伤害都是误会重重!你想方设法在我那本已死水一潭的心里挑起涟漪,而你为什么又偏偏要在这颗心刚刚复活时,又狠狠地再捅上一刀?”   潘启文急急地扑上前去,紧紧地压住了她胡乱挥舞着的胳膊,恸声叫道:“蕴仪,我,我怎么会不要你、不要孩子!”他趴在床前,将脸埋在她的手心,颤声叫道:“我只是,怕我再要不起啊!”   叶蕴仪轻轻一颤,她渐渐地安静下来,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微微耸动的双肩,她的眼中涌满了心疼,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缓缓伸出手,扒了扒他的头发,轻声道:“启文,平安夜那天,我身子大好了,就跟黛儿一起去庙里求签,路过一个解签的摊子,听到一个解签的长者,对一个女人说道‘若是无缘,何来牵绊!’”   潘启文浑身一震,他猛然抬起头来,眼中闪出期冀的光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若是无缘,何来牵绊?”   叶蕴仪鼻中一酸,点点头道:“还记得,那天知道梅果在我们中间作崇后,我说的那番话吗?我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便连梅果这样的小人,都能无意之中竟令到我们之间的牵系,也就是我们的孩子,还活了下来。如果说,那番话还只是我心中想要为我们能够再在一起,找到一个理由,找到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的话,那么,这个解签人的话,却如醍醐灌顶,令我猛然醒悟!濉”   她的眼中再次流下泪来:“我们之间的牵绊,何只是孩子?过去种种,办铁矿、开银行、兴经济,振军队,甚至对付日本人,应对南京,应对洋人,哪一样里没有我们共同携手的影子?我们还有着共同的国仇家恨!更重要的是,我们之间的爱和恨,都已融入到我们的生命里去,这样刻骨铭心的牵绊,又怎么能剪得断、忘得了?”   潘启文就那样一眨不眨地,直愣愣地看向叶蕴仪,只见她毫无形象地抹了抹鼻子,含了泪笑道:“启文,当初我找上武辉杰来西南,心底里,何偿不是因着对你的牵绊?爱也好,恨也罢,总是因着这些个东西,才支撑着我能在九死一生中,活下来!如今,随着之前误会的层层解开,我对你的恨也一点点消散,若是连那份爱,你也要拱手丢弃,你让我,还怎么活?”   潘启文眼中的灰霾悄然散去,一丝欢喜滑进心底,迅速地无限膨胀,直至泛滥成狂喜的浪潮,瞬间将他整个人淹没。一层薄雾在潘启文眼中腾起,眼前的人在雾气中恍然虚无起来,他努力地瞪大了眼,想要看清她,然而,那个早已刻进骨血中的身影却越来越模糊,他终是忍不住眨了眨眼皮,两滴温热就那样直直地跌落在她的掌心褪。   叶蕴仪颤了手,抚上他的眼角,放松了语气,笑道:“潘天一,都说你是混世魔王,怎么这么一点小事,你就怕了?我还以为,即便是上了天,入了地,为了我跟孩子,你也敢跟老天斗上一斗!这一次,你可真让我失望!”   潘启文猛然低头,虔诚地吻上了她的额头,喃喃地道:“对不起,是我又犯浑了!”   说完,他的唇向下滑去,一口噙上了她的唇,他不敢孟浪,只轻轻柔柔地地吮吻着她,半晌,他抬起头来,眼神晶亮,咧了嘴,吸吸鼻子,笑:“蕴仪,我再混世魔王,即便真的上了天、入了地,还是翻不出你的掌心!”   叶蕴仪撇撇嘴,狠狠地揪了一把他的耳朵,轻哼着道:“我本来还说,等日本人的事过去,我跟孩子就搬回芳华苑去的,现在么……”   潘启文一把抱住了她,胡乱地叫道:“蕴仪、好妞!别介啊,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叶蕴仪口中咝地一声,呻吟着叫道:“疼!”   潘启文慌不迭地放开她,手忙脚乱地检查起来:“哪里疼?是不是我压着胳膊了?”   叶蕴仪小心地看了看胳膊,隐去脸上疼痛的表情,咬牙切齿地道:“心里疼!你这个浑人!”   潘启文的唇轻轻地贴上了她胳膊的伤处,轻声道:“蕴仪,我不要你跟孩子就这样搬回芳华苑,等日本人的事一了,我要风风光光地,重新迎你进门!”   门外,早已泪流满面的黎黛,一把扯了面色复杂的蕴杰,向外就走。一直走到医院大门外,她才放开他的手,直直地看向他:“蕴杰,你现在,还想要带你姐和两个孩子离开吗?”   蕴杰轻轻叹了口气:“黛儿,你也听到了,我姐才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发生了这么多的事,你让我,怎么能放心将她和孩子,扔在这儿?”   黎黛咬咬牙:“好,蕴杰,若你不放心,我答应你,跟你一起去美国,让嫂子和孩子留下!”   出乎意料的,蕴杰脸上并无喜色,嘴角反泛起一丝苦笑来:“黛儿,以前我是不放心你二哥,才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现在,我不是不放心他,而是,我再也不敢相信老天!你二哥处境太复杂,他的四周,危险因素太多,我姐和孩子便是他的软肋,各方势力都会想要用这个来拿捏他!这,我怎么能放得下心?”   他看了看黎黛,自嘲地笑了笑:“而且,黎黛,我们之间,你还要装傻到什么时候?”   黎黛一惊抬头,却听蕴杰轻声道:“你二哥和我姐的事,让我也想明白了,他们之间,一切源于当初你二哥隐瞒身份,一开始就是错!一步错、步步错!若是我以此为胁,将你骗去美国,我们之间的开端便是错!我不能,再重蹈覆辙!因为,我绝舍不得,你受我姐那样的苦!”   黎黛心慌意乱地别开了头,结结巴巴地道:“那个,银行那边还有事,我先走了!”   蕴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被动地看向他。他双目烱烱地道:“黛儿,你只需要确定你自己的心意,其他一切的事情,自有我!”   他直直地对上黎黛闪烁的眼神,眼神坚定:“黛儿,我会承诺你,我们之间,我不会有一丝一毫的欺瞒,你大哥那里,我爷爷那里,我会明明白白地跟他们说清楚,我不会为我们的将来留下一丝的隐患!我不会让你的心里留下一丝的阴影和不安!只要你肯确定你的心意,我叶蕴杰,会大大方方,毫无顾忌地向全世界宣布,我爱黎黛,我要这个女人,要这个比我大了六岁半,还很可能再不能生育的女人!”   他紧紧地盯着她的眼,一字一句地吐出来:“一生一世!”   黎黛一脸震动地看向蕴杰,眼中的泪再控制不住流了下来,这些年,她周围的男人来来往往,可是,从来没有人这样地了解她的过去和她的心思,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不犹豫,完完全全地接纳她,只因为她是黎黛,再无其他!更没有一个人能这样毫不避讳地在阳光下晒出一切,她黎黛从此可以,再不用生活在阴影中,再不用担心将来那个人是不是在乎她的过去,在乎她能不能生孩子,也再不用担心某一天那些快要发霉的阴暗角落,被人挑出来,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更成为伤人的利器!   蕴杰一把将她揽进怀中,他伸出手,轻轻地抹去她脸上的泪,柔声说道:“黛儿,我不是你二哥,我不会逼你,这么多年,我都等过来了,我会一直等下去。”   黎黛趴在他怀中,哽咽得说不出话来,蕴杰轻轻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半搂半抱地将她带上了车。   他们刚刚站立的柱头后,黎昕与柳意相携走出,柳意红了眼,依偎进黎昕怀中,轻声道:“你,还会反对他们在一起吗?”   黎昕眉一挑:“我倒想看看,他怎么样来跟我这大舅子挑明了说!”   柳意伸手擂了他一拳,笑道:“连大舅子都自称上了,还说要为难别人!”   黎昕嘴角往上勾起,他一眼看到匆匆跨上台阶的林泰,哈哈一笑:“林泰,这病房,你要这个时候进去,你家司令只怕要吃人!”   林泰脚下一顿,他见到黎昕,那焦急而惴惴不安的脸上,便如见到救星一般松了些去,他急急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过去:“您先看看这个!”   ------   PS:可可一直认为,相爱的人,就应该相守。   谢谢您的阅读,明天见。   我的报应,我会承担   更新时间:2013-1-28 11:59:58 本章字数:3369   因着药物的作用,叶蕴仪再次沉沉睡去,潘启文趴在床边,轻轻摩挲着她的眉眼,痴痴地看了她半晌,直到这半蹲半趴的姿势令到他腿发麻,这才缓缓站起身来。   潘启文嘴边挂着一个抑不住的笑意,从兜里掏出烟来,放在鼻下闻了闻,轻手轻脚地开了门,走出去,反身轻轻关上房门。一转身,却发现黎昕倚墙而立,一脸铁青。   一丝不安在潘启文心中升起,他甚至不敢问,只以询问的眼光看向黎昕,黎昕默默地将手中的文件夹递给他。看到那办公常用的文件夹,潘启文心里莫名一松,嘴上不由问道:“公事?”   黎昕低了头,没有答话。潘启文的手虚空一抓,用力地捏了捏,这才翻开那夹子。只一眼,他的瞳孔便急剧收缩,呼吸也急促起来。   文件夹里是一张没有刊头报名的小报,上面清楚地记载了昨天日领馆门口,叶蕴仪为岩井英一挡子弹的过程,还配发了照片澹。   小报大肆渲染了陆念迅家破人亡的悲惨遭遇,并指出井上村一当众承认罪行,强烈呼吁释放陆念迅,惩处凶手井上村一。   这张小报还将当初潘启文发表的离婚声明也原原本本地印了上去,直指叶蕴仪水性扬花,明明当初已抛夫离开,如今却又受人唆使,不知廉耻地再次迷惑潘天一,令到本对日本人痛恨不已的潘天一,竟然转为保护日本人。   报上还大副刊登出偷拍的叶蕴仪在东磨街宅子门口送方宗尧的照片、潘启文抱着孩子与叶蕴仪一起进入宅子的照片,以及前几天方宗尧与潘启文召开记者会时握手微笑的照片,用极具嘲讽的文字,暗指潘天一与方宗尧共用一个女人幻。   潘启文五指一拢,那张小报被捏成了一团,他对黎昕斩钉截铁却又简简单单地说了几个字:“查!抓人!销毁!”他瞥了一眼病房的方向,眼中布满了绝望的灰霾,他低了声道:“先瞒住,切记不可让她知道!”   黎昕点点头,叹口气道:“已经安排下去了,只是这种无名无头的小报最是难查,尤其是他们在街头到处张贴散发,也没个数,恐怕很难瞒啊!”   潘启文冷笑一声:“再去审上次我们抓的那几个南京派过来刺杀的人!哼,受人唆使,受谁唆使?不就是指的方宗尧父子吗?”   黎昕恍然大悟般:“是,我这就去!”   潘启文步履沉沉地走到大门外,无力地靠在柱头上,掏出打火机来点烟。他的手有些抑不住地发抖,打了几次,才打着火,刚将烟头凑上去,一阵风吹来,将那火又吹熄了。“混蛋!”潘启文狠狠地将打火机往地上一摔,那银色的小方块刹那间四分五裂。   他怔忡地看着那小碎片处出现的一双黑色皮鞋,视线往上,映入眼帘的竟一只捏着与刚刚那张一模一样的小报的手,他猛然抬头,却是蕴杰,正沉了脸站在他面前。身旁的黎黛正一脸惶恐地看看蕴杰,又看看他,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蕴杰瞥了潘启文一眼,没有吭声,只将那早已皱皱巴巴的小报捏紧了,抬脚往里要走。   “蕴杰!”擦身而过之际,潘启文一反手抓住了蕴杰的胳膊,他没有回头,只哑声道:“我不是想瞒她,只是她现在身子虚弱,受不得这些。”   蕴杰驻了足,却并未出声。   潘启文长长地叹口气,语气中尽是绝望和恳求:“蕴杰,我总算是相信了,出来混的,总是要还的!我的报应我会去承担,只是,可不可以,再给我几天时间?几天就好!”   蕴杰没有回答他的话,却问道:“医生有没有说,她什么时间可以出院?”   潘启文黯然道:“五天!”   蕴杰转了身,点点头,沉声道:“我会买10天后去上海的火车票,还有半个月后上海出发的船票。”   潘启文缓缓地松开了蕴杰的手,转身向病房内走去。   五天的时间里,除了在叶蕴仪睡着后偶尔出去抽抽烟,潘启文没有离开过病房一步。他将前来照顾的妈子统统赶走,亲手打理着叶蕴仪的一切。喂她吃饭、为她擦身。她醒着的时候,陪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话。   晚上,他将病房内另一张床与她的拼在一起,晚晚搂着她入睡,只小心地避开她那只受伤的胳膊。   “蕴仪,我听说,美国有一种可以装碳的暖炉,可以保持通宵都是暖和的,回头,让蕴杰给你买几个,晚上睡觉的时候,就不会冷!”出院的头一天晚上,潘启文将叶蕴仪的手揣在自己怀中,搂着她,轻声地说着话。   叶蕴仪的头贴在他胸口,将手伸进他衣内去,在他胸口抚了抚,轻笑一声:“你可不就是个大暖炉?还冒着热气儿呢,整个被窝里都是暖的!”   潘启文眼中泛起一层雾气,他用了力地眨眼,将那雾气逼了回去,淡声地笑:“是,我可不就是个大暖炉?只是,我要是出差或打仗去了,你还可以让小风或小宇跟你一起睡啊,也暖和。”   叶蕴仪轻轻叹口气:“小风自己还需要暖瓶呢,小宇是男孩子,也懂事了,总不能老跟着我睡。”   潘启文的声音有些僵硬起来:“他们两个,国文一定要学好,可千万别整成个假洋鬼子,忘了本。”   叶蕴仪戳戳他,嗔道:“这又不是在美国!过了年,就送他们进学堂去,国文还是学校老师教得好,外文我在家里教他们就好。”   潘启文心里一抽,又淡淡地道:“小风是女孩子,惯着些没事,小宇,他已经很懂事了,你也别对他太严。”   叶蕴仪笑了笑:“还说呢,自从你跟小宇说了那啥分担责任的话来以后,小宇现在动不动就跟我说‘有爸爸呢!我还小!’”   潘启文眸中的那一层灰白缓缓地撕裂开来,喉中哽痛,再也说不出话来。   半晌没有听到回答,叶蕴仪不由抬起头来看向潘启文,当看到他那几近扭曲的面容时,她不由一惊:“启文,你怎么了?”   潘启文拢了拳放到唇边,轻咳一声,勉强地挂起一个笑来,粗着嗓子道:“可能受凉了,喉咙有点痛!”   叶蕴仪立刻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末了,松出一口气:“还好没发烧!”她一脸心疼地看向他:“你看你,这几天又瘦了,多的是人来照顾我,何必要什么事都你自己动手?”   潘启文将她的头摁在自己胸前,不让她看到自己已然潮红了的眼,下巴在她头顶贪婪地蹭了蹭,哽声道:“这几年,你生孩子,又月月生病,我都没照顾过你,就这么伺候一回,算什么?”他生生抑下心底里那句:“以后,只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是的,他知道,他再也没有机会了,便连黎昕兄妹,也都没有再劝他,只是以那种悲悯的眼光,看着他。而方宗尧,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她先离开一段时间,也好!”   他却知道,她这一离开,或许,他就真的再没有机会了。可是,这一次,他便连争取的勇气也没有了,一次又一次,是人,都会伤,他宁愿自欺欺人地过上那么几天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日子,也不愿看到她眼中的憎恨与绝望!   叶蕴仪只道他还为以前的事内疚,心里一阵发疼,她直起身来,径直用自己的唇堵上了他的嘴,却在潘启文来势汹汹的掠夺中,品尝到了那一分咸涩,她心里一慌,想要安慰他,却再推不开他那几近疯狂的唇舌,她只得揽紧了他的脖子,手轻抚上他的背,想以此来给他一丝的慰藉。   东磨街宅子门口,游行示威的人群刚刚被强制驱散,一辆黑色轿车便停了下来,潘启文小心翼翼地扶着吊着胳膊的叶蕴仪下了车,口中叫道:“小风,离妈妈的手远点儿!”   晚饭是一家四口一起吃的,潘启文将头埋在碗中,却一口也没吃下去,两只眼露在外面,痴痴地看着那一大两小,小风一双灵动的大眼忽闪着,时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小宇一丝不苟地吃着饭,时不时一脸沉静地应对着小风,叶蕴仪自己吃两口,再给孩子们夹着菜,微笑的脸上,温柔与宠溺尽现。   这一刻,潘启文突然便明白了那以前总觉矫情的“肝肠寸断”是什么感觉,这是他的女人和孩子呵!为什么,命运要如此残忍,明明他们之间的误会,已被重重解开,明明那么难,她也已原谅了他,一步步再次向他靠近,为什么偏偏要在他以为幸福已唾手可得之时,再一刀斩断他们之间那刚刚才建立起来的,本便脆弱的牵绊!   房门被推开,蕴杰神情复杂地看了看潘启文,径直将手中捏着的一份电报递给叶蕴仪,叶蕴仪打开电报一看,立刻捂了嘴,眼泪直往下掉,潘启文一把扯过那电报,上面赫然写着:“爷爷病重,速带孩子回美国!”   分离   更新时间:2013-1-29 12:51:03 本章字数:3468   潘启文看了看惨白着脸,急慌慌吩咐着妈子收拾东西的叶蕴仪,他一把揪住蕴杰的胳膊,将他扯到门外,他的手肘将蕴杰横压在墙上,低吼道:“叶蕴杰,她才刚刚出院,就这么几天,你都等不得吗?”   蕴杰脸色一变,他挥开潘启文的手,轻哼道:“夜长梦多!有本事,你自己去跟她讲!”他冷冷一笑:“潘天一,你敢不敢跟她讲,爷爷的病是我编造的,你又敢不敢讲,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潘启文颓然放开他,垂了头,默不作声地推门进去。   门外,一直着在两人身旁的黎黛板起了小脸:“蕴杰,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二哥和你姐爱得那么苦,你就忍心拆散他们吗?”   蕴杰眼神闪了闪,他一把将黎黛揽进怀中,叹口气:“你以为我是想拆散他们吗?若我姐在这里,这天天游行、传单满天飞,还有那么多的明枪暗箭,你以为能瞒得过她吗?若她在这里,你要她怎么去面对这些?比起胳膊上的伤痛,你觉得,这个她更能承受吗?她跟我去了美国,即便她知道了这件事,不身临其境,感受自不会那么深,也不会那么痛苦!事情过去了,她若真肯原谅你二哥,自然会回来!而若她在这里,深深切切地感受你二哥带给她的羞辱,你觉得,你二哥又有多少机会?澹”   黎黛偏了头,一脸怀疑地看向他:“真的?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二哥?”   蕴杰冷哼一声:“死罪可恕,活罪难逃!”他一把拉住要往屋内走的黎黛,笑道:“你现在跟他说也没用,类似的话,你大哥早说过,但你二哥现在已经一点自信都没有了,你即便说了,他也只会当安慰的话来听,只会令他更痛苦!”   黎黛眼神一黯,回头看向他:“可是,我嫂子真的会回来吗?锦”   蕴杰扶住了黎黛的双肩,正色道:“我不知道!”   ***   上海,冯公馆后院,梅果举着个托盘,木然地跪在地上,她身前的椅子上坐着一身花枝招展的二姨太,二姨太一边跟桌子另一端的三姨太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一边嗑着瓜子儿,那瓜子儿壳从她嘴里随口一吐,梅果便得将托盘举着去接,然而,二姨太却时不时有意无意地将那带着口水的瓜子壳吐在梅果的脸上,梅果也不敢去擦,只是直挺挺地跪在那里。   那三姨太满脸鄙夷地笑:“哎呦,我说二姨太,你这丫头可比我房里那梅花听话多了,啥时候也借我使使呗?”   二姨太抓了一把瓜子儿摊进手心,另一只手在上面无意识地扒拉着,笑道:“你可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可知道我调教这丫头费了多少心思?那藤条都断了三根!哎哟,那藤条又粗又重的,使起来可不费了老劲了?”   三姨太瞟了一眼梅果脸上长长的一条伤痕,啧啧叹道:“可惜了的,原本还是个美人胚子,都能入得了咱爷的法眼呢。唉,你说这丫头,好死不死的,干嘛得罪潘司令呐!”   二姨太清楚地见到梅果听到“潘司令”几个字时,身子明显一哆嗦,她眼珠子一转,腰一扭,笑道:“哎,明天潘司令的夫人要来上海哎,咱们爷说让我们一起去接呢,听说,这司令夫人对那一双儿女宝贝得跟什么似的,你说,她要是见到了这个要害她儿女的贱人,会怎么样?”   二姨太的眼直直地盯着梅果,只见梅果全身都止不住地发颤,不由越发地得意起来,她弯了腰,伸手捏住梅果的下巴,轻笑一声:“梅果,你说呢?”   梅果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紧张,她颤抖着伏下身去,哭叫道:“二姨太,求求您,别让我见到司令夫人,她定会命人将我带回西南,还不知道怎么折磨我呢!”她不停地磕着头:“求求您,求求您!”   听了这话,二姨太与三姨太不由对视一眼,原本冯啸天是轮流宿在两个姨太太房中的,可自从梅果来了以后,他便总是有意无意地在二姨太房中流连,尽管二姨太已令梅果破了相,又每每到晚上,便将梅果关进柴房,但冯啸天的心思,她怎能不知?留下梅果来,迟早是个祸害,若是这司令夫人能将她带走,既解了她们心头之恨,又去除掉一个威胁,何乐而不为?   瞬间主意已定,二姨太沉了脸道:“前儿个爷得了件狐皮大衣,说是要送给司令夫人做见面礼,明天,你就负责捧过去!”   梅果低了头,全身发着抖,眼中却精光一闪。   火车站,冯啸天领着两个姨太太静静地等候着,尽管寒风刺骨,两个姨太太却谁也不敢吭声。   冯啸天瞟了一眼捧着一个大长方盒子,垂首立于二姨太身后的梅果,对着两位姨太太沉声道:“这潘司令的夫人,你们两个,可给我招呼好了,潘司令可是在电报中说了,‘若他母子三人有任何差池,则我兄弟之情自此而断!’”   冯啸天眼角瞄到梅果的身形一震,他嘴角不由勾起一丝讥讽的笑来,眼中却闪过一丝恨意。   叶蕴仪下了火车,冯啸天一看那架势,不由暗暗心惊,她身边护卫一看便都是高手,便连她那弟弟,只怕也是个练家子。   寒喧过后,二姨太亲热地挽了叶蕴仪的胳膊,笑道:“你们这时间赶得急,这一下火车就要上船,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没有,这船上风高浪大的,天儿又冷,我给您准备了一件狐皮大衣,请您收下!”   二姨太一挥手,梅果直直地捧了那长方盒子,走到叶蕴仪面前,哽咽着唤了声:“夫人!”   看着那似曾相识的模样,叶蕴仪一惊:“梅果?你怎么会变成了这个样子?”   梅果低了头,浑身颤栗着,没有吭声。   这时,黎黛急急地走上前来,她死死地盯着梅果脸上的疤痕,心下一阵恻然,她侧身在叶蕴仪耳边轻声说了几句话,叶蕴仪猛然抬起头来,神色复杂地看了看梅果,终是走到冯啸天面前,轻声道:“冯老大,可否请你帮我个忙?”   冯啸天忙道:“夫人请讲!”   叶蕴仪笑了笑:“定是天一叫你处置梅果的吧?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跟你说的,但梅果曾经犯下的错,她所受到的处罚,已经足够,我想请你,就此放过她吧!”   冯啸天诧异地看了叶蕴仪一眼,迟疑着道:“这……”   叶蕴仪笑道:“你若觉得不好交待,不如你就将梅果交给我吧?”   冯啸天眼神一闪,爽快地笑道:“好,但凭夫人处置!”   叶蕴仪轻叹一声,对梅果皱眉道:“你父母家人现都在美国,你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去美国找他们?”   梅果不由又惊又喜,她颤声道:“他们已去了美国?”   见叶蕴仪点头,梅果不由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哭道:“谢谢夫人!我跟你们去美国!”   却听冯啸天沉声道:“不行!”   叶蕴仪转了头,对冯啸天皱眉道:“冯老大,您这是?”   冯啸天瞥了梅果一眼,淡淡地道:“夫人,我想潘司令绝不愿意让这样三番五次要害你的女人,跟在你身边,你即便不为自己考虑,也请为一双儿女考虑!”   听了冯啸天的话,梅果心里一惊,冯啸天都知道什么了?   这时蕴杰也点点头道:“姐,这船票现在要买也是来不及,你若不放心,不如命人将她送回西南就是!”   叶蕴仪不由脱口而出:“不行!”心底里,一方面,她怕潘启文对梅果下狠手,另一方面,西南局势复杂,梅果曾做过潘启文秘书,她不能,再将这样一个祸患留在西南。   想到这里,叶蕴仪不由迟疑着对冯啸天道:“冯老大,若是梅果留在上海,你能不能答应我,不会有人为难于她?”   冯啸天唇角一勾:“可以!”   事已至此,梅果心知多说无益,只静静地向叶蕴仪磕了个头,转身便走。黎黛却跑上前去,一把拽住她,将手袋中的钱包掏出来,塞进梅果手中,梅果也不推辞,拿了钱包,飞速地跑走了。   ***   轮船的豪华套房内,蕴杰扶着脸色苍白的叶蕴仪坐下,低了头道:“姐,对不起,原本我想在上海歇一歇的,可是,如果错过了这班船,就还要等一个礼拜,这样赶,你会不会太辛苦?”   叶蕴仪摇摇头,精神有些恍惚,她眼前尽是离开前一晚,潘启文那痛楚绝望的眼神,尽管她一再地向他保证,她会回来,他却一深不吭,就那样紧紧地拥着她,那淡淡的笑容里是掩不住的凄凉,当她早晨醒来,发现他还是保持着那个姿势,就那样凝望着她,似乎恨不能那一眼,能将她铭刻在心里。   蕴杰咬咬牙,对黎黛道:“你陪着一下我姐,我去看看孩子的房间安排得怎么样了!”   蕴杰出去后,黎黛有些担忧地看向叶蕴仪:“嫂子,你怎么了?”   叶蕴仪甩甩头,拉起了黎黛的手,轻声道:“黛儿,不知怎么回事,我担心你二哥!”   情难两全   更新时间:2013-1-30 10:41:08 本章字数:3268   蕴杰来到小宇小风的房间,正趴在窗户边好奇地看着风景的小风,跳下床来,扑到蕴杰身上,叫道:“舅舅,为什么我们不能跟妈妈一个房间?”   蕴杰一把抱起她,哄道:“妈妈现在伤还没好,万一你们跟她一起睡,不小心碰到怎么办?”   小风却低了头,轻声道:“可是,爸爸说,他不在,要我跟小宇好好照顾妈妈,妈妈一个人住在房间内,胳膊疼的时候怎么办?”   蕴杰眼皮跳了跳,他抚了抚小风的头,笑道:“黛儿姑姑跟妈妈在一个房间呢。”   一直默不作声的小宇,突然望向蕴杰:“舅舅,我们什么时候回来?澹”   蕴杰心里一紧,他将小风放回床上,走到小宇面前,蹲下身来,柔声笑道:“小宇,有妈妈、舅舅还有太外公在一起,不好吗?”   小宇瞥了一眼正往窗户上哈着气,画着一个个圆圈的小风,摇摇头,惜字如金:“没有爸爸!”   蕴杰心里只觉沉沉的,闷闷的颈。   他将小宇小风安顿好,再次推开叶蕴仪房间的门,却见叶蕴仪正失神地看着桌面,那上面,赫然摆放着那张小报!蕴杰心里莫名一慌,他狠狠地瞪了一眼黎黛,一步跨上前去,在叶蕴仪面前蹲下,拉了她的手,急急地道:“姐,都过去了!咱们走得远远的,就没事了!”   叶蕴仪轻轻一颤,抬起眼来看向蕴杰,脸色惨白。半晌,她逐渐清明的目光中突然挑起一抹厉色,沉声道:“蕴杰,你说实话,爷爷病重的事,你是不是诓我的?”   蕴杰垂了眸,低声道:“姐,暂时离开那是非之地不好么?”   叶蕴仪的心一直往下沉,她一下子红了眼眶,喃喃地道:“难怪启文他……”她猛然一撑桌子,站了起来:“不,你姐夫现在正是举步维艰之时,我怎么能,这个时候离他而去?”   蕴杰一惊而起,急道:“姐,这个时候,西南谣言四起,你要如何应对?又怎么解释得清?那些恶意中伤,那些明枪暗箭,你躲得过来吗?若你真是心挂姐夫,到了美国就给他发电报,告诉他,事情平息了,你就回来,不就好了吗?”   叶蕴仪含泪轻声道:“蕴杰,我既已打算要重新跟他在一起,这些个事总是避不开,迟早会来!这些个恶言中伤算什么?失去了我跟孩子,你姐夫他便失去了全部的勇气和希望!若是再遇到什么事或是打起仗来,你姐夫他,只怕是再无生机!”   一股寒气直袭上蕴杰的背脊,却见叶蕴仪摇摇头:“蕴杰,发生了这样的事,他,已无颜面对我,更不敢再有奢念,只有我回去,他才会真的相信,我会一直在他身边!”   蕴杰却拉了她的手,沉声道:“姐,即便爷爷没有病重,可他的确是念了你和孩子好几年了!小宇和小风已经五岁了,可爷爷还没见过他的重外孙!”   叶蕴仪心中一紧,爷爷年事已高,为着她与孩子的事,这几年一直心怀歉疚,早就催着她带孩子去美国,她却一拖再拖。如今国内就要打仗,她还要让老人为她和孩子忧心挂念,实为不孝!   只听蕴杰接着说道:“姐,我来之前,大伯一再叮嘱我,国内就要打仗,且不说物资紧缺,即便再是后方,可这轰炸也避免不了,难道你就忍心让两个孩子整天过着那种提心吊胆的日子?去了美国,最起码,可以保证让他们正常上学堂!”   叶蕴仪心中一时哄乱不已,她九死一生才生下的孩子,这些年,她如珠似宝捧在手心的孩子,她怎么舍得他们去受那样的战乱之苦?更何况,战争结果到底如何,谁也不知,万一西南也不安全呢?   她可以陪着潘启文同生共死,可孩子却不行!更何况,潘启文周围情势复杂,万一再有人拿孩子做文章呢?孩子不在身边,潘启文便少了两条软肋,也就少了两分危险!   刹那间,脑中转过无数个念头,最终她定下神来,拉住黛儿的手,咬咬牙道:“黛儿,你跟蕴杰一起,将两个孩子带去美国看爷爷,我要回去,陪你二哥!”   黎黛不由一呆:“你舍得?”   蕴杰也是惊道:“姐,小宇小风从未离过你身边,你怎么可能舍得?他们又哪里肯?”   叶蕴仪红了眼眶,连连摇头道:“蕴杰,小宇小风在你和爷爷身边,我很放心!可是,你没有看到你姐夫的眼神,这几天,我一闭上眼,便是那令人心碎神伤的绝望!”   “呜---”汽笛的鸣叫响彻整个船舱,叶蕴仪浑身一震,她闭了闭眼,快速走到门边,唤道:“小柱子,叫上咱们随行的护卫,下船!”   小柱子惊愕地看了看她:“小姐,我们跟冯老大说好,等你到了公海,我们再坐小船回去!”   叶蕴仪脸一沉:“不是你们,是我不走了!”   小柱子不敢再问,忙道:“好,我这就去抱小小姐和小少爷!”   叶蕴仪哽声说道:“不必了,他们跟着蕴杰去美国,就我们下船!不要告诉他们!”   小柱子一呆:“什么?”   “妈妈!”、“妈妈!”两把清脆的童声响起,叶蕴仪不敢回头,一跺脚:“东西不拿了,快走!”   “妈---妈---”,身后,小风凄厉的哭声响起,叶蕴仪的脚下犹如千斤重,再也迈不开。眨眼间,蕴杰已抱着小风来到她面前,接着是黎黛牵着小宇。   叶蕴仪再忍不住伸出手,将小风抱过来,她弯下腰,将小风放到地上,再一把揽过小宇,将头埋在两个孩子中间,脊背不停地颤栗着,半晌,她悄悄在小宇胸口蹭去那奇眶而出的泪水,深深地吸了口气,她抬起头来,轻柔地道:“小宇、小风,你们是大孩子了,爸爸现在一个人,很孤单很难过,妈妈要去陪他,你们跟着舅舅去美国看太外公,好不好?”   一惯沉默少言的小宇,这次却率先出了声:“妈妈,我们跟你一起,陪爸爸!”   叶蕴仪摇摇头,郑重地说道:“太外公年纪大了,他很想你们,本来应该妈妈去照顾太外公,可是,妈妈要陪爸爸,所以,你们要替妈妈照顾太外公,明白吗?”   小宇闭了嘴,倔强地别过头,不吭声,小风脸上挂着泪叫道:“我不要陪太外公,我要跟妈妈在一起!”   汽笛再一次长鸣,催得人心里阵阵发紧。   叶蕴仪咬咬牙,厉声道:“好!如果你们不肯离开妈妈,那么,妈妈就跟你们一起去美国,就让爸爸一个人孤独伤心!”   小宇和小风一下子都被吓住了,叶蕴仪缓和了神色,柔声道:“你们跟舅舅先去美国,等妈妈陪爸爸处理完他的公事,爸爸妈妈一起来找你们,可好?”   末了,她闪烁着眼神加了一句:“很快!我保证!”   听了她这句“很快”,蕴杰心里一抽,明明,叶蕴仪在火车上才跟他说过,若是那仗打起来,只怕得好多年!而这个时候把孩子送走,意味着什么,她怎么会不知?   蕴杰捏了捏拳头,禁不住低吼了一句:“姐,那个男人,值得你这样吗?不说这些年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可小宇、小风,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啊!你怎么舍得?”   叶蕴仪的身体晃了晃,却仍是稳稳地撑住了,她满脸痛苦却目光坚毅:“小宇、小风去了美国还有那么多的亲人,可他们的父亲,却只有我了!”   蕴杰张了张嘴,却被黛儿的手掐得胳膊生疼,他终是垂了头,什么也没有说。   小宇抿紧了唇,思考半晌,他迟疑着对着叶蕴仪伸出小指头,小风见状,也赶紧做出同样的动作,叶蕴仪鼻子一酸,她强忍住早已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伸出小指,跟两个孩子分别一勾,她一把将两个孩子揽进怀中,贪婪地吸了吸他们身上的气息,抖着唇轮流亲吻着他们的面庞,一旁的黎黛早已是泪流满面,蕴杰也是红着眼眶,别开了头。   汽笛再一次长鸣,叶蕴仪浑身一颤,她一把推开两个孩子,站起来,转身就走!   背后,小风“哇”地一下哭出声来,叶蕴仪捂了嘴,飞快地奔跑起来,小柱子领了一班护卫,紧跟其后。   轮船缓缓启动,小柱子看着流着泪拼命向渐渐远去的轮船张望的叶蕴仪,也不由红了眼眶,他哽声道:“小姐,为什么不让小小姐和小少爷也留下来?”   叶蕴仪只是流泪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涉过千山万水的呼唤   更新时间:2013-1-31 10:42:05 本章字数:3889   西南,司令府,林泰垂首立于潘启文办公桌前,沉声汇报着:“那个扮作送菜的给岩井英一通消息的人,是个日本人,已经抓起来了,还有那个钱老板和他的手下,也都抓了,已安排了公审,并会有报社的人旁听!现在,陆念迅怎么处置?”   潘启文将手上的笔往桌上重重一放:“把陆念迅给我带过来!”   一脸憔悴的陆念迅被带进了潘启文的办公室。   办公桌后的潘启文一挥手,沉声道:“给他打开手镣!”   一张小报夹着一丝狠戾的风声,跌落在陆念迅脚下,陆念迅一脸木然地向下瞄去,几乎同时,潘启文那阴冷的声音直直地砸向他:“你好生看看,这些人是如何利用你,中伤你家小姐的!濡”   陆念迅浑身一震,他弯了腰,拾起小报,一路看,手一路抖。   潘启文恨声道:“陆念迅,你老娘妻儿去世那年,岩井英一就在日本,根本就没去过东北!通和钱庄的钱老板,是日本人的狗,你早就知道,可你又知不知道,那个跟你接触的东北人,根本就是钱老板手下的人?他们先是让那个东北人跟你接触,告知所谓你家人的死因,你终算是忍了下来,只打了那些日本人出出气,他们一计不成,再生一计,又命人传消息给岩井英一,这才有了那天领馆门口那一幕!”   陆念迅不敢置信地看向了潘启文,脸色瞬间惨白,他捏紧了拳头,低吼道:“可我的老娘妻儿,的确是死了!至”   潘启文一拍桌子站起来,他倾身向前,冷冷地道:“陆念迅,你以为,我会对你不加调查便随随便便让你做这个特种兵团的团长?我正是知道你全家老小死在东北,所以我才要你来做这个团长,只有刻骨的恨,打起仗来,才有拼命的狠!也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所以你收拾虐待领馆内的日本人,我才睁只眼,闭只眼,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你还跟我说什么特种兵团要练‘忍’字,我以为,你发泄一下也就算了,大局当前,你当能忍下,谁知道,你忍了这么多天,却仍是在岩井英一的小伎俩面前功亏一溃!”   潘启文手一指陆念迅:“你罔顾了你家小姐的信任!”   陆念迅终是无力地一跤跌坐在地上,只听潘启文轻哼一声道:“你走吧!”   陆念迅一呆:“什么?”他猛然站起身来:“不,司令,我违了军规,应受军法处置!”   潘启文冷冷一笑:“军法处置?现在外面因为你,闹得满城风雨,蕴仪的事,现在即便我登报声明道歉,人们只会以为那是迫不得已之举,根本没人会信!我不能替她辩,不能替她出头,否则,这种事,只会越炒越热,愈演愈烈!我只有放了你,才能将这场风波尽快平息下去!同时,也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你的身上来!”   陆念迅毫不迟疑地点头:“你想我怎么做?”   潘启文轻嗤一声:“你不需要做任何事,我只需要放了你,同时将岩井英一那一年在日本任职的履历发布出去,再将前段时间日本人刺杀的事件放到一起,人们自然会得出这是日本人圈套的结论!”   陆念迅痛苦地抱了头,不停地摇晃着,半晌,方哑声道:“小姐她,现在怎么样了?”   潘启文脸色蓦然一变,他轻轻地拿起桌面上那张一家四口的黑白照片,盯着上面那娇好的容颜,眼神空洞:“她走了!带着孩子走了!去美国了!”   陆念迅心里突然一空,走了?他的脸上突然挂在起一个比哭来难看的笑来!   走了?他费尽心力护了五年的小姐,那一双他视如己出般疼爱的孩子,当初那么难都没有离开国内,却因为他的一个失误,就这样走了?   陆念迅有些茫然地看向潘启文,他早已家破人亡,是小姐给了他一个大家庭,又给了他报效国家,报仇雪恨的机会!可如今,军队他再回不去,小姐走了,那个家也就散了,他,还能去哪儿?   却听潘启文喃喃地道:“陆念迅,我能放了你,可是有谁,能放了我?”   傍晚,司令府门外,文四快步走下台阶,拉开车门,却迟迟不见潘启文上车,他迷惑地回头看去,却见台阶上的潘启文,正痴痴地看着前方,文四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里不由一紧。   前面不远处,一辆黄包车刚刚停下,车上一个男子抱着一个小女孩儿,跳下车,再腾出一只手去接抱着一个小婴儿的女人,那女人牵了他的手,小心翼翼地下了车,夕阳下,那场景安逸而温馨,那小女孩儿脸上灿烂的笑容,仿佛能让人隔了这么远,也能听到她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直到那一家四口拐进了一条窄小的巷子,潘启文才在文四的轻唤下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上了车。   清晨,东磨街宅子,些微的光映照到床上,潘启文空洞的眼睁开来,缓缓地看了看四周,起了身,慢条斯理地穿衣下床,听到响动,文四推门而入,一个妈子打了洗脸水,端了进来。   潘启文木然地洗漱完,走出房间,慢慢地踱到饭厅去。   文四看了看饭厅桌上摆放着的四副碗筷,不由暗自叹了口气。   少奶奶走的时候,只说会回来的,这些个护卫和妈子都照常在宅子里各司其职着。每天的早、晚餐,少爷再忙,都会在这宅子里吃,而且,必定是要做够四人的份量,摆上四双碗筷,甚至还要做少奶奶和两个孩子喜欢的菜!护卫和妈子们都迷惑不解,却也都没敢多说,只有文四知道,那是因为,少奶奶和小少爷、小小姐,不会回来了!   潘启文喝了一碗粥,抬眼看了看天,对一旁的妈子道:“张妈,今儿个天晴了,记得把孩子房间里的被子拿出去晒一晒!”   文四喉中一梗,他小心翼翼地道:“大少爷说,今天休息,想跟您一起去郊外打猎去,我把您的马都牵过来了,就在门外……”   潘启文垂了眉眼,径直打断他:“昨天我就跟他说过了,不去!”   文四立刻噤了声,却见潘启文眼中突然迸过一丝疯狂的光芒,他放下碗,站起身来,径直向外走去,文四急忙跟着他来到大门外,却见潘启文一翻身上了马,文四还未来得及反应,潘启文已一挥马鞭,那马已急奔了出去!   司令府门外,刀疤跟在黎昕身后,正要出门,突然看到一辆黄包车飞奔而来,那黄包车前后左右都有几个青壮男子跟着跑,黎昕心里一突,不由颤声叫道:“刀疤,你给我看看,那是不是、是不是……”他竟有些不敢叫出来,生怕,那满心的期望过后,再是满心的失望!   直到叶蕴仪走到他面前,微微地笑:“黎昕,他呢?”   黎昕从怔忡欢喜中回过神来,忙道:“天一他,这几天一直住在东磨街那边,我让他们送你过去!”一回手,重重地拍在呆愣的刀疤肩上:“还不快去让人把车开来!”   叶蕴仪心里一疼,他一直住在东磨街那边?她不由看向黎昕:“他,还好吗?”   黎昕轻叹一声:“能吃能喝,还能照常办公!只是……”叶蕴仪眸中一抽:“只是什么?”   黎昕定定地看向她:“除了办公,再看不见其他任何东西!只是像一台机器,眼中,没有一丝丝的热乎气儿!”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我不知道,他能撑到几时,哪一天,会发疯!”   叶蕴仪眼眶一红,看到车来了,她转身要上车,却被黎昕一把抓住胳膊:“蕴仪,你可知道,你要面临的是什么?你真的准备好了吗?”   叶蕴仪回过头来,眼中含泪,轻轻一笑:“黎昕,我把孩子送去了美国,有蕴杰和黛儿照看,我很放心!我回来,只为了与他,生--死--与--共!你说,我还有什么不能面对的?”   黎昕浑身一震,不由松开了叶蕴仪,脸上露出一个欣慰的笑来。   叶蕴仪正要上车,却见一匹马飞奔而来,文四连滚带爬地下了马,喘着粗气直叫:“大少爷!少爷不见了!”   叶蕴仪一惊,收回抬起的脚,回转头,颤声叫道:“文四,你说什么?”   ***   冬天的逍遥谷内一派萧瑟,只有那潺潺的小溪,才显露了一点点生机。潘启文坐在溪边,那水面上的雾霭中,一幕幕浮现出当年他与叶蕴仪在这谷中嬉戏的场景,潘启文闭了眼,喃喃地道:“蕴仪,这是我们两个人的逍遥谷,能不能,再跟我来一次这里,哪怕,梦里也好!”   背后一声轻笑:“这不是来了吗?”   “啪”的一声,潘启文一直捏在手中的打火机跌落在碎石上,他整个人如定住了般,半晌,方僵直了脖子,慢慢慢慢地转过头来,他终是抑下眸中的狂喜,全身轻颤着,迎来了那一声似涉过千山万水的呼唤:“启文!”   ------   谢谢大家一路的陪伴,大家其实可以将这里当成是大结局了,实体版虽说跟网上的内容有些不同,但主体情节大致也就到这里了(不排除出版社要求改结局的可能)。   若是有筒子意犹未尽的话,可以往下继续看,后面主要是战争中男女主生死相依,荣辱与共的情节。章节不会太多了,可可有说过估计春节前后结文,现在看来,节后的可能大过节前了。   虽说结局是好的,但战争情节不会太轻松,有的部分可能还会有点揪心,因此,若还想往下看,又怕影响过年心情的筒子建议从明天起攒更,过完年再看,万一要大家揪着心过年,就是可可的罪过了,呵呵。   在这里,也提前跟大家告个假,可可要外出过年,期间难免心浮气躁,只怕写出来的文字没法入眼,所以会在2月8号至14号停更,15号恢复更新,嘿嘿,可不可以请大家看在本文自上架后,基本风雨无休的份上,理解则个?   另外,关于梅果、黎昕与柳意,黎黛与蕴杰,除非与男女主之间情节必要,不会再细说了,若是大家强烈要求看哪一部分,请在评论区留言,可可会根据情况考虑是不是出番外,谢谢!   那一场久违的欢爱   更新时间:2013-2-1 8:46:58 本章字数:3580   一年半后,某战地指挥部。   潘启文正对着电话里咆哮着:“我告诉你,咱们现在的任务就是布防,你别想着给老子乱闯乱打,要是打乱了上头的布署,老子毙了你!”   “啪”地一声扣下电话,他重重地坐下来,端起水杯,咕咕地喝了两口,却听背后林泰的声音响起:“报告司令,美军军事观察团的联络代表要见您!”   潘启文没能听出林泰语中的笑意,不耐烦地挥挥手:“去、去、去!让黎昕见,这些个花里胡哨的事儿,别***来烦我!”   却听背后一声轻笑:“潘司令好大的架子!濡”   潘启文全身一僵,他猛然转过身来,一双眼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那个一身美式军装的女人,眼中迅速泛起了一层潮气。   半晌,潘启文粗着嗓子对那些正悄悄退出去的属下们,大吼一声:“今晚加餐,老子要吃肉!”   随着门轻轻的关上,潘启文跨步上前,一把将叶蕴仪扯进怀里,一低头,已噙住了她的唇。他狂野地在她的唇齿间扫荡,两个人拼了命地互相吸吮着,都似恨不得将对方吸进肚里才甘心。半晌,潘启文抬起头来,有些心疼地抚上她红肿的双唇,却被叶蕴仪往下一拉,心中还未问出口的话已被她的柔唇给堵了回去籽。   潘启文再忍不住,一把将叶蕴仪按在墙上,再次凶狠地吻了上去,一只手已伸进她衣内,重重地捏上了她胸前的柔软。激烈的撕扯中,叶蕴仪的手从他的胸前移到了他的腰间,“嗒”地一声轻响,已是扯开了他的皮带,当她柔软的手握住了他那坚硬的火热时,那手上微微冰凉的温度,却让潘启文猛然一惊,他甩甩头,将那疯狂的欲念暂时甩开,一把按住了她的手,伏在她肩上,喘息着道:“妞,别招我!”   叶蕴仪一口咬上了他的喉结,低喘着轻笑:“启文,华大夫说,可以了!”   潘启文身体里被压抑已久的欲望,随着这句话,刹那间奔涌而出。心中的欢喜似不知要如何表达,他微一弯腰,一把将眼前的女人扛到肩上,在她的尖叫声中,走出指挥部,在一众将士的注目礼中,将叶蕴仪一路扛进了自己的临时营房。用脚踢上门,将肩上的女人往那硬硬的行军床上一扔,整个人便扑了上去。   他甚至来不及除去两人的衣衫,伸手一探,觉得有点湿意,便那样直直地往里冲去,却听得叶蕴仪一声痛呼,他的火热卡在那紧窒的通道里,竟是再不能前进半分!   看到叶蕴仪眼中的泪意,潘启文身体一僵,他这才猛然惊起,他们已经有快7年,没有欢爱过,她怎么能经得起!   他缓缓地退了出来,轻轻褪去她的衣衫,在她含羞带怯的面容中,柔柔地亲吻她,一双手在她身上时轻时重地揉搓着,直到她被他撮弄得抬高了双腿,在他腰上蹭来蹭去,他才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推进到那一片泥泞中,当他终于贯穿到底,他的坚硬被她的柔软紧紧包裹,他的一颗心,似乎从此便有了安身之处,当他时隔近7年,终于再听到那一声带着哭腔的轻唤:“阿文!”时,眼中的潮湿,再忍不住,随着汗水滚滚而下。   他的舌卷去她脸上的泪珠,当她逐渐适应了他时,心底深处被禁闭已久的欲念,便如出闸的野兽,再也关不住。他一次次狠狠地冲撞她,将她圈在身下,一遍遍地占有、肆意地疼爱!   从下午到深夜,他不知道要了她多少遍,终于,她再支撑不住,蜷在他怀里,在他的爱抚下,昏睡了过去。   潘启文却不知倦,他的手在她身上来回地摩挲着,他的唇再一次地吻遍她的全身,最后,他半坐起身,将她拢在怀里,腾出一只手,点燃了一只烟,在那袅袅的轻烟中,睡梦中的她,一只手掐在他的胳膊上,喃喃地唤了声:“小宇,照顾好妹妹!”   潘启文的手一僵,心里蓦然一疼。   那一天,在逍遥谷,她哭着对他道:“启文,对不起,我没有留下孩子!我舍不下你!可是,我又舍不得让孩子跟着我们经受这战乱之苦,更不能再让爷爷为孩子担惊受怕揪着心!所以,我只好舍下他们!”   她就那样弯了腰,揪着他的衣服,在他怀里泣不成声:“我骗了他们,我跟他们说,很快,爸爸妈妈就会去找他们!”   那一刻,潘启文只觉自己肋骨被人抽走了般,疼得无法直起腰来。从那一天起,没人敢在他和蕴仪面前提起孩子,刚开始几个月,还能收到蕴杰的来信,可随着战争的爆发,邮路不通,信便越来越少。   他们从逍遥谷回来,她便径直搬进了司令府住,她抚着他额上的皱褶,轻轻地道:“启文,那些个虚名,咱们不在乎!”在他的威压下,那些谣言再无声息,她开始帮他备战。   她将银行和潘家所有的现钱,全部换成了金条,她手里掂着那沉沉的金子,笑:“打起仗来,只有这个,才是硬通货!”她将华夏银行名下的所有产业,除了留下一家纺织厂外,其余的全部卖掉,将钱全部买了农田,囤积了大量的粮食。他笑她:“咱们现在可是吃皇粮的了,哪还有这么麻烦?”她却沉声道:“到时候,咱们不能全指望中央拨粮,还是要自己有点底,我这心里,才踏实!”   而这大半年他出征以来的事实证明,若没有她的未雨筹谋,若真的只靠中央的拨粮拨饷,只怕早已军心不稳!他在前方打仗,她不仅为他筹钱筹粮,还为他稳定后方,照顾着军人们的家眷,让这些个下属们,个个对他死心塌地!   可是,这样的好日子并不长久,战争很快打响,他再次驱逐了日本人,同时如他所料,中央迁都重庆,之所以没定在省城,只怕也是对他西南军有防备之心。他兑现了承诺,与中央军换防,同时准备率军出战。   随着重庆政治中心的形成,围绕他、方家与蕴仪之间的话题,再次悄悄流传,在一次军部的招待会上,他看到了那些个官太太眼中对她的轻视之意,他怒不可遏,立刻吩咐下去,要在出军前大肆操办,重新迎娶她进门,她却就那样紧紧地抱着他,坚定地道:“启文,你的这个愿望,我现在不能帮你实现,若想娶我,你就完完整整地给我活着回来!不管这仗打到什么时候,我总在这里等着你,只要你活着回来,我就再嫁你一次!”   临行前一晚,她想要将自己交给他,一直撩拨着他,却被他紧紧地按在怀里,他知道,虽然已过了快一年,可她的身子还不行,他坏坏地笑:“妞,现在还不行!等哪天华大夫说可以了,你写信给我,就是远在天边,我也飞回来满足你!”   战争中,好几次他捺不住性子,要亲自带人往前冲,军官们都劝不住,却都被黎昕一句轻飘飘的话给摁了回去:“蕴仪在等你回去娶她!”   自从她真正回到他身边,他心底里的欲念越来越压抑不住,在她身边时,他还可以过过手瘾、嘴瘾,有时,她大发善心,还会用手帮他解决,虽然这样的次数不多,他也怕她情动而损了身子,但总是聊胜于无。   可是,上了战场,他便只能无数次地做过那些个春梦,他在心底里告诉自己,若是她的身子真的好了,哪怕是擅离职守,他也要回去!   呵呵,他的蕴仪,总是那么地善解人意,不需要他擅离职守,她竟然自己不顾危险地跑了来!她定是磨着方淮之给她安排的吧?跟着美军军事观察团上前线,她身边连一个人都不能带!   潘启文心里一半是欢喜一半是心疼,他的手抚上了她的小腹,唇角勾起一个笑来,她,其实也是想着他的吧?今天,他可是尽了力地播种,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小生命已在那里存在?   他比任何时候都祈盼老天,能赐给他们一个孩子,不仅仅是治她的病,更重要的是,他希望有个孩子,能弥补她将小宇小风扔在美国的伤痛!   叶蕴仪醒来的时候,身边已是空了,她一起身,才发现周身的骨头如散了架般地疼,一想到昨晚他那样的不要命的折腾,心里又是感动又是心疼。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以前就如狼似虎的,需求大得吓人,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从未找过别的女人!   叶蕴仪缓缓地拉开门,便见林泰直直地挺立在门口,见她出来,忙笑道:“夫人,司令去例行巡防了,一会儿就回来!”他赶紧命人打来了热水供她洗漱,又端来了早餐。   吃过早餐,叶蕴仪叫住林泰:“林泰,每次的信都是报喜不报忧,你实话告诉我,他有没有受过伤?”   林泰忙正色道:“真没有!”他嘻嘻一笑:“每次,他一使性子,黎师长就搬出夫人您来压司令,司令就乖乖的了!”   叶蕴仪心里一甜,不一会儿,潘启文便回到了营房,一关上门,便将叶蕴仪按在了门上,不管不顾地撕扯起来,叶蕴仪惊慌地叫:“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潘启文拉了她的手,按在自己的火热上,喘着粗气笑:“巡防的时候它就一直在立正敬礼,我都不好意思再往下走!”   他一把打横抱起她,一边往床上扔,一边叫:“妞,它饿了快7年,一个晚上怎么够?”说完,便向着她直直地压了下去。   --------   昨天月末,灰常感谢大家昨天的PP,谢谢   雪中送碳   更新时间:2013-2-2 8:39:19 本章字数:3390   七个月后,重庆,军部军需处。   叶蕴仪紫色的旗袍下,小腹高高隆起,她右手撑着后腰,直直地往处长办公室就走,门外一个秘书赶紧上前拦住,她瞟了眼叶蕴仪隆起的肚子,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却仍是赔着笑道:“夫人,马处长真的不在!”   叶蕴仪冷哼一声:“不在?昨天不在,今天还不在?你们马处长不办公的吗?好!那我就进去等,等到他在为止!”   说完,她径直就要往里闯,这时,两个军装士兵伸手往前一拦,面无表情地道:“夫人,请回吧!”   叶蕴仪冷冷一笑,一扬手,身后的文四眨眼间已制住了那两个士兵,叶蕴仪一把推开了门,径直来到一脸愕然的马处长面前,她挺直了背,“啪”地一声将一张单子拍在军需处长的办公桌上,怒声道:“马处长,中央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可你看看,西南军的武器装备,哪一样与中央军能比?好,武器不够,前方将士只能拿血肉去拼,可为什么,连军粮,也要层层克扣?濡”   马处长站起身来,他挥挥手让涌进来的士兵们退了出去,堆起一个笑脸,对叶蕴仪殷勤地道:“夫人,快请坐!”叶蕴仪并不动,只拿眼横目怒对着他,那马处长心底里暗暗叹息,素闻这位潘夫人知书识礼,豁达大气,这次,只怕也真是急红了眼了!   叶蕴仪冷冷地道:“马处长,你们这么做,就不怕我直接捅到方部长那里去吗?”   马处长嘴角挂在起一个苦笑来,他一拱手:“夫人,您的能力,谁人不知?实不相瞒,您要能帮我捅上天,我真是求之不得!可我这实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征粮征不上来,买粮的钱也还有很大的缺口,您让我怎么办?我知道粮食再不运出去,西南军下个月就要断粮,可不光是西南军,中央军也一样!丐”   叶蕴仪愕然道:“中央军也缺粮?不是有美国的援助吗?”   马处长叹口气:“美国那边说是有武器和粮食,这武器倒是到了,偏偏那粮食却迟迟没有来,说是还要晚两个月,眼看着前方就要断粮,方部长那里,着急上火,也是没有办法啊!”   叶蕴仪凤眸微微一眯:“武器到了?”   马处长心里一咯噔,赶紧摆摆手:“您可别打武器的主意,那可全都有是有主了的!”   叶蕴仪微微皱了眉,脑中迅速算计着,末了,她眸中星光一闪,走到沙发边,从容地坐了下来,淡淡地道:“马处长,若我能为你搞到前线百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食,你如何谢我?”   本已坐下的马处长虎地一下又站了起来,双眼发着光,再顾不得礼貌,叫道:“我的姑奶奶,您只要能帮我解决这一个月的军粮,您让我做什么都成!”   叶蕴仪微微一笑:“好!我只要你给我将西南军的武器全部换成美式装备!”   那马处长倒吸了一口冷气,皱了眉道:“您这胃口也太大了些,就算是中央军,也没有整个集团军全部配备美式装备的!再说了,你们西南军不是有自己的兵工厂嘛?”   叶蕴仪冷冷地道:“那个兵工厂做出的武器还不如汉阳造!若非如此,只怕一迁都重庆,那个兵工厂就被收归中央了吧?”   马处长咬咬牙:“我最多给您配备一个师!”他抬眼看向叶蕴仪:“您那粮食,也就值一个师的装备!”   叶蕴仪嗤笑一声:“马处长,此一时彼一时,这粮,若是你,有钱只怕也收不上来,而若是我,可就不同了,你可别忘了,这西南,是谁的地盘!”   马处长脸色一白,又听叶蕴仪沉声道:“马处长,你那儿的粮和武器,不过是军需处左手换右手的问题,而我这次,可是实打实的自掏腰包!你不是粮钱不够吗?军需处省下的这百万大军一个月的粮钱,你马上就可以着手买过冬的粮食!”   马处长叹口气,诚恳地看向她:“最多两个师,这事儿,还得方部长那儿同意才行!”   叶蕴仪爽快地点点头:“成!方部长那儿,我去说!这两个师的装备,你可不能糊弄我!机枪、大炮还有坦克,都得给我配齐了!”   汽车在纷乱的街道上缓缓前行,叶蕴仪烦躁地挪了个位置,对前座的文四吩咐道:“回省城!”   文四回头看了看叶蕴仪,小心地道:“少奶奶,这样太赶了,您可要顾着自己的身子!不如今天就在重庆歇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叶蕴仪的手轻轻抚上小腹,深深地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缓缓地稳定下来,她叹了口气:“文四,这百万大军的军粮,一个月内就要筹齐,我实际也无十分把握!可是,我一想到,这多一件武器,你家少爷他,就安全一分,我就止不住地想要!这次我也就是逮着军部的空子,才换来这批武器,以后,这军部是指望不上了,西南军的武器和粮食,咱们必须自己想办法!还要征兵!想到这些,我这心里,就火烧火燎的,咱们还是赶紧回去吧,西南军军需处和华夏银行那边,我还是要亲自盯着!”   抗战前线,西南军指挥部内一片紧张肃杀之气,地图前,一干军官眼睁睁地望着半眯了眼的潘启文,等他拿主意。   半晌,潘启文将手中的红色铅笔往桌上一扔,咬牙道:“不行!咱们就按上头的指令,阻击敌人,拖住他们24小时就算完成任务,消灭这拨鬼子的事,只能交给中央军去干!”   一个军官立刻叫了起来:“司令!您明知道咱们的位置比中央军有利,按刚才您所设想的,完全可能全歼敌军!咱们西南军参战这么长时间来,伤亡近三分之一,却一场象样的胜利都没有取得过,兄弟们窝囊啊!”   潘启文厉声道:“你以为我不想打?可是,咱们的装备,消灭一个鬼子,咱们得牺牲六个兄弟,这样赔本的买卖,不能干!再说了,现在的粮食只够一个星期的了,后面的粮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运来,吃不饱肚子,哪来的士气去打仗?”   室内顿时一片静默,所有人都垂了头,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一声:“报告!”   却是林泰走了进来,他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叫道:“司令,咱们的粮食到了,还有,还有两个师的美式装备!”   潘启文瞪大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林泰:“两个师的美式装备?你确定?”   林泰点点头,大声地道:“是!是文四亲自押送来的!”   一丝不安在潘启文心中升起,文四亲自押送来的,说明这批东西是蕴仪想法搞到的,而非军部直接调拨,两个师的美式装备非同小可,同时,听说中央军都快断粮了,这粮食又是哪里来的?这些东西,蕴仪得费多大心力?而她,还怀着孕!   然而,他这时却来不及思考,这个消息令到指挥部里炸了锅般,沸腾起来,军官们纷纷叫起来:“司令,这下可以干他娘的一仗了!”   潘启文甩甩头,走到地图前,沉思片刻,转过身来,一挥手:“干!”   几个师长立刻叫了起来:“我去!”、“我去!”   潘启文扫了他们几个一眼,厉声道:“这一仗,你们可有拼光自己手下一个师的准备?”   原西山军营的刘师长立刻叫了起来:“只要能全歼***一个混成旅大队,就算拼光一个师,老子也认了!”他手一指周围几个师长:“你们别跟我争啊,作战计划里,需有一队强悍的人马悄悄绕到敌后形成包抄之势,同时还要阻击敌军从东边过来的增援,我有特种兵团,这个任务,非我们师莫属!”   黎昕摇头道:“你的特种兵团刚刚伤亡过半,团长也殉国了,你怎么能去?”   刘师长一时语塞,却梗了脖子,不服气地道:“但没有特种兵团,这个任务即便拼光了人,也不可能完成!”   “报告!”一把爽朗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对话,所有人目光齐齐转向立在门口的陆念迅。   领馆事件后,陆念迅被叶蕴仪留了下来,还担任她的护卫头领,战争一开始,叶蕴仪便命陆念迅领着他的千人护卫队跟随在潘启文身边。   一看到陆念迅,师长们目光都不由一亮。只有黎昕与潘启文却是脸上一沉。黎昕率先开了口:“不行!陆念迅,你们是私人卫队,不占编制,不拿军饷,这种事,轮不到你掺和!你忘记你家小姐是如何吩咐你的吗?任何时候,你的责任就是司令的安全!”   陆念迅却咬牙道:“司令,全国战场都是节节败退,我们太需要一场胜利来鼓舞士气了!就算小姐,他们在后方,也是需要的!”   潘启文却迟迟没有吭声,他深知叶蕴仪对陆念迅和这支护卫队的感情,而这个孤军深入敌军后方同时阻击增援的任务,最后的结局,只可能是全部殉国!   筹粮艰辛   更新时间:2013-2-3 8:37:55 本章字数:3341   陆念迅却一个立正,再次敬了个军礼,沉声道:“我有一个折衷的半法!就是将护卫队的人分一半补充到特种兵团,我带团出击!小柱子留下带护卫队!”   看到师长们殷切的目光,潘启文闭了闭眼,咬牙道:“好!就这么办!”   计划停当,军官们鱼贯而出,潘启文轻轻唤了声:“老陆!”陆念迅微微一震,转了身,直挺挺地看向潘启文。   潘启文抬眼看向他,轻声道:“老陆,你家小姐又有了身孕,你还不知道吧?”   陆念迅一脸惊喜地道:“太好了!那小姐的病,是不是就能治好了?濡”   潘启文眼神一黯,华大夫说要调理得当,可是,他在前线打仗,她成天为他吊着心,又在后方为西南军奔忙,还要牵挂着一双远在美国的儿女,她怎么调理?   然而,他迅速隐去眼中的担忧,点头笑道:“华大夫说,应无大碍!”   顿了顿,他又笑道:“上次蕴仪来信说,小宇、小风来了信,向你问好,小风都会写字了,在信中,可是称呼你为陆爸爸!丐”   陆念迅眼中迅速泛起一股潮气,他咧嘴笑了笑:“司令,只要他们母子平安,我就再无牵挂!”说完,他立正敬礼,转身走了出去。   潘启文神情复杂地目送着陆念迅离开,转头沉声道:“去,给我把文四叫进来!”   文四恭敬地呈上一封信,潘启文一看到封上那端正秀气的小楷,眼前便浮现起那张美丽的脸庞来,他急急地拆开信,粗粗看了一遍,他压下心中的悸动,将信小心翼翼地折好,放进上衣口袋里,沉声道:“文四,说吧,这批粮食和武器,哪来的?”   文四眼神一闪,垂头道:“少奶奶信上没说吗?”   潘启文轻哼一声:“她说得很轻松,只说花钱买来的,现在什么时候,这粮食和武器,说买就能买得到的吗?”他神色一厉:“还不快说?”   文四背上一哆嗦,再不敢隐瞒,赶紧说了起来。文四说的过程中,黎昕悄悄进了来,他眼神闪了闪,招手轻声吩咐了林泰一句话。不一会儿,刚才那些离开的军官们都去而复返,静静地立于门口,听着文四的讲述。   听到文四说叶蕴仪在一个月内要筹备到百万大军一个月的军粮,以换取两个师的装备时,潘启文不由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由厉声道:“咱们私下囤的粮,也最多够一半,余下的一半,她是怎么筹来的?”   文四猛然红了眼圈,低声道:“少奶奶与大少奶奶,发动所有军官太太们,军官太太们再分别发动下属的军眷,不仅所有的军眷都将自家的存粮拿了出来,还挨家挨户地去跟乡亲们借存粮,承诺秋后还粮,少奶奶说,都是子弟兵,乡亲们定会愿意借的!而少奶奶则亲自跟那些个大户和商家磨,拿金条换粮食,不愿意换的,少奶奶就以华夏银行的名,跟他们订下借粮合约,秋收后还粮,并会多给一成粮食做为利息。”   潘启文一把揪住了文四的衣领,咬牙问道:“少奶奶也亲自去求那些人?”   文四点点头,哽咽着道:“我们劝不住,少奶奶说,她要亲自拜会那些个大粮商,她说,人心都是肉长的,这些个粮商即便看在她挺着个大肚子,还在为前线将士奔忙的份上,也不好意思拒绝她!”   听了文四一席话,门口的军官们已是个个红了眼眶。   潘启文甩开文四,闭了眼,脑子里满是叶蕴仪挺着粗重的身子四处奔走的情形,心里如针扎般的疼!他的蕴仪,跟着他,没有享过一天的福!那样一个从来优雅从容而傲气的女人,为了他,甚至沦落到要靠自己的身孕来搏人同情的地步!他将头用力向后仰去,张大了嘴长长地吸气,半晌,才抑下心底那滚滚而来的怒和疼!   文四见状忙道:“少奶奶其实也没跑几次,后来,商会的会长被少奶奶感动,他带头将存粮无偿地捐了出来,那些个商家们也都没有话说,主动地上门送粮食,大多是半卖半送,即便我们打借条,他们也绝不要利息!后来,西南大学的学生们知道了,也都上了街去募捐募粮,咱们这粮食,不到二十天,就都齐了!”   潘启文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他陡地睁开眼,凶狠地问道:“你说军眷们都将家里的存粮借了出来,那么,司令府呢?”   文四背上猛地一抖,他看了看潘启文黑沉的脸色,终是不敢隐瞒,带着哭腔道:“司令府的存粮也全都拿了出来,少奶奶跟大家一起,每天只吃两顿饭,一顿稀一顿干!每一顿,也只吃点青菜,护卫们去打的野味,也被少奶奶叫拿去从前线回来的伤员了,少奶奶怀着身子,府里的下人们都跪下来求少奶奶,求她吃三顿,好歹吃点肉,可少奶奶说,司令带兵打仗,靠的就是下边的人心,她不能上前线替司令分忧,在后方总得要把人给拢住了,大家吃什么,她就吃什么!她说没理由所有的军眷们都饿着,就她一个人吃饱了!她还说,要让老百姓知道,大家辛苦省下的口里粮,每一粒都是上了前线的!她还说,她省了,下边的人自然都会省,每个人省下一口粮,前线士兵就多一些粮食,她不做新衣,下边的人也都不好意思做,省下的钱,可以买粮买武器发军饷!”   文四最后哭道:“少奶奶还笑着说,幸好她当初有先见之明,将小少爷和小小姐送去了美国,不用在这里挨饿!”   文四的话音未落,门外已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泣声,那些个平时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这时一个个都横了手,抹着泪,更有人已是哭出声来!   “呯”地一声,潘启文一拳砸在桌上,他一转身,血红了眼,怒吼道:“哭什么哭?”   他颤着手,一指这些军官们,叫道:“你们都听到了?你们的父母、女人和孩子在后方忍饥挨饿,求人受气,只为了咱们吃饱饭,少流血,你们应该怎么做?”   天空中响彻了男人们齐齐的怒吼声:“打鬼子!”   这时,黎昕沉声说道:“目前全国士气低下,的确太需要一场胜利来振奋人心了,有情报说,上头已经向中央军那边许了愿,谁要拿下鬼子这个混成旅大队,谁就可以回西南换防休整!你们,想不想回家看看妻儿老小?”   男人们再齐齐地吼叫起来:“想!”那其中,声音最响的,竟然是潘启文!   听说可以回西南换防休整,潘启文兴奋地在房间内踱了两步,突然一挥手,叫道:“你们都进来!为保万无一失,我要调整作战计划!”   一切布置停当,等所有人都离开,潘启文叫来黎昕,他目光中带着狠厉:“黎昕,文四他们管不住蕴仪,你跟文四马上回去,从现在起,你给我将蕴仪禁了足,坐完月子前,哪儿都不许去!着华大夫好好给她调理身子!”   夜晚,潘启文躺行军床上,拿出那封信,细细地看了好几回,最终,他摩挲着那信纸,喃喃地道:“蕴仪,希望,这一次,我能在你身边,看着孩子的出生!”   当黎昕与文四风尘仆仆地赶回司令府时,在大门口,正碰上刚刚下车的方夫人和方宗尧,黎昕赶紧上前招呼,方宗尧笑道:“蕴仪这马上就要生了,我母亲不放心,非要过来陪着蕴仪生孩子,还说要到她坐完月子再走,不会有什么不方便吧?”   黎昕大喜,不由抱拳道:“求之不得!夫人,蕴仪那性子,只有您的话,恐怕她才能听得进!快快请进!”   然而,他们还未进门,便听到一个令他们心胆俱寒的消息:“中央军的人到地里抢收粮食,少奶奶领着护卫去阻止,大少奶奶劝不住,也只好跟着去了!”   方夫人急得直跺脚,她连连摆手:“你们几个骑马快,赶紧去把她给我找回来!宗尧,你也去!中央军的人你熟,可千万别出什么事才好!”   当黎昕一行人赶到时,叶蕴仪正站在狭窄的田梗上,一手叉着腰撑着那圆滚滚的肚子,一手拿着一支枪顶在一个军官头上,怒道:“佃农们都说过了,这是我私家农田,该交的军粮我们都交过了,你们还敢来抢?”   黎昕等人见了叶蕴仪那颤颤威威的模样,不由又好气又好笑,方宗尧赶紧出声喝道:“肖大河,你堂堂一师长,竟然敢在这里公然抢粮?”   叶蕴仪听到方宗尧的声音,不由一喜回头,那肖大河趁机挥开她的枪,将她拿枪的手反手往后一扭,黎昕等人大惊失色,方宗尧更是怒道:“肖大河,你放肆!”   文四早已是飞身上前,一脚踢了上去,肖大河只得放手去挡文四那一脚,谁知文四只是虚晃一招,在他一松手之际,已是稳稳地扶着叶蕴仪退开了好几步。   喜得千金   更新时间:2013-2-4 8:38:17 本章字数:3445   肖大河犹自不服气,对方宗尧道:“方处长,您来得正好!我就想给咱们军囤点粮,要是再碰上象上个月军需处拿不出粮来的情况,也好对付一下。前段时间,乡亲们连自家的口粮都省出来捐给前线将士,可这一户人,他们占了这么多农田,就不能匀点出来么?我们又不是不给钱!”   方宗尧沉了脸,指着叶蕴仪道:“你可知道她是谁?”   肖大河一愣,方宗尧冷声道:“这个月,前线百万大军的军粮,就是她自掏腰包筹出来的,你好意思跟她抢?”   肖大河瞪大了眼,张口结舌地道:“潘、潘夫人?”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夫人,对不起,我……”他挠挠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突然一回头,向田间正愣站着的士兵们大声吼道:“全体立正!向潘夫人敬礼!”   回到司令府后,黎昕便果如潘启文吩咐的那般,将叶蕴仪禁了足,华夏银行和西南军的人也都不许见叶蕴仪,黎昕将她原先手上的事都亲自接了下来,严令任何人不得拿任何事来烦她濡。   叶蕴仪但凡要出门,必有文四、柳意和方夫人的陪同,却绝对接触不到一点与西南军有关的事务。   叶蕴仪执意等到秋粮收了上来,还了借百姓的粮食,又再三向黎昕确认军眷们都能吃饱饭,她才恢复了一日三餐。   这一日,叶蕴仪陪着方夫人上街逛了逛,回来的路上,叶蕴仪觉得有些气闷,微微摇下了车窗,窗外却传来阵阵兴奋的叫卖声:“号外,号外,我西南军全歼日军第九混成旅加藤大队!号外,号外……冢”   黑色轿车“吱”地一声停了下来,叶蕴仪的头探出窗外,急切地叫道:“来份报纸!”   《我西南军全歼日军第九混成旅加藤大队!》看着报纸上醒目的标题,叶蕴仪捏住报纸的手微微有些发抖,眼眶不自觉地红了。开战以来,前线传来的尽是节节溃败的消息,捷报,这还是第一次!一股骄傲之情油然而生,这第一次捷报,是西南军打出来的!   回到司令府,叶蕴仪拿着报纸,迫不急待地就去了黎昕的办公室,刚到门外,便听到黎昕沉声吩咐道:“这事,千万不要让夫人知道!”一句话,令到叶蕴仪顿时浑身冰凉!   她一把推开了门,用尽了全力撑在门框上,对门内一脸愕然的黎昕颤声问道:“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跟在她身后的方夫人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她,急道:“蕴仪,你别急,千万别急,啊?”   黎昕眼神一闪,他忙迎了出来,斩钉截铁地道:“天一他没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他看了看叶蕴仪惨白着脸,一副惊疑不定的神色,他叹口气道:“之所以说不让你知道,是因为、因为……”黎昕咬咬牙,低了头,沉声道:“陆念迅在这场战役中,以身殉国!”   叶蕴仪身形一晃,一旁的文四赶紧上前,与方夫人一起,扶她坐下。叶蕴仪心中先是一松,紧接着又是一痛。陆念迅,那个护了她和两个孩子整整五年、忠心耿耿的男子,那个身负血海深仇,隐姓埋名只求一战的刚毅男人,死了!   叶蕴仪突然心里一惊,她抓住方夫人的手不自觉地深深掐进了方夫人肉里去,她一脸惊惧地看向黎昕:“不对!陆念迅是贴身保护启文的,若是他死了,那启文、启文……”   黎昕忙打断了她的话,沉痛地道:“天一没事!陆念迅是带着一半护卫队的人,加入到特种兵团,他领着特种兵团绕到敌军后方,形成包围之势,方才有此次大捷!可是,他们却在撤退时遇上敌军增援,为给主力部队撤回赢得时间,特种兵团,全部壮烈殉国!”   叶蕴仪怔怔地流下泪来,半晌,方喃喃地道:“获此大捷,他总算是,死得其所!”   送走叶蕴仪,黎昕小心地关上门,这才一拍桌子,低吼道:“这个混账潘天一!”他转头对刀疤吩咐道:“把黑衣卫队,除了夫人身边保护的人以外,其余的,全部派出去,化妆成老百姓,沿着他可能回来的线路,去找!”   十天后,深夜,一辆马车悄然停在了芳华苑门外,黎昕匆匆迎出去,当他看到被刀疤和小柱子从车上扶下的潘启文时,冲上前去,对着吊着一只胳膊的潘启文脸上就是重重地一拳!口中叫道:“你个混蛋!你知不知道我快被你吓死了?你竟然敢这样做!”   潘启文痛得一眦牙,浑不在意地笑:“哎,你小声点!你想让人治我个擅离职守的罪啊?”说完,他急急地便往里走去,一边摆摆手:“不跟你鬼扯了,我要看老婆孩子去!”   走到楼下,他蓦然顿住了脚,回头问黎昕道:“我紧赶慢赶的,就是算着差不多这几天该生了,她没什么事吧?”   黎昕横他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到楼上小清一阵惊慌的叫声:“文管家,快去把大夫和产婆都叫来,夫人这是要生了!”   潘启文心头猛然一跳,再顾不得许多,直直地便往楼上冲去。他完全没看见文四和小清几个人一脸的惊喜,径直冲进了叶蕴仪房内。只见叶蕴仪双手捧在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张脸痛苦地扭曲着,额上豆大的汗珠直往下掉。   他一下子扑了上去,一把抓住叶蕴仪的手,满眼心疼地唤:“蕴仪!”   叶蕴仪猛然睁开眼来,脸上的痛苦刹那间被满满的喜悦代替,她瞪大了眼,脸上是又哭又笑的表情:“启文?”   潘启文握紧了她的手,他的唇轻轻地印上了她的额头,哽声道:“蕴仪,是我回来了,别怕!我会守着你!”   叶蕴仪的注意力却被他胳膊上的伤给吸引住了,她颤声道:“你受伤了?”话音未落,一阵阵痛袭来,她禁不住“啊--”地痛呼出声来,潘启文立刻回身,怒吼道:“大夫呢?产婆呢?”   “来了,来了!”一堆的人涌了进来,有条不紊地布置着。华大夫为叶蕴仪诊了诊脉,吩咐了产婆几句,便出去了,屋内只留下西医的妇产科的女医生和一个产婆,还有几个妈子,很快,方夫人也进了来,对潘启文皱眉道:“启文,你先去外面等着吧!”   潘启文不舍地站起身来,却被叶蕴仪死命地拽住了他手,一低头,便见到她眼中的惊慌和恐惧,潘启文心里一抽,她在生小宇小风时,差点死去!生产,对她来说,便如闯鬼门关一般可怖!   他一下子跌坐下来,轻轻地捋开她被汗水浸湿的发,脸上挂起一个安定的笑:“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着你!”   潘启文一直紧握着叶蕴仪的手,在她耳边喁喁细语,叶蕴仪慢慢地放松下来,当阵痛过去,她竟然安心地昏睡过去。在潘启文的陪伴下,叶蕴仪就这样痛一阵睡一阵,尽可能地保存了体力,去迎接最后的阵痛。   终于,黎明时分,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迎来了新的一天,随着产婆那一声:“恭喜司令,喜得千金!”屋内屋外的人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潘启文整个人如虚脱了般,瘫倒在床边,全身的衣服已被汗水湿透!   他血红着眼,抖着唇吻上了早已昏睡过去的叶蕴仪的脸颊,明明浑身发软,他还是抢过妈子手上的热毛巾,细细地为叶蕴仪擦拭起来,又单着一只手,为她换过了衣服,看着妈子们将床上所有东西全部换过,确认她不会不舒服,这才缓缓地站起身来,向旁边的婴儿床走去。   他的手轻轻抚过那看上去有点皱巴巴的小脸蛋,眼中柔情似水,那是他的小小的女儿呵,蓦然眼前便浮现出小风和小宇的小脸来,一滴温热静静地掉落在小小婴儿的脸上,潘启文心伸出手指轻轻地揩去那抹湿意,喃喃地道:“小宇、小风,你们有妹妹了呢!”   潘启文蓦然想起什么,他急急地走到门外,对华大夫问道:“华大夫,夫人她的病,可是能好了?”   华大夫点头微笑:“只要月子里稍加注意,应该不会再有问题!”   潘启文心中提中的一口气陡然放了下去,他有些不放心地皱眉道:“可她在怀孕期间东奔西跑,操碎了心不说,还饿肚子!”   华大夫叹口气,看向潘启文的眼中带着欣慰的笑意:“少爷,少奶奶她,怀孕期间虽然辛苦,但由于前期调理时间长,同时,她内心却并不十分郁结,反而时常保持着一种高昂的情绪!这,是最重要的因素!”   潘启文微微一怔,跟着便是满心的感动和骄傲,原来她,是如此爱他!便连为他辛苦为他奔忙,于她,竟是一种精神支柱!   叶蕴仪睁开眼,便看到身边拥着她熟睡的那个胡子拉茬的男人,满脸憔悴,却满脸的满足。   -------   这两天哪儿都没去,赶着码字,希望年前能结局,因为内容的确不多了,后面还有点揪心,偶怕就那么一点内容拖到年后,大家会拍偶,呵呵,希望还是能让大家和我都安安心心过年吧。   替我闺女试下口味   更新时间:2013-2-5 8:46:57 本章字数:3618   一大早,潘启文便被女儿那一阵嘤嘤的啼哭声惊醒,他一弹而起,急慌慌地下了床,将婴儿床里的女儿抱起来,另一只还吊着胳膊的手熟练地往小屁股下一探,他嘴边不自觉地酝起一丝笑意来,一把扯下那已湿了的尿布,扔到地上,再半边身体僵硬着前倾,费劲地用那只受伤的手把湿了一摊的小垫被揪出来,扔下,再把女儿放回小床上,一只手拿起床头干净的尿布,塞到小屁股下,看到女儿撇着小嘴,架势还要哭的模样,他忙一边摇着小床,一边柔柔地哄:“穗冰乖,再睡会儿,等妈妈醒了再喂你吃奶哈?”   那小人儿竟似听懂了他的话一般,竟缓缓地闭上了眼,潘启文禁不住俯下头,一口亲了上去,许是那胡子扎疼了孩子柔嫩的肌肤,小不点儿立刻“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这不同于先前的哼哼,而是惊天动地的哭,潘启文一下子慌了手脚,赶紧将女儿抱起来,一边晃一边轻声叫:“小祖宗,别把妈妈吵醒了!”   却听背后一声轻笑:“抱过来吧,她多半是饿了!”   潘启文气哼哼地瞪了女儿一眼,这才转过身,懊恼地将她轻轻搁进已半坐起来的叶蕴仪怀中。   一闻到母亲的气息,小不点儿立刻收了声,叶蕴仪嘴角微微向上弯起,眼神温柔地看着女儿,一边解着衣扣,一边皱了眉道:“你胳膊上的伤还没好,这几天跟着我们娘俩,哪儿睡好了觉?白天让你去睡,你也不肯!要不,你还是搬去隔壁房间睡吧?濡”   潘启文紧紧地盯着那雪白饱满的胸口,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眼神中满是对那张一口含上母亲乳头的小嘴的嫉妒,口中暧昧地道:“我闻着那奶香味儿,才睡得香!”   叶蕴仪抬起头来,凤眼似嗔似怒地瞥他一眼,潘启文只觉得心里麻酥酥的,再忍不住,一低头,吻上了柔软的唇,叶蕴仪赶紧一推他,低叫道:“女儿还在呢!”   潘启文却干脆坐到床上,将母女俩都揽进怀中,他轻轻地吻上了叶蕴仪的侧颈,吃吃地笑:“她吃她的,我吃我的,互不干扰!”叶蕴仪蓦然红了脸,嗔道:“亏你还是当爹的!谔”   潘启文却拉开她推他的手,抬起头来,坏坏一笑,已一把掀开了她半掩的小衣,一口含上了她另一边的茱萸,伸出舌尖,舔了舔,竟如婴儿般吸吮起来!   叶蕴仪被他撩拨得浑身轻颤,她咬了牙去推他,又好气又好笑地道:“有你这样,跟自己闺女抢食的嘛?”   潘启文却不管不顾地吸了好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痞痞地笑:“我就替我闺女试下口味!”他佯装皱了眉,一本正经地道:“我说,这没盐没味地,我闺女怎么就吃得这么香呢?”   叶蕴仪恼羞成怒地推他,他却一侧身,眦了嘴叫:“哎呦,疼!”   叶蕴仪只道碰着他受伤的胳膊了,急得声音都打了颤:“碰着哪儿了?有没有事?”   潘启文嘿嘿一笑:“你要再挠我,就碰着了!”   叶蕴仪这才知道他是逗了自己玩儿,不由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却再不敢伸手推他,潘启文眉一扬,便大了胆子,一只手已伸到她胸前,叶蕴仪却一拍他的爪子,皱眉道:“你还没告诉我,你是怎么受的伤?”   潘启文的手抖了抖,缩回来,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嗨,不就是被流弹给擦了一下呗!”   似怕叶蕴仪再问,他赶紧岔开话题:“哎,你说,咱闺女叫啥名字好?”   叶蕴仪瞥他一眼:“我刚刚不是还听某人穗冰、穗冰的叫得挺欢的,这会儿倒问起我这个当娘的意思来了?”   潘启文乐颠颠地道:“那你这是同意了?”   叶蕴仪一把捏住了他的手,轻声道:“启文,咱们就当,那个孩子,又回来了!”   潘启文心里微微发疼,却不愿再提起从前,他笑道:“就不知道我这幺女也会不会嫌这名字太难写?小风上次就写信来说,名字太难写,她,她居然要改名叫潘天一!”   叶蕴仪却并没有笑,只怔怔地看着怀中的女儿,发起呆来。   潘启文心里一紧,他揽紧了她,唇贴在她的额头上,轻声道:“蕴仪,等仗打完了,咱们第一件事,就是去美国,把小宇、小风接回来!”   叶蕴仪默默地点点头,没有出声,潘启文原本充满了欢喜和满足的心里,一下子沉重起来。   刚吃过中饭,文四便来通报,说方宗尧来了,见叶蕴仪用询问的眼神看着自己,潘启文忙笑着吩咐道:“宗尧也不是外人,夫人现下也不能出这屋子,就把他请进来吧!”   叶蕴仪掩了嘴轻笑,潘启文半是恼怒地叫:“他都自称是孩子舅舅了,我还有什么醋好吃?”   然而,方宗尧一进来,看见潘启文,却一副见了鬼的模样,惊道:“你怎么在这儿?这换防怎么样也得一个月的时间啊?你怎么又会受了伤?我父亲还亲自过问了伤亡情况,明明……”   潘启文原本得意的脸上蓦然一慌,他一步跨上前,拉住方宗尧,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笑道:“哎呀,我想起来,有件很重要的公事跟你说,走,咱们去书房!”一边说,一边拼命向方宗尧眨着眼。   方宗尧莫名其妙地被他扯着往外走,却听背后叶蕴仪厉声吩咐文四道:“文四,去给我把小柱子叫来!”   潘启文猛然顿住脚,缓缓转过身,一张脸可怜巴巴地皱成一团,赔着笑道:“蕴仪,你找小柱子做什么?有啥话,你问我答,还不行么?”   叶蕴仪却不理他的茬,只狠狠地瞪了文四一眼:“看他做什么?你是不是要我亲自下去找人?还不快去?”   文四再不敢违命,飞快地跑走了,不一会儿,小柱子便被带了上来。   叶蕴仪沉声问道:“小柱子,你跟我说实话,潘天一胳膊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不许有一分隐瞒!”   小柱子偷偷瞄了眼潘启文,再看看自家小姐那铁青的脸色,低了头,老老实实地道:“在清县城外,我跟司令俩人被几个巡查的二鬼子发现,咱们逃跑时,司令不小心中了二鬼子一枪。”他又赶紧补充了一句:“子弹只是擦过去,没伤着筋骨!”   叶蕴仪冷冷地道:“换防不是应该绕道我们的地盘后走吗?为何会去了清县?又为何就你们两个人?”   潘启文赶紧笑道:“嗨,那个,我们去清县,是因为……”却被叶蕴仪冷声打断:“你闭嘴!小柱子,你说!”   见了叶蕴仪的神情,屋内的人都是一呆,叶蕴仪即便是以前与潘启文闹别扭的时候,也从未在人前如此喝斥于他!   小柱子有些慌乱地道:“是因为,因为司令说,穿过鬼子占领区,路短,走得快,可以,可以赶得上……”小柱子有些说不下去了,叶蕴仪冷笑着接了口:“可以赶得上我生产,是不是?”   她突然重重地一捶床沿,声嘶力竭地大号一声:“那是鬼子的地盘啊!”   见到叶蕴仪那急剧起伏的胸膛还有眼中那饱含的泪水,潘启文急忙扑上去,叫道:“蕴仪,你,你别生气,月子里,是不可以哭的!”   方宗尧轻轻叹了口气,扯了扯屋内的小柱子,悄悄地向外走去,走到门外,对文四温和地道:“先领我去我母亲房中吧!”   床上的叶蕴仪浑身发着颤,用力推着一只胳膊抱着她的潘启文,哭道:“谁要你回来陪我生产了?你要找死,你就去!谁也不会拦着你!”   潘启文用了力地抱着她,受伤的那只手费力地轻抚着她的背,一迭连声地叫:“我错了!蕴仪,我错了!以后,我再不也敢了!”   叶蕴仪的眼泪急剧地往下直掉,她哭叫道:“还有以后?反正你也不在乎我,不在乎孩子!正好,蕴杰还来信说,下个月大伯会代表捐粮捐款的华侨,随着美军军事观察团的专机过来,已经说好了,我跟孩子可以跟他们的飞机去美国!我们走了,你要死要活,也没人管你!”   潘启文心里一慌,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得一低头,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她的嘴!将她内心深处那歇斯底里的恐惧,和着她的眼泪,一起吸吮吞入自己腹中。   半晌,感觉到怀中人的颤栗逐渐消散,他才放开她,哽声道:“蕴仪,对不起,是我不好!我只是一想着,小宇小风的出生,我却让你,独自一人在鬼门关来回晃荡,我的心就疼得受不了,我就只想着,这一次,无论如何,我也要在你的身边,陪着你!”   叶蕴仪用力地捶打着他的背脊:“可你知不知道,当我突然明白你为什么会受伤的那一刹那,我心中的恐惧,比生孩子还强烈十倍百倍吗?”   潘启文心中抽痛,他再次箍紧了她,在她肩上说道:“是,是我错了,蕴仪,你现在坐月子,咱不生气,好不好?”   叶蕴仪却一把推开他,恨声道:“潘天一,这打仗的日子还长着,你若是还这样不顾自己安危,任性妄为,那你就趁早说,我和孩子跟着大伯去美国,也省得在这里为你提心吊胆!”   潘启文见她怒气渐消,这才涎着脸笑:“别介啊!夫人,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眼珠子一转,轻轻地在她耳边笑:“媳妇儿,要不,等你出了月子,罚老猪我背着你这如花似玉美媳妇儿,绕着司令府跑三圈?”   平空消失的潘天一   更新时间:2013-2-6 8:42:28 本章字数:3651   上海,夜,一间普通的民居内。   床上睡梦中的梅果面容扭曲,口中喃喃地唤道:“不,冯啸天,你醒醒,不要死!”屋外一阵枪声传来,梅果猛然坐起身来,颤着手扯下床头的灯线开关,随着光亮的到来,梅果捂着呯呯直跳的胸口,才发现,上衣已被汗水湿透。   梅果抱了膝,呆呆地坐在床上发着愣。一年了,她几乎晚晚都做这样的恶梦。   对于冯啸天,她始终不懂。他将她扔给二姨太,冷眼看着她受尽期凌和折磨,却一声不吭。有时候,他甚至会在大白天突然而至,当着她的面,与二姨太亲热,却要她立于床前伺候!   有一晚,他来到二姨太关她的柴房,他站在她面前,抿紧了唇,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惊惧地缩在那一堆稻草上,下意识地拢了拢胸口的衣襟,不想这个动作却似一下子惹恼了他,他猛然扑倒了她,一把扯开了她胸前的衣服,梅果却不再反抗,放开了手,在他的唇落在她脸颊上时,轻声道:“求求你,放了我的家人,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濡”   不料他竟一把推开了她,站起身来,拈下身上粘上的稻草,往她脸上一扔,冷笑一声:“做什么都行?梅果,你就是贱!”   后来,在冯府,她再也没有机会单独见他。   在二姨太手下,她所有的骄傲与自尊被踏在脚下,当她饿着肚子还要跪着接瓜子壳儿的时候,当她被那满是刺的藤条打得死去活来的时候,当她只能蜷缩在柴房的稻草上睡觉的时候,她才发现,自从进了冯府,原来什么爱情、什么男人,在现在的梅果心底里远不如一餐饱饭,一个温暖舒适的床来得重要。她也才发现,原来自己是多么的可笑可怜邬。   是的,冯啸天说得没错,她就是贱!她明明可以过着优越的生活,身边有大把的好男人在追求她,可她却因为自己一厢情愿的爱情,把这一切毁了!还害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现在的她,甚至为了一个家人的消息,便愿意委身于冯啸天,呵呵,他竟也不肯再要她!是嫌弃她脏了吧?   在二姨太睚眦必报的性子下,她才发现,原来,叶蕴仪对她,是多么的宽容!   那一年,叶蕴仪将她从冯啸天的手下解救出来,那一刻,她只有满心的感激和无颜面对,所以她飞快地跑走了。   她曾经想过去美国,可是,她却没有父母的联络方式,更觉无颜面对父母。她知道,要生存下来,她只能留在上海,毕竟,她会两门外语,找份工作,对她不难。   她用黎黛给她的钱,在英租界租了一间小房子,一个人住了下来,没住下两天,便有两个街头混混前来找她的麻烦,那两个混混将她挟持到一个僻静的小巷子里,狠声道:“识相的,就离开上海!”然而,那两个混混很快被几个黑衣人打走了,她认识他们的衣服,他们是五义社的人,是冯啸天的手下!   惊疑中,那几个黑衣人扔下几盒药膏,还有一句话:“别妄想逃出上海,你逃不掉的!”便扬长而去。   她心中苦笑,冯啸天到底要做什么?等她脸上的疤好了,再将她纳入自己身下?所有的一切,她除了坦然承受,再没有其他办法。她用那药膏,治好了脸上的疤痕,找了几份教洋人的孩子学汉语的工作,在她的忐忑中,冯啸天却再没找过她,莫名的,心中竟有些淡淡的失落。   很快战争爆发,她躲在租界的房子里,两个月没敢出门,都是那些敢自由出入的好心的洋人,每天送些吃食给她。为了不让她出门,一个好心的洋人,还给她看了日本人暴行的照片,看得她直吐。   直到枪炮声完消失,她才敢重见天日。然而,才出了门,便碰上几个日本兵,她拼了命地跑,却哪里跑得过?那些日本兵,就在大街上就按倒了她,那一刻,那才知道,什么叫光天华日!什么叫真正的羞辱!   也就那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过去的自己是多么的肤浅和可笑!   就在日本兵用刺刀挑开她的衣服时,一阵枪声传来,她未能反应过来,便被一把扯起狂跑,当她在慌乱中发现那拉着她手夺命狂奔的人,竟是冯啸天时,心中的恐惧竟是莫名地消散了去。   他受了伤,她颤了手为他包扎,纠结半晌,终是说出了那声“谢谢!”,他却瞥她一眼,淡淡地道:“救你,只是因为,你是中国人!”   她不敢再回原来租界的房子,只能满心惙惙地赖在他那带她躲藏的地方,两个月后,冯啸天浑身是血地回来,在她给他包扎时,很严肃地对她说道:“我现在是军统的人,我们现在专做些刺杀日本人和汉奸,还有收集情报的事,很危险,你不能老跟着我!”   她苦笑一声:“在外面就不危险了么?”   他沉吟半晌,轻声问道:“梅果,你也加入军统吧?我想办法把你送到最大的汉奸周一海身边去做秘书!”   她想都没想,便答应下来,不久,在他的安排下,她便成了周一海的秘书,去之前,他给了她一颗药,柔声道:“这个药不痛苦的,起码,能让人死得有尊严!”   那一刻,她竟满心感激。这段时间,她已见了太多的死亡,对于许多人来说,有尊严地死去,都是奢侈!   她点点头,真诚地说了声:“谢谢!”转身那一刹那,她听到他对她说了一句:“二姨太死了,三姨太回了乡下!”她的身子僵了僵,没有说话。   那一粒药,她随时贴身带着,她以为,他会为她安排任务,然而,他却一直没有找过她,也不许她去找他!   周一海那里,经常会有人被抓,也会有军统的人,一年来,她常常做恶梦,梦见那个男人,血淋淋地站在她面前!   ****   4年后,芳华苑园子里,春光正好,桃花正红。粉粉嫩嫩的小女孩儿咯咯咯地笑着,在一片粉色的桃树下嬉戏着,不一会儿,便来到正坐在石桌前的叶蕴仪面前,费力地往她膝上爬去,笑嘻嘻地嘟囔着:“妈妈、妈妈,讲故事!”   叶蕴仪有些精神恍惚地看了看已快3岁的女儿,没有如往常般抱她,反是蹙了眉,紧紧地盯着回廊,一旁的小清暗自叹了口气,赶紧上前,将小小姐抱起来。   一阵急促的脚步传来,叶蕴仪猛然一撑石桌站了起来,死死地盯着来人。   文四只觉头皮一阵发麻,却只能迎着叶蕴仪的方向走过去,沉沉地摇摇头:“还是没有电报,信也没有!”   叶蕴仪颓然地跌坐下来,那冰凉坚硬的石凳令到她心底阵阵发凉!   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打仗的这几年,他们聚少离多,但是,他们之间消息的传递却从未断过!   想方设法地送信,成了他们两人的日常最重要的事情之一,军需处的人,军部视察的将官,美军军事顾问团,甚至换防过路的兄弟部队,都为他们送过信。而更多的不方便的时候,他隔几天便会发份电报给她,电报上自是不能有什么儿女情长的,多数时候就短短的两个字“平安!”   她甚至常常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但就这两个字,便如定海神针般,令到她心安。   而现在,已经足足有一个月,没有他的消息!省城西南军坐阵的军事主官那里,也得不到任何有关潘启文的消息。   叶蕴仪再次站了起来,沉声道:“去重庆!”   同一时间,军统上海站秘密联络点。   冯啸天瞪大了眼,惊道:“什么?潘天一被日本人抓了?怎么会这样?”   对面一个中山装的男子,面无表情地道:“我们从日军截获的情报的确是这样,而且,情报说,潘天一已被秘密押往上海,上峰有令,不惜一切代价,救出潘天一!”   冯啸天立刻立正,重重地点头:“是!”   淞沪会战以来,冯啸天领着五义社的兄弟们暗中杀了不少日本人,又成立了锄奸队,自发地铲除汉奸,自从三年前,因为从日本人手中救下了差点被强暴的梅果,却因为后来丢弃日本人尸体时暴露了身份,五义社遭到日本人的清剿,他不得不率着兄弟们隐姓埋名,东躲西藏,后来,军统的人找到他,拉他入伙,出钱出枪,还给了他一个军统上海站站长的头衔,这几年,针对日本人,倒也做下不少大事。   此时一听是救潘天一,冯啸天哪还有二话,立刻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然而,那中山装男子却瞥了冯啸天一眼,又沉声道:“万一营救失败,那么,便杀了他!”   -------------   呵呵,纠结了几天,发现后面内容不多了,若真的拖着这么揪心的桥段,过年再结局,我怕大家拍我,呵呵,经过这两天的紧赶慢赶,终于可以赶在年前结局。   明天一早万字大更,大结局!算是可可为大家奉上的春节礼物吧。   关于番外,就不写了,再写,真的就是狗尾续貂了,呵呵。   关于实体书,结局不太一样,内容肯定没有网版的丰富,但好在可以让可可将网版上不足之处修正过来。   真的非常感谢大家一路的相伴,你们给了可可很多的感动,也给了可可很多坚持下来的动力,谢谢!   有筒子问到新文,我想4-5月份吧,为了既保证坑品又保证质量,偶得存稿不是?呵呵。希望大家到时还记得可可!   再次谢谢大家!   情归处(大结局一更)   更新时间:2013-2-7 11:23:20 本章字数:3468   冯啸天一惊,不由自主地一拍桌子,怒道:“不行!潘天一是赫赫有名的抗日将领,这几年,西南军前赴后继,已牺牲了三十万将士,这样的话,你们怎么说得出口?咱们现在中央就在西南地盘上,你们这么做,即便不怕寒了所有抗日军人的心,难道就不怕西南军民造反吗?”   中山装男子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厉声道:“正是因为他是有名的抗日将领,我们才不能让鬼子拿他做文章!万一他变了节,这才是真正地对全军士气的极大打击!你们上海站的人可以尽力去救他,但是,若一旦发现他有变节的迹象,或是营救失败,我们便只能杀了他!对外,只会宣布是他以身殉国。”   冯啸天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半晌,方闷闷地问道:“有没有情报说,他被关在哪里?”   中山装男人摇摇头:“这个,需要你们去查!中统那边也会全力配合你们!”   从联络点出来,冯啸天的一个手下踌躇了半天,终是悄声问道:“老大,若是情况不好,真要杀了,额,潘司令?濮”   冯啸天猛然将手中的烟头往地上一扔,狠狠地踩上去,碾了碾,怒道:“杀个屁!只能是救!听到没有!”   *****   重庆,方淮之办公室馁。   方淮之压下心底的担忧,一脸平静地对叶蕴仪说道:“蕴仪,这战场上,几个月失去通讯,都是正常的,他们这次作战任务艰巨,发电报容易被敌军发现位置,所以,没有消息,不代表有事!”   叶蕴仪那惶恐不安的心稍稍安定,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正要说话,却只见方淮之的秘书疾步走了进来,将一份文件递给方淮之,轻声道:“急件!请您过目!”   方淮之一扫那份文件,脸色蓦然大变,他急急地问道:“已经向军统那边证实过了?”   秘书瞟了一眼叶蕴仪,点点头。   叶蕴仪赶紧站起身来,向方淮之告辞道:“方伯伯,您先忙着,若是有了启文的消息,麻烦您通知我!”   方淮之盯着叶蕴仪的背影,迟疑半晌,终是对着已走到门边的叶蕴仪沉声唤道:“蕴仪!”   一丝强烈的不安袭上叶蕴仪心头,她缓缓地回过头,眼中带上了惊惧,面上却是发着颤地笑:“方伯伯?”   方淮之竟不敢看她,只垂了头,低声道:“蕴仪,我们的确是失去了启文的消息,西南军奉命为中央军突围打援,他亲自领了一个师作战,然而,一个月前,那个师便如平地消失了般,不见踪影!西南军那边,也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蕴仪的手死死地捏在门把上,她直直地看向方淮之,竭尽全力地挺直了胸膛:“方伯伯,您接着说吧,我能承受!”   方淮之点点头,沉痛地道:“前几天,我们截获了日军的情报,说是启文误中敌军圈套,拼死力战,最后重伤被俘,目前已被秘密押往上海!”   叶蕴仪的身子晃了晃,她拼了命撑住自己,站直了,她咬紧了牙关,声音已是控制不住地带上了哭腔:“他还没有死,是不是?那么,现在军部是什么说法?”   方淮之走过去,亲自扶了叶蕴仪,走到沙发边坐下,叶蕴仪一把抓住了方淮之的手,眼泪终是忍不住掉了下来,她哀声道:“救他!方伯伯,救他!”   方淮之叹口气道:“军统那边已下了令,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启文,可是,目前为止,军统想尽办法,也没能打探出启文关押的地点!”   叶蕴仪一想到,她的启文,身负重伤,被日本人关押,不知还要受尽什么样的折磨,所有的镇定、克制便完全没了踪影,心底里,只余下了无边无际的恐惧和绝望。   叶蕴仪重重地摇头,努力使自己镇定下来,喃喃地道:“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一定会有办法的,对不对?”   方淮之沉吟半晌,方沉声道:“蕴仪,你还记得周一海么?”   叶蕴仪微微一怔:“周伯伯?不,他现在是上海最大的汉奸!这,跟启文有什么关系?”   方淮之接着说道:“周一海是上海最大的汉奸头子,他也掌管着上海所有的监狱!即便日本人自己的监狱,他也能进出自如!”   叶蕴仪眼中刹那间焕出一丝期望:“您是说……?”   方淮之点点头:“英美参战后,日本人的日子是越来越难过了,周一海应该是看到日本人败局已定,所以,托了人放出话来,愿意暗中投诚,但因为军统屡次派人刺杀他,他不再相信军统的人,指明要军部派一个特使与他谈判。”   方淮之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叶蕴仪:“他列了一个特使人选名单,其中,有你的名字!”   叶蕴仪惊异地看向方淮之:“我?”   方淮之眼中的担忧一闪而逝,他咬牙道:“蕴仪,他之所以列出你的名字,是因为,你是唯一一个他熟悉的,同时又不在军、政两方的人!你身上不会有日本人要的情报,他这样做,是为了表明这不是一个圈套!”   叶蕴仪赫然站起身来:“我去!”   方淮之拍拍她的肩:“你会日语,我们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上海军统那边会全力配合你,另外,周一海那里,我会写一封信给他,告诉他,只要设法将启文救出,我们便相信他投诚的诚意!”   叶蕴仪感激地点点头,却见方淮之眼神闪烁着说了一句话:“蕴仪!万事小心!”他顿了顿,终是咬牙道:“蕴仪,你的身份说重不重,说轻,却也不轻!若是你落入敌人手中,军统那边,他们或许……”   叶蕴仪背脊上猛然一寒,她厉声道:“方伯伯,是不是启文若是无法相救,军统那边,也会对他下手?”   方淮之垂了眸,满脸无奈地道:“军统那边,即便是我,也管不了!”   叶蕴仪心下凉透,她浑身发着颤,低喊道:“他出生入死这几年,你们竟是如此不信他?”   她转身向外就走,走到门口,她停下,转过身来,冷冷地道:“请您转告军统的人,启文贴身带着黑衣卫队的药,当初,他爹就是那样死的!我这次去,也会贴身带着那药!所以,我们夫妻俩的节操问题,不劳军统操心!”   *****   十天后,上海.   冯啸天将一个通行证交到叶蕴仪手中,神色凝重:“今天下午周一海会在他的办公室,您可以直接递名片过去找他!您现在的身份是大和株式会社的智子小姐,相关的资料您应该早就背熟了!您只要有通行证,又说日本话,那些个守卫是不敢拦您的,但周一海那里有日本人常来常往的,万一碰到,您还是要应对!”   他迟疑了一下,又对叶蕴仪说道:“您去了那里,恐怕会遇上周一海的秘书,她是----梅果!”   一路跟随叶蕴仪而来的文四不由惊呼出声来:“梅果?”他们的眼中不约而同地露出惊疑不定之色来。   冯啸天忙道:“梅果现在是我们军统的人!因为夫人您会说日语,又有智子这一层身份,所以,您跟周一海的会面,我们就没有动用梅果,但我们已暗中通知了她,她会设法帮助您!”   叶蕴仪不由问道:“那梅果那里也没有启文的消息?”   冯啸天摇摇头,满脸的迷惑:“梅果私自仿了一个周一海的手令,又从他那里偷了他的章盖上,我们的人拿着那手令,摸遍了上海的监狱,也没有发现天一的下落!”   叶蕴仪心里不由一沉,她点点头,对文四吩咐道:“你们现在起,不要再明着跟我在一起了,万一我出不来,你们继续留在上海协助冯老大寻找你家司令的下落!”   文四红了眼,低着头没有吭声,冯啸天却沉声道:“夫人!我知道您带得有药,但不到最后关头,请千万不要放弃!”   戒备森严的市政厅门外,躲在暗处的冯啸天等人看着叶蕴仪随利地通过了守卫的检查,进了大门,暗暗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冯啸天一个手下一脸急色地跑过来,递给冯啸天一张纸,冯啸天一看,不由颤声道:“糟糕,中计了!快,快设法通知梅果!”   ***   前线,战后的一大片土地仍是硝烟弥漫,一身泥土的潘启文,扫视了一圈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悠悠地吐出一口,方对身旁的林泰沉声道:“电报重庆,南县大捷!我西南军在奉命狙击打援中,偶然发现本次战役敌军司令部所在位置,司令潘天一命西南军大部按原计划作战,自己亲率一师,悄至敌后,在敌军司令部所在山下昼伏夜出,在山中挖地道一个月,终彻底摧毁敌军司令部,活捉敌军中将司令小田一男!现正撤回西南军防守驻地途中。”   林泰刚要离去,潘启文忙叫道:“回来!”   潘启文的眼神蓦然变得温柔起来,轻声道:“记得给夫人发个电报,报平安!”   情归处(大结局二更)   更新时间:2013-2-7 11:23:20 本章字数:3382   周一海办公室,周一海一看到叶蕴仪,先是一怔,随即微微一笑:“蕴仪,你果然来了!”   叶蕴仪见他并不避忌办公室内包括梅果在内的秘书等人,就直呼了自己的名字,心里不由“咯噔”一声,她沉声问道:“周伯伯,您这是什么意思?”   周一海轻笑一声:“很简单,蕴仪,南县那边战场吃紧,潘天一突然不知所踪,皇军那边担心得很,潘天一可是出了名的不按常理出牌的人,所以,只好以这种方式让潘天一露头,你放心,只要一旦发现了潘天一那一个师的行踪,我们不会为难你,看在当初我跟你父亲是同学,又是最好的兄弟份上,我不会将你交给日本人!”   叶蕴仪顿时浑身冰凉!不,她怎么能,让潘启文因为她,而任人宰割!她悄悄捏了捏那枚一直放在手心的药丸,快速地一抬手就要往口里放,一直紧紧盯着她的梅果突然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抠出她手心的药丸,轻笑一声道:“夫人,何必呢?您就这样死了,让潘司令到时候情何以堪?”   梅果在叶蕴仪手心重重一捏,凶狠地瞪了她一眼,叶蕴仪一凛,终是低了头,没再吭声濮。   ***   当率领西南军大部队的黎昕看到潘启文时,不由一下子扑了上去,掐着他的脖子,又哭又笑地叫:“你这个混蛋!我还真以为你被鬼子给抓去了!你再不回来,下面的军官们,我都快弹压不住了,他们直嚷着要替你报仇!”   潘启文不由笑骂道:“谁他妈诅咒老子被鬼子抓了?馁”   黎昕一怔:“你不知道?鬼子的电报被我们的情报部门截获,说你被抓了,押往上海!这事,重庆那边早就闹得沸沸洋洋了!”   潘启文心里一沉,他一把揪住了黎昕:“那,蕴仪她,知不知道?”   黎昕一下子惨白了脸色,他迅速埋低了头:“应该,知道了吧?”   林泰匆匆走了进来,沉声道:“司令,上海的周一海给您发了份明码电报!”   潘启文一皱眉:“周一海?这个汉奸,他给我发电报做什么?”   林泰眼神闪烁着,不敢看潘启文,只默默地将电报递给他,上面赫然写着:“尊夫人现在我处,特邀潘司令上海一叙!”   潘启文的心刹那间沉到了谷底,先前胜利的喜悦,一下子被这突来的恐慌所代替,他将电报往桌上一拍,眼神凌厉地往屋内一扫,咬牙切齿地道:“谁能告诉我,蕴仪为什么会去了上海?”   屋内瞬间沉寂下来,半晌,黎昕终是翻出一份叶蕴仪出发前发给他的电报,递给潘启文,潘启文颤着手看完,二话不说,立时便往外走,黎昕一把拉住他:“你要做什么?”   潘启文挥开他,血红了眼,吼道:“当然是去上海!”   黎昕却死死地揪住他:“不行!你明知道,这是个圈套!我不能让你去送死!”   就在这时,通讯兵再次跑步前来:“报告!重庆军部急电!”   林泰赶紧接过,粗粗一看,不由向正扭打在一处的潘启文和黎昕叫道:“军部急电,命潘天一原地待命,不得擅离职守半步!若有抗命,军法处置!”他眼神复杂地看了潘启文一眼,沉声道:“司令,看来,周一海给您的电报,重庆方面也截获了!”   话音未落,以一通讯兵在门口大声叫道:“报告!委员长急电!”   潘启文咬牙道:“念!”   “吾已亲令有关方面不惜一切代价相救潘夫人,德众乃黄浦骄傲,万望以国事为重,原地待命,切切!蒋中正!”   室内再一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潘启文突然一拳挥开黎昕,向外冲去,却听黎昕沉声道:“来人!拦住他!”警卫连的人冲了进来,却在看到潘启文时,齐齐愣住,潘启文冷笑一声拔出枪:“怎么,要造反吗?”   ****   上海,夜色掩映下,梅果手中夹着一本书,缓缓地走在一条小巷中,她四周望望,一闪身,进了一家普通的民居。立刻有一个黑衣人上前,领了她,往里走去!   当她看到房内负手而立的潘启文时,不由一下子惨白了脸,惊叫了一声:“潘、潘天一!”   潘启文皱了眉,对冯啸天沉声道:“你说的周一海的秘书,就是她?”他轻哼一声:“我不相信她!”   冯啸天眼神复杂地瞟了梅果一眼,拍拍潘启文的肩:“天一,你现在必须相信她!只有她,能够给我们带来消息!“   梅果这时已从初见潘启文的恐惧中摆脱出来,过去种种不由一下子浮现在脑海中,她不由冷声道:“潘天一,即便你相信我,我还未必愿意帮你呢!对不起,冯老大,我先走了!”   冯啸天脸一沉:“梅果,这是命令!是工作!”   梅果冷笑一声道:“冯老大,到底是谁违抗命令?我上次可是在你这里看到过一个命令,若发现潘天一行踪,即刻押送回重庆吧?”   说完转身往外就走,却听背后潘启文轻轻一声:“对不起!”   梅果浑身一颤,她没有回头,含着泪,冷冷地说道:“潘天一,我已有救夫人的办法,你若肯跪下来求我,我便考虑救她!”   话音刚落,便听到冯啸天和文四同时一声大喝:“梅果,你放肆!”   梅果转过身来,恨恨地道:“我放肆?是,在你们眼中,我就是一个坏女人!一个下贱、不知羞耻的女人!”她的眼直直地瞪向冯啸天,眼中的泪再忍不住掉下来:“在你眼中,我早就肮脏不堪了,是不是?你那次救我,也不过是因为要糟蹋我的是日本人,若不是日本人,你恐怕看都懒得看我一眼吧?你治好了我脸上的伤,将我送到周一海身边做秘书,难道不是希望我以美色引诱周一海吗?”   冯啸天瞪大了眼,怒道:“你在胡说什么?”   梅果却自嘲地一笑:“只可惜,周一海一惯秉承的是兔子不吃窝边草,所以,到如今,我也没能成为他的心腹之人,令你们军统刺杀他的计划一再拖延!呵呵,我胡说,自从你知道我被云义成那畜生糟蹋了后,你就再没拿正眼看过我一回!即使后来我救了你,你也不过当我是一报还一报,等价交换吧?”   冯啸天眼中露出痛楚之色,他还未来得及回答,便听到潘启文的声音徐徐响起:“好,请你救她!”说完,便是“扑通”一声,在所有人注目中,潘启文已是直直地跪了下去!   梅果一下子惊呆了,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冯啸天,冯啸天却对她怒吼道:“这下你满意了?梅果,你还要怎样?”   梅果似被他这一声吼得浑身一抖,她默默地走到潘启文面前,对他轻声道:“对不起,我只是一时气话,我没有想到,你真的肯跪!你起来吧!”   话音刚落,她便被冯啸天一把揪住胳膊,不由分说地往里间拖去,他脸上狂乱的表情一下子吓住了梅果,梅果下意识地挣扎,却哪里挣得动?   里间的门“呯”地一声被冯啸天踢上,梅果还来不及反应,便已被冯啸天压在门板上,狠狠地吻了下去!就在梅果快要喘不过气来时,冯啸天放开她,暴怒地道:“梅果,从来就不是我眼中没有你,从来就不是我嫌弃你,而是,从来你的眼中只有潘天一!”   梅果心里莫名一慌:“你知道了?以前的事?”   冯啸天讥讽地一笑:“梅果,你以为我什么事不知道?”   梅果眼皮往下一垂,喃喃地道:“可你又知不知道……”   她的话还未说出来,便被冯啸天粗暴地打断:“现在你***给我出去,好好地做事!”   潘启文焦躁地在房内踱来踱去,整个人比那一个月窝在地道里时还要憔悴,自从知道叶蕴仪被周一海抓了以后,他就不敢闭眼。几年以来,日本人的凶残,他见得太多了,他不敢想,他的蕴仪,若是落到日本人手中,会怎么样!他甚至没敢梅果问一句,她,还好不好?   终于等到冯啸天和梅果出来,他一脸急切地看着梅果:“梅小姐,你说你有办法,是什么办法?”   梅果瞟了一眼冯啸天,平静地说道:“周一海因为上一次情报的事件,在日本人面前夸下海口,最后却中了军统的圈套,致使日军大败,差点被日本人杀了!这一次,他在抓到潘司令前,便不敢报告日本人,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好象还很怕被日本人知道,因此,守卫夫人的人都是他自己手下特务组织的人。却也都是他的心腹之人,即便有了周一海的手令,也只能传递消息,而无法将人带出来。”   听说叶蕴仪没有落到日本人手中,潘启文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心急地问道:“可否强攻?”   情归处(大结局三更)   更新时间:2013-2-7 11:23:20 本章字数:3359   冯啸天摇摇头:“那个地方,去年我们为救一个情报员,强攻过一次,结果几乎全军覆没,而那个情报员,最后也被打死了!”   潘启文不由搓了搓手,急道:“那你到底有什么办法?”   梅果缓缓地道:“既然你来了,那么就跟他换人!只要日本人不插手,那么在路上设下埋伏,是完全可以做得到的!”   潘启文沉吟半晌,方道:“这里关键是,怎么样让周一海相信,是我本人来了?”   梅果瞥了一眼冯啸天,淡淡地道:“周一海另外有一个秘书,是他的侄子,叫周刚,他一直在追求我,明天我会将他约出来,到时候,你们只需要将我和他一起劫走,并让我们带信回去即可!换人的事,他必定也会让周刚去安排,到时,我会设法拿到路线图!濮”   冯啸天不由冷言冷语地道:“这一回,你总可以使你的美人计了吧?”   梅果心里一堵,不由别开了头,不理他。   潘启文却皱眉道:“这样伏击,怎么能保证蕴仪的安全?馁”   冯啸天笑道:“若是周一海的特务连出动,那就好办!里面有两个咱们的人!”   很快便计较停当,梅果临走前,潘启文在她背后轻轻说了声:“梅小姐,谢谢你!”   梅果却转头看了看冯啸天,淡淡地说了一句:“潘司令,我不是为你!我之所以肯救,一是因为冯老大的命令,我只能执行!其次,这次因是夫人有难,我会救,若是你被抓了,我绝不会出手!”   冯啸天粗声粗气地说了句:“我送你!”   门口,冯啸天看着梅果窈窕的背影,哑声道:“梅果,周一海好的是男色!”   梅果脚下一顿,却听冯啸天继续说道:“让你去周一海身边做秘书,只是为了你的安全,否则,我不会这几年从未给你分配过任务,这一次,若不是我们实在没了办法,我也不会找你!”   梅果的背脊僵了僵,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径直走了。   三天后,叶蕴仪手被反绑在背后,被带上了一辆车,又被蒙上了眼,什么也看不见。   时间不知道过去多久,她明显地感觉到一个急刹车,就在她止不住向前倒去时,她感觉到有人一下子扑倒了她,在枪声响起的同时,有人割开了她手上的绳子,扯去她眼上的黑布,同时一把小巧的手枪塞进她手中。   那人将她架下车,看了看四周正在与前方激战的人,在她耳边轻声道:“悄悄从背后走,一直往东跑,会有人接应你!”   叶蕴仪甚至都没看清那人的长相,便拼了命地向东跑去。   然而,刚跑出不远,便似被人发现,后面有人追了上来,随即是子弹从头顶呼啸而过。叶蕴仪也不躲避,只不管不顾地向前跑,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即便被打死,也不能再被抓到。   叶蕴仪就那样麻木地跑着,不知跑了多久,直到有人一把将她扑倒在地,只听到一把熟悉的声音在头顶咬牙切齿地响起:“叶蕴仪,你就不知道趴下躲子弹吗?”   听到那曾想到骨头都疼的声音,叶蕴仪浑身一僵,她猛然抬起头来,不知是喜是悲地哭出声来:“启文!”   这时冯啸天冲过来,吼道:“你跟黑衣卫队的人先撤!车和换的衣服,都已安排好了,赶紧走!”   潘启文不敢耽搁,将叶蕴仪夹起来,半弯了腰,对着正集中精神射击的冯啸天一抱拳:“大恩不言谢!”   冯啸天却一回头,无比认真地道:“天一,你跟梅果的恩怨,可否从此,一笔勾消?”   潘启文怔了怔,他不由点头:“当然!”   冯啸天微微一笑:“快滚!”   潘启文半挟半抱着叶蕴仪,在黑衣卫队的保护下,飞快地退走了,一上了车,两个人便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恨不能将对方勒进自己身体里面去。   潘启文的唇凶狠地压了下去,叶蕴仪一把揽住了他的脖子,两个紧紧贴在一起的人,就那样狂乱地相互撕咬着,直到那血腥在两人口腔中漫延,仿似才终于确认了对方的存在,潘启文松开她,将她的头死死地按进自己怀中,恨恨地叫:“你这个笨蛋,你,你就敢这样,就来了!你要是有个什么事,你要我怎么办?要我们的孩子们怎么办?”   叶蕴仪的眼泪发疯狂地往下直掉,她狠狠地捶打着他:“你还不是一样!你来做什么?你明知道,这就是个圈套,你还来!你就是一混蛋!你说,要是没有办法救我,你是不是真打算去换我出来?你才是笨蛋!”   最后,两人又胡乱地吻在了一起,仿似只有这样的亲密,才能令到心中那挥之不去的恐惧烟消云散!   半个多小时过去,冯啸天看了看四周,一挥手:“通知兄弟们,撤!”就在这时,他突然被扑倒在地,只听到一声娇哼,他浑身一震,一把掀开身上的人,却摸到一手的湿热,一阵惊恐涌上心头,他怔怔地看了看手上的鲜血,感觉到有只手在无力地扯他的袖子,这才回过神来,凄厉地大叫出声:“梅果!”   梅果扭曲的脸上却泛起一个笑来,她的手吃力地抚上了冯啸天的面颊,断断续续地道:“冯啸天,你告诉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就算,就算在知道,我被云义成,强……”一阵疼痛令她说不出话来,冯啸天抱起她,一只手拼了命地想去堵住她胸口汩汩往外冒的鲜血,哽声道:“梅果,我喜欢你,我一直就喜欢你,从来没有嫌弃过你!我,我以前那样对你,我只是恨你心里只有潘天一,没有我!我救你,救你,是因为我担心你,一直在你身边!”   梅果长长地呼出一口气:“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梅果,也还是有人这样舍命地爱过我!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夫人,不是因为那个人是潘天一,而是,而是有一个人肯那样为她舍命!”她痛苦地蜷缩了一下,流着泪说道:“其实,我那一次逃婚,真不是为了耍你,而是,我怕极了潘天一找来,会连累我的父母!其实,后来,我后来是喜欢你的啊,可是,我以为,以为你……”话未说完,她的头一歪,便再没了声息。   ****   8个月后,日本投降。西南,省城街头,到处是喧天的锣鼓,一片喜庆声中,西南军凯旋而归,所经之处,人们夹道欢迎。   潘启文兴冲冲地径直回了司令府,刚进芳华苑,便感觉到了与外面截然不同的气氛,他心里不由一沉,他一把揪过迎出来的文四,沉声道:“发生了什么事?夫人呢?”   文四红着眼道:“昨天,来了两个军统的人,将夫人带走了,说是夫人有汉奸嫌疑!我们要拦,夫人却不让,只让我们打电话告诉了方先生!”   潘启文不由怒极反笑:“汉奸!亏他们敢说!”他一把拔出腰间的枪,怒气冲冲地道:“走,去重庆!我倒要看看,他们谁敢不放人!”   黑色的雪佛兰“吱”地一声停在重庆军统局大门外,潘启文跳下车,杀气腾腾地就要往里闯,刚上了两级台阶,便看见方宗尧扶着叶蕴仪出了来,他赶紧迎了上去,一看叶蕴仪那苍白的脸色,他心里便是咯噔一下,军统审讯的手段,他是见过的!   他再顾不得其他,急急地拉过叶蕴仪,捞起她的衣袖四处查看,叶蕴仪忙轻抚着他的手道:“我没事!他们没对我做什么!连过堂都没有!我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抓我!”   一旁的方宗尧忙道:“他们一带走蕴仪,我父亲立刻便给他们局长打了电话,他们倒不敢动她!只是,一直找到委员长那里,今天才能将人放出来!”   叶蕴仪垂下双眸,掩去眼中的疲惫和恐惧,军统的人是没有动她,可是,他们一个下午和一个晚上没有让她休息,两个人按着她,僵直地坐在椅子上,一个巨大刺眼的灯直直地照射在她的脸上,他们要她交待,当初,周一海为什么会放了她,她是不是写过什么认罪书,承诺过当汉奸!   灯光太强,她看不见对方的脸,却理直气壮地告诉他们,是军统的人救了她,只听到对方阴恻恻的笑:“哦?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收到上海军统站的报告?或者,你可以告诉我们,是谁救了你,是怎么救的?”   对方那阴笑中带着一丝的兴奋,令叶蕴仪疑窦丛生,略一思忖,已明其理,当初她与潘天一从上海回来,半路便分了手,潘天一急匆匆地赶去了军营,而手下的黑衣卫队和叶家护卫们,也被再三嘱咐,不得泄露司令此次去上海之事,当时,她以为只是为战事考虑,现在看来,只怕另有蹊跷。而冯啸天不上报此事,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也要刻意隐瞒!   情归处(大结局四更)   更新时间:2013-2-7 11:23:21 本章字数:4163   想到此处,叶蕴仪心中充满了不安,从那时起,她便再没有说过一句话!被抓前,她已让文四给方宗尧打过电话,相信,方淮之定会救她!但一个下午加一个通宵没有睡觉,她实际上早已撑不住。可她,却不想让潘启文担心,只好强撑着。   见叶蕴仪身上并无伤痕,潘启文心中稍安,却仍是冷笑一声:“这事,我必得要讨个说法!”   方宗尧眉宇间闪过一丝担忧之色,他沉吟着道:“今晚就先住我家,蕴仪也经不起折腾了,明天,你们再回省城吧!”   晚上,一直等到叶蕴仪睡熟了,潘启文才出了客房,来到楼下客厅里,不出他所料,方宗尧父子都在等着他。   方宗尧递给他一杯红酒,方淮之叹口气:“启文,这事,就这样算了吧!濮”   潘启文眉一挑:“凭什么?我潘天一的女人,谁也不能欺负!军统也不行!”   他鼻子里重重一哼,怒气冲冲地道:“汉奸!他们也敢说!就凭我潘天一,打了8年的鬼子,就凭我西南军死伤近30万子弟兵,他们就不该这样对我的女人!就凭抗战8年,叶家领着华侨们从美国源源不断捐过来那些粮食、武器,他们就不应该这样对待叶家的女儿!现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帽子,会死人的!”   方淮之苦笑一声:“启文,你知道吗?军统这次抓了周一海,周一海供出来说,当初之所以放了蕴仪,是因为她写了一份什么投降书!馁”   “啪”地一声,手中的杯子已被潘启文捏得粉碎!他再忍不住破口大骂:“放屁!那是上海军统站跟我一起救蕴仪出来的,他们军统会不知道吗?”   方宗尧急忙掏出一条手巾来为潘启文清去手上的玻璃渣,方淮之沉声道:“当初,上海军统站并未就这件事上报!我想,冯啸天是为了保护你!因为,那时军部和委员长都发了急电,命你不得擅离职守,战时抗命,那是死罪啊!”   潘启文微微一愣,他随即发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方伯伯,你不觉得,这个时候,出这样的事,很是蹊跷吗?”   方淮之点点头:“即便冯啸天不打报告,只怕军统内部也早就知道了你当时的事,却一直隐而不发,这个时候来整这个事,不过是希望你自己跳出来澄清,军部的电报倒还好说,但当初委员长曾亲自致电你,委员长之所以出面保下蕴仪,就是不想这事闹大,他的脸上也不好看!你若执意要去澄清,这就是在打委员长的脸啊!到时,就一个‘战时抗命’,只怕就没人保得了你!”   潘启文冷冷一笑:“方伯伯,你以为,委员长真的会保我吗?你以为这事真的就这样能算了了吗?他们的目的在我,若我所料不错,只要我不站出来澄清,那么那铺天盖地的污水,很快就会向蕴仪泼来!”   方淮之脸上闪过一丝不忍,却仍是摇摇头道:“那些个谣言,过一段时间,自然就会过去,小不忍,则乱大谋啊!启文,你还有大好前程,不能就这样毁了!”   潘启文沉声道:“蕴仪为我,已经承受了太多,我不能,再让她承受这些!明天,我会向军部打报告,说明此事,并辞去西南军司令之职!”   方淮之赫然站起身来,颤声道:“启文,你今天之地位,可是你和西南军将士拿命拼来的,你就这样轻飘飘地放弃了?”   潘启文眼中掠过一抹不甘,西南军是他父亲传下来的,今日地位,也是他和兄弟们九死一生搏出来的,就这样放弃,他如何心甘!可是,战时他就已想得很清楚,军政之事,向来险恶,这么多年来,就因着他的身份,蕴仪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要他在位一日,这样的事便不会消停!那时,他便已有打完仗便退的心思,只不过,没想到,竟会来得如此之快!   眼角余光瞄到楼梯上那一个瘦削而安静的身影时,潘启文背上一凛,蕴仪她,不知听到了多少?   他沉吟片刻,轻笑一声:“方伯伯,正是因为有今天之地位,我才要激流勇退!其一,现在抗战刚刚胜利,这个时候,我只需要辞职,他们便不会再用什么狗屁军法对我这个抗日将领,治战时抗命之罪!我还可以全身而退!其二,现在西南军我辞了职,只能黎昕接任,别人插不进手,这样,起码可保西南军一众军官不会有事!自古手握重兵就会招忌,更何况,还有叶家那么财雄势大的支撑!我现在要不退,以后,只怕死无葬身之地啊!”   他站起身来,淡淡地道:“更重要的是,小宇和小风,还等着我们去美国团聚!”   叶蕴仪眼中水雾迷蒙,她看着他从茶几上的花瓶中抽出一枝玫瑰,一步步走上楼梯,向她靠近,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停住,突然单膝下跪,仰起头来,深深地凝向她,轻声道:“蕴仪,你答应过我,打完仗,只要我活着回来,你就再嫁给我一次,这一天,我等了8年!这8年里,再难,我都挺了过来,好几次,在生死边缘,我都告诉自己,潘天一,你心愿未了,你怎么能死?现在,蕴仪,我活着回来了,请你,嫁给我!”   脸上泪水簌簌而下,叶蕴仪伸手抹了抹眼角,伸出手,接过那支玫瑰,含着泪笑:“启文,我可以嫁给你,但我要嫁的是威风凛凛的西南军司令潘天一,我要做的是正正经经的司令夫人,所以,若你想娶我,我就不许你辞职!”   潘启文脸上神情僵了僵,他点点头,笑道:“好!”   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叶蕴仪怀疑地看了看他,却见他小心翼翼地从上衣兜里掏出一只铜指环来,拉过她的手,套在她的无名指上,在叶蕴仪迷惑的眼神中,轻笑道:“蕴仪,你是开银行的,我不敢跟你比富,这枚指环,它虽然不值钱,可它,我却整整做了8年,它是我用子弹壳一点一点磨出来的!这是我8年来,打仗以外的时间,除了反反复复看你的信之外,唯一做的一件事!希望,你不会嫌弃!”   叶蕴仪满脸是泪,一下子扑进了他的怀中,潘启文猝不及防,一个不稳,竟被她扑倒在地,他赶紧搂住了她,在她耳边笑道:“蕴仪,虽说我也很急着跟你洞房,可这会儿,方伯伯和宗尧还在楼下看着我们!”   叶蕴仪一下子红了脸,赶紧要爬起来,潘启文却一跃而起,一把横抱起了她,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对楼下笑道:“方伯伯、宗尧,后天到司令府喝喜酒!”   第二天一大早,方淮之一家三口将潘启文、叶蕴仪送到门外,趁着方夫人拉着叶蕴仪说话的当口,潘启文声音轻却郑重地对方淮之说道:“方伯伯,这件事,请您帮我,压三天!不要有任何不利于蕴仪的消息出来!”   方淮之睁大了眼:“启文,你……”   潘启文却轻轻摇摇头,眼神坚定:“方伯伯,我心意已决!”   两天后,各大报纸均刊登了潘启文与叶蕴仪复婚的新闻,在抗战胜利的喜悦中,几乎所有的报纸都选择了大幅报道潘、叶夫妻俩携手抗日的事迹,没有人去揪住以前的事不放。   同一时间,省城司令府大摆宴席,为两人操办婚事,各界名流争相道贺,便连委员长也亲笔提了“伉俪情深”几个字的横幅作为贺礼。   婚礼第二天,清晨,叶蕴仪刚刚醒来,便隐隐听到楼下有争吵声传来,她急急地披衣出门,只见楼下园子里,黎昕正一把揪住潘启文的衣领,怒气冲冲地道:“潘天一,你真的舍得下?你舍得下潘家两代人的心血?你舍得下8年来跟你出生入死的这些兄弟?啊?”   叶蕴仪心里一沉,她扶着楼梯,一步步地往下走,只觉得那脚如灌了铅般的重,听到她的脚步声,楼下的两人立即收了声,黎昕轻哼一声,放开了潘启文。   潘启文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走到叶蕴仪面前,嬉皮笑脸地在她耳边道:“这么早就起来了?是不是昨晚不够累?”   叶蕴仪挥开他,径直走到刚才他站立的位置,捡起地上的报纸,上面的大标题赫然映入眼帘“潘启文辞去西南军司令一职”!   她一把将报纸扔到他的脸上,低叫道:“你答应过我不辞职的!”   潘启文接住报纸,气定神闲地笑:“我娶你的时候,我是西南军司令,你也是司令夫人啊!难不成,这司令,还能当一辈子不成?”   叶蕴仪一时语塞,不由转身就走,却被潘启文从后面一把抱住,他搂住她的腰,头耷拉在她的肩上,轻声道:“蕴仪,我也累了,这司令再做下去,马上就得跟贺文龙他们那边开战了,我真的打不动了!”   叶蕴仪回过头来,眼中含泪:“启文,如黎昕所说,你真的舍得?你真的不后悔?”   潘启文摇摇头,郑重地道:“蕴仪,我的下半辈子,是属于你和我们的孩子们的!”   ****   三个月后,美国旧金山码头,潘启文抱着小女儿,与叶蕴仪一起,走下轮船,已经13岁的小宇、小风快步迎了上去,尽管照片上已摩挲过无数回,可看着已差不多与叶蕴仪一般高的小宇,还有已长成亭亭玉立的大姑娘的小风,叶蕴仪早已是泪流满面。   叶蕴仪一把将一双儿女拥进怀中,不停地亲吻着他们的面颊,口中喃喃地叫道:“小宇、小风,对不起,爸爸妈妈晚了8年!”   潘启文也是红了眼眶,他将手中的穗冰放到叶蕴仪手上,张开双臂,将他的妻子、儿女统统拥进怀中,大声地宣布:“咱们一家人,从此,再不分开!”   (全文完)   ------------   本文到此全部完结,谢谢大家的一路相伴!   有关本文的出版信息以及本次书名活动的中奖信息,请大家关注出版影视部微博,可可也会及时在评论区、Q群和微群中发布,敬请关注。   呵呵,活动已经结束了,这里不妨小小透露一下,当初出版社提出的书名是《乱世不了情》,可可不太满意,可可提出的书名是《爱过方知情重》,出版社认为没有突出时代背景,而《乱世错爱》出版社又担心会误导读者这是悲剧,因为有了分歧,所以才请读者参与。   本次微博活动,出版社全程关注了,可可也将几个比较稀饭的书名提交给了出版社,出版社会根据情况,综合考虑后决定书名。再次感谢大家的参与。   嘿嘿,大结局章节名借用了容满儿童鞋起的书名,在此先谢过。   向稀饭可可的筒子推荐可可的已完结高干文《最是那一低头的温柔》,这部文轻松些,男女猪性格与本文完全不同,但却同样专一深情!谢谢!   再次感谢大家一路相伴,希望可可下一部文的评论区还能看到大家的身影,谢谢!爱你们!   最后,恭祝大家春节愉快!合家欢乐!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 书本网【天笑的爱】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有